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沥哗啦的下个不停。
在这条杳无人迹的山路上,不是奇岩怪石,就是一片黄沙大漠,原本的干涸萧瑟,热气袭人,经过这场倾盆大雨一下,倒是消了些暑气。
轰隆隆的雷雨中,一名披著黑色斗篷的骑士驱策著胯下的悍马,在泥泞的黄土路上奔驰,当瞥见闪动著红色火光的山洞时,骑士立即策转马儿奔向该处——
一冲进洞口,一股恶臭立即扑鼻而来,他浓眉一皱,顿时看到恶臭的来源,就是那名瘫在火堆旁,浑身脏到看不清楚五官的乞儿身上发出来的。
此时,熟睡中的晨懿也迷迷糊糊的醒来,她似乎听到了马蹄声。
她张开了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矗立黑色巨影,她倒抽了口凉气,吓得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来,“你是谁?”
“一个过路人而已,小乞儿。”
男人低沉的嗓音陡起。
晨懿眨了眨眼,看著该名男子翻身下了马背,月兑上的罩头斗篷,顺手就丢在一旁的石头上,再从马背上的袋子里抽出了一条干净的毛被,但令她错愕的是,他并非是把那条毛被拿来自己用,而是拿来擦拭马儿身上的雨水,在拍拍马儿的头后,这才将毛被披到一旁的石头上,接著,很大方的坐在她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升起来的火堆旁。
这男人是熊吗?除了浓眉大眼外,只看得见一脸胡髯,整个人看来冷酷而剽悍,一袭灰色的陈旧衣袍看似穿了几十年,看来比她这从格格落魄成乞丐的天之骄女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
男子不是没看到那双圆亮黑眸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只是小乞儿一身黑漆漆、脏兮兮的,他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
思绪间,他从袋子里拿出几颗馒头,不意外的看到小乞儿的眼睛登时一亮。
“拿去吧。”他丢给她一颗,看她像个饿死鬼的大口大口的吃,浓眉一皱的提醒,“别噎住——”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猛捶自己的胸口,他连忙拿了水袋丢给她。
晨懿急著接过手,一边仰头灌水一边用力捶胸,好半晌,她才吐了口长气,眼泛泪光的把水袋交给他,“谢谢。”
男子瞥她一眼,再看了看这个宽敞阴凉的山洞,并无其他马匹。离这个山洞最近的城镇也有百里之远,再往前,就是最接近前线驻军营地的边城……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一个人落在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吗?”
晨懿瞧见他那双深邃冷峻的黑眸中的思索,不难猜测他在想些什么。因为她这一路上能遇到的人有限,他们对她都有同样的疑问,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乞讨过活,不饿死才怪!
“人各有志。”男子淡漠回答,不想搭理的态度明显。
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里跳跃著态熊烈火,她却有一种置身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因他而为之冻结。
晨懿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搓搓冒出鸡皮疙瘩的手臂,只是他是这七天来,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同类,她还是忍不住的更凑近火堆,在劈哩啦的熊熊柴火声中与他交谈。
“壮士打算往哪儿走?”
她一双骨碌碌的黑眸瞄向那匹乖乖站立在洞口的黑色骏马,开始思索著是要趁这个男人熟睡后,偷马走人,还是有良心一点,卑微一点,拜托他载她一程?
