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再廷回到了德阳市休息的时候,袁自立打电话,柳再廷忙不迭赶到了袁自立的办公室,经过这些时间的磨砺,柳再廷很快进入了角色。
“再廷,玉都县的情况不错,你辛苦了。”
“袁书记,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做好的地方,您尽管批评。”
“再廷,有件事情,我准备到玉都县去调查一些情况,这件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安排好一切就可以了。”
“袁书记,我知道了,一定会安排好的。”
袁自立很满意柳再廷的态度,柳再廷就是这样,做服务工作出身的,察言观色,善解人意,不会多嘴,遇见任务的时候,不会说废话。
“想必华德恒你是熟悉的,富源煤矿,你更是熟悉的。”
柳再廷面露苦相,他没有想到,袁自立居然注意到了华德恒的富源煤矿,县里曾经想动手,清理小煤矿,强调安全生产,无奈富源煤矿上面有李贵羽,县里无可奈何。不过柳再廷很快明白了袁自立的意思,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星期一上午,袁自立告诉了鲜仲明和周开生,自己到县市去转转,不需要通知下面。袁自立这次下去,目标很明确,就是华德恒的富源煤矿,因为是秘密调查,袁自立只是带上了老马,老马是值得绝对信任的,秘书徐先勇留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日常的文件,上次的综合材料,袁自立不是很满意,袁自立告诉他,自己到利都市看看。到乡镇去肯定是不能用1号车的,袁自立听柳再廷介绍了富源煤矿的地形,不是很好,唯一的一条公路,被拉煤的大车压得凹凸不平,轿车是进不去的,最好是越野车。
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之后,袁自立和老马出发了。德阳市的公路都不是很好,沿途颠颠簸簸的,袁自立想到了,回去之后,督促交通局,好好想办法维修公路了,以前没有钱,现在也没有钱,不过路还是要整修的。大不了向银行贷款,老百姓看见这样的路况要骂娘的。
下午在路边的小餐馆随便吃了一些东西,老马驾车继续前进,越野车是老马开的淮扬市带过来的那辆车,这么长时间,一直锁在车库里面,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辆车,袁自立也想过了,在德阳市,坐着挂淮扬市牌照的车辆,不是很好,他曾经想着更换牌照,最后还是作罢了。
富源煤矿在玉都县林华乡,距离玉都县城有一百多公里,路况很不好,幸亏是越野车,否则,袁自立不要想着到林华乡。越野车进入林华乡地界时,天已经黑下来了,越野车性能很好,行驶在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隐约间,袁自立看见前方有几辆亮着灯的拖拉机,拉的都是满车的木材,袁自立有些疑惑,现在到处都是禁止随意砍伐林木的,这几辆拖拉机,如此明目张胆拉着这么多的木材,准备去干什么,袁自立示意老马,熄灭车灯,他想看看,这些木材准备拉到哪里去。车子路过刚才拖拉机出来的路口的时候,袁自立看见,地上跪着一个老人,正在哭泣。老人冲着拖拉机开走的方向哭泣。老马知道意思,马上停车了。
“老人家,怎么跪在地上了,你这是为什么哭啊。”
老人满脸的无奈和泪水,显然还有些没有从悲伤中解月兑出来,看见了袁自立,他什么都不说,冲着袁自立磕头。
“老人家,快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领导啊,您行行好,这些树,都是我们勤爬苦挣,才种出来的,您给我们一家人留下几棵,都砍了,我们吃什么啊,领导,我给您磕头了。”
袁自立注意到,老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脸上还有青斑,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袁自立还是想到了,老人一定是阻止砍树,遭遇了拳头攻击。袁自立有些惊骇,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砍树不说,还打人。
“老人家,快起来,不要跪在地上了。”
老人这时候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袁自立和老马,再看看他们身后的越野车,脸上显露出害怕的神色来,他不肯站起来,继续跪在地上。
“领导,求求您了,我不是有意要不准您们砍树的,山林我承包好多年了,辛辛苦苦的,儿子指望它娶媳妇,我们指望它活命,就这么砍了,什么话都没有,我们是外地人,不懂这里的规矩,我那个小儿子的脾气不好,我们以后不敢了。”
“老人家,你弄错了,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刚刚看见这件事情,所以问你是什么事情。”
此刻,一个脸上带血的年轻人跌跌撞撞过来了,看见跪在地上的老人,年青人眼里喷着火苗,没有理睬袁自立,用尽全力拉着老人。
“爸,起来,不要跪了,求他们没有用,大不了我和他们拼了。”
“伢,你知道什么啊,和政府拼命,你有几条命啊,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看着互相搀扶着的父子两人,袁自立神色严峻了,看来砍树的不是什么恶霸,很有可能是乡政府,只是乡政府为什么砍树,砍树做什么。
“年青人,不要激动,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就是想问问情况,这样,你们都上车,我送你们回去,走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到你们家里看看,可以吗?”
