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的某一天。
一列长长的车队,伴随着迎风飘扬的旗帜,在众多侍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来到敦煌佛窟前。
一个身穿小一号龙袍,戴着小一号龙冠的女子从龙辇上跳了下来,跑到佛窟前东看看西瞧瞧,还不忘伸手模模,可她东瞧酉瞧,这敦煌佛窟放眼望去,除了佛像还是佛像,要不就是遍地黄沙润来富丽堂皇的宫殿踪影?
女子不禁有些生气道:“方文路,你不是说风宫就在敦煌佛窟里头吗?为什么朕来这儿这么久,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大理寺丞方文路忙躬身道:“皇上,那凤宫确实是在佛窟里头,只是听说如果没人引介,任谁都无法进人。”
“朕不是任何人,朕是皇帝,堂堂南辽的皇帝,你听懂了没?”
“是,臣听懂了!”
“既然听懂了,那就去叫门!”
方文路不觉有些诧异,“叫、叫门?”
“没错倒人家家里来,总得叫叫看有没有人在家,不是吗?”
“是!”
“既然说是,还不快去给我叫门!”
“是是是,臣这就去叫门!”
方文路捋捋胡子,一把冷汗地找了座看起来比较像门的地方喊道:“南辽娥皇圣驾光临,敦煌凤宫接圣驾!”原来这个气急败坏、满肚子怒气无处发泄的女子正是童采衣。童灏死后,她在母后萧太后,以及众朝臣的敦下,正式登基成为南辽皇帝。一个女子想登基成为皇帝是很困难的,但一则南辽皇室人丁凋落而童灏又没有子息或者兄弟叔伯可以位;二则童采衣早已用童灏的身分摄政多时,朝中大臣对她处事的果断明快无不称服,对她的仁慈爱民之心也是亲眼所见,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情况下,童采衣就这么接替童灏,成了南辽的皇帝。而因为她是女子,又云英未嫁,所以南辽人便送了她一个娥皇的封号,取其娥眉女皇之意。但这个娥眉女皇好虽好,做起事情来魄力十足、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甚至还把童灏所立下的三宫六院全废了,只留下些许服侍的宫女、太监。可偏偏只要遇上和“楚云章”三个字有关的事,准叫这娥眉女皇顿失气势,一霎时就变成又蹦又跳又没耐心的小暴君。好比现在,她硬逼着方文路去叫门就是一件。
这佛窟幅员多大啊?凭方文路小小一个大理寺丞,就想叫开门?
可童采衣才不管这些,她就是要方文路叫门;如果方文路叫不开门,那就叫所有人统统都去叫门,一直叫到宫开门,把她的云哥哥交出来为止,谁让他居然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回敦煌,哼!唉!可怜的方文路,这么个人辈子没出过远门的胆小文人,怎么叫得开门?于是就成了这么一幅景象。
但听得上万名侍卫,加上太监、宫女,有阴有阳,有高有低,有男有女,大家一起喊着:“南辽娥皇圣驾光临,敦煌凤宫接圣驾!”一时间声高震天,大地都为之震动,连黄沙都给叫跑了不少,偏偏那敦煌佛窟不动如山,佛像依旧是佛像,风宫依旧不知何在。
眼看这么多人叫嚷着,却依然无法让凤宫开门,童采衣真是又急又气,该死的楚云章!竟然还不出来?难道真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出来吗?童采衣气极,既难过又伤心地嚷嚷道:“楚云章,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放火烧了凤宫,让你这只凤凰变成烤乌鸦!”可敦煌佛窟依然不动如山,显然楚云章并不在乎自己会变成烤乌鸦。
眼看威逼无效,童采衣又嚷嚷道:“楚云章,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既然你不爱我了,那就休怪我无情。我要回去立三宫六院,还要册封一个皇后、两个贵妃、四个昭仪、八个捷好、十个婕娥、十二个容华,十四个……”“十四个什么?是美人还是才人?”一个男子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一抹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佛像旁,远远瞅着童采衣。童采衣眼睛一亮,咚咚咚地跑到那男子面前,兴奋地大喊:“聿丰哥,是你!你可终于愿意出来帮我开门了!楚聿丰作势拉拉耳朵,一副童采衣你好吵的表情“你这丫头,要是我再不出来,只怕你这魔音穿脑,不知要毁坏我多少尊佛像呢!”童采衣不好意思地红了睑,“聿丰哥,云哥哥呢?哥哥在哪里?我想见他!”楚聿丰微微一笑,“走吧,老六早就在等你了!
童采衣开心地点头,不忘回头吩咐道:“方文路,你就在外头等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发出半点声音,也不准离开半步。如果这佛窟的佛像少了一角,我都饶不了你,知道吗?”方文路苦哈哈地领命,“臣遵旨。”
交代完毕,童采衣在楚聿丰的带领下进人风宫。
但见朱栏玉砌,峻宇雕墙.云屏与珠箔齐开,宝殿共琼楼对峙。眼睛里所看见的是珍禽异兽,满天彩霞;耳朵里所听的是仙乐飘飘,荡气回肠。这简直比自己的皇城还要像皇城,说是天宫也差不多了。
童采衣问道:“云哥哥在哪里?我想见他。”
楚聿丰指着前方一个正冒着熊熊烈火的火池道:“不就在那儿?”
