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就算是你当时这样说了,我还不一定答应你呢,那次去北京不是还想看看天an门故宫长城吗?不过,看见你下了火车,差一点我也跟着下了。结果我还是忍住了。”夏娟说着,回想了一下什么,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象在告诉我说:是的,好象是有这么一个情节。
“你可真象是贵人哟!”接着,夏娟伏在我耳边说。
“怎么讲?”
“是不是你带来了这初秋的第一场雨哟,我的同事们听我说你要来,都说给你赶巧了。”夏娟边说边捂住嘴巴“哧哧哧”笑。
“是吗?你们这是恭维我,给我脸上贴金呢。不过,谢谢,我真高兴。”我伸出头去望望天空,天空差不多完全晾开了,太阳已经沉下去了,一幢幢的高楼栽葱似的拔地而起,西边的天空中涂抹着一层落日的余晖。我漫无目标地望望街道,我发现大巴已经快到桥头了。
“今天真凉爽,前几天可热坏了,那天我去福佑寺办事,走在街上,热风吹得裙子都快燃烧起来了咦。”
“这么夸张。你是说街上流行红裙子么。——真有这么热吗?”
“当然喽,火炉嘛,”夏娟不无骄傲地说。
“刚才我路过福佑寺,我向那个‘的姐’打听福佑寺有没有寺庙来着。”
“嗨!”夏娟叫了一声,“这事你问谁都可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
“是吗?”
我看看夏娟,她清澈的眼神告诉我她没有说谎。
“那‘的姐’姓陈。她说过去有过寺,而现在没有了。但我问她原来的寺庙位置在那里,她却回答不出,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知道。她还说她是重庆通呢,她不这样说,我就不乘她的车了。”我说。
“还是重庆通呢,她这是在吹牛。她算重庆通,那我家老爸算什么呀?”夏娟一脸不屑地说,“她不可能知道得完全的。不过,她也没说错,过去有寺庙,而现在没有了。具体情况我老爸闲聊时给我们仨姐妹讲过,文史方面的知识嘛,我老爸还是有一些的。要说重庆通么?我老爸才是真正的通重庆呢。”
“哟,还会说绕口令嘛,”我又夸她说。“你老爸在什么单位工作?”
“就在县衙门的渝中区图书馆。今年62岁了,已经退休了。前几天,文史馆还来人向他了解抗战时大轰炸的一些情况呢。听我老爸说,大约在明朝初页,这福佑寺一带,都是坟岗和荒山,一派穷乡僻壤之荒凉景观。直到后来,有一些热心地方的乡间士绅慷慨解囊集资兴土,才在这荒山野土上建起了一座颇具规模的‘三佑庙’。庙建成后,到庙里去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来往客商也乘势到这里来落地生根、安家落户。自然而然地,这里便形成了一个天然集市与口岸,成为了重庆的门户。后来,‘三佑庙’改名为‘福佑寺’,从此以后,福佑寺便既是庙名也成为地名了。听我老爸说,这‘三佑庙’气派得很呢。占地大约4500平方米,内设三清大殿、玉皇大殿、财神大殿、龙王大殿等多重景观,热闹得很哟。”
“就是嘛。”我接住夏娟的话头说,“我心想,有空时能去福佑寺走走,去财神大殿给财神烧柱香,取个吉利嘛。”
“听我把话说完嘛。”夏娟打断我的话。我向窗外看看,大巴车已经快到南桥头了。
“听我老爸说,上个世纪20至30年代,军阀混战,民不聊生。那时的情况是,哪个军阀占据了重庆,哪个军阀就成了本埠的过江龙。1914年,军阀的武装打跑了盘踞在城里的贵州军阀,便在福佑寺这一带放炮开山,填平了乱坟岗,并开辟成市场。于是乎,昨天的乱坟岗和乡间村落逐渐变成了繁华街市和流通口岸。可惜好景不长,1915年,军阀又打了回来,这一仗打得更加惨烈万状血雨腥风。炮火连天之中,庙宇与神象均毁损过半。从此以后,福佑寺便盛况不再,逐渐凋敝衰败开来了。我家老爸还说啊,在抗日战争时期,福佑寺的庙宇被市警察局福佑寺分局进驻。庙宇的具体地理位置,大约在现在口腔医院附近。可惜的是,但终因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以至于荡然无存了。所以,”夏娟摊摊手说,“正如同那的姐说的,你上哪里去烧香嘛,连庙门都找不到了呀!”
