玊羽惜同陆玭回到夏苑后,便告辞回了漪园。此时已是戌时,泠儿和涔儿招园子里的仆人打了热水,便准备伺候玊羽惜沐浴,但被玊羽惜拒绝了,别说不喜欢被人伺候,单单是洗澡时有人看着多别扭呀!于是便让她们退下,自己享受起了古代的花瓣浴。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件白绸丝织锦裳,玊羽惜便兀自拿起一块锦帛,坐在正房里的花榭里擦起了头发。
这个花榭建于桂树旁,借银桂以为景,是这个园子里赏桂的好去处。此时正值银桂的花期,黄白色的小花生于叶腋,叶腋生成聚伞状,使得花团锦簇,花朵茂密,香味浓郁。玊羽惜依稀记起了宋之问的《灵隐寺》一诗中说: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如此看来,月桂果具“天香”的盛名。
微风轻拂,送来阵阵桂香,玊羽惜望着头上的那一弯残月,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原来桂树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卉。本来的院宅里就种着许多名品的桂树,小时候,每当金秋时节,妈妈就会把她抱坐在膝头,边吃着桂花糕,赏着桂花,边教她念李清照的《鹧鸪天》。可是如今妈妈同爸爸早已离开了人世,自己也来到了这个陌生的王朝,天人永隔。这样想着,玊羽惜不禁环抱双臂,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有人唤道:“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呀?”玊羽惜一惊,忙将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的锦帛捡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应道:“我在这儿呢!”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脚步声,是涔儿,她一见到玊羽惜只着单衣站在这花榭,忙几步走上前,将身上的衣服月兑下来披在玊羽惜的身上,说道:“哎呦,我的好姐姐!这已经是秋天了,夜里凉,您怎么就只穿单衣站在这风口呢!受了凉泠儿姐姐又该骂我了,快跟涔儿回去吧,您该就寝了!”
“没事的”玊羽惜说道,忙将衣服又给涔儿穿上,说道:“涔儿,你也得注意点儿,我可是在军营里呆过的,身体好着呢!你放心吧,我们回去吧!”于是玊羽惜便同涔儿回去了卧房休息了。
一夜好眠,玊羽惜伸了伸懒腰,唤来那两个丫头问了时辰,知道已是辰时过半,由泠儿帮忙梳洗打扮之后,便让人端来早膳,一起在偏厅用了。
早膳之后,便有仆从来报,说是陆翼煦来了漪园,现在正在厅堂等候。玊羽惜忙携泠儿,涔儿去了厅堂,果见陆翼煦一身青衫正端坐着喝茶。
玊羽惜唤一声“陆大哥”,两个丫头也纷纷行礼。陆翼煦抬起头来,见是她,忙将茶盏放下,起身迎来,说道:“羽惜,你来啦!”
“嗯,陆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玊羽惜问道。
“哦,也没什么事,只是昨日皇宫设宴,回来得晚,没来得及看你,所以今日就过来看看!”陆翼煦说道。
“没关系的,昨天彦叔已经告知我了,对了,昨日的宫宴好玩吗?”玊羽惜随陆翼煦坐了下来,拿起手边的茶盏呷了口茶,说道。
“一个样,宫宴本就很是无聊,只是一些官场的应酬而已!”陆翼煦说道,眼中有些不以为然。“对了,羽惜,你在这里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吗?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有什么不妥的,你千万不要客气!”
“没有,已经很好了,羽惜离家之后能得陆大哥收留已是很满足了,陆大哥你就不要费心了!”玊羽惜说道。
“哦,那就好!”陆翼煦顿了顿又说道:“羽惜呀,你会不会觉得很闷?你没来过霁城,恰好今日我有空,不如就陪你出去走走吧!”
“真的吗?太好了!陆大哥我们去哪里玩呀?”玊羽惜眼睛一亮,忙说道。
陆翼煦见此,也很是高兴,说道:“别急,以后有的是时间玩,我们一点一点的来,今日就先去街上逛逛吧!”
“嗯!”玊羽惜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了,来到古代已经很长时间了,终于可以逛逛了,否则她非得疯了不可!
