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辣的太阳俯视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土壤因为长时间得不到甘霖而裂开巨大蜿蜒的伤口,两只乌鸦抓着枯黄的树枝发出难听的“哇——哇——”声,空气中散发着烧焦的刺鼻味道。
那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小亭生活的村庄里开始闹饥荒。
小亭的家住在村子的最南面,紧挨着河边平时洗洗衣服滔滔米十分方便,听老一辈人说这条河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河水清澈象征村庄兴旺,然而那一年河水干涸了,喘不过气来的鱼躺在河床上瞪圆了眼挣扎,扑腾几分钟便没了生息。
第一次经历这种大灾难的小亭非常害怕,叔叔婶婶们不再像从前那样温和,村里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仿佛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就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饭碗,小亭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她用筷子搅搅黄褐色的汤水,几十粒米粒如同舞女一般zhouxuan一圈乖乖回归碗底,看上去外强中干的草根零星飘在水面,耐心地等待尘土沉到碗底,汤水已经有些凉,她端起碗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喝下去,最后将米粒一颗一颗塞进嘴巴里,连同草根一起用力嚼掉,伸着脖子奋力吞咽。
“那个,这是咱们家最后的水了,粮食也顶多够再维持两天,救援物资再不到的话……”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话梗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水没了,米没了,家里只能吃烤草根,最后连草根都吃完了。
喉咙一阵一阵干痛,嘴唇接二连三裂开血红的口子,骨骼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使得上力气,胃在jingluan,肚子里仿佛住着只虫子没日没夜地叫嚣着,小亭的耳朵里只剩下一个声音,饿——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有人饿死了,来人啊,有人死了!”鲁大爷粗框的嗓门惹来众多父老乡亲围观。
小亭被推让到最前面,屋子里尘土满布,房梁上白色的蜘蛛网零零落落,米缸碎成几半躺在地上,寡妇王婶仰面睡在床上手脚早已冰凉,深陷的眼窝散发出死亡的恐怖。
救援物资一直没有到,深埋在人们心里的恐慌被一下子激发出来,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没得吃,咱们都得死!”
众人鸦雀无声,低下头纷纷散去。
天黑下来,没有了炙热的太阳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小亭回忆起王婶灰败的脸心里“咯噔,咯噔”的乱跳,回过神竟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绕了一圈又回到王婶家门口。
刹那间,一个黑影左顾右盼地进入王婶家。
小亭奇怪谁会深更半夜去刚死了人的地方呢?他想干嘛呢?
于是,她悄悄地跟在那个黑影身后,也进了王婶的宅院。
小亭躲在门板后面借着门板上的大裂缝观望,黑影的真面目是丰叔叔的儿子丰光宇,只见他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割下王婶大腿上的肉,然后在旁边升起一堆火,用事先准备好的棍子穿起来放到火上烤制,火苗接触到油质发出清脆的“噼噼叭叭”声。
胃部在翻搅,小亭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恶心抑或饥饿,这让她突然感到特别恐惧,豁出全力拔腿跑出几百米,靠在一棵死去的老树上,她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泣。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下葬,小亭不敢去想王婶家里躺着的该是怎样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