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门扉紧闭,宫人撤离,只剩下屋里的人,一片沉寂。
“怎么都不说话呢?害本公子都以为,走错地方了呢!”玄月冰人未到声先至,只是,声音里竟是莫名地多了几个娇媚,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乐子辰和宇文安心先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将门帘拉开,从里面款款而出的,竟是一个绝色佳人。
她是谁?
看到一众惊呆的人,女子竟是笑得花枝乱颤,欲拒还迎地掩住了唇,“太后娘娘,不过是换了件衣服,便不认识了么?”那赫然是玄月冰的声音,太后惊魂未定,定睛一看,那五官,那神态,不是玄月冰,还能有谁?
可是,那娇柔的仪态,绝不是装出来的,如此说来,他竟是……
“你是个女子?”太后惊呼出声,失态地从站了起来,还拿手指着玄月冰颤呀颤的。
“唉哟,本公子生来就是女子呀,太后何须如此惊讶?”玄月冰兰花一指,故意飘到太后面前,千娇百媚地说着,还不时朝众看呆的美男抛个媚眼,忙得风生水起。
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懂武的不懂武的,全都出动了,这会儿都坐在堂中,一个个看着玄月冰,都直了眼。
就算是私底下,玄月冰也不曾有过一次穿女装的经验,今天她倒是一时兴起,随意挑了件看得还算顺眼的衣服穿下,立时引来宇文安心和乐子辰两的惊叹,她便大叹值得,便穿着那样走了出来。
果然,外面的人,反应更加有趣呢!
“你……”太后已经气得无话无说,原本就已经是处于下风,绝对的劣势,就算是皇帝,也成了待宰的羔羊。更要命的是,皇帝显然已经察觉到什么,她已经无法掩饰当年对那个女人所做的事情。
如此一来,她连慈母的形象,也要一并输在这里了。
“玄月冰,御龙剑一事,可否暂缓,稍后再说,朕现在,想先弄清楚一件事情。”皇帝这么说着,眼睛却没有看着玄月冰,反是盯住了自己的母亲。
太后被盯得有些心虚,闪躲着垂下头来,却早已无处可逃。
“请便!”玄月冰见玩得差不多了,也就适时地收了手,扭摆着朝众美男走去,姿态万千地款款坐下,只是那刻意而为的娇媚,让几人忍不住失笑。
“公子,您这是……”莫霖抬手轻指,实在是有些不敢置信,公子居然穿上了女装?虽然,确实是很美,可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笑了就好,都不要绷着一张脸,咱们在一旁看戏便是!”原来,她故意而为的一番表演,只为了逗弄美男一笑,免得他们压抑着情绪,憋坏了身体,说罢,她还将宇文安心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小美人,有我在呢!”
“嗯!”尽管如此,宇文安心仍是忍不住心情低落,因为,他知道,皇帝要问的,是关于她娘亲的往事。
娘亲,如果你在天有灵,请陪我一起……
“母后,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隐瞒,这对朕非常重要。”皇帝的神情无比严肃,仿佛他所面对的是军政大臣,而非自己的母亲。
“皇上,哀家……”太后心中一阵悲伤,却又无不抗拒,最后,她心下一横,已有了破斧沉舟的觉悟。“哀家知道,你的心里,一直存着疑虑,只是苦于无从下手,哀家……这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只希望,皇上不要恨哀家,哀家只是……想要保护你……”太后的声音略略哽咽,微垂着头一阵沉寂之后,她绝然地抬起了头。
“十九年前,你刚把安雪柔带回宫里的时候,我便已经有所戒备了……”太后将十九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将所有人都带回了那个时候。
“殿下,我只是一介平民,甚至连个固定的家都没有,您把我带进宫,这样可以么?”十七岁的安雪柔,柔顺地倚在太子宇文无极的怀里,轻声叹息着,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无止境的宠爱,可是,现实却与幻想有着极端的差距,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安心地接受他的宠爱,有太多的人在看着她。
“柔儿,我是太子,将来的皇帝,你放心,我会一辈子保护你,你只管待在我身边便是!”宇文无极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爱到想交出自己的一切,可是,这个小女人却仍是极不自信,总认为自己不够资格待在他的身边。
他是个霸道的男人,就算只是想想,他也不准!她只能待在他的身边,只能想着他,爱着他,享受他给予的一切!
