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无痕 正文 第五章 他究竟是怎样的

作者 : 润牙

连习问:“姐姐,不饿吗?”

爱巾淡笑道:“你饿了,就去吃吧。”她欲进屋去。

连习道:“如果饿了,就不会问姐姐。”

爱巾又是一笑,道:“那你不想去看看你姐夫?”

连习依言跟着进了屋。

躺在病榻上的这个人,面色太难看。

但他还是微睁着那双浊色的眼睛,低弱着道:“你……进来干……什么?”

说不清这句话,是对谁说的。

爱巾回道:“好些了吗?”

公啸此时的语气却突然凌厉起来:“出去,出去!”

爱巾接道:“我能到哪儿去?我哪儿也不能去。”

公啸气喘道:“回……去。给我……回去!”

爱巾不说话了。连习听着这个人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他道:“姐夫,让姐姐回哪儿去?”

公啸起先愣了愣,但又道:“回慕容家。”这声音非常清晰。

连习道:“这……是什么意思?”

公啸又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道:“听不懂吗?这是休……书。”

简单的字语,却加重了爱巾复杂的心绪。

连习道:“为什么?”

公啸气息变得有些缓和,道:“你瞎了吗?”

连习道:“是。”同样的平声静气。

公啸笑道:“瞎了的人,真会躲啊!”

连习道:“没瞎的人,却更会藏。”

公啸道:“难道你听不出我和你……姐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感情了吗?”

连习道:“这只是姐夫说的。”

公啸又笑道:“莫非你以为你姐姐对我这个病王有什么真感情?你和她……完全是在躲避这真切的事实!”

连习道:“姐夫是在说,姐姐只是同情可怜姐夫你吗?”

公啸道:“她……终于敢于承认这一切了吗?”

连习道:“这一切,需要去承认的只有一个人。”

公啸道:“说得对,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弟弟,你。”

连习道:“姐夫心中的答案却不是这样些写的。

公啸道:“答案还需要写吗?”

连习道:“这是因为姐夫你还在病榻上病着。”

公啸问:“何……意?”

连习道:“病着的人说的话,就是有病的话!”

公啸反道:“那瞎着的人说的话,就是瞎话了。”

连习道:“对。所以姐夫就根本不需去问‘何意’。”

公啸笑道:“为什么你很会……诡辩,而你的姐姐却……”

连习不再语。爱巾听道:“我怎么了?”

公啸闭上了眼睛,也不再说了。

出来后,连习显得格外沉郁。

而爱巾却象是舒和了许多。她边走边道:“在想什么呢?”

连习道:“在想,姐夫是怎样的。”

爱巾步伐缓了下来:“不说他。”

连习道:“姐姐平时会做些什么呢?”

爱巾道:“弄笛呀!”

连习可不知道爱巾在江湖中的名----笛后。

连习道:“姐姐最会吹什么曲?”

爱巾道:“银无痕。”

连习侧过身,道:“为什么是……”

爱巾道:“这纯粹是一个巧合。婆婆给我的那支是银色无痕的。”

连习道:“是一首什么样的?”

爱巾道:“你一直想听吗?”

连习道:“嗯。”

爱巾道:“为什么?”

连习道:“姐姐,对这三个字是怎么理解的?”

爱巾道:“初次听到它,觉得它很悲凉。可是后来,吹久了却反而对它眷恋起来。”

连习道:“假如这三个字是一个谜语,姐姐猜,是什么?”

爱巾沉思会儿,道:“你的呢?”

连习道:“我只有一个字,泪。”

爱巾道:“为什么会想到它?”

连习道:“在我们眼中,泪水是银色的,虽然它并没有颜色。”

爱巾听着。

连习续道:“要让它在我们的脸上没有痕迹,只有……流干了。”

爱巾沉默。连习道:“要流干,除非……心死。”

爱巾沉默。连习道:“姐姐会吹给我听吗?”

爱巾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可能……”

连习截道:“姐姐的《银无痕》是不是只有符谱,而无字曲?”

