萨尔帝国西部萨拉托加行星
“萨督卡”的意思在萨尔语里是指萨尔人的英雄,萨督卡自由军是萨尔反抗军里历史最悠久的一支叛乱军部队。
他们整整与帝国对抗了二十年,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里(战争的岁月总是漫长的),这支军队辉煌时曾经占据过萨拉托加行星百分之八十的土地,曾经解放过这个行星的大部分城市,曾经建立过民主政府,曾经是整个萨尔帝国众多行星上反抗军的道标。
他们也有失败的时候,萨督卡自由军曾经被打得只剩三千人,曾经一夜阵亡过两个领袖。
帝**从未抓到过萨督卡自由军的俘虏,从未。
“和萨督卡军团作战,不用操心俘虏安置问题,他们没人当俘虏”一位曾经在萨拉托加行星上作战过的帝**指挥官如是说。
“他们通常自己枪杀重伤员,或者给他们注射毒剂,他们给无法跟上大部队的人留下与我们同归与尽的手雷。这就是萨督卡的风格,就算对他们的指挥官也一样,他们恨我们”在萨拉托加行星上作战过的帝国政府军士兵如是说。
“你会很容易区分他们之中谁是官,谁是兵。连级长官以上的萨督卡指挥官都有披风,不同颜色的披风代表不同的军衔,因此萨督卡自由军的军官很容易阵亡,因为我们将很容易锁定目标”一位帝**的战地记者在一篇报道上这样写道。
文章表不久以后就有人质疑,那萨督卡自由军的军官岂非越打越少?
质疑的有道理,但回答的更有道理:如果一个萨督卡的战士从阵亡长官的身上取下披风披在自己身上的话,那他的身份就从普通士兵变成了长官,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披上这披风后,他就必须带领着队伍冲在最前面。
在萨督卡自由军里,长官的含义就是将要阵亡的人。
有一句话叫只有怕死的将军,没有怕死的士兵,这句话在萨督卡自由军里并不适用。这里,从将军到士兵都不怕死,他们都是英雄,萨尔人的英雄。
所以,他们叫萨督卡。
帝国政府和萨督卡叛乱军团打了二十年血战,其战争历史足够写满一书架的史书了。帝国政府曾经有过丧心病狂的想法,那就是用太空武器毁掉整个萨拉托加行星,以此来消灭整个萨督卡叛乱军。
但是想法很快被否决了,因为如果那么做,其负面影响是无法弥补的。如果在萨拉托加行星的地面战争无法取得胜利就用太空武器毁灭整个行星的话,那萨尔帝国的内战再打下去的话,还能有多少可供人类居住的行星?要知道,几乎帝国所有的行星上,都有叛乱,谁能保证不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萨督卡军团?
没人保证,所以只能使用地面部队,只能用地面部队一点一点的消灭,消灭这支令帝国政府头疼了二十年的萨督卡军团。
仗,已经打了二十年,对萨拉托加行星的军事封锁(注1)也已经进行了十四年,萨督卡依然存在,依然在萨拉托加行星上作战。
整个战争期间,帝国政府曾经派遣过无数批政府军来讨伐萨督卡军团,有胜有败。
战争爆前美丽富饶的萨拉托加行星被打成了一个四处漏气的皮球,在这个星球上面,你几乎找不到一个没被战火蹂躏过的城镇,找不到一个没被战火蹂躏过的人。
和别的行星不同,萨拉托加行星上的贵族也好,贫民也好,在街上见了面都很客气,都相互点头说话。外人看见了甚至分不出谁是贵族,谁是贫民,因为他们无论是穿的,吃的,住的,都差不多。
战争里生活着的人,可算是真正的平等了一把。
贵族身份的人和贫民身份的人相互寒暄还有一个真正的原因,那就是谁都不知道自己居住的城镇明天驻扎的是那一方的军队。人往往是由善变恶,再由恶变善的,就像是划圆圈一样,谁知道上帝手里那支命运的大笔在划到什么地方停下?
贵族既不高人一等,贫民也不低人一头,萨拉托加行星上,就是这个样子。
如今在萨拉托加行星上,这种局面有所改观,这是因为帝**在萨拉托加行星上的节节胜利造成的。
萨尔帝国在2621年年初动用了政府军近五分之一的精锐军队登陆萨拉托加行星,目的是想一举铲除萨督卡这支令帝国政府困扰多年的叛乱军。
就像数学定理一样,勇敢的精神的确可以带来胜利,但是却无法扭转战争双方的差距,战争里,拼的不仅仅只是勇敢。
控制着一个行星上的人力物力财力的军团又怎么和拥有几十个行星的帝国政府对抗?
