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谁呀?”电话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呵呵,师妹,中午休息得还好吗?”
“哦,好古师兄啊?刚刚睡了一会。待会有个家教,上午上了一上午课。要不你晚上再打来?”
我的心中有些失望。这是从去年开始就有的一种状态,忽然发现自己失去讨女孩子欢心的能力了。我想象着电话那端此刻师妹的样子,仿佛一道巨聚会上认识的。当时男孩子都拼命喝酒。女孩子不能喝的早就跑了,只能喝一点的也借故躲开了,只有几个酒量稍好的在跟男的拼酒量。我去的时候聚会已经进行了一小半,照例是几个酒鬼要罚我的酒,照例我拼命推托,照例推托到最后终于推托不了,照例我想方设法偷工减料,照例我没有逃过那些人精的劝酒术。
好在我大学里积累的酒量并没有因为最近两年的奔波而有所退步,好歹扛住了那些酒鬼的狂轰滥炸。
喝酒的间隙,我也偷眼看了那几个女孩子,有几个正莫测高深地坐着,一副等着收拾残局的样子。在她们猫看老鼠的目光下,站在老鼠的立场,我暂时不能对她们产生某种想法。
但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女孩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似乎一直那么关注地看着我。也或者她先前曾经关注地看着别人,现在又忽然关注地看着我了。我的目光碰上了她的目光,大家都是微微地一怔。
我不得不承认,她首先是因为漂亮征服了我。在第一印象上面,除非女人特别在某些方面尽情地表现自己,男人的注意力首先还是放在她的外貌上面。我不知道那几个象猫一样看着我的女孩子中是否有漂亮的,如果有可能也被我的戒心忽略了。但这个女孩并没有那个眼神,所以她的漂亮在那一刻变得那么突出。
我忍不住将目光好几秒对着她,她也怔怔地对着我。但这时候某酒鬼已经端着杯子来跟我碰杯了,我无奈地将目光从她那里移开,重新久经沙场一般面对酒局。
因为我来的晚,那些酒鬼先已经自相残杀了好一阵了,所以很快他们就感到力不从心。这时候那些象猫看老鼠一样看着我的女孩子就开始轮番上阵了。我相继化解了这几个连环的美女攻势之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她那里。
这时候坐在她旁边的女孩说道:“今晚我们的秘密武器就要出手了。男孩子接招。”然后就用手摇了摇她的手臂。
她忽然很认真地道:“我不会喝酒。”
她的这句话将所有男生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她的身上。每一双半醉半醒的眼睛都在掂量她这句话的意义。
一般情况下,如果酒桌上最后一个女孩子而且是那样漂亮的女孩子说她“不会喝酒”,那就标志着整张桌子上的男人都将不醉不归了。因为一旦她端起杯子,无论她会不会喝酒,每个男人都难以拒绝她的劝酒。而她少喝一杯,就标志着每个男人将多喝好几杯。
我开始相信她旁边那个女孩“秘密武器”的说法。当一群酒鬼被一个“不会喝酒”的漂亮女人慢慢耗上,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最后会是甚么结局。
我再次意味深长地向她那边看去。她似乎从我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不自觉地将她自己往同伴的身后藏,一边红着脸道:“我真的不会喝酒。”
这次除了几个醉的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酒鬼,其他男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集中到她身上。她红着的脸似乎否决了我们的判断。我们都在心里想,她居然真的不会喝酒,这样子不像是装的。
我这时忽然问道:“你真的不会喝酒,可是她们说你是秘密武器哦!”
她的目光又迎上了我的目光,怯怯地笑道:“这几个女孩子也是刚认识我。”
我求证地看着其他几个刚刚荼毒了我的女孩子,她们都露出了同意的目光。
我的心中大定,今天晚上最后对我的威胁警报已经解除了。
这时候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端着杯子来到她的面前:“师妹,少喝一点点,行么?”
漂亮而腼腆的师妹惊恐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吓着她了,立刻补充道:“你就稍稍表示一下,我干!”
她终于不再往旁边的女孩身后藏了,依旧戒备地点了点头。
我仰起头干掉了杯中的酒,然后将杯口朝下,作出标准的“干完了”的动作,然后将我的目光向她的杯子一瞟,又挑向她。
她见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僵持了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杯子,轻轻地喝了一口。
那一副图画立刻抓住了我的目光。到目前为止,我依然连半醉的状态也没有达到。但师妹的样子却让我想起了“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话。现在这种状态也是我某种胆量开始直线上升的时候。
我向师妹伸出了手:“师妹,将你的酒杯给我。”
师妹疑惑地看着我,终于还是把她的酒杯递到我手里。其他人这时候已经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我身上。
我便在众人的目光中,仰头喝下了师妹那杯酒。几个女孩子和没有醉的太深入的男孩子都惊叫一声,然后是夸张地“哇”地一声。师妹的脸却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因为我在当晚的表现,第二天下午我就成功地将师妹约到了海边漫步。
但我尽管靠着残存的胆量约到了师妹,却恢复了颓唐的面目。在这个时代里,文学意味着瘟疫。一个男人一旦喜欢上文学,将进入万劫不复之中。我不幸成了这少量的倒霉者之一,失业、贫困、白眼在最近两年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我。如今我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我过上了我一直鄙视的二世祖的生活。尽管我的父母不是很有钱,他们的退休金却足够帮助这个时代养活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当师妹到了海边的时候,我最后的胆量已经溶进了海鸥的飞翔中。天很高海很阔,我却总象欠了师妹什么。
这天下午我也终于发现师妹并不总是那么羞涩。在人不多的时候,她并不刻意隐藏她的人生哲学。她跟这一代所有的女孩一样,大约内心中并不喜欢我目前的生活方式。
当我用尽我的微笑陪着师妹度完一个美好的黄昏之后,我发现鸿沟在此刻已经产生了,而且似乎非常清晰。
此后的几天,我一直处在一种不稳定的情绪之中。如果不是为了怕父母担心,我不清楚我将作出什么事情来。
直到今天下午,我打了这个电话。听到她的回答,我心中明白,她只是在敷衍我。那个夜晚的幻觉,无论是我还是她,都已经消失了。梦就是梦,永远是梦。
晚上我还是给师妹打了电话,师妹说她晚上有些事情要做。虽然我知道迟早会是这个结局,但我依然对着海风发了两个小时的呆。如果不是岳川来找我,恐怕我还会继续发呆下去。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