爱巾道:“你怎么这么问啊?”

连习道:“还是猜问。”

爱巾道:“那你可真算‘猜神’了!”

连习道:“若真如此,姐姐就吹一曲吧。”

爱巾沉浸会儿,道:“好。”

却在这时,一个两旁肋骨处整齐斜列着六对不一样的刀的申屠义[跳佛]拉起嗓门道:“孙媳妇儿,你怎么不吃饭啊----”

爱巾听言笑出了声:“干公公,就来了!”

跳佛看见了连习,仍大声着:“孙媳妇儿,他是哪个咯?”

爱巾道:“他啊,应该就是您的干孙儿啊!”

跳佛跳起来,道:“什么?”

爱巾笑道:“干公公,您别糊急。”

跳佛嘟起厚嘴,瞪起双目,道:“他怎么不睁眼看我?”

爱巾道:“干公公,他是我义弟。走啦,我去吃。”

跳佛叩了叩牙,不说什么了。

爱巾拉起了连习的手,道:“走吧,干公公的手艺可真不赖哦!”

连习笑了笑。在这牵手的刹那,她却没意识到什么,仿佛一切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自然。

堂上,人齐了,除了谈名。☆

席下在道:“就我一个人了哦,唉!”

易鹤道:“那你怎么还不走啊?”

席下欲语,药翁已道:“小表妹,你真不饶人啊!”

易鹤笑道:“老表哥,你别插嘴。席下,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席下道:“鹤妹子,你---得去看看你家族谱啊!”

易鹤气愤之际,又是符贞拉住了她。

药翁见道:“还是你行。”

符贞道:“仲孙大哥,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药翁欲语,旁边的慕容方巾却笑了起来。

药翁见道:“小丫头,笑什么?”

慕容方巾道:“你们真有趣!聚到一块,看来是注定了的。”

席下听道:“方儿,你年纪还轻,别说‘谈’话。”

慕容方巾愣道:“昙花?什么意思?”

席下仰翻而笑。易鹤见道:“方妹,别跟他瞎扯!”

慕容方巾欲语,谁知,药翁也跟着笑了起来。

符贞微敛神色,道:“方妹,不是昙花,是谈话的谈。”

慕容方巾依然不解,欲问,就见到公二单、上官荆二人从内室里出来了。

与此之时,爱巾三人也走到了门边。

慕容方巾喊道:“姐,你们怎么才来啊?”

跳佛道:“丫头,等不及了?”

慕容方巾道:“是啊,好久没尝到……申公公您的手艺了啊!”

跳佛哈笑数声,对公二单道:“二单,蝉儿呢?”

上官荆道:“义叔,你别管她了。”

跳佛却道:“她在哪儿?”

公二单接道:“义叔,算了,让她一人多待会儿吧。”

跳佛不再说什么,只道:“二单,你们先吃,厨中还有几道。”说着,欲去。

但爱巾道:“公公,这么多已经够了,别去了。”

跳佛道:“不行。那可是你最爱吃的哟!”

慕容方巾一听,笑道:“那您太偏心了呀!”

跳佛笑而欲语时,爱巾道:“方儿。”

慕容方巾这才注意到在场的气氛有些不对。

哪知上官荆道:“方儿,那你最爱吃什么呢?”

爱巾欲语,却被席下道:“夫人,她应该最爱吃‘无痕水’。”

上官荆不解道:“这……是什么?”

席下笑道:“方儿说不能偏心,那只有将这碗水给它端平了啊。所以……它就叫无痕水。只是不知跳佛前辈能否……”

跳佛道:“谁说这‘勇者无谋’啊!好,方儿,你等会儿,啊。”

慕容方巾欲语时,他已去。

药翁对席下道:“看来你得和元略那小子换换名号了。”

席下却道:“堂老哥,世上真的存在无痕的水吗?”

药翁怔了怔,道:“何意思?”

席下道:“一切都是相对的。”

易鹤听道:“有人就是喜欢‘一现昙花’!”

