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徐熙允命令温文去郊区捉萤火虫。
温文很听话的去了,大山里空气清新,虫鸣遍野,仰起头就能看见全世界的星星,置身于这样的环境里,别说悲愁困苦,就连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可以忘却。
如果自己能活下来的话,温文决定搬到这个乡下小镇生活,娶个善良的乡下姑娘,过简单而温馨的日子,光是想都觉得美好。
准备好捕捉萤火虫的网和小罐,温文独自进入漆黑的森林,手电筒的光线在这里显得微不足道,仅能照亮脚尖前方有限的一圈,隐约中远处似乎传来狼的叫声,温文有点怕了,要是碰见野兽该怎么应对自己一点都没有想过就贸然踏进森林真是草率。
现在,该往哪里走呢?
“谁?谁在那?”白色的影子在树干后一闪而过,温文快步跟了过去。
前面的人影忽隐忽现,走得飞快,温文不自觉地小跑起来,无意间踩断树枝发出难听的呜咽声,计算不出跑了多久,直到温文气喘吁吁,眼前突然出现了光亮,就像一盏盏指路灯在空中移动着。
那是萤火虫,成千上百的萤火虫围在一棵参天古树周围,仿佛在守护着它的成长一般。
美极了,这景观简直比流星雨还不可思议。
温文顾不得许多,连忙收集足够的萤火虫,怕遇到不测等到天亮才敢离开森林。
徐熙允看了一眼温文捉回来的萤火虫,嘴边挂上微笑,“你运气不错嘛,呵呵。”
第二天,徐熙允命令温文去大街上摆摊卖萤火虫。
温文模模后脑勺,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做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真的能获救么?仰起头看看天空,云彩和昨天一样白,温文突然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很可笑。
拍拍站起来伸个懒腰,温文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摊位前站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两个辫子束起来末端散在肩头,“小姑娘,想买一只萤火虫么?”
“他是骗子!”小女孩抓起一个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瓶转身要走。
“喂!”温文还没来得及开口,徐熙允已经跨步上前挡住小女孩的去路。
“骗子,你骗我,死的根本不是我,你利用妈妈引诱我出现,你害死了我妈妈!”小桦愤恨的瞪着徐熙允,恨不得在徐熙允身上瞪出个窟窿。
“是这样么?我可没叫你给汤里下毒。想让你妈妈回到你身边的是你自己。”徐熙允温柔地弹了一下小桦的脑门,“还有,那个萤火虫啊,只是你妈妈的魄,你能够感觉到她没有意识,我知道你妈妈的魂在哪里哦。”
“在哪?”小桦拽住徐熙允的衣服,泄愤般的用力撕扯。
“在哗滋身上,哗滋就在他家。”徐熙允指指呆在一边不知所以的男人。
第三天,徐熙允命令温文去找一个人,线索只有照片。
这个人不难找,这个人是这片地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疯子。
据说那时候的事真是蹊跷,本来那孩子成绩优异,人也老实,突然有一天就变了个人一样,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不知道整天干什么,就这么学业也荒废了。直到前些日子,他父母许久不见他出来,怎么叫门也没有反应,于是强行破门而入却发现了他的尸体,真是造孽。
那房间的墙上贴满了鸟的图片,桌子柜子上都摆满了鸟的标本,其中有一个白色羽毛的鸟标本,专家还说是国家已经灭绝的野生动物呢。
温文猜也猜得出来,白色羽毛的鸟标本肯定是哗滋,这个人曾经杀死了哗滋。但是,关自己什么事呢?为什么哗滋要来找自己呢?
第四天,徐熙允给温文出了一个谜语。“什么东西,不想看见就能看不见?什么声音,不想听见就能听不见?”
“有这种东西么?”温文估疑地瞟了哗滋一眼,好像答案就近在眼前,而自己潜意识地不想知道。
小桦轻柔地抚模着哗滋的小脑袋,细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眉目间透着一股温柔,“以前我经常去树林里捉蜻蜓,捉到许多蜻蜓拿回家养,可是不过二三天都相继死去,听别人说那是蜻蜓被人捉了生气了不肯吃东西,饿死了,后来我就想它不肯吃东西我亲手喂它吃,开始的时候拿蚊子苍蝇喂,然后好奇心升腾起来,想知道蜻蜓会不会同类相食呢,就用一只蜻蜓喂另一只蜻蜓吃,没想到它真的吃了,从尾巴一口一口吃得特别起劲,被吃的蜻蜓不挣扎不反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就奇怪昆虫没有痛觉吗?因为小孩子不懂瞻前顾后,所以残忍起来什么都敢做,最后我让蜻蜓吃它自己,它竟然就那么一口一口地把自己吃掉了。后来我就想蜻蜓是不是不愿看清真相,所以宁愿当做自己吃的是别人?”
