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眼前的世辉,联想起世辉投入经营之后的某些情节,我忍不住笑起来。我问世辉:“上次你给大溪曲酒厂装修门面的那个纠纷是怎么回事?”
“说了半天,就是因为我预算上差了一大截呢?工程完工后,一结算,我才发现连材料成本都不够。”世辉说。
“开工前造的预算有多少盈余呢?”我喝了口茶问道。
“有百分之四十。”
“毛利并不低呀,问题出在哪里呢?”
“哦,问题是后来加了材料,却忘记追加成本了。”
“嗨!”我打了一个失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是啊,你老哥我就犯了这么一个低级错误。”世辉将起我的军来了,“你能继续看着我犯这种错误不管么?”
“你得让我想一想,考虑一下罢?这个纠纷最后怎么处理的呢?”我问。我想印证一下我听到的传闻,“听说大溪曲酒厂孟厂长主动给你加工钱,说是不能眼看着让你血本无归呢?”
“是的,后来除去成本外,孟厂长另外给我加了1万元,说是聊作辛苦费了。”
“这样处理,你算碰到好心人了,如果纯粹按合同办,你就亏大了。我们朋友面子上也不好看。”我说,“你把那门市外观设计成一个大型陶酒壶,就很有新意,我听到的反映也不错——真是可惜喽。”
“是啊,就是那次挫折之后,我明白了我不是经商的材料,就准备收刀拣挂、解甲归田了。我暂把我的装修公司交给我的下手李小衫代管,我抽身出来就准备实施我的南行记了,第一站当然是重庆,第二站准备是武汉,最终目标当然是到达海南。结果到了重庆便走不动了,我么爸给我介绍了朝天门的情况之后,我左思右想,也认为大有搞头呢。”
世辉说得出汗了,随手拿本书当扇子扇。我走去窗台处,把空调再往冷处调。我说:“你什么时候有个么爸在重庆,从来没听你说过?”
“有的,我爸爸最小的那个弟弟,才转业,随么妈到了重庆。重庆直辖后需要干部;么爸现在市财经委,有关朝天门交易市场的设想,缘自于他们单位一位副主任的一次东京之行。早在八十年代初,批零交易市场在日本非常盛行,但在我们国内仍属于新生事物,于是,他们这位副主任便有了将朝天门仓库区改建成市场的想法,并在当时便提出了“四大中心、十栋大楼”的初步设想。”
世辉边说边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塑料公文夹来。
“我给你几份参考资料,其中有‘关于调整朝天门市场布局,加强综合开发利用,建成多功能商业城’的意见。华老弟,你是一个明白人,市场面积越大,可供装修的面积就越大呀。”
“但是,凡事都要问个但是的,”我说。“我们去就能拿到工程吗?我们不是本地公司呀。”
“靠设计方案取胜呀。已经建成的朝天门贸易中心第二期装修工程现正面临招标,上下7层上万平方米的面积哟。最开初以经营棉布为主布局,现在根据市场发展,五金、百货也要进场经营,所以,装饰装修方面要紧急跟进——具体方案我们抽时间再细谈吧。反正通告早出来了,装修工程火烧眉毛紧急得很呢。”
世辉把从公文夹里拿出来的3、4份文本和几页零散资料在手中掂掂,然后搁在了沙发上。“我还给你几份参考资料,其中有重庆市政府关于在朝天门地区招商的有关文件,还有市长给客商们的邀请书。你好生看看就明白了。这下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赶早不赶晚,去迟了,赶过场了,商情如军情嘛。——现在先去吃饭怎么样,谈了半天,肚子都闹意见了。我们去吃火锅吧,出去这几年,嘴巴都快变得没味儿了。”
“从重庆市回来就闹着吃火锅,你搞错了没有哦?”我感到世辉有些怪怪的。
“不是我,”世辉无辜地解释道,“不是我,是熊妹,她才从海南回来,到了重庆一下火车便嚷着要吃火锅来着。这次回来我就让她吃个够,吃得嘴巴边上起火泡。”
“什么,熊妹?熊妹不是去了海南吗?怎么会和你在一起的?”我真的好奇了。
