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乐子辰几乎是整天都会待在自己的琴苑,雷打不动,这日,他仍是在自己的小苑中弹奏新曲,管家却派了丫头过来。
“乐公子,这是管家让奴婢交给您的信!”丫头晕乎乎地站在那里,傻傻地递给乐子辰一封信,眼睛里几乎要冒星星一般灿烂,她一直想在这么近的地方看美丽的乐公子,却一直没寻着机会,果然,美到不行啊……
可怜的丫头,被刺激过头,鼻血都快要喷出来了,却仍坚持着等在那里。
“好,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乐子辰接过信,却没有马上打开,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继续抚琴,丫头略略失望,却仍是福了福身边走了,“奴婢告退!”今天已经赚到了!
待丫头离开之后,乐子辰才又将目光调回那封信,信封上只有五个大字“乐子辰亲启”,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父亲的字,心里无声地叹息了一下,终是停下了指间的动作,拈过那封信拆开。
信的内容也简洁得很,“父病速归!”不论是信封上的字,还是信的内容,全都是父亲乐天信的笔迹,都已经病了,还能写出这般苍劲有力的字来,看来,至少病得不重!
而且,有更多的可能,是要骗他回家,然后……软禁!
乐子辰的唇弯出一抹优美的弧度,两指拈着信纸随意往旁边扔去,不待纸张落地,纤指再次拨动起来,苑中乐声再起,没有一丝浮躁。
父亲,这样漏动百出的小把戏,您想骗谁呢?
玄月冰循着乐声走到琴苑,果然看到乐子辰正在院中抚琴,旁边的草地上,却是有一张可疑的信纸,“子辰,这是什么?”玄月冰走到近前,用下巴努着信纸的方向询问道。
莫不是乐谱?若真是乐谱,子辰才没可能随手扔到一旁呢!
“家书!”虽然里面有明显的欺骗味道,却仍是一封家书呢!
“那就不能乱扔喽!”玄月冰只一听得‘家书’二字,再看乐子辰无所谓的神情,便能猜到信里写着些什么了。
拈起信纸一看,只有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父病速归’,果然,又是想叫子辰回家吧!
“这……该不会是你父亲的字迹吧?”玄月冰大胆地猜测着,只见乐子辰眉心一挑,瞬间又舒展开来,“正是,月冰,我父亲的字,还有些水准吧!”先不说其他,父亲的书法造诣确实到了一定高度,有许多老学者都曾来求父亲赐字呢!
“嗯,这字写得真不错,现在想想,把你拐回家来,我好像从未亲自登门拜访过呢!子辰,这样会不会很失礼?”玄月冰心中微动,已经有了决定,笑眯眯地看着已经停下指下动作的乐子辰。
“月冰,想去我家走走?”若说风景的话,乐府还当真有些可看之处,自己最爱的那坐小竹山也是个好去处,就算无聊,想念玄月冰能制造出一些有趣的事情来。
“想!子辰,陪我去吧!”两人迅速行动起来,刚刚好半个时辰之后,已经站在了乐府的大门口,门口的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久未现身的四少爷,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老爷已经下了命令,只要四少爷一现身,便将他五花大绑送到他的面前去,可是……他们能绑么?最最重要的是,面对美得毫无天理的四少爷,他们绑得下手么?
“各位大哥辛苦了!”不待他们回过神来,乐子辰已经牵着玄月冰的手跨入大门,玄月冰还体贴地朝他们打着招呼,看着那绝美的笑颜,几个侍卫已经开妈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哪里还记得要报告老爷啊!
“月冰,我带你去我和娘住的地方!”小时候的记忆里,总是娘亲陪伴在他的身边,父亲忙碌着朝廷和家族的事情,就算对娘亲再如何宠爱,也没办法经常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可以感觉出娘亲的寂寞,心中甚至会有些怨恨,可是,每当父亲现身,娘亲总是雀跃地倚在他的身边,尽管相伴的时间很短暂,她仍是满足的。
说老实话,他对父亲的存在并不是很介意,在他的世界里,娘亲才是唯一的亲人,所以,当娘亲过世时,他便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父亲的头上,负气离开了那个不再有娘亲的家。
他有三个兄弟,可是,却从来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兄弟之情,大哥温和直率,一直想要接近他的世界,他却一味地拒绝;二哥狡猾多疑,他却总是不屑一顾;三哥沉稳睿智,掌管着乐家的营生,可以公正地看待一切,却没有太多的时间花费在他的身上。
而父亲,仿佛永远只能看到他的音乐天赋,强硬地想将他培养成乐家最强的宫廷乐师。
宫廷?那个完全没有自由可言的大鸟笼?他疯了才会向往那种地方!
