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你应该接着讲下去,好让我明白你现在的眼神中,为何没有阴冷和傲慢。”罗杰有些迫不及待,他是个很善于倾听的男人,进入状态非常快,他的直觉告诉他,塔琳娜身上隐藏的东西,绝不是遭遇与故事那样简单,很可能会石破惊天。
“好吧先生,先让我喝口热水润润嗓子,您还记得您听到哪里了吗?”塔琳娜抱着水杯,边喝边说,似乎很健忘的样子。
“说到天堂孤儿院,一个比贫民窟还要糟糕的地方。”罗杰神情安静,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暗金匕首上的黑十字纹饰,他对教廷知识的涉猎值基本为零,只知道几个骇人听闻的专属名词。对于坚定的无神论者来说,被圣事部指控为异端的几率要比亵渎教义被拖进拷问室的几率大的多,这也是年轻贵族们宁愿当个廉价的伪教士,也不想挂着绅士头衔进入行省政府工作的羁绊所在。专制独裁的秩序时代,也是宗教历史演变至今最为严重的两极分化现象,否则著称于世的僧侣骑士团,也不会有如此嚣张跋扈的底气。
“不过对于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说,有霉烂黑面包与单薄棉被的地方,就已经能算是天堂了。我在那里停留了大概两个小时,教会孩子们吟唱新的圣歌,我清晰的记得是那首《鲜花在那里绽放》。而就在我回到裁判所的时候,我发现我随身携带的文件袋不见了,那里边装着会议的详要笔录,以及新一期的救赎者黑名单。您能够体会到那种心情吗,对于一名银袍执事来说,丢失机密文件的罪责,要比传播异端思想严重的多。我只好连夜返回天堂孤儿院,发动所有人将哪儿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正如《哈姆雷特》那样,悲剧的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好在裁决官阁下晚上要参加一场宫廷宴会。于是我又有了新的时间,我努力回忆所有去过的地方,然后全部寻找过去,事实就像刚开始那样,根本没有可回旋的余地,我感觉到希望越来越渺茫,感觉到黑夜与白昼的距离是那样短暂。在第一道晨曦照亮耶路撒冷时,我穿着单薄的教廷银袍,坐在大教堂前方的中央广场上,看着方尖塔顶部愈发神圣的十字架,泪流满面。那天我没有回到裁判所,而是躲在废墟公园的角落里,看着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交替轮回。我想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欣赏我最钟爱的风景。圣事部的政客们闯进裁判所,把裁决官大人拖进拷问室,他们一向对特权上的落差耿耿于怀,喜欢揪住很多小瑕疵就制造大麻烦,我被裁判长大人亲自列进叛教者名单,以渎神与泄密的罪责实施追捕。”
“看来你一定是成功逃月兑了。”罗杰插嘴道,把新泡好的绿茶递到她手中,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冷漠。
“没有,因为他们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就派出了影子协会里仅次于零式暗杀组的紫苑小组。我在逃离罗马国境线的时候被两名成员抓到,而戏剧性的是,她们都认得我,我也认得她们,因为我们是同一期被裁判所收纳的姐妹,你可能不会想象得到,在这个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黑暗世界里,还会有人喊我一声姐姐,她们都不想我被圣事部的渣滓折磨死,其中一个切断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另一个很残忍的在自己年轻的脸上刻下血痕。含着泪送我离开罗马。我身上没有一分钱,甚至没有一张可用的大陆地图,我从降生那天起,从未离开过耶路撒冷,从未阅读过除了教义与圣经之外的书籍。我最羡慕的人不是上帝,而是偷食禁果的亚当和夏娃,我觉得他们是自由的,他们也应该自由,整个世界都应该自由。在流浪的路上,我认识了很多吟游诗人,跟他们学习写作和演奏风笛,见到了很多我从未见过的自然风景,那绝不是用石板和十字架构成的耶路撒冷所能比拟的。我甚至亲眼目睹了亚瑟蓝战场,看到主教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战争。直到我误打误撞闯进了发条橙,收拾掉几个想要欺负我的混蛋,用靠贩卖给佣兵们药剂的钱开了那家小店,我也不懂得经营,也没有客人要进来歇息,只能看着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看着寂寞的撒旦喷泉,以及红玛丽里那些目光呆滞的奴隶们。”