从2621年年初帝**大规模登陆萨拉托加以来,帝国讨伐军已经和萨督卡军团打了三次大规模战役,战火覆盖面积为三千万平方公里,彻底摧毁大城市余座,小城镇8万多,工厂15万家。
战争波及了萨拉托加行星近五分之四的人口,近十七亿人,其中死亡者万,财产损失无法估算。
第一场战役(赎罪日之战)(注2),帝**的目标是登陆萨拉托加,萨督卡军团自然是反登陆的一方,战争进行了四十六天,帝**在萨拉托加行星建立了四个登陆点,四个大规模战斗群在萨拉托加登陆成功。
第二场战役里(花园广场之战),由于萨督卡军团内部出现严重分歧,指挥作战受到影响,导致在两个月的战役期间里,损失了近半的部队和百分之七十的重型装备。战役最后阶段,萨督卡军团防守的萨拉托加府——曼图亚(注3)失守。
第三场战役里(面包师之战),帝国萨拉托加讨伐军统帅,有着当代闪击战大师之称的阿瑟亲王敏锐的意识到了萨督卡军团内部指挥机制的混乱,他迅命令麾下四个战斗集群共三百万帝**部队大胆穿插,嵌入萨督卡军团阵线,分割包围了萨督卡军团主力大部,继尔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
至七月末,战争的结果是帝**获胜,萨督卡军团残部被压缩至萨拉托加行星上各处险要的地点,已经对帝**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了。
阿瑟亲王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清楚他胜得很取巧,所以他很满意。
不可否认他是个谦虚的人,有着名将素质的人总是谦虚的,他在日记上这样写道:“这场胜利来得是如此容易,容易得令我们双方都目瞪口呆(指帝**与萨督卡军团)。如果不是萨督卡军团的主力分散在四处一时来不及集结的话,我方连登陆都成问题。如果不是萨督卡的四大主力部队(注4)间的配合失当,延误战机的话,很可能我方部队登陆后会被分别困死在登陆区,根本无法延展部队。如果不是萨督卡军团的领导集体在建立自治政府后忙于政治建国,忙于争权夺利,进而影响到整个管理机构的风气的话,我们更难取得这些成绩。这场战争,萨督卡军团以一百八十万军队的力量承担了所有的战斗任务,他们根本没有起民众(他们以前到是做得很好)。他们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打一场他们根本不知道状况的战争,所以他们失败是必然的。由于国际形势有所缓和(注5),帝国才能从容调集由北部边防军参与这次讨伐行动,和往年帝国陆军的用兵吝啬不同(注6),此次讨伐行动帝国调集了以北部边防军为主的两个战斗群和我的本部参与攻击,才能获得这样的胜利。以上综合对比的话,萨督卡叛乱军的失败是必然的。有人说双方统帅的指挥艺术不成正比才有如此的结果,我笑了。战争,不是艺术,战争,就是战争”。
阿瑟亲王有理由笑,他是胜者。可从大出着眼的话,身为更大胜者的帝国政府会笑么?他们根本就笑不出来。
留给萨拉托加贵族接收者的是一个烂摊子,巨大无比的烂摊子。
军人是负责破坏的,越是优秀统帅领导下的军队,其破坏度,其破坏力也越优秀。
阿瑟亲王是萨尔帝国陆军统帅中最优秀的统帅之一,所以
所以你就不必怀疑在他指挥下的部队所拥有的破坏力了。
小到一个工厂,大到一个城市,由萨督卡军团占领时,是萨督卡的,由帝**占领时,这座城市自然是帝国的。
但是这个转换就那么简单么?
不经过战争,双方会那么简单的完成这个转换么?答案是,不会。
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城市的拥有权易手了,好象真的挺简单的。
当一切都完成时,城市已经变成了什么?
失败者毫不心疼的离开了,胜利者呢?恐怕只有苦笑。
城市都成了废墟还心疼什么呢?夺取了废墟的一方又怎能不苦笑?
两方都不是城市的拥有者,当真正的拥有者——人民(包括贵族)从废墟里爬出来时,他们脸上的表情会是怎么样呢?
一座宏伟的建筑轰然倒塌了,倒得很快,刚刚你还用宏伟二字来形容它,转眼它就成了平地,快得你甚至没来得及计算倒塌所用的时间。你能用一样的时间来重新建筑好它么?
