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开始微微泛疼了,这种感觉一旦开始产生就无法从心中拔去,女孩子用力按几下止疼泵,手术中的麻醉药还在起着作用,其实感觉不出是否有止疼药注入身体,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仿佛这样做就能够舒服许多。
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费力的模索出个轮廓,塑料纸包起来的圆形物体,是糖么?终究还是太累了,关节连动一下都觉得疲惫。
呃?现在是深夜耶,怎么会有光亮?而且是从病床下方发出的,那里有什么呢?越来越亮了感觉暖暖的,这是什么啊?这种昏黄的感觉就像家里停电时妈妈点起的蜡烛火焰。
等等,火焰?这里是特护病房怎么会有火焰?该不会……
女孩子努力的想转头看个究竟,几乎要撑破身体的极限,她眼睁睁地看着蜡烛在燃烧火苗一节比一节高,床单已经被点着,火焰争先恐后地向上蔓延,好热,后背越来越烫,要叫,要叫人才行,着火了着火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嘴巴张开合拢,喉咙空空如也,为什么发不出声音?烫!烫死了!我要被烧死了!谁快来救救我,救救我啊!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润湿枕头。
很快四周全部渲染成橘红色,巨大的光影在墙壁上来回跳动,从小开始胸口每天每天都闷闷的,有的时候还会很疼,妈妈说我的心脏生病了,等长大了就能治好了。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钢琴家。我喜欢钢琴,弹曲子的时候整个身体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连胸口都不会疼了,很神奇吧?无论多艰难我都咬牙坚持,为什么呢?还换不来一个机会?为什么?为什么?
被子燃烧起来,身体燃烧起来,我已经死了么?那个人是来接我的么?
“着火了!着火了!303着火了!”天还没亮,走廊里人声鼎沸。
“保卫部,赶快救火!303病房着火了!病人还在里面!”护士长放下电话听筒,拿起灭火器赶往现场。
火势并不大很快就被众人控制住,起火点集中在病床附近原自于一根白色蜡烛,虽然经过燃烧后只剩下粘在地板上的蜡油,刚做过手术还未清醒的病人不可能逃过此劫,已经彻底焦黑的身体被被单紧紧地包裹着,右手掌心中紧紧抓着一颗糖果。
尽管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现场可以当作证物的只有一支燃尽的蜡烛和一颗糖果,糖果上只有死者的指纹,大火把一切都燃烧殆尽,案件最后也只能进入公安部灰尘满布的档案室。
这样的案子警方通常都会对于现场情况实施保密措施,并告诉家属是意外造成,要知道为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投入大量的资源和人力是不理智的。
女人哭的声嘶力竭,男人搂着她的肩膀,鬓间白发沧桑似一夕之间老了十岁。吕营是她们唯一的孩子,她们的女儿聪明伶俐,可爱贴心,音乐才华出众,手术好不容易成功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吕营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父母,可惜他们看不见自己。她想伸出手去拉妈妈的手却扑了空,她惊讶的看着这两只黑碳一样的手掌,以及手心里的糖果,剥开糖纸小小圆圆的糖果球看起来很有胃口,将它轻轻的放进嘴里,很甜很甜,吕营默默任眼泪流下,她对自己说“我是女孩子,所以可以哭的。”
吕营十岁了,为了做心脏手术才来这里住院,妈妈说这里有最好的医生,等病好了就可以登台演出了。吕营非常喜欢弹钢琴,并且对这方面富有特别的天分。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自己的琴声是她的梦想。
回想着活着的时候,人很难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恍恍惚惚地肩膀被谁拍了,反射性的转过头,看到来人吕营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来带走自己的,“你是死神么?”这时候能看见自己的也只有死神了吧。
“吕营,死于重度烧伤,走失14小时,请在这里签字,”将金属牌递给女孩子,“然后拿着这个跟我走。还有,我不是什么死神,我是亡灵引路人。”
“我要去哪里?”
“喝梦婆汤,投胎转世。”遗忘一切然后投胎转世,吕营盯着手里的糖纸,回味一遍嘴巴里的味道。
“我还不想……大哥哥能不能装作没看到我?”
“恐怕不行。”徐熙允认为自己回答的非常干脆并且底气十足。
“……几天,不,三天,三天就好,再给我三天我就跟你走。”吕莹眨眨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唉,又是这样,算了,三天就三天,到时我可是有强制手段的哦。”叹了口气,怎么每个走失的灵魂都是这样?合起生死簿正准备离开,一张照片从其间滑落。
“大哥哥,你的照片掉了,啊,这个人我见过的,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对了,这个是他留下的。”吕营用食指指向门口的位置。
接过吕营递过来的东西,徐熙允深吸一口气,这是塔罗牌的零号牌——愚者。
“尚叙啊,你躲我这么久现在却自己跑出来,你这次又想干什么新鲜事呢?”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口一会,徐熙允低下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转身离去。
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可以再用这双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尽管钢琴家的手已经没有了,哪怕最后一次还是想弹啊,在空中笔画出手势,钢琴声流泻而出。
“你听到没?”值班护士乔玉洁和肖爱刚好巡视到三层303室门口。
“什么啊?”肖爱把手复在耳廓认真的听着。
“是琴声,钢琴声。从303室……”语音淹没在不可思议中。这怎么可能?
“我听说被烧死的那小女孩很会弹钢琴。不会,不会是那个吧,那孩子死的蹊跷呐!”肖爱想起白天护士长说的话,心里有点后怕。
“真的?以后还是不要来这儿的好,万一招惹上什么就惨了。”乔玉洁赶紧拉着肖爱下了楼。
303室是个忌讳,尤其到了晚上,便没有人胆敢接近。
“弹得真好听,姐姐的病好了吗?”圆溜溜的大脑袋从门缝探进来。
认出是前几天认识的小男孩,吕营停住,“好了。”
“姐姐要回家了么?”说起这个小节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是呀,回家。”
“这些糖果都给姐姐。再弹一个给小节听好不好?”
“糖果?难道蜡烛是你放的?”吕营不禁哑然。
“啊!坏了,我忘记把蜡烛拿回去了,那是妈妈给爸爸写信是要用的。”小节用两只手抱住头,“怎么办呀?”
“写信?”
“嗯,妈妈说把写好的信用蜡烛烧掉爸爸就能收到了,爸爸去了天国,不能回来了。”
“你想见爸爸吗?”
“想,要是能见到爸爸我一定把他带回来,妈妈就不会再哭了。”
狠狠地咬住嘴唇,吕营说,“我带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真的?姐姐说的是真的?”
“真的,我们拉钩约定。”
“好,拉钩约定,一百年不许变,说话不算的是小狗。”
“小节,小节,你在哪里?”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夹带着焦急。
小男孩吓了一跳,“不好,妈妈在找我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姐姐,我们约定好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