上官荆接道:“易姑娘,说的是谁?”

易鹤不语了。

上官荆又道:“菜快凉了,大家快用吧。”说时,侧眼看了看丈夫。

沉默了好一会的公二单终于从连习的身上转开了目光。恰巧的是,转开的瞬间却和注视着他的符贞四目相遇。

而事实上,在坐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在嘀咕着这氛围。

爱巾给方儿加菜的同时,也在给连习加。

这时,公二单道:“爱儿,你义弟可是江湖上传说的第九客?”

爱巾愣道:“是,怎么了,爹?”

公二单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再拐玩抹角了。爱儿,让他把爷爷的剑还给第二庄。”

此语一落,爱巾一时间也失措了。

唯一还可说话的药翁开口道:“二侄,你说这瞎伙子是那……第九客?”

公二单不语。他的夫人道:“庆叔,你的堂弟没对您说吗?”

席下一听,道:“夫人,您不是就说了吗?”

上官荆笑道:“是啊,席少郎。真是天生的辩者!”

席下笑起来了。

易鹤见道:“你笑什么?”

席下道:“妹子你总是在我‘一现昙花’的时候,说我点什么。是不是妹子你对我席下有那个……有一点……”

易鹤忍不住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席下狂笑道:“今年是谁的本命年啊,我的妹子?”

易鹤一听,侧向笑着的药翁,眼神里不禁冒火。

药翁连连摆手道:“你的生辰绝对不是你老表哥说的,真的。”

“此地有银啊”啊!一旁的符贞淡笑起来。

这一笑,却让公二单立刻皱起了眉心。

爱巾明白此时已非常尴尬难为。

慕容方巾微红着脸,道:“二叔,三哥的驴失踪了。您……”

公二单已道:“既然是他的,他就一定有办法找它回来。”

慕容方巾止住。这会儿,连习却还是沉默。

上官荆笑起来:“你是巾儿的义弟,我就叫你……哦,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连习平声回道:“我叫祈连习。”

上官荆道:“好,那就叫你阿习吧。阿习,应该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二叔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你别上心。如果你能将剑找回来,了却你二叔这一生的最愿,那真是太好了。当然,如果太难为你了,就-----算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嘛!”

连习不语。爱巾接道:“娘,谢谢您。”

上官荆道:“好了,菜都凉了,大家用吧。”

话音稍落,跳佛就将最后几道菜端上来了。

第一道:就象夜盘中那轮皎洁的明月,给你那种思念,那种泪水。只是,它不是唯一的,而是无数的。因为每一个的里面充满着水,流动的水,而且正在凝结着一滴一滴透澈的珠儿,在上面。

慕容方巾见道:“您这不是糍粑吗?”

跳佛笑道:“是,但它有个别名。”

慕容方巾欲问时,席下道:“让我猜猜!会叫---什么呢?嗯,这一滴一滴看起来真让人垂涎!不会是叫……泪……糍吧?”

慕容方巾不懂道:“你怎么……这么……”

席下笑道:“方儿是说我为什么话一下转弯吗?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你看啊,这么绝色绝味的东西,能吃上一回,一个人这一生也就不枉了。如此一来,为这一回的无撼而流泪啊!”

易鹤接道:“无撼,就一定要流泪吗?”

席下道:“对我来说,是这样啊!”

易鹤横了他一眼,不语了。符贞则摇头,笑了起来。

药翁问道:“老跳佛,说说吧。这到底叫个啥?”

跳佛道:“老发瘟,这的确是叫泪糍。但意思嘛,得由你来尝。”

药翁道:“难道我还怕你那一手?”说着,就动筷先尝。其余人也跟着起筷。

惟独连习只是干坐着,沉浸。

跳佛一见,对爱巾道:“孙女儿,这小子嫌我做的难吃吗?”

爱巾不由一愣,侧目道:“怎么了?”

连习道:“没。姐爱吃这个?”

爱巾道:“为什么这么问?”