“这里,就是我和娘亲住的风惜苑,是用娘亲的名字命名的!”乐子辰看着不曾有任何变动的院子和小楼,眼光不禁幽远起来,似乎又看到了年幼的自己正在院中抚琴,而娘亲则在练习剑舞。
“子辰,带我去你的房间瞧瞧吧!”看到乐子辰眸中流露出几许悲伤,玄月冰轻笑着开口,反客为主地拉着乐子辰往小楼跑去,二楼是他娘亲住的地方,而一楼,则是乐子辰的私人空间。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窗台前,一个紫檀琴架静立,仿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再次奏响绝美的乐章。
“子辰,在这里弹奏一曲吧!也许,你的娘亲也能听到呢!”乐子辰意有所指地望望窗外的天空,乐子辰心下了然,解下背后的古琴,安放在紫檀琴架之上,长指微颤,流畅的乐声倾泻而出,悠扬地卷上云天,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娘亲,孩儿的琴艺,可有进步?
美妙的琴声之下,玄月冰听得忘我,乐子辰弹的忘我,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动,玄月冰倏地睁开眼睛,朝窗外看去,一个中年男人和两个年轻人疾奔而来。
“子辰,有其他观众呢?”看乐子辰的表情,似乎是不受欢迎的观众。
“子辰,果然是你!”不待两人有任何动作,乐天信已经心急地闯进屋里,在看到乐子辰的那一瞬,笑得眉眼飞扬。
“子辰,不介绍一下么?”玄月冰心里已经猜出几人的身份,急急吼过来的中年男人肯定是乐子辰的父亲乐天信,脸上闪着妒意的年轻人是乐子辰的二哥乐子谦,一脸正直玄性的年轻人必定是乐子辰的大哥乐子贤,果然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呀!
不过,不找点话来说,气氛似乎会冷掉呢!
“月冰,这位是我父亲乐天信,我大哥乐子贤,我二哥乐子谦!”乐子辰随意一指,冷冷地介绍完之后,又转身看向他的古琴,却没有继续弹奏。
“四弟,你回家了,是不是代表人氏终于想通了,要跟我们进宫了呢?”大哥乐子贤固执地认定,只有成为顶尖的宫廷乐师,才对得起乐子辰的音乐天赋。
“大哥,你还没睡醒么?”要他进宫,他宁愿回桃花岛一个人冷清,不过,玄月冰一定不乐意他独自冷清。
“四弟,你不打算进宫,又何必回来?”专门回来刺他的眼么?
“二哥,你可以当作没看到我!”若不是玄月冰临时起意,他才懒得踏进家门呢!
“子辰,为父已经容忍你太久了,不许再胡闹了,马上准备一下,跟我进宫去!”乐天信自顾自地叫嚣着,乐子辰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任由他制造噪音。
不过,忍耐也有个限度,他的耳朵也不是专门用来收容垃圾的!
叽哩咕噜……噼呖啪啦……三人轮流轰炸,连一旁的玄月冰都有些站不住脚了,“子辰……”看他双手轻颤的模样,该不会是要发飙了吧?
“带我走!”
“没问题!那个……未来的岳父大人,小婿玄月冰这厢有礼,子辰有些不适,我们便先行离开了,告辞!”玄月冰眸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此话一出,那三个可怜的男人被震在原地不得动弹,连呼吸的步骤都忘了。
乐子辰已经迅速将古琴收回布袋背回身上,玄月冰搂着他的腰,足下轻点之际,两人已经弹射到窗外,几个腾跃之后,身影消逝在云天之间。
“子辰,你给我回来,不准跟那个男人走……”他原就一直在恐惧这个问题,却不料,玄月冰竟直接挑衅上门,还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儿子带走,叫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乐子贤还在呆滞状态没有醒过来,乐子谦却已经是一脸嘲讽地看向窗外,这一次,看谁还会帮乐子辰?居然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荒唐!
“哈哈哈哈……子辰,你有看到你父亲那副呆愣的神情么?他现在一定在抓狂地咒骂我,太好笑了……”不知乐子信知道她真实性别的那一刻,又会有怎样精神的表现,玄月冰突然万分期待起来。
“月冰,你就爱胡闹!”乐子辰也不可自抑地扬唇笑着,却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原本玄月冰要直接带着回玄府,却在他的请求之下,半途转到这竹林中来。
“月冰,这个竹林,是我小时候最爱待的地方,每天夜里,我都会来这弹琴……”娘亲在世时,甚至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那时,他身体里跳跃着不安的叛逆因子,看不惯娘亲对父亲的顺从,又不敢直接伤娘的心,只好以其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直到娘亲的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机会与娘亲提及这个秘密,倒是父亲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从此便开始纠缠不休。
“竹林呵!子辰,你对竹林……真是情有独衷呢!”玄月冰终于笑够了,倚着一根粗壮的竹子坐了下来,乐子辰也靠着她坐下,仰头看着头顶婆娑的竹叶。
“小时候,娘亲总在风惜苑中,等着父亲的到来,只有在我弹琴的时候,她才能稍稍放松一下,每当那种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假如父亲时时陪伴在娘亲身边,也是不是就不会再理我呢?”这个问题,乐子辰幼年时曾问过自己无数次,可是,却找不到最终的答案。
因为,父亲直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傻瓜,娘亲就是娘亲,怎么会有了丈夫就不要孩子呢?想这么多,你的娘亲可是会伤心的哦!还是弹琴给我听吧!”在熟悉的竹林中弹琴,一定会是另一番风味,她很期待呢!
