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使汝女往,若何?
杜睿的一首七言诗将承庆殿内的太宗君臣震得目瞪口呆,萧瑀更是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心中不禁一阵发苦,也在细细的思索,难道自家的气节连这个小小的少年都不如?
太宗默默的念着杜睿的这首七言诗,心中也是颇有感慨,汉家奉行和亲政策,以为这样便能安抚匈奴,使其不再南下,可是到头来又如何呢,每当草原有事,便要南下牧马,劫掠中原,最后也还是凭借着冰封,才将匈奴远逐千里,封狼居胥的吗?
此时殿上唯有权万纪一人心中不禁恼恨,道:“小子妄言,你小小年纪,如何敢妄议国事,如今突厥方灭,我大唐国力空虚,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只有结好薛延陀,方可保北疆无事,你一个小小少年,便是胸中有些才学,又岂能因一己之私而误国,要是照你所说,遇事不能暂时妥协,何来勾践卧薪尝胆之事,那武德九年,圣上不也是为了社稷安危,不得不忍辱负重,与颉利订下了渭水之盟,要不是当时圣上以一人之辱,退了颉利大军的话,何来今日北伐大胜。”
太宗闻言,心思也不免动摇起来,其实在他的心里,还是觉得要是能用一宗室女,结好薛延陀,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杜睿却大笑道:“权大人此言,当真是羞死了天下的男儿,权大人只知卧薪尝胆,历朝历代也倍加推崇勾践忍辱负重,最后积蓄力量,三千越甲吞并了吴国,但在下看来,身为男儿,便当傲立与天地之间,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方不负大好头颅,如若一遇强敌,便潜首缩颈,以图后报,岂是男儿所谓,身为大丈夫,便是明知不敌,也当亮剑,誓死一搏,便是战死沙场,又有何惜哉,如今夷男无礼太甚,几度威逼圣上,权大人不思君辱臣死,却在这里摇唇鼓舌,鼓动圣上以一妇人,来买好生番,岂是大丈夫所为!”
权万纪被杜睿讽刺的一张马脸涨得通红,强辩道:“竖子无礼,你只知逞血气之勇,于江山社稷又有何益处,且不问刘汉,前朝之时,中原皇家便远嫁公主,博得了一时美名,如今圣上欲要接好薛延陀,便被你说得如此不堪,难道你这便是身为臣子应当做的吗?况且薛延陀于我大唐,敬若父母,何来无礼,便是言语适当,也是因为不受礼仪教化之故而,如今圣上结好薛延陀,使我大唐无北疆之患,使天下万民得享安乐,正是以一身而奉天下的明智之举,何言非大丈夫所为,难道这承庆殿内,满朝文武便只有你个黄口小儿是真豪杰不成!”
杜睿闻言,冷笑道:“我原以为你身为当朝重臣,来到殿内,于圣上驾前对奏,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昔日炀帝之时,亲信小人,远黜贤臣,以致皇纲失统,国乱岁凶,四方扰攘,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致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使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方有和亲买好突厥之事。杨玄感之后,如窦建德,徐元朗,李密,杜伏威等辈接踵而起,涂炭天下,残暴生灵。值此国难之际,我武德皇帝龙起太原,一统天下,挽汉统之倒垂,救生灵以月兑苦海,却不知那时节,权大人又有何作为?权大人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世居江淮膏腴之地,初受擢拔入世,先仕炀帝,却不能保其主,反助宇文化及弑君,后又投降王世充,以图富贵,然又未能有始终,此后,窦建德,杜伏威处也曾听闻大人的作为,直到投降武德皇帝,方才稍有作为,似你这等毫无气节之人,还谈什么为了江山社稷,当真是厚颜无耻!”
权万纪被杜睿一通骂的几要气结,伸手指着杜睿,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一个劲儿的:“你~~~~~~~你~~~~~欺人太甚!”
杜睿见权万纪还要再说,怒道:“住口!无耻之辈!岂不知你今日所言,要是被天下之人知道,皆要生啖你肉,将一朝的社稷安危托一妇人,你也是读圣人之言,岂不闻孔子还能一怒而诛奸佞之人少正卯,还说什么为了江山社稷,在此饶舌!似你这等贪生怕死,谄谀之臣,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鼓舌,谄主媚上,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怎敢在圣上面前妄称天下大事,须知为人臣子者,当尽气节以示天下,便如你这般,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你权氏列祖列宗,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圣驾之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权万纪被杜睿的连番痛骂,差点儿气死,好在他不是王朗,要不然此刻定要气毙,不过此人倒也真是厚脸皮,平复了一下,居然还道:“你小小年纪,只知道逞一时血气之勇,却将江山社稷置于何地?”
却不想杜睿根本就不理他,对着太宗拱手一礼,道:“臣无状,于君前失礼,还望圣上恕罪!”
太宗方才听了杜睿的一席话,心中也对和亲的念头淡了很多,便如杜睿方才所言,将江山社稷的安危,托一妇人,实非大丈夫所为。
“朕恕你无罪,且说说你的看法!”
杜睿道:“臣所想,与长孙大人相差无几,圣上欲要威加海内,实不能一味施以恩德,还需让外族见识一下我大唐的兵锋,如今夷男无礼,几度威逼圣驾,当施以惩戒,岂可以和亲结好,况且夷男所求和亲,臣料想也未必便是要结好我大唐,其所欲不过是我大唐的冶金,医药,农耕,著称,礼法,等诸般学问,一旦学成之后,谁又能知道他不是下一个颉利?臣此前曾对太子殿下言道,以华夏之正朔,当始终保持对外邦在科技上的优势,方才能使其不敢正视我大唐,今日萧大人,权大人欲要行和亲之事,臣窃以为万万不可。”
太宗闻言,也是叹道:“朕也知和亲非良策,可如今我朝刚刚经历北伐,库府空虚,若是夷男作乱,该当如何!?”
杜睿道:“圣上岂不闻,匹夫一怒,流血十里,北伐之前,我大唐军民,为一雪渭桥之耻,尚且能节衣缩食,以资军用,如今我大唐北伐一战而灭颉利,正是民心高涨之时,那夷男如何逼得了颉利,不过是一莽夫,膏腴之子罢了,民心可用,何惧他薛延陀。”
太宗闻言,抚掌大笑道:“好!好!好!杜克明之子,果然不凡,便依你所言,李孝恭!去鸿胪寺告诉夷男,他要求亲,朕不许!”
权万纪见状,忙道:“圣上不可听信这小儿之言,逞血气之勇,误了江山社稷啊!圣上既不愿公主远嫁,又舍不得宗室之女,也可寻一良家子嫁之,岂可一言而绝。”
太宗闻言怒道:“既如此,使汝女往,若何!?”
权万纪闻言,呐呐而不能言,太宗斥道:“你既然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如何知道他人失女之痛,勿再言!”
权万纪满面羞惭,以袖遮面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