连习道:“没什么。姐,我想尝一下。”

爱巾道:“我给你吧。”

送入口边时,连习舌尖就已感觉到火辣辣的。不一会,额角浸出了汗莹来。最后连泪水也被逼了出来。

爱巾见道:“原来你不习惯吃辣啊!要不要喝水?”

连习此时根本动不了口。席下笑道:“驴上人,吃香喝辣看来真不是你这种另类俗人受得了的啊!

慕容方巾接道:“我知道为什么叫泪糍了。原来是辣得流出了泪!”

符贞听道:“那也该叫‘辣糍’啊!”

跳佛道:“你这丫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符贞道:“申老前辈的深意,晚辈可猜不到啊!”

跳佛笑道:“今儿这桌菜,看来准备得还是个时候。”

上官荆道:“义叔,说的是……”

跳佛道:“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其实能聚到一起,就已经是每一个人的缘分了。何况你们几个又都是后起之秀,难得啊!好了,还有两个菜,该上了。”人去。

但这些话却让深思的人陷入得更深了。

上官荆又开始催大家动筷了。公二单却在这时道:“药叔,你先用,二侄回书房了。”

药翁点了点头。

公二单侧身对一旁的管庄道:“让蝉儿来见我。”

而管庄去约一会,跳佛连上了最后两道菜。

第二道,三条半斤来重的火鲤,游在这立锅热炉间,大有鼎立一世界之势。而这片片秋鳞也始终不因沸腾之水而改变丝毫----它们在夕色的烛光中就如那沉落湖底已有千年的黄色之金----永不褪色!

可在锅炉正中处,却矗立着一根长约三尺的小石棒。

这究竟是……

慕容方巾见道:“这----叫什么啊?”

跳佛了当道:“绕梁三鱼!”

慕容方巾接道:“不懂。但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这根石棒杆子之外。”

席下听道:“方儿,你只说对了一半半。”

慕容方巾道:“哦,那席大哥就说说你的‘一半半’吧。”

席下耸耸道:“好。这第一,锅中清水是大有讲究的。别看无色,但实际上却是包罗了许多大锅鱼的配料。比如生姜榨碎乳、磨椒汁、春晒秋储的藿香叶末等。不过……”

易鹤截道:“这些谁不知道!”

席下道:“不过,还有一种……就是高粱酒。”

易鹤不语。慕容方巾道:“席大哥,是不是你之前都尝过这两道菜啊?”

席下道:“上述之言,都是我猜的。”

慕容方巾不禁道:“可你说起来却象是真的。”

席下笑而未语。跳佛这时道:“老发瘟,你这堂弟看来还真是‘猜神’!”

药翁此时的表情却非常严肃认真,不语。

慕容方巾忍不住问:“公公,这道菜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跳佛却对符贞道:“丫头,你来说说看。”

符贞微笑道:“申屠前辈的厨艺天下唯一,晚辈要说也说不出多少来。不过,从这菜名来看,却象是出自那个典故----绕梁余音,三日不知肉味。”

跳佛道:“果然不愧都是‘后起之秀’!嗯,祈连习,你来说说看。”

连习似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但道:“这清水中应该有红高粱酒。酒,一可用来去除腥味,二……二可以‘愁更愁’。”

跳佛听道:“好一个‘李太白’!还有吗?”

连习沉默会儿,道:“酒,是时间的泪水。泪有千种,其境就更有万千。”

跳佛道:“精辟!如此来看,这个‘第九客’还真是名存实在!接着往下说。”

连习欲起身,却又没有。他道:“水中世界,天籁沉寂,无你无我,只是心碎。”

众人中,听不懂的已经越来越迷惑。

跳佛面色已变,道:“如此年纪,竟能明白我这道用了近十一年之久才悟出来的,今天第一回上桌的菜的----意义。”

爱巾听道:“干公公,你在说什么?”