战争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不是搭积木。
不是。
萨拉托加行星上,废墟随处可见。
一所废墟里,一支衣杉不整,满面征尘的队伍在找东西吃,找水喝,在休息。
一个头上包扎着绷带的军人坐在一块倒塌的楼板上拼命的翻着衣兜,他翻的是那么仔细,那么认真。
“别翻啦,威利,忍忍吧”同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烟瘾难熬,忍忍吧”。
“知道了,连长”被叫威利的军人笑了笑。
说这话的连长在检查自己的武器,镭射机枪弹匣上的电子计数器显然供电不足了,因而电子读数显然很难看清,仔细观察了半天终于弄明白那上面的数字是o23。
“只剩23了,唉”机枪的拥有者把头向后一仰,躺在楼板上看着天空,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不只是他一人,而是人人如此。
一个穿着迷彩护胸甲的侦察兵带着一位老者走了过来,老者的脚步蹒跚,侦察兵只能半扶半架的带着老人。
“连长,我找到居民了”侦察兵对着躺在楼板上的人说了一句,又扭头对老者说道:“这就是我们连长”。
连长起身,扶住老人:“形势怎样?大叔”。
“唉,败了,反抗军败了。前天六十四团在这里和帝国打了一仗,全死了,全死了,惨啊”老人泫然欲泣。
“哪个六十四团?具体番号知道么?大叔,您仔细想想”连长显得很焦急。
“想不起来了,真的记不得了,你们快走吧,快走吧,这里随时有帝**经过的”老人摆了摆手,叹息一声。
“大叔,能不能”连长欲言又止,他看到了老人那因缺乏营养而浮肿的脸。
“什么?”老人颤微微的转过身。
“没什么,没什么,您回去吧”连长苦笑了一下。
老人走了,连长习惯的扯了扯身后的披风,他的手抓了一个空。
他猛然想起他的披风已经在上次战斗里毁掉了,想至此,他不由得再度叹了口气。可当他把目光转向身边东倒西歪的二十几个弟兄们时,他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
他的连队在阵地上坚守了三天两夜,一百九十人的连队如今只打剩了这些,如果不是友军连队跑来一个通讯员说撤离阵地,这二十几个人恐怕都剩不下了。
一连两天了,他带着这支连队穿越了敌人密密层层的封锁来到了这里,一个显然不是安身之地的地方。
大部队在哪?他不知道。敌人在哪?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后者几乎不算问题,只要他向天开几枪的话,帝**的部队将很快赶来。
他得把部队带出去,这是他的使命,这是一支有着萨督卡军刀这一光荣称号的连队,哪怕只带出去一个人,他也会很欣慰。
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冲出包围,连队就不会垮,作风在,军刀连就在。
他似乎感觉到他的披风在风中抖动,他知道,那是错觉。
“连长,连长”一位负责警戒四周的萨督卡战士拎着一小兜东西向他跑来。
“什么?”连长很惊讶的看着跑来战士的面部表情,“难道见到我军部队了?”他想。
“看,连长,土豆,我在路边一辆燃烧的军车底下找到一袋土豆”战士显得很兴奋。
“呵呵”连长又苦笑了,他看清了,是土豆,一小袋土豆。
他的弟兄们围拢来,亲切的用手模着这个比他们年岁都小的战士的头,以示鼓励。
“哇,土豆啊”他们感慨的同时还用力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他们饿,确实饿,近半个月的战斗,他们只是在阵地吃了些压缩干粮,如今他们已经断粮三天了。
及时现的这一袋土豆无疑令他们感到更饿了。
“去找个点水,找个锅什么的,煮了,分给大家。小心烟火,别叫敌人部队现我们的位置”连长的头脑依然很有条理。
连长担心烟火是完全多余的,因为整个城市的废墟都在冒烟。到是煮土豆的水和锅令完成这任务的战士伤透脑筋。
水是在一片洼地里的水沟解决的,虽然很脏,但那毕竟是水。锅就难找了,这问题把负责煮土豆的战士急得转了一圈又一圈,问题还是没解决。
他们的钢盔是不能煮土豆的,因为是特殊金属所制,隔热,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再去找连长。连长也变不出锅来,所以土豆还是土豆,水还是水。
生土豆到是可以吃的,但是连长知道,弟兄们的胃已经消化不了这样的食物了,他们需要吃点煮熟的东西,热的,熟的食物。
“去找老乡吧,他们一定有锅的”连长到底是连长,他想起了刚才的老人。
老人很快来了,带着锅来了,身后还跟着她的孙女,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女孩。
小女孩怯怯的躲在爷爷的身后,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人在煮土豆,她的大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袋土豆。
土豆放在锅里,火在锅下燃着,锅里很快就散出阵阵香气,所有的人都在咽着口水。