“像这种事情我小时候也做过不少,有一次我记得特别清楚,在一个万里无云的周末,我听见了枪声,这种枪声来自于那个年代的仿真qiqiang,那时候的小孩子几乎人手一把,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引起我注意的是抢声之后紧接着一声鸟类的悲鸣,非常尖锐的痛苦一瞬间刺穿我的神经,在这附近有人射杀了一只鸟,我这么想着不禁冒出些兴奋,于是一溜烟跑下楼去寻找坠落的鸟,在树林里我遇见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她正蹲在受伤的鸟旁边,我说那家伙还活着吧?她说她什么也没看见匆匆跑开了,虽然觉着有些奇怪我突然有点害怕,后来想就当作什么也没听见好了,没有再去深究。”一口气喝掉剩下的半罐啤酒,温文抹了一把嘴唇,“徐熙允,你就是想让我说这个吧。”
“事情很清楚了,有人射杀了哗滋,小桦的妈妈和你对受伤的哗滋置之不理,最终促成了哗滋死亡,现在哗滋回来复仇。”咖啡壶里冒出热气熏得面庞暖洋洋的,徐熙允舒服地眯起眼睛。
“你说能救我的!”温文觉得徐熙允的话里仿佛还有话,就像自己一死所有人都将受到救渎一样,内心没来由地窜出一股不安。
“上帝是公平的,你不想失去生命就要用其它代价来换,你做好准备了么?”轻咄一口咖啡,苦涩润及五脏六腑,徐熙允想自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第五天,徐熙允让温文早上八点五十五分出门,做49路公交车九点半到斐春路的十字路口,九点四十四分准时穿过马路,九点五十分时你会被一辆闯红灯的出租车撞飞,十点救护车把你带到最近的医院,24小时后你会醒来,同时失去一样东西。这是你唯一能够保命的方法。
思来想去,温文还是觉得不能接受,为什么保命的方法偏偏是自寻死路,万一哪里出错就真的死了,人的命只有一条,自己怎么能够如此草率?
可是,如今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徐熙允一个了。
就好像编排好的戏码一样,时间一分一秒都不差,温文被飞驰而来的出租车撞飞,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车窗里微笑着的死神——徐熙允。
“为什么骗我!”温文红了眼睛,举手甩了徐熙允一巴掌。
“还记得我送你的烟盒么?现在可以打开了。”徐熙允揉揉肿起来的脸蛋,这回算我失算了。
木然几秒,温文翻出那个烟盒,攥在手心里握了握才打开,里面是一扇门,通往人间的门扉,“这是什么意思?”
“傻啊你,但是回去就意味着付出代价,想清楚。”徐熙允饶有兴味的等待温文选择。
“我——我想活下去——”
森林着火了,家没有了,哗滋跟着妈妈向东方迁徙,哗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和自己一样的鸟了,妈妈说同伴们去了远方,我们要找到它们繁衍后代。
终于有一天妈妈飞不动了,翅膀被长长的箭贯穿流出鲜红的血,哗滋把妈妈安葬在溪流上游,希望妈妈能一直看着自己到达目的地,完成妈妈的遗愿。
每一天,哗滋都要飞很远的路,向着梦想前进辛苦也不觉得苦。
直到重重地摔到地面,哗滋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会死,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它夺走了妈妈,夺走了自己的天地。
恨!我恨杀死我的人!我恨对我见死不救的人!我要让他们偿还我失去的!
猛然惊醒,温文尝试着活动活动手指,自己还活着。自从那天以后徐熙允,小桦,哗滋便统统消失不见,自己的生活回归宁静,要说宁静确实宁静得过了头,确切地说温文聋了,回想起来哗滋的恨其实就只有这么简单。
徐熙允拿着手里的塔罗牌——祭司晃来晃去,不管上帝说得多么好听,终归他也没能平等的爱所有世人。
尚叙啊,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问自己,你这么讨厌的一个人我究竟喜欢你哪里,可偏偏越是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越是疯狂地想念你,爱情在人的大脑里是什么样子的呢?真是纠结的难题啊!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徐熙允听见秘书大姐在另一个世界咆哮,“你死哪去了?我找到尚叙了,你现在去说不定能见到他。”
徐熙允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尚叙两个字瞬间醒过神来,粗略记下了地址便如同撒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光速赶往那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