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湖。联合政府最高领袖高同临时的休养地。
残阳如血。
水面上,一艘帆船无声地滑过。
随着那个黑点慢慢沉落到海水下面,夕阳也微微颤抖着,消失了。
海面上只留了一条红色的水蛇。
海风吹起。
海浪一漫漫拍击着海岸,不时发出一阵阵“唰唰”的声响。
一直到那条红色的水蛇消失,他还站在岸边的礁石上。
风吹起他风衣的一角。
礁石下面,卷起千堆雪。
西天上渐渐升起一勾弯月,一粒寒星在弯月旁闪着眼。
碧空如洗。星河灿烂。
此时礁石上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女人先是把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少年。
少年似乎一不小心,手里的东西便四散飞扬了起来。
女人轻轻拍拍少年的肩膀。忽然,她朝天空猛地一指。
几乎是在一瞬间,女人便把少年推下了悬崖。
一个海浪袭来,卷走了少年。
女人朝礁石下一望,随即一转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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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同猛地睁开眼睛。这一次他没并有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而是始终静静躺在床上。他还是觉得左胸脯里像有一匹小鹿一样“咚咚”蹦跳着。约有一两分钟后,心跳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然而高同一闭上眼,面前又出现了女人与少年。
他再次睁开眼,眼前看到的是一派金黄的颜色,树影正在轻轻摇曳着窗子。
高同再次闭上眼睛,眼前的女人与少年又消失了。
久久,高同从卧榻上坐起来,叫来了琳娜。
屋里始终很安静。钟表发出“咔咔”的声响。偶尔,窗外的树影一晃,金黄的树叶便“哗哗”响成一片。
高同轻轻抿着琳娜递过来的热茶,轻声道:“我睡过头了,琳娜?”
琳娜一边收拾着高同的卧榻,一边笑说:“您睡得很香,可谓是,黑甜一梦——”
高同呵呵笑了两声,没再言语。他确实睡得很沉。只除了那个奇怪的梦,还有,他仍旧有点担心自己的心脏。人往往就是这样,只要觉得某个地方不舒服,就总是想到那个地方是否出了什么毛病。而越想,就越觉得不舒服。他紧锁着眉头,叹口气,照例想在楠木写字桌前坐下,但是被琳娜很快地阻止了:“高主席,我想,您还是休息一下的好!瞧,高姬部长安排您来到这个地方,说实话您还没有好好欣赏一下玉清湖的美景呢!要不,我陪您走走去——”
一片黄叶从窗外飘然而至,接着屋里送来一股馨香的风。
琳娜捡起了树叶,调皮地说:“您瞧,树叶在向您发出邀请呢——”
高同不由哈哈大笑,站起来,说:“好吧,既然是我们的琳娜小姐执意要去逛逛,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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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湖位于京城东北方向五十公里处。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大湖。周围群山环绕。一条沙河和两条小溪从湖的北面流下,给玉清湖送来源源不断的水源。在湖的南岸,一道石砌的水坝连接着两边的山壁,一道瀑布飞流而下。湖中心有座不大不小的岛屿。得月楼就建筑在这岛上。岛上树木繁盛,因此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都只能看到得月楼的一角飞檐。唯有到了秋冬时节,岛上树木落光了叶子,才能在一派葱茏里看到得月楼模模糊糊的姿影。
此时已经进入深秋时节。在玉清湖畔,一条整洁的柏油路沿着曲曲弯弯的河岸延伸开去。湖岸上,路边上,那些高大的树木,悬铃木、枫树、槭树、银杏,树叶一片片黄得如金,红的似火,把整个玉清湖渲染得五彩斑斓。水里倒映着的仿佛是一些艳丽的油彩。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丝丝金黄的光线。风吹动,湖面上便不时闪着金色的光泽。
此情此景恍然让高同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一个秋天,真的是许多年了,但仿佛历历还在昨日。一条平整的柏油路,两边是密密的树林。风偶尔吹来,满地的黄叶便随风翻滚。在一片黄叶里,他眼前又闪现出那个窈窕的身影来:一身红色的风衣,包着头巾。在斑斓的秋景里,卓人眼目。他依旧记得那个时候,也是在这样一条僻静的马路上,四周无人,他们一直沿着马路走下去,仿佛没有尽头。可是后来,这一切都改变了,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怒斥,詈骂,疯狂,而她呢?披头散发,简直像个疯子一样,竟然上来撕扯他的头发,他彻底暴怒了,随后,子弹,血腥,血染红了地毯。在他后来的印象里,永难忘记的是那两具残破的尸体,那永远清洗不掉的地毯上的血迹。他叫人换了地毯,白色的地毯,但第二天一定会变成血红的,再换,还是如此!他绝对不允许别人冒犯他的权威,绝对不能!他一定要把这些邪恶压制下去。她强,你就必须比她还要强!他后来捣毁了她所主演的所有影片!他要彻底忘掉这个人,忘掉这个人!但是现在呢?他达到目的了吗?他不敢说!物是人非!恐怕她们的尸身早就变成一堆黄土了!一阵阵山风吹来,高同在这个秋天升起了一丝悲凉的感觉。他愣愣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峰,久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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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山风很清凉,今夜的月光温柔如水。
得月楼里依旧灯火辉煌。但在高同的办公室,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他喜欢这种朦胧的感觉。
王医生把听诊器都收拾到药箱里,笑道:“主席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依我看,主要是由于您过于劳累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心脏不适。只要是多休息,多喝水,平时饮食注意清淡一些,天冷时注意保暖,也就慢慢恢复过来了——”
高同心里敞快了些,微微颔首点头。
“另外一点,请主席注意不要熬夜。晚上,是心脏里面的细胞进行新陈代谢的时候,如果长期熬夜的话,血管里的细胞无法正常置换,就会很容易产生心脏不适,严重的,后果会不堪设想——”
高同认同地点点头,说:“谢谢你。我自己的身体,当然明白,可是,想让我不熬夜,却是难些——”
“暂无大碍,只是主席平时多注意一些——”
高同点头。
“我在这里给您开一些补药,严格地说来,也不是药,只是一些调养气血的补品,一天一副,请主席务必按时服用——”王医生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这些东西呢,都有我亲自熬好,给主席送过来!另外,我已经与膳房的同志说好,最近多吃一些有利于心脏方面的膳食,这样,双管齐下,我想,主席的身体很快就恢复好了——”
高同轻轻握了握王医生的手,说:“真是谢谢你了——”
王医生深深朝高同鞠了一躬,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那,请您早点休息,属下告退——”高同朝他点了点头,送出门外。
得月楼旁,一轮圆月印在水里。夜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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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凌晨。一阵电话铃声忽然在得月楼里骤然响起。
高同本来已经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又看见了那个女人与少年。
他再次被惊醒。醒来时,他的心脏又一阵剧烈地跳动。
隔壁,他听见琳娜接起了电话:“请问您是哪一位?”