“嗯!”乐子辰轻轻应声,盘膝而坐,解下古琴直接放在自己的腿上,长臂轻绕,由低转高的琴音奔腾而出,瞬间就将人带到了激昂的战场。
这里,曾是乐子辰内心争斗的地方,是他的战场啊!同时,却也是他心灵能够短暂解月兑的港湾。
回去时,天幕已经变得微暗,凭借玄月冰越见熟练的轻功,两人在不惊动乐府里任何人的情况下,绕过主屋,回到了乐府大门处,正值守卫交|班之际,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突然出现,正待离去,空中却传来一阵冷厉的响声。
“小心!”玄月冰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凭着直觉躲开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冷箭,同时将乐子辰护到了身后,心下暗叫不妙,她只会轻功,真要打起来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更不可能护卫乐子辰的周全。
“呵呵,玄月冰,终于,还是让我逮着机会了吧?”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人影,到了近前,玄月冰定睛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孔跃入眼帘,“青杨?”赫连兵的贴身近侍青杨,偏偏是个高手,她该如何应对?
至少,得保证乐子辰的安全。
“子辰,一会儿我缠住他,你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乐府去!”乐府好歹也有一众护院,应是能保得乐子辰的周全。到了紧要关头,玄月冰光顾着考虑乐子辰的安危,却完全不记得自己也身处险境。
“不行!月冰,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要走一起走,否则,我绝不离开!”乐子辰虽然不懂武功,也没见过青杨,可是,光从那人身上的冷肃气势,便足够让他觉得害怕,与其独自逃离,倒不如与玄月冰拼死相依。
“傻瓜!”玄月冰只轻喃了一声,便不再辩驳,她了解乐子辰,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她现在,已经没有时候劝他了。
该死,难道青杨一直跟踪她么?是她疏忽了!
“玄月冰,今日,你就乖乖地把命留下吧!”青杨冷笑着一步步靠近,玄月冰和乐子辰却只能一再后退,突然,青杨右手扬起,一阵冷风卷过,三柄飞刀朝玄月冰直直飞来。
玄月冰搂着乐子辰的腰,急掠而上,躲过第一枚飞刀,又急转直下闪入角落,避开第二枚飞刀,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三枚飞刀她飞来。
“月冰,快躲开!”乐子辰挣扎着想要扑上前去为玄月冰挡下飞刀,无奈他被玄月冰死死卡在墙角,怎样都动弹不得,眼看着飞刀就要射中玄月冰,他不禁恐慌地惊叫起来。
“不要!”
“锵!”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飞刀撞在另一头的墙壁上翻滚着落下地去,青杨惊愕之际,身前一道黑影忽闪而过,急急退了开去,却忽觉右臂一阵疼痛,垂眸望去,那里已有殷红染出。
“谁?”青杨心中警铃大作,全力准备防御起来。
“敢伤我风族王子殿下,找死!”一个冷冷的女声传来,不待青杨反应过来,已经扬剑刺去,锋利的剑尖立时没入了青杨的肩膀。
“唔!”青杨一声闷恨,却不敢多作停留,猛然后退抽离剑身,狼狈逃逸而去。
“风影!”乐子辰一下就听出那是风影的声音,立时安下心来。
“主人……”
“风影,不是答应了,不再叫我主人的么?”乐子辰的语气恢复了轻松,在玄月冰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佯装生气地轻斥着。
“是,殿下,可有受伤?”细细打量了乐子辰一番,发现他只是因惊吓而微微苍白了脸庞,便放下心来。
“风影,幸好你及时出手,不然,本公只能以命相搏了!”不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的桃花美人受累呀!
“玄公子,我是特意过来助你一臂之力的!而且,来的不只我一个!”风影微笑着朝通往街道的转角望去,那里刚好出现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只看一眼,玄月冰便认出那是谁。
“烨景兄?真没想到,能把你也召来,真是荣幸万分!走,去我家,我要设宴,为你们接封洗尘!”玄月冰热络地迎上前去,与皇甫烨景来了个兄弟式的拥抱,一行人略略寒暄之后,便朝玄府走去。
一更小冰冰,你还是应该带个高手在身边呀!比如……小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