“这么说来,我来此地首先找你这个通重庆见面是绝对正确的了。”
“那是当然。再说啦,不熟悉自己居住的城市,象话吗?”
说话间,大巴车已经驰过南桥头,到得福佑寺转盘路口。车停稳后,下了一些人,位子空出来,过道里站着的人都坐下了。车门关上后,大巴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蓦地,大巴在重庆宾馆右侧茶园门前的空地上停住了。
夏娟说:“终点站到了。”她站起身来,把牛仔挎包挂在肩上,顺势向着车门指了指,示意我跟着她下车。——来到街头上,夏娟领我往纪念碑走去。
夏娟回过头说:“我想先去群英市场转转。你呢,你有什么安排吗?”
“我想先落实一下住宿。”我赶一步上前与她并肩走着,并征求她的意见,“你认为我住哪里好一些,‘建设公寓’,还是‘海关招待所’?”
“那就‘建设公寓’吧,离我家近一些,每天早晨上班我都要路过那里。在我们老重庆人心目中,建设公寓也算是本市的地标,与此相联系的是普罗大众的洗浴、餐饮、住宿;直辖后,这里更是红火,成为各种生意人来来往往的场所,众多公司也在此包下房间办公,各种会议基本上都选在这里。听说标间基本上天天爆满,还不知有空房没有——只不过,”夏娟看一下我的眼晴说,“‘建设公寓’档次不是最高的哟。当然,‘海关招待所’的档次也不是最高的。”
“没关系,那就住‘建设公寓’吧,以前来重庆时亦住过那里,对那里不算陌生。”
“要说不算陌生,我才真不陌生呢——小时候,由于我们不认识‘建设公寓’的寓字,所以,我和小朋友们都叫它建设公‘窝’来着。”
“就是,我们都小过,”我说,“我小时候也这样念来着,比如说,我把‘仁爱’念做‘二爱’;把‘赎买’念做‘读买’。真是的,后来连自己都感到好笑,认字只认半边,或是认了白字,成了白字大王了。”
“把‘仁爱’念成‘二爱’,这个误读误得正好嘛!爱嘛,当然是‘二爱’的二人世界喽。”
“你理解的二人世界是什么?”
“就是爱呀。这有疑问吗?”
“那么,三人世界,四人世界呢?”
“注意啦,别说不入耳的话哟,不然的话,”夏娟的话说了半截不说了。
夏娟转而又说:“可惜我没有自己的独立住房,我特别佩服那些有自己独立住房的人。”
“为什么呀?”我不解地问:“有住房的人就不错吗?”
“自由嘛,构筑自己的二人世界喽,这都不懂?”夏娟一脸不屑地说。
“我在南川就有自己的住房,”我自我说明着。
“所以嘛,我也佩服你来着,”她也笑着说。
“有这样佩服人的吗?”
“当然有哇,你是有房户不知我这个无房户的苦。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先往这边走,我想去群英市场看看,”夏娟指着市场那边说。
走过“国安电影院”,电影院刚好散场,我们竭力穿过散场的人群往群英市场去。此时,纪念碑上的圆型时钟开始7点报时啦。当当当┅┅,数着报时的钟点,我才深切地意识到自已真的到了重庆。
7点钟时的纪念碑仍然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夏娟领着我挤着拥着进了群英市场;在一楼的化妆品展台上,夏娟没有找到中意的口红,便领着我原路退回,横过街来,去了重庆百货大楼;在一楼的一个化妆品柜台,夏娟碰巧遇上了认识的营业员,彼此招呼应酬着。夏娟选中了中意的口红,那是一支深红色上海产口红。夏娟在展台上的圆镜上试了试,效果较理想,原本看上去略嫌厚实的嘴唇蓦然之间变薄了。
“好看吗?”夏娟对照着镜片左照照,右照照。复又左照照,右照照。
“好看。,”我边回答边往裤兜里掏钱。
“不是叫你付款,是问你好不好看?”夏娟嗔怪道。
“的确好看,有效果的嘛。”我说。
“既然你说好看,我就买了哟。”
夏娟抿嘴笑着,非常轻松而愉快。她转向营业员说起票罢,起票时还加上一瓶“美加净”润肤霜。
夏娟从牛仔包里掏出钱来,拿着票单去收银台付了款。营业员拿到收银台回单后,便递给夏娟口红和润肤霜,夏娟将口红、润肤霜与收银条一并放进了牛仔包。离柜后我们随意转了转,我们便出了大楼。我跟着夏娟往右拐,肩并肩向着“建设公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