童采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真是大惊失色。原来楚云章竟站在烈火中受着烈火焚身的煎熬,而那火焰已经沿着他的衣衫往上燃烧到他的头发,随时都有将他吞没的危险。童采衣心中大恸,想都不想就要闯入,“云哥哥,云哥哥!"
楚云章见状,连忙阻止了童采衣的举动,“采儿,别过来,你过来的话,你也会死的?”童采衣哭着摇头,“我不要,要死的话,我们一起死,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不可以!”“傻采儿,别哭了,云哥哥就是怕你知道了会伤心,所以才悄悄离开,想不到你这傻丫头还是赶来了。”童采衣边哭边奔近火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受这种烈火焚身之刑?你又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对你?”“采儿,云哥哥当然有做错事,最大的错误,就是用九凤玦去杀人。
“九凤玦?你并没有用九凤玦杀人啊?是他们自相残杀的,这怎么可以怪你?”“小傻瓜,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钺天吗?”
童采衣抽抽噎噎地没有回答,过度的惊讶与伤心,早让她哭傻了。
“那是因为我在凤宫掌管一切刑名惩罚,所以叫钺天。可是我这掌管刑名惩罚之人,却知法犯法,用天地间的灵物九凤玦去杀人,这难道还不该罚吗?“不,那怎么能算是杀人?如果不是他们心术不正,贪婪不知足,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再说,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这么做的,如果要罚,那就连我一起罚好了,不能只罚你一个!”
楚云章来不及拒绝,便看到童采衣已经跨过火池投入自己怀中,一时间竟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你、你这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死的?”童采衣紧紧抱住他,小脸贴在他道,可是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可是你死了,南辽怎么办?你已经是南辽的国君,做事情怎么可以如此冲动?即使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南辽成千上万的百姓着想,不是吗?”“一国之君也是人,一国之君也需要有人爱,如果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保不住,那我当一国之君还有什么乐趣?谁喜欢就让他当好了,我宁可陪你一起死。”“你这小傻瓜,云哥哥值得你这么做吗?”他用额头抵住她的,又宠又怜地低声骂道。童采衣双手环在他腰上,娇声回道:“我是小傻瓜,那你就是大傻瓜。你是敦煌九凤,掌管凤宫刑名赏罚的钺天,却为了我纤尊降贵,当什么御前一品带刀侍卫,甚至连九凤玦都可以不要,我值得你这么做吗?楚云章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说来,我们是两个傻瓜,天生一对?”
“对,我是小傻瓜,你是大傻瓜,我们注定要永远黏在一起,生一堆傻瓜宝宝。”“傻瓜宝宝?要生傻瓜宝宝还得先拜堂呢!走,咱们去天女那儿发誓、拜堂去!”楚云章拉着童采衣往外一跳,而童采衣此时才发现,那围绕着两人的熊熊烈火,早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潺潺的清水在两人脚下。童采衣诧异极了,“云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火……”
“这叫凤池,又叫水火同源,是凤宫用来考验人心用的。”
“考验人心?”
“嗯!你应该知道所谓的天火焚身吧?”“知道。”
“天火焚身是凤宫处罚背叛者的一种刑罚,因为凤宫的人在成亲前,都必须在天女面前发誓,要一辈子相扶相持,至死不变;若违背誓言者,将遭受天火焚身之苦。你我刚刚所经历的,就是天火焚身之刑。”童采衣偏过小脑袋瓜,又左瞧瞧右瞧瞧,发觉自己不仅毫发无伤,连衣角都没沾到水。她又看看楚云章,绕着楚云章转圈圈,发现他也是毫发无伤。
于是她摇头,“没有啊!你没受伤,我也没受伤,为什么你会说我们经历了天火之刑楚云章哑然失笑,忍不住抱紧了她,“傻采儿,你不知道我们两人间的爱火,胜过世间一切烈火吗?”这一语双关的话,听得童采衣双颊羞红,“云哥哥,你!”
他凑过嘴,温柔地亲吻着她,“走,咱们见天女去。”
楚云章拉着童采衣东弯西绕,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又往下爬了十来阶的石阶,终于来到一扇门前。“到了!”楚云章在门前站定。“采儿,把门推开来看看。”
童采衣不疑有他,使尽吃女乃的力气把那扇石门推开。当石门一开,眼前陡然一亮,童采衣忍不住失声惊呼:“哎哟,好美的人啊!”原来那石门后面,立着一个宫装美女,一手捻着彩带,一手拿着花篮。
童采衣从没看过这样一个美人,竟然站着发呆,直愣愣地瞪着那女子看,“你是谁?你好美啊!”楚云章笑着从后面环住她,“傻瓜,这是一尊玉像,你没发现吗?
