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厢房同王府中的卧房一般,是由内外两室构成的,由一排古味十足的花梨木屏风隔开来。这里的装潢裱饰很是华丽,却也同其名字一般处处透着闲逸与雅致。
玊羽惜进入厢房时,外室并没有人,只是摆着一些桌椅板凳,于是她便穿过那展屏风,徐徐迈步朝着内室走去。
进入内室,玊羽惜这才意外地发现,原来这内室依然是隔开来的,这般便将整间厢房分成了三部分。她穿过屏风后所在的部分铺有卧毡,应该算是一个观看表演的地方,而另一部分则是由一道拱形的木壁隔开,在拱形处满是珠帘,以此将另一个内室隔离开来。
玊羽惜进入到那个铺有卧毡的地方时便看到一人卧坐在一处饮茶,姿态是难得的肆意慵魅,玊羽惜低了低眉眼,行了一礼,开口问道:“敢问尊下邀小下所为何事?”
那人半晌都未开口,玊羽惜有些愣怔的抬头望去,只见那人已经侧转过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而那模样分明是那般熟悉,此人竟是他!玊羽惜有些晃神,怎么会是他?他不应该是在霁皇朝吗?他来这边见自己要做些什么?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对他产生了比较坏的影响?亦或是他来这里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看自己……一连串的想法在一瞬间涌入自己的脑海中,玊羽惜就愣愣地站在那里,失去了言语。
“坐吧!”依然是淡淡的声音,却让玊羽惜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不禁苦笑。自己见到他就这般按捺不住,明明已经准备要埋葬在心底的人,却依然这般情不自禁,还真是犯贱呢!现在自己是不是该转身就走,不再给自己留下半点儿的希望。
玊羽惜这般胡思乱想着,身子却依然不受控制的走近,在那人的对面坐了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玊羽惜便惴惴的低下头盯着那张隔在两人之间的花梨木矮条几的刻纹看。
沉默,依然是沉默,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两人就这么一个半卧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茶,另一个则跪坐着僵直着身子盯着条几看,直到玊羽惜因脚跪坐时压得有些许的麻意而不禁轻叫了一下,这才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玊羽惜因此有些尴尬,脸刷得变红了,头也因此低得更加厉害,就差埋在条几上了。那人才开了口:“玊姑娘,过得还好吗?”
明明是问话,却硬是让人感觉不出一点儿的波澜,这才是某人一向的风格,玊羽惜撇了撇嘴,却也不计较,答了一句“还好”,只是头依然没有抬起。
那人听了玊羽惜的话并没有表示,又径自说道:“玊姑娘现在是赦王府小郡王吧?”这句话明显的是肯定句,显然他也听说了圩延国的关于赦王府的传言。
“是,我一直是女孩子,只不过外人都以为我是男子。”玊羽惜解释道,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一点儿的误会。
那人对此不置可否,拿起精致的茶盅,并不饮,只是轻嗅着。许久,才放下茶盅,淡淡地道:“那,玊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玊羽惜听此,一愣,抬起头朝对面望去,只见那人依然是俊美的模样,只因现在的闲适而少了几分平素里的冷色,可那淡然的样子确实一点儿未变。他需要自己帮什么忙呢?
玊羽惜并未答话,那人好似知道她的想法一般,又说道:“不会太麻烦玊姑娘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玊羽惜听他这般说,以为他认为自己嫌麻烦而不肯帮忙,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毕竟当初是王爷你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本就无以为报,现在王爷肯给我这个机会,我是一点儿也不嫌麻烦的!”说完还怕他不相信自己,便下意识地举起手,伸出小指比划着“一点儿”的意思。
玊羽惜伸出手后才开始后悔,自己这般是不是根本没有淑女的样子可言啊?这可怎么办呀?她偷偷抬眼看了下霁凌麒,竟意外的看到那人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虽然是很小的弧度,但玊羽惜知道那人笑了,当下也笑了起来,一脸的灿烂。
“那,王爷你就说一说需要羽惜做些什么吧!”玊羽惜此时心情一片大好,所以语气也一改刚才的沉闷,变得欢快起来。
“可能玊姑娘已经听说了吧,我朝同令朝又打仗了。”霁凌麒说道,一派云淡风轻,没有一丝的颜色。
“嗯,是听说过。”玊羽惜听此,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便只好顺着话答道。想了想又问道:“那这次是哪国胜了呀?”问出口后,她就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多这个嘴,既然是败王爷,他一定不会打胜仗,即使是刻意而为之,那也必须是败仗!