凭着这股霸道,他驳回了母亲的一切劝诫,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爱恋当中,那夜,他霸道又温柔地将她占为己有,当他拥住她馨香的身子时,他以为,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可是,第二天,她便失踪了,不论他怎样寻找,都毫无头绪,之后发生的一切太过混乱,父皇突然崩逝,边关告急,他忙着国事,忙着政治,只好把心爱的女人,暂时放到了一旁,渐渐的,为了回避那份心痛,他刻意遗忘。
封后的那一晚,他怀里拥着皇后,眼睛看到的,却是那双温柔至极的水眸,仍在盈盈放送秋波,“殿下,你会永远爱我么?”她总是问着那样的傻问题,明明拥有了他全部的爱,却仍是没有自信可
以获得幸福。
到最后,她的不自信,真的变成了残酷的现实,她月兑离他的怀抱,下落不明,他的心痛,无处可诉,只能日积月累地藏在心里,溃烂成永远也无法痊愈的伤痕。
登基一个月之后,边关平定,镇边大军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在庆功宴上,他再次见到那张令他沉醉的容颜,可是,她的眼神已然冷漠,她的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那是他的亲兄弟,镇边王——宇文无昕。
他仍记得,当年宇文无昕那般骄傲且幸福地向他请婚,她是那样温柔顺服地倚在他的怀中,甜甜地笑着……
那样的甜美,曾经只属于他一人,可是,为何要背叛?为何要背叛……
如果你永远地消失,那朕,便会只记得你的美好,可是,你却带着背叛回到了我面前,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宇文无极不知道自己曾经怎样的痛过,只是当他回神之际,心中,已经充满了恨。
爱之深,恨之切,他的爱,绝对不能容忍背叛!
自那场婚礼之后,镇边王便成了最忙碌的人,不论哪里有战事,必定由他出征,就算,他前夜刚刚回京,甚至来不及与妻子温存,便又被急召而去。
安雪柔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帝的报复,可是,那又如何,她回来了,便早已有了这份觉悟,绝不后悔!
孩子出生了,可是,宇文无昕却更加忙碌了,没有战事,他也必须成天泡在宫里,帮皇帝处理国事,在全国四处巡察,宇文安心长到五岁,都没能记住父亲的长相,他的记忆里,只有娘亲孤独的背影。
在宇文安心九岁那年,很平常的一天,宇文安心仍旧躲在小阁楼里,与自己下棋,管家悲怆奔来,告诉他,父亲去逝了,可是,他却不觉得伤心,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管家牵着他,来到前厅,那里已经布置成灵堂,漫天遍地的黑白两色,刺激得人眼睛生疼,宇文安心四处搜寻着娘亲的身影,最后,终于看到娘亲安静地父亲身边,胸前还染着一片刺眼的血红。
他没有问娘亲怎么了,只是缓缓地走到娘亲身边,执起她的手轻声呢喃着,“娘亲,你怎么睡在这里呢?这里,很冷呢……”那一年秋风起时,他没了爹,也没了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也成了人人可以欺负的孩子。
那一年,他受封安然王,拥有世袭的爵位,拥有令人羡慕的奉禄,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近他,谁都躲他远远的……
“当年,是皇上派镇边王出征,却是哀家派杀手杀掉了他,因为我知道,只要他死了,安雪柔,也活不了了……”说到这里,太后停住了,以后的事情,不必明说,大家也能猜到。
“太后娘娘,我的娘亲,可是个恶毒的女子?”宇文安心面无表情地走到太后身前,轻声问着,那样温柔,一如当年的安雪柔,也曾这么问着她。
“太后娘娘,您是否认为,雪柔是个恶毒的女子?”真不愧是母子俩,连问话都如同一辙呢!
“不,你的娘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那样的女人,不适合皇宫,不适合皇帝,所以,她必须除掉,才能让儿子安心于朝政。
“就为了你儿子的江山,你杀了我的爹娘,这样做,你开心了么?”悲伤走到最后,不是海阔天空,便是万丈深渊,宇文安心现在就立在崖边,犹豫着该不该纵身跃下。
仇人就在眼前,他只要抽出藏在腿上的匕首,便可以将她一刀毙命,可是,那样又能如何?爹和娘能活回来么?他失去的一切能找回来么?
“哀家……只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其他的,哀家无暇顾及!”太后说到最后,竟是理直气壮起来,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儿子。
“你保护了自己的儿子,却伤害了别人的孩子,这可大错特错,太后娘娘,我相信,你一辈子都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一辈子,都无法活得安心了!”玄月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从身后抱住宇文安心,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小美人,你娘因爱无悔,就算最后的结果是死,那也是她勇敢之后的选择,不要拘泥于过去,看着我,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她一番霸道的宣言,将宇文安心自崖边拉了回来,唇间绽开一抹绝美的微笑,“谢谢你,月!”
二更接下来,皇帝的命运又将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