于是陆翼煦就带着扮成男装的玊羽惜出了陆府直奔霁城最繁华的朱岚街去了。本来玊羽惜是准备带着那两个丫头去的,可陆翼煦说这样一来目标过于大,不利于保证她的安全,所以就只能让她们两个留守了。
男装扮相的玊羽惜虽不能说是丰神俊逸,却也是清雅俊俏,一身白衫蓝袍,一把折扇也颇有玉面书生的味道。而身旁的陆翼煦一袭青衫也衬的他越发显得俊美挺拔。
由于是男装所以两人并不能过多的光顾那些胭脂水粉的摊位,只是略略停留观赏。玊羽惜虽是第一次在古代逛街,却因本身并非热闹的人,也就没太多的停顿,故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也没用多少时间。
此时的朱岚街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熙熙攘攘的人流,络绎不绝的吆喝叫卖声,形形色色的小玩意使得这里异常喧嚣热闹。可毕竟何处都有奇事,何况是这朱岚街,这不,当玊羽惜和陆翼煦二人来到一处就碰到了一个奇人。
这是位于朱岚街中央的一处酒楼,名曰如云居,酒楼的对面是一家闻名全霁城的青楼——烟雨楼。当时玊羽惜因为早膳用的较少,又加上逛了这半天,肚子有些饿,两人便来到了这霁城最好的酒楼找些吃食。快靠近如云居时便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尽管两人都不是爱热闹的人,可这群人堵在如云居门口,所以便也挤进去想看个究竟。
当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之后,才看到,这被围着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本来这生的俊俏就引人瞩目,偏巧他还在做着奇事。据围观者说,这个少年号“狂生”,是于三日前来到的霁城,他初来咋到便在如云居门口占了个位,每日在如云居门前读书写字,这让玊羽惜想到了伟大的领袖**在闹市读书。这还不算什么,有人说这狂生还自诩有经世治国的才能,期许能得到重用,所以才在这霁城生意最好的酒楼旁占位,以遇伯乐,于是才会被人当成神经病来围观。
这倒是有些意思,玊羽惜偷偷拿眼瞧了瞧一旁的陆翼煦,只见他虽面上依然不为所动,眼眸中却透着光亮。想来陆翼煦作为那人的一员大将,应该也是心月复,如今遇到一千里马,必然想替那人网罗住以备用。此时不为所动,估计是因为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狂生到底有几斤几两罢了。这样想着,玊羽惜心下一动,不顾陆翼煦的诧异,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那个狂生面前。
“这位仁兄,在下郁熙,敢问兄台尊姓大名?”玊羽惜将折扇合上拿在右手上轻轻敲着左手,一脸闲适的问道。
那狂生见有人上前,并不急着起身,只是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书合起,抬眼瞥了玊羽惜一眼,懒懒的说道:“你还没有知道我名号的资格。”
周围的人一阵骚动,很多人都暗自说果然不愧是狂生啊!陆翼煦见此原本面无表情的神色已被怒气所取代,但他知道此时并不是引起冲突的时候,且玊羽惜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恼怒,面上依然云淡风轻,于是便隐忍下来。
这边玊羽惜并没有退缩,手上折扇一启,反倒是缓缓笑了起来,笑声清越淡雅,没有一丝轻狂,很是让人舒服。
众人见此不禁议论纷纷,却见那狂生略一偏头,俊俏的脸上有些诧异。
终于,玊羽惜停了笑,复又开口道:“好一个狂生,鄙人的答案你可满意,亦或是鄙人有没有资格识得尊驾大名?”
众人听此皆一怔,这哪句话里有什么答案呀?疑惑的众人继续看着。只见那狂生大笑,忽然起身,躬身行礼道:“万俟柯拜见郁兄,只望郁兄能赏脸楼上一聚!”语气不再是初见的懒散,而是出乎意料的郑重,让众人大跌眼镜。
玊羽惜也不客气,笑道:“原来是万俟兄,也好,既相遇便是缘,何不把盏言欢,请!”说着折扇一合,指向右前方,然后对着陆翼煦点了点头,示意他走近,方又对万俟柯说道:“万俟兄,这位是陆将军,我的朋友,不如一起?”
万俟柯对陆翼煦点了点头以见礼,道:“既是郁兄的朋友,如今亦是柯的朋友,请!”
于是三人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下,齐入了如云居。
事后陆翼煦方知晓,原来那个所谓的答案正是玊羽惜的那一笑,那万俟柯于身前的桌上覆有一幅画,画上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弥勒佛,尤为突出的是那个明显的大肚子,这正是一副对子的下联: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而玊羽惜的举动正是这个对子的上联: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也正是因此那万俟柯才会忽然转变了态度,以玊羽惜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