跳佛述道:“这道菜,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笛声而思悟起来的。这清水中除了刚才那些通常的配料之外确实还有红高粱酒。荆儿,你还记得在三十二年前,我与你公爹一起在鸽岩煮酒论学吗?”

上官荆道:“义叔,怎么突然会这么问?”

跳佛道:“因为那次的酒就是红高粱酒。老发瘟,你也不可能忘了那种味道吧?”

药翁道:“故人已去,往事当忘。”

跳佛道:“若能如此,今日你又何需故地重游?”

药翁道:“就正因为难忘,才如此啊!”

伤心的两个人,心底正记忆着那段年深日久的往事。

爱巾见道:“您俩怎么了?”

跳佛道:“二十一年后,我在岩边喝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曲人间天籁,那就是爱儿你的笛声。每次听到这样让人心碎的声音,我都会记起它。时间越久,我就越难自拔。沉醉中,我突然想到将自己一生的技艺融进这记忆之音中。就让心中的思念永如这沸腾之水,永如片片秋鳞!”

大家沉浸起来。

慕容方巾问道:“申公公,那这根石棒是……”

席下道:“就是绕梁之‘梁’呗!”

慕容方巾

却道:“那意思太粗浅了吧?”

席下笑道:“驴上人,你给她一段深邃的阐述吧。”

连习此刻有些觉得这宴象那鸿门宴,虽然并无刀光剑影。听他道:“这……这我不懂。”

席下道:“不可能吧。怎么说你也是……”

跳佛回道:“这是根磁石棒。我把它放在这中间,并没有多大深意。不过,却有一个难释的疑问。”

药翁接道:“这根磁棒,不就是他生前手中握着的遗物吗?”

上官荆听道:“义叔,是什么疑问?”

跳佛道:“磁棒的特性与热量有什么关系。”

慕容方巾道:“特性?是指能辨别方向的功用吗?”

跳佛道:“如果磁棒还存在着另一种不同的量,假设就叫磁量,那它与热量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易鹤不禁道:“申老前辈,您这是在说什么?”

跳佛道:“这个疑问是汗弟生前与我讨论的最后一个疑问。我说出来,只是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从你们后来人中知道答案。”

爱巾道:“您会知道的。哦,对了,不是还有一道菜吗?我和您去端吧。”

跳佛笑道:“不用。”人又已去。

上官荆这时道:“药叔,快用吧。大家也是。”

药翁却道:“难咽。荆儿,我去散散。”

药翁起身离开。易鹤见道:“庄夫人,晚辈去一下。”

上官荆道:“姑娘去陪陪药叔,也好。”

在两人去后,席下就道:“驴上人,解出来了吗?”

连习道:“没有,你呢?”

席下道:“别问我。我一概不懂,尤其是这些我没必要去弄懂的问题。不过,有一个人绝对不会例外。我说的可不是你,驴上人。”

慕容方巾问道:“谁啊?”

席下笑道:“我大哥。”

慕容方巾道:“原来元大哥是个‘林’外之人。”

席下道:“‘林’外之人?恰当极了!”

上官荆接道:“哦,元略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席下道:“夫人,大哥虽然也有一身难测高深的武艺,但我从未见他去研究什么武学绝技,也从未见他施展过他的真正武艺。平常最多的两手也都是平常的。他就爱推理解疑,就象是一官府中人。不过,他人却身在江湖。所以江湖中人,就给了一个江湖称谓‘哲郎’吧。”

上官荆道:“又是一个独特的人。难怪她老是……”

跳佛此刻将最后一道菜味端上来了。

若说这是一锅水,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大家却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跳佛有些叹气,道:“民以食为天。食者,最重要的还是养生。只有活着的时间足够了,人生的价值才能实现!方儿,这就是为你准备的----无痕汤!”

汤,无色,无臭,无味。

但它却融含了天地之间的精华!

慕容方巾喝后,道:“申公公,这……是怎么做的?”

跳佛笑道:“用心做的。”

慕容方巾道:“它真象是水,什么味道也没有。”

跳佛笑而不语地转看不喝的连习。观察了会,他问道:“年轻人,在想什么?”