于是,玊羽惜忙又说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怕、怕……”怕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说是怕他受到斥责,可是他既然这般做就必然有他的道理,那还怕什么!可是自己下意识里却还是有些担心他的。
“我朝败了!”淡淡的声音传来,丝毫没有因为打败仗而感到懊丧或是愤慨的意思,甚至他的眼里竟满满的都是笑意,玊羽惜很是惊讶,可很快那笑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深邃,让人觉得好像刚才是眼花了。
“那你怎么会?”玊羽惜有些纳闷,霁皇朝打了败仗,即使是他故意而为之,也总得跟皇上交代一下吧,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圩延国的皇都?
“我来这边有些事情,会耽搁上一些时日。”霁凌麒解释道。
“哦,那你要我帮什么忙啊?”玊羽惜又问道,从他说要自己帮忙到现在已经有一会儿了,却还未到正题,不由很奇怪。
“说来有些冒昧,”霁凌麒说道,“我在琅安城会待上一些时日,可是住在这奉荏酒家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想在贵王府上借住几日,不知玊姑娘你可愿帮小王这个忙?”
“啊?”玊羽惜有些诧异,借住在赦王府,那不就是说自己要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吗?这般好吗?况且他还是敌国的王爷,两国刚刚交战完毕,这个时候怎么想都是个尴尬的问题嘛!可是,自己也不能就这般回绝他,该怎么办呢?
就在玊羽惜有些许为难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主子,饭菜上来了!”应该是刚才见过的那个蓝衣男子。
玊羽惜抬头看见对面的霁凌麒,只见他不慌不忙,依然姿态优雅的将茶盅放在条几上,这才开口道:“进来吧!”此时的声音中明显的多了几分威严。
片刻,便听到了门的响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外室想起,没过多久,外室便又传来了声音:“主子,可以用饭了!”
霁凌麒并未答话,只是对玊羽惜道:“玊姑娘,不用急着回答,咱们先吃饭。你可以慢慢地想,想清楚了再给我答案,没有必要勉强,这本就是小王冒犯了。”说罢便向玊羽惜做了个请的手势,见玊羽惜起身,这才优雅的起身,一前一后的朝着外室走去。
玊羽惜听他这般说,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此时回答却也不是恰当的时机,不如就着霁凌麒的台阶下去,等用过了饭,再作答复方作妥当。
两人来到外室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那蓝衣男子和泠儿也已经候在那里了。见两人出来,忙恭声行礼。泠儿本就是陆府的,而霁凌麒也因着陆翼煦的关系,时常会去陆府,所以泠儿是识得霁凌麒的,见是他,也有些惊讶,但这丫头一向内秀,虽惊讶却也不会向涔儿那般咋呼,只是依然平常的行礼,之后便候在了一旁。
玊羽惜见此也并无异议,虽然她不想泠儿他们这般有礼,可在别人跟前也必须得做点儿样子。入座之后,两人便开始用饭。这还是玊羽惜第一次与霁凌麒同桌用饭,即使当时在军营里,也未曾有过,因此显得有些拘谨。玊羽惜从开始用饭便一直低头吃饭,而且只吃自己手边的菜,还特意很淑女的小口小口的吃;反观霁凌麒,一直姿态悠然自然,一口一口的吃,却也是优雅万分,这让玊羽惜有些沮丧,果然,皇室里的人就是没法比呀!
“尝尝这个,是这家店的招牌菜,你应该是吃过的吧?”当一双夹着菜的筷子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然后缓缓放入碗中时,玊羽惜完全呆愣住了。猛地抬起头,只见霁凌麒依然是很平常自然地模样,又瞬间低下头去,真是狼狈!自己好像一遇到那人,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真是伤透了脑筋!
之后,玊羽惜便一直埋头吃饭,而那人则会时不时的将菜夹进她的碗里。如此这般直到玊羽惜吃得再也吃不下去,原来有时候犯花痴不会幸福,只会使自己更加痛苦!
玊羽惜勉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的过于明显,尽量优雅的擦擦嘴角。抬起头时,见那人也已经用完,此时正看着自己,以为他是在等自己的答复,便向他笑了笑,道:“王爷,我想好了,这个忙我帮了!只是能不能先请你在这边屈就一晚,待我今日回府禀了父王再派人来接你,你看,这般可好?”
“好,一切听从玊姑娘的,小王在这里先谢过玊姑娘了!”霁凌麒说道。
等商量好之后,玊羽惜便同霁凌麒告辞了。之后一直到坐上了回府里的马车,玊羽惜还有些难以相信:从明日起,自己便要和那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