万世辉其人,作为女人的克星,是常常有些惊人之举的,他老爱标榜自已是孤儿——一个孤儿的孤独的无所谓回报的冒险——不过他从不以为是创意罢了。他并不刻意追求什么创意,仿佛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如果说,兰玲只是学着习着在玩创意,而他万世辉则是一个天生的创意策划家。于此,我们便可以推出一个结论说,一切不拘常规的人,似乎并不怎么追求创意,却又都是创意的天生的实践者,也就是高贵内心与价值独立的一种行为的表达。只不过,生活历史上的世辉与兰玲两人一直让人搞不懂,谁是谁的创意?谁又是谁的粉丝?也许,唯其如此,世辉才能在经营生活中保持一种创作的状态,才能象海鲜动物似的伸出自已的触须,敏锐地感觉到市场的信息与掀起来的企业创新的浪潮。我的确这样想。
世辉把脚搭在沙发的扶手上打断了我一时的沉思:
“没什么好说的,就象一个普通打工者的故事一样,大学毕业后拒绝国家分配,吵着闹着去海南碰运气。这不,其结果是铩羽而归,现在又重新回来找工作。她知道我在重庆,所以,就找我来了。一下火车就——”
“一下火车就嚷着要吃火锅!”我截住世辉的话头说,“火锅要吃,茶喝了再去罢。还是延续朋友之间的老习惯,今晚由我做东请你们俩吃火锅,你们就选一家店吧——老习惯,边吃边聊。”
“那就别喝茶了,去火锅店喝吧。你先去点火,我去带她来。她住在我一个朋友家。还是‘老四川’火锅店吧,那店的包厢有空调。”世辉说。
“OK。没问题。待会儿‘老四川’见,”我说。
5点过,我坐在火锅店二楼包厢等世辉。冷气已经开了一会儿,略感凉飕飕的。大热天吃火锅,是得有空调,“老四川”火锅店在南川是数一数二的名店,而该店以设备齐全完好闻名饮食业。包厢的四周墙上悬挂着八仙过海的木刻画,圆桌中央的空洞里露出天燃气火斗。透过包厢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两江汇合处。上楼时,我给迎宾服务生说,待会儿有找姓华的,就告诉他在二楼“望江台”包厢。
包厢里,我悠闲地喝着茶并回想着熊妹其人。熊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叫苏小华。苏小华是乐山人,与古典名人苏东坡同乡又同姓,89年毕业于四川医学院。毕业当年苏小华24岁,和市里的哥儿姐儿们一样,不知是害怕平庸还是过于积级,怀着满腔的情热,报着创业一番的志愿,毕业当年即去独闯海南。因为皮肤黑,且身体壮实得像头母熊,所以,圈儿里的朋友们都称呼她“熊妹”,她的本名儿倒少有人叫了。熊妹身上有种好闻的体味,当她坐在哪里,哪里的空气便不知不觉形成一个欲念的气场,充满了xing的略带骚味儿的信息。这次熊妹从海南回来,先到重庆,然后约世辉一同回南川。说来这事一点儿都不应当感觉意外,兰玲给我讲起过,世辉邀请兰玲去乐山县玩儿时,他们就相识了,那时,“熊妹”还在医学院上学。那一夜,他们仨睡在世辉临时搭建在江边树林的木棚子里。我问兰玲,你们当晚是怎么睡的呢?兰玲回答说,世辉睡中间,我与“熊妹”一边睡一个呀——就这么睡来着。至于当夜发生什么没有,我自然不便问,兰玲本人也没说。
世辉他们人还没上楼,就听到熊妹在厅堂里直呼凉快。
“好凉快、好凉快。,熊妹大呼小叫着上楼来了。
熊妹穿着天蓝色的束腰连衣裙,一张俊俏的脸被海南的直射阳光晒得黑红黑红的,头上别着一支别具韵味的珊瑚型的发夹,看上去就象顶着一座珊瑚礁似的,既让人感觉有些夸张,却又在情理之中;我想,自古以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到如今,假如创意者们试着统计一下,熊妹也理应算是内中一个不拘常规的佼佼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本妹儿们爱俏,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