年青人这时候才注意袁自立,就着月光看清楚了袁自立和老马的相貌,的确没有见过这两人,他点点头。老人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越野车很快就到了。下车之后,袁自立看见了两间土屋,周围没有其他住户。进屋之后,袁自立发现,屋里居然没有通电。
“这里条件不好。”
年青人看来不怎么爱说话,扶着父亲坐下之后,准备去泡茶。
“不要泡茶了,我们坐坐,问问情况就可以了。”
年青人在父亲身边坐下了,袁自立看见,年青人坐下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着,显然是挨打了,身上有伤。问了一会话之后,袁自立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这父子俩不是本县人,只是因为在林华乡有亲戚,家里的土地不多,种地没有什么出路,于是决定种树,多年前,他们到这里承包了荒山,老人带着小儿子来这里种树,几年下来,种了满满一山的树,可因为他们是外地人,手续一直办不好,手里的承包证,据说是没有法律效力的。随着树木成长,麻烦也就来了,先是村里的提出来,想要收回去,老人的小儿子曾经提着斧头,到了村支书和村长家里,大概是觉得理亏,村里就没有说话了,可不久以后,乡里来人了,随行的还有派出所的干警,老人的小儿子知道厉害,不敢来硬的,乡里说老人承包的荒山属于无效行为,乡里决定要收回去,老人无奈,找到了亲戚,回到家里到处借钱打点,好不容易乡里不提这件事情了。可是,一年多以前,乡里来了一个姓华的书记,得知了这件事情,甚至没有到山里来看看,便说要严肃处理。后来,老人才知道,这个姓华的书记,据说和富源煤矿的关系非同一般,富源煤矿需要大量的林木,老人感觉到了麻烦,却是无可奈何,今天,乡里来人了,是来砍树的,老人和小儿子阻止,和来人发生了冲突,结果,小儿子被打趴下了,老人也挨了几下,要不是老人阻止小儿子拿斧头,今天很有可能要出大事情。因为承包证是硬伤,老人没有地方说理,现在,被砍走好些树木,老人甚至不知道该找哪里来解决问题。
听完老人的话,袁自立黯然,这般无权无势的农民,和乡政府对抗,无疑是弱势中的弱势,树被砍了,不知道该到哪里申冤,也许就这样算了,也许老人的小儿子会酿出大祸来,袁自立旋即想到了富源煤矿,林华乡的书记,袁自立知道,袁自立身上有一个本子,全市副科级以上干部的名册,都在里面,主要是下乡的时候,能够直接交出对方的名字,这是一种当领导的艺术,市委书记能够记住正科级乃至副科级干部的名字,会极大鼓舞下面干部的工作热情。林华乡的书记姓华,袁自立早想到了与华德恒可能有一定的关系,现在看来,这情况多半是真的。很快,袁自立想到了主意,时间已经是晚上,去煤矿也不现实了,不如去乡政府看看,模模情况。
“年青人,我看这样,你带着我们去乡政府看看,可以吗。”
老人唬了一跳,马上站起来,护着小儿子。
“领导,我家的伢不懂事,您不要计较了,我们不敢阻拦砍树了,我们不去乡政府,您行行好,放过我们。”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是市里的干部,到这里来了解情况的,刚才你已经说出来了所有的情况,我们也需要到乡政府去了解情况,看看实际情况如何,如果你们不信任我们就算了。”
袁自立有些无奈,看来这华林乡政府的名气挺大的啊,在老人的眼里蛮有威望的。说起到乡政府,老人的面色都变了。
“爸,没什么怕的,乡政府还敢吃了我不成,我正想到乡政府去问问,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凭什么不给钱就砍树。”
“伢,快别瞎说了,你知道什么啊,唉,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领导,您们走,我们不说了,不阻拦了,什么都不会说的。”
袁自立的心情愈来愈沉重,没有想到,老百姓对政府有这样的认识,这样的认识,在老人心里已经生根了,他的子女必然受影响,时间长了,政府还有领导百姓的基础吗,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袁自立不敢想下去了。
“老人家,我们真是路过这里的,也想到乡政府去了解情况,如果你不放心,就算了。”
袁自立不愿意耽误时间了,他心里窝着火,华林乡的领导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请,袁自立需要去了解,这样的时候,只有亲自去了解情况,才会清楚底细,袁自立不禁想起了柳再廷的话,华林乡地处偏僻,已经有了独立王国的味道,县里的很多指示和要求,在华林乡是行不通的,究其根源,和李贵羽有很大的关系。
“爸,我跟着他们去,没有什么好怕的,爸,你太老实了,他们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我不相信,他们敢要我的命。”
“伢,煤矿里的那些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啊,你还年轻,那么多的活头,我老了,无所谓了,你就听我的。”
年青人的主意已经定下了,看见袁自立和老马起来,他也跟着站起来了,老人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惊魂,有些疲倦了,年龄不饶人,煤油灯下,老人的脸上有着惊慌、无奈、担忧,袁自立有些看不下去了。
袁自立上车的时候,年青人准备上车,袁自立开口了。
“年青人,你的父亲不要你去,你还是在家里陪着。”
“不,我跟着你们去,我看出来了,你们是好人,乡政府那些人,到家里来过,根本不是这样的态度。”
年青人不管不顾上车了,车子启动的时候,袁自立看见老人走出了屋子,倚在门口,默默看着已经开始发动的车子,什么都没有说,估计儿子的话,他也听见了。
袁自立朝着老马挥挥手,车子启动了,到乡政府,还有一段路程,越野车赶到,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至于那些木材,袁自立暂时不去关心了,反正拖到煤矿去了,只要知道去向就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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