连习此时却模起碗,喝了一口。

跳佛又道:“味道如何?”

连习道:“是水,但却是……汗水,咸的。”

其他人喝起来什么也没有,惟独连习是这么语出惊人。

跳佛忍不住道:“不可能。你真的喝到了汗水的味。”

连习道:“对。”

跳佛不再问了。慕容方巾道:“三哥,你……的舌唇也太……不可思议了!”

连习却沉默起来。

席下道:“说说吧,驴上人。”

但连习还是不说。

爱巾见道:“连习,你真的喝到了咸味?”

连习点了点头。爱巾道:“这……不太可能啊?”

连习沉静半晌,终于道:“流着汗水的手,流着诚意,流着情。”

席下道:“好个‘三流’!竟一下言尽了---无痕汤的真谛!不愧是‘驴上之人’!”

易鹤接道:“你这到底是夸人,还是在损人啊?”

席下道:“兼而有之。”

易鹤欲语之际,符贞道:“前辈您能在不多久的时间里悟出这道汤,可让晚辈开了眼。前辈,您的厨艺究竟是怎么达到这样让人……让人太难以形容的程度啊?”

跳佛道:“食,既然是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么它就得在人生百态中去寻索,去融合。”

符贞微微应声。

跳佛道:“今天,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祈连习,若可以,你我就为‘忘年之莫’吧。”

连习心中一动,没想到跳佛的性情很“老玩”。他轻道:“好。”

跳佛对这样简洁的回诺,不由漾起了嘴角,道:“知人难寻,今却得二,太足矣!”

席下听道:“前辈所说‘得二’是……”

跳佛道:“一者已去,二者今来。”

席下道:“前辈一生,憾已无几,而……而流浪的人依却在河边……流浪。”

慕容方巾接道:“席大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席下道:“伤叹!伤叹哟!”

上官荆道:“席少郎,少年当歌莫空嗟。”

席下道:“夫人,那可有酒啊?”

上官荆接道:“红高粱,如何?”

席下道:“行!”

上官荆便起身道:“我去窖库给你拿来。”

席下道:“不敢。夫人让管庄领我去就可以了。”

上官荆接道:“他去叫蝉儿了。”

席下道:“可也过了好一会了啊!他应该……”

上官荆截道:“那好吧。就让爱儿带你去吧。”

爱巾听道:“流浪的人,走吧。”笑起来了。

去时,爱巾又回头对连习道:“你喝吗?”

连习摇头道:“不用了。”

爱巾又接着问正品尝着汤的符贞:“贞妹,你呢?”

符贞微笑道:“巾姐,你呢?”

爱巾笑了笑,便与席下去了。

平静了一会,上官荆道:“符姑娘,师承何处?”

符贞道:“夫人,晚辈师承天下众师。”

跳佛听道:“好个‘师承天下’啊!”

符贞道:“申老前辈的话,晚辈不敢当。”

跳佛却连连点头道:“一个女子有如此胸襟和见地,了不起,了不起啊!”

符贞道:“晚辈的话,太妄了。”

上官荆接道:“姑娘之言,透着男儿气概。当今江湖,象姑娘这样博学心善的人已经太少有了!”

跳佛不待符贞话起,又已道:“荆儿,说得不错。如今女儿已不输男儿了。当今武氏则天就已让千百年来的传统观念焕然一新!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有大唐之兴啊!但,要彻底将这些世俗的旧物淘去,却还需时间之河的力量。”

上官荆接道:“义叔,这真是一次论宴啊!”

跳佛道:“然也!”

上官荆道:“义叔,反正我也不太懂。你们就先聊,我去一下二哥那儿。”

跳佛点了点头,就又续道:“看来我还不是很老嘛。还跟得上这个时潮啊!”

慕容方巾这会儿接道:“您啊,就象那诗仙太白满月复的诗情!”

符贞道:“但也有圣杜的沉郁之心。”

跳佛不由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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