塔琳娜在述说完整个故事后,显的恬静而又稚女敕,像朵在乌云与大海间穿梭飞行的野百合,找不到能够承载自我的土壤。在她谈论到自由的时候,完全不像是虔诚卑微的基督徒,而是持有颠覆性言论的思想斗士。对于教廷来说,这不仅是赤果果的信仰反叛,还是后果严重的异端行径,需要被绑在十字架上进行圣火洗礼,才能完全净化灵魂中的罪孽与。
“可是女士,你并没有说明刺杀蓝玲公主的原因,既然你已经目睹过亚瑟蓝战场,你应该能从逃难者们的嘴中得知一些信息,毕竟你的行为与自由信仰是有背离的,任何已经背叛教廷的人,是不会对一名可怜的亡国公主痛下杀手的。”罗杰揭穿着塔琳娜像是故意想要掩饰过去的事实,像名优秀的法庭检事,做的滴水不漏。
塔琳娜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表情痛苦的说道:“我没有背叛教廷,我没有,我说过,当时的我被魔鬼占据了灵魂,我以为那样做,能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
罗杰站起来,看着窗外依然璀璨的星空,叹息道:“女士,如果你是试图以这样的回答来蒙混过关,我只能表示遗憾,我得把抉择权交到公主们手里,她们都是贵族,自然有贵族们尖酸刻薄的行事手段。我很想帮你,不过你似乎并不懂得珍惜,比你那两个好姐妹差劲很多。”
塔琳娜在次沉默了,她每次回答问题,都要习惯性的进行冥思,不过这对于一名助理执事来讲,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交流习惯,因为在教廷机构,语言是最直接的杀人工具,也是高尚者们公认的游戏模式,其可玩性与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风靡全世界的创世记战棋与霍格沃茨专属发行权的巫师棋。
罗杰并不着急,又起身泡了两杯绿茶,看着满地狼藉,嘴角上扬:“如果你能把破坏公物的精力,全部用在提升拆解术等级上,这些破烂魔法陷阱,根本无法阻挡你的自由。”
稍稍有些幽怨的塔琳娜舒展眉头,解释道:“忘记告诉你,只有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中,我才能全神凝注的制作药剂,这是跟随我多年的习惯。”
罗杰点点头,表示理解。因为在拉切尔佣兵工会的时候,他就认识很多被超级佣兵团包养的低中阶药剂师,那些人的精神面貌基本都很糟糕,应该是长期与化学数据打交道形成的职业病,而且越是高阶的药剂师或者炼金术士,就越会做出常人难以接受的行为,比如制造垃圾堆似的破烂环境,把自己封禁在一间没有窗户的金属屋里,这绝对是个有趣儿的职业现象。那么塔琳娜所说的大师级药剂师,白银级炼金术士,就绝不是自吹自擂了,能用一下午的时间做出药剂,把完全骨折的手腕恢复如初,得需要多么扎实的功底与专业技术。
“我能知道你的年龄吗,尽管你的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在一名药剂师的手里,任何神奇的现象都能发生,我说的对吗,塔琳娜女士。”罗杰已经开始用女士来称呼面前这个稚女敕的小女孩。
“我能拒绝回答吗,尊贵的扈从先生。”塔琳娜回答的彬彬有礼。
“好吧,请原谅我的多嘴,不过我们还是得回到刚刚那个话题。”罗杰似笑非笑,把暗金匕首深深插进墙壁里,在狠狠拔出来,看着灯光下妖艳的锋芒,继续道:“如果你的表达方式,能像你的攻击方式那样果断,我想至少在发条橙,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女性,所有恶棍在提及你名字的时候,都会胆战心惊。”
“能让我在考虑一小会儿吗?”塔琳娜在次皱起眉头,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若有所思。
罗杰并不打扰她的这种状态,在欣赏很多东西的时候,他喜欢以慢镜头的方式来享受,比如一本精彩至极的畅销类小说,他绝不会像其它人那样捧着迅速从头看到尾,而是慢条斯理的逐字逐句进行品读,赏析。最后在不知不觉中走向结局,红酒与听故事也是同样的道理。而且他始终坚持自己的初衷,塔琳娜的身上,绝对隐藏着石破惊天,而且与亚瑟蓝,甚至与整个中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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