土豆熟了,战士们兴高采烈的围着锅坐好,那神情就像在吃丰盛的大餐。
“快吃吧,一人一个,余下的,带走”连长说这话时,老人脸上失望的神色显而易见。
战士们很快就人手一个土豆了,他们微笑着,吹着土豆上的热气,把土豆小心的掰开,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后还不忘满足的长出一口气。
老人背过脸去,他知道,他面前这些当兵的是不会给他祖孙二人一个土豆了。他的家,如果那个窝棚也能算作家的话,已经断炊三天了,大人都饿得没有一丝气力,别说他那只有七岁的小孙女了。
听到这帮军人要借锅,这着实令他兴奋了一把,要用锅,就说明有粮食。这些军人在饱惨一顿后,说不定会大善心,给他们祖孙留下一星半点。
当他看到这些军人只有一袋土豆时,他失望了,二十几个青壮年军人,一小袋土豆,怎么可能有剩下的。
土豆越来越少,老人几次欲言又止,连长都看在眼里,他的胸膛在微微起伏着。
侦察兵回来了,是由一个刚刚吃过土豆的士兵替换回来的,他也需要吃东西。
侦察兵的手伸向锅里的土豆,锅里的土豆已经剩下不多了。
“爷爷,我饿,爷爷,我饿”侦察兵的手颤抖了一下,缩了回去。
“别胡说,不是刚刚吃过么”老人紧张的拉了小孙女一下。
“我没胡说,我饿,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爷爷,我要吃土豆”小女孩天真的童音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的身上。
每个军人都羞愧的低下头,有的人手里还有半块土豆,吃也不是,送也不是,就僵在那里。
侦察兵叹了一口气,他弯子,拿出一个土豆。
“来,到叔叔这来,这个拿去”侦察兵把手里的土豆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像接,又不敢,她的眼睛看看侦察兵手里那个土豆,再看看侦察兵,又回头看看她的爷爷。
“小孩子不懂事,别由着她”老人把孙女向身后拉了拉,“不用,真的不用”。
“拿去,拿去”侦察兵向前走了一步。
“不用,不用”老人向后退着。
一个身影插进老人和侦察兵之间,是连长,他用手一推侦察兵,把侦察兵推了个踉跄。
“把这个土豆吃下去,现在”连长用手指着侦察兵手里的土豆。
“这是我的那份,给那孩子吧,你看她饿的我也有孩子”侦察兵有点哽咽。
“我命令你,把这个土豆,吃下去,立刻”连长的目光像刀锋。
“你是尖兵,大家全得靠你,你要是饿得没了气力,我们怎么办”连长继续说下去。
“你是军人,就得服从命令”连长的语气不容质疑。
“可我们是人民的军人,我们为他们打仗,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他们饿死?这就是我们当兵的理由?”侦察兵也愤怒了。
“你知道还有多少人民在受苦受难?我们活着,就是为了他们,为了将来,我们得继续战斗,战斗到底。有的时候,我们是不能带有感情的,一个土豆,救不了这孩子,你吃下去,和给这孩子吃下去,是不一样的,因为你得战斗,就这么简单”连长的目光黯淡下去。
很多军人叹息了一声,站起身,走向他们的枪。
侦察兵的眼角有泪水涌出来,他没再说什么,把土豆用力的塞进嘴里,扭头走了。
“把剩下的土豆包好,带走”连长知道他的弟兄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们一定认为他是个冷血动物,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整队,出,连长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把锅递给老人。
“对不起,大叔,对不起”连长摇摇头,泪水流下来。
当这支二十几人的队伍消失在老人的视野里时,老人蹲子,哭出声来。
他的手里除了锅,还有一个土豆,是连长自己的。
“爷爷,土豆”小女孩把手伸向爷爷手里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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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帝国对萨拉托加星的封锁包括通讯封锁,物资封锁,及人员封锁。
注2:战役代号为帝**制定。
注3:曼图亚,萨拉托加行星府行政区,人口两百万,位于行星北部大陆,交通枢纽,行政文化中心。
注第一机甲集团军,萨督卡近卫军,萨督卡第四合成军。本章所述萨督卡军刀连隶属萨督卡第一集团军。
注5:公元2621年库恩帝国对塔米拉共和国南部星系的北征失败后,萨尔帝国北部防线压力有所减弱,萨尔帝国短期内不再担心库恩帝国南侵问题,进而得以抽调北部防线大批部队参与国内平叛。
注6:在萨尔帝国镇压萨拉托加革命的二十年战争里,帝国政府曾陆续派遣部队登陆萨拉托加行星,协助地方部队平叛,但每次派遣的部队数量都很有限,一方面是国内财政问题,一方面是陆军军部可调用的兵力过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