“是琳娜吗?我是张仁成——”
“计划部长?这么晚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有重要事情,要立即向高主席汇报——”
“可是,明天不行吗?主席已经睡了——”
“不行!请高主席务必起来,有天大事情——”
琳娜显然踌躇了一下,但还是朝这边走来:“主席——”
高同这时已经从卧榻上坐起来:“是琳娜吗?”
门外,琳娜有点抱歉地说:“是。张仁成总计划长刚才打来紧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向您汇报——”
“张仁成呢?”
“估计已经到了玉清湖——”
“那么,让张仁成进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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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高同紧锁眉头。
“目前,我们群星号十几万星际野战军,已经全部被宿美人控制。前此启阳总指挥发来的情报有重大失误,宿美人,其实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落后,相反——,根据卡洛斯总指挥发来的密电显示,宿美人很可能是,是我们在外星系发现的第一个Ⅱ型文明!具备一种超强的能力——”
高同一目十行,焦灼地翻看着那份情况简报,看完,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仁成,说:“仁成,我想知道,在我们生存的这个时空里,究竟什么是Ⅰ型文明,什么是Ⅱ型文明?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究竟属于几型文明?”
张仁成眉头锁得更紧,脑子快速地运转着:“宇宙中各个文明划分为好几个类型,这主要是以文明发展的不同程度来划分的。比如Ⅰ型文明、Ⅱ型文明、Ⅲ型文明、Ⅳ型文明,等等,如果可能的话,这个名单还会不断地开列下去。目前,说实话,我们的文明顶多也就是0.7型多一点,连Ⅰ型文明也达不到——”
“那么,以你这样说,各个不同等级的文明之间,他们的区别又主要表现在什么地方呢?”
“文明的等级越高,文明的发展水平也就越高,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以我们目前的发展水平来看,要由0.7型文明发展到Ⅰ型文明,也许还得需要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时间!根据我们科学家的研究来看,迄今为止宇宙中最高等级的文明也许已经发展到能在四维空间里生存!他们看我们,正如同我们看蚂蚁一样——”
高同长长叹息一声,忽然有一种几位沮丧的感觉。他心想,如果情况真像张仁成所说的那样,那么在这里真是用上那句“坐井观天”的成语了。自以为已经有了评判别人和掌控别人命运的能力,但在事实面前却是一副如此的可怜模样,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张仁成,说道:“你说我们在异星遇到的是第一个Ⅱ型文明,那么,他们的超强能力又表现在什么地方呢?”
张仁成显然表现地有点焦灼,但他还是捡最主要的说:“高主席,您不要忘了,我们的飞船由地球到宿美星系最快也需要四十个地球年的时间,但是卡洛斯总指挥率领的舰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宿美人引入了时空隧道,所以,我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宿美星前线的坏消息——”
高同顿时愣住,不错,按照他的设想,他在有生之年是不会听到卡洛斯在A-R2星发回的消息了——想不到,一语成谶,他生平最大的一个手笔竟然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摆在他的眼前,显然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焦灼地说:“目前,我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补救措施?”
“很难,我们的飞船往返一次,最快也需要八十个地球年——”
高同飞快地翻看着那份简报。
“更为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张仁成变得吞吞吐吐。
“你就别卖关子了——”
“根据卡洛斯总指挥发来的密电显示,如果,如果宿美人决定实施对我们的打击行动,很可能,很可能会改变一颗小行星的轨道,朝太阳系撞来!目前,我们还无法,无法控制这种局面——”
“——”
“最快,最快在十五个地球年内,就可抵达太阳系——”
高同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黎明前的寒气迅速浸满了他的全身!这是什么?这是几千年几万年都没有遇到的事情!这是什么?这是世界末日!是世界毁灭!几百亿人类就此报销!而造成这种毁灭的却仅仅起源于某个人错误的意志!不错,历史是会重演的!地球难道也要重复古玛雅星的命运,变成太空中的一些碎片和烟尘?人类,难道真的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吗?但是,他很快地说道:“立即封锁消息!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份密报?”
张仁成忽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叫道:“哎呀,我接到卡洛斯的密电后,已经全部向各大媒体发出紧急通知了,现在,恐怕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
高同忽然满脸变得通红,一下站起来。他抬手指着张仁成,浑身一个劲地打着哆嗦:“张仁成,你,你——”
“主席每次都告诫我们,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向人民做好交代!哎呀,我,我糊涂了——”张仁成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卧榻旁,高同忽然大张着嘴,一下朝后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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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月楼门口,王医生带领医疗小组跑过来时悄悄朝张仁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