童采衣根本不相信,“胡说,这怎么会是玉像?你瞧她衣裳会动,双眼莹然有神,我走到那儿,她就看到那儿,这怎会是玉像?”“不信?你伸手模模。”
童采衣半信半疑地伸出手,往那女子脸上模去。但见那女子白玉般的脸隐隐透着红晕,看似与常人无异,可当手一接触,冰凉的触感立即告诉她,这不是人,这真的只是一尊玉像。童采衣小嘴开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她真的不是人…”
“她当然不是人,她是天女。”“天女?”
“对,她是凤宫原来的主人,朱雀天女。”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
“听说朱雀天女原本是有一个伴侣的,可是他不知为什么弃天女而去,天女伤心下,就把当初他为她所雕的玉像放在这儿,并立下誓言,凡凤宫之人成亲前,都必须带着伴侣来此发誓,终生相扶持、永不改变,违者将遭天火焚身之苦。”“那我们刚刚所经历过的,就是天火之刑?”
“没错,正因为我们已经通过天火之刑,所以我才带着你来这里见天女,毕竟我们早已是夫妻,比不得一般伴侣,不是吗?”童采衣脸红地瞪了楚云章一眼,双膝一屈,就在天女像前跪了下来,“天女在上,我童采衣愿嫁楚云章为妻,一生一世相扶相持相爱,如有违背,愿遭五雷轰顶、天火焚身之苦。”楚云章也跪了下来,“天女在上,我楚云章愿娶童采衣为妻,一生一世相扶相持相爱,如有违背,愿遭五雷轰顶、天火焚身之苦。”两人对着天女像拜了三拜,又互相拜了三拜,然后相视一笑,握住对方的手站了起来。
童采衣偎在楚云章怀中小声说:“云哥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丈夫了吧?”楚云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是啊!”
小丫头有些神气地道:“可是……我是南辽的皇帝耶!”
他斜睇着她,一派的潇洒自在,“那又如何?纵使你是皇帝,也无法改变你是我妻子的事实。”“可是皇帝不是应该都有皇后吗?”
“是啊,是该有皇后。”
“可是我是女的,你是男的,男的怎么当皇后?”
楚云章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随你便,只要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丈夫这就够了。”“可是皇帝不都有三宫六院吗?”
楚云章眼睛霍地瞪大,似乎有些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了。
他露出一个带着些许邪气地笑容瞅着童采衣,“我想起来了,刚刚有人在外头嚷嚷着,说什么要立一个皇后、两个贵妃、四个昭仪、八个捷好、十个婕娥、十二个容华是吗?”童采衣有些心虚地玩着手指头,“谁教你把我丢在南辽,等我来到敦煌,你又把我扔在外头不理我,所以我就想,反正当皇帝嘛……”楚云章伸手一把抱住她,俊脸凑近她,“当皇帝如何?当皇帝就可以三宫六院吗?”“其他皇帝不都是这样做?”
他将她放倒在地上,结实的身躯缓缓压住她,“其他皇帝如何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我绝对不允许你有其他男人,连看都不准看,知道吗?”“可是人家刚当上皇帝,有好多事要做,你又什么都不管,把我一个人丢在南辽,人家、人家……说了半天,原来小丫头在意的是楚云章把她一个人丢在南辽的事。
楚云章恍然大悟,搂着她躺在自己身上,“傻瓜!我不是故意要把你一个人丢在南辽。我只是觉得,童灏刚死,你身为新君,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再者,如果让朝中大臣或南辽百姓知道,他们的国君童灏,竟是为了九凤而死,那么他们会如何看待你我?”提起童灏的死,童采衣不禁脸色一沉,“其实皇帝哥哥的死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鬼迷心窍,识人不明,妄想着一统天下,才会发生这种无法挽回的悲剧,所以怎么能怪你?”楚云章轻抚着她的小脸,“那你会怪我吗?怪我和上官要儿做出那种丑事?“说不怪你是骗人的,毕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心上人做出这种事,但是当我看到她为了九凤玦,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时,我突然发觉自己好幸运,幸运得可以拥有你,拥有你的人、你的心。”说着,童采衣仰起头亲了楚云章一下。
楚云章老实不客气地接受了,并反被动为主动,将童采衣压在身下,大手自然地解着她的衣衫,无数的吻同时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和她的小嘴上。童采衣喘息着,“不成啊,云哥哥,天女在这儿,我们不可以……”
“天女不会说话的!而且天女看到我们如此恩爱,高兴都来不及了,哪会有意见?”“可是方文路……”
“方文路怎么啦?”说话的同时,楚云章已经解下童采衣的龙袍,露出她龙袍底下那玲珑有致的窈窕身躯。他不懂,两人亲热干方文路何事?“方文路还在外头等我……”
楚云章堵住她的嘴,重重地吸吮着,“让他等好了,天底下有什么事比我们两个生傻瓜宝宝来得重要?”“可是……”
“闭嘴,我的小皇上,你的可是太多了,我不想听。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再讲可是两个字。”“可是……”
童采衣一句可是还没说完,已让楚云章吻住了。
至于她后来有没有再讲可是,那只有她和楚云章两人知道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