这一路北行路程比她想像的远太多,银票全花完了,接下来只能靠她这双腿儿,虽然她已是脚痛腿麻了,但为了帮好友,她也心甘情愿,而如今既然有匹马儿在眼前了……
他沉默不语,连带的也让这山洞里出现凝滞的窒息感,害她不舒服了起来,于是主动的打破了僵局,“嘿,相逢即是有缘。何况,这山洞是我先占的,火也是我升的——”
一锭银两在眨眼间突然落到她的脚边,她身子前倾的拿起,瞪著那男人以手当枕的躺下小憩,大为不满。“你真把我当乞丐了”
他只是睁开黑眸冷冷的瞟她一眼,便又阖上眼睛小憩。
他这一路在北京及边塞来回奔驰,不知跟多少阴狠的江湖人士动手,光从一个人的眼神,他便能看出是否带有敌意,而这个小乞儿那双黑眸太过率直,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徒。
“你——”晨懿气得咬牙。这一趟从江南落水后,她一路独自往北,实在看了太多男人的嘴脸,是美人,就色迷迷的好生伺候,在她刻意把自己全身行头跟个小乞丐交换后,男人见著她便捂住口鼻的闪人。
她可是个理性的人,还不至于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所以,基于这一趟远行的灾难全始于那个没担当的秦莫将军,这个像熊般的男人,她是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要是再不把握,她便决定偷了他的马闪人!
“咳咳!”她轻咳两声,看著仍然阖眼休息的男人,“其实我现在的确是一人饱,全家饱——”
“看得出来,也没志气。”他眼睛未张的打断她的话,“所以,闭嘴就好。”
眨眼间,一小袋碎银子又丢到她面前。
她明白,这是嫌她吵,要她闭口的施舍钱,可是——“你少看不起人!我要上军营去呢。”出门在外,银子不嫌多的,所以,她还是将碎银子揣进怀里的百宝袋里。
此路前去就只有一处军营……男子浓眉一拧,缓缓睁开眼睛,细细打量那一头纠结脏乱的黑发,一身粗布破洞棉衣,一双同样陈旧的布鞋。脏兮兮的脸上也看不出岁数,但若是往军营去,必是男儿无误。
“你上那儿做什么?”
“当差啊。”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干么一脸瞧不起人的样子!
“我不知一个乞儿能当什么差?”这小子未免太过天真了!
晨懿瞪眼气怒的斥道:“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这叫伪装,否则怎能一路平安的混过来嘛!”
“为什么要伪装?”他不得不承认这引起他更大的好奇,本以为只是名乞儿,但说到“伪装”,这便事关边陲安全。
“因为我长得太美了嘛!”她月兑口而出,但一见他好不容易睁开的黑眸又再次闭上,她明白他是懒得再跟她废话下去,于是急急的拍胸解释,“呃,我的意思是我长得比女人还像女人啦,一些登徒子想轻薄我,所以我才搞得混身恶臭、脏兮兮的,那些人才不敢乱来。”
这一席话有一半真一半假,一路女扮男装的她的确是因为那张皮相太漂亮了,招致不少轻薄,但真相该说是她所托非人啦,差点让人给非礼了!原本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也全毁了。
“那些登徒子大概全瞎了。”
男子并非刻薄之人,但就他眼前所看到的,这个乳臭未干的乞儿嗓音略尖,还以“美”来自我形容,就一个男子汉来说,他无法忍受。
“你——你——”晨懿咬牙指著他的脸,却气到说不下去。
好,这么污蔑她,那就别怪她将他丢下,反正他看来壮得跟头牛一样,饿个几顿看来也不会怎么样!
她倏地起身,“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乞丐也有自尊的,我不屑跟你同处在这洞穴里!”
晨懿快步的越过他身边,但左手已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一个刻意的踉跄,她双脚打结的跪跌在他身边,左手往他的口鼻捂去,可没想到这名粗犷男子动作极快,一手迅速扣住她的左手。
“痛?”她低呼一声,连忙放掉手上的药粉,这一招男人可没有料到了,当那些白色粉末落下,他脸色一凛,猛地放手挥拂,但仍有粉末吸入口鼻。
“你——”一股晕眩袭来,男子一脸不敢相信的瞪著那双黑眸透出狡黠之光,“该死!”他太轻敌了!瞬间,黑暗立即吞噬了他。
“呼!”晨懿眨眨惊惶的眼,大大的吐了口长气,搓搓被他扣得发疼的左手。这男人的手劲还真大,反应也够快,不过,这包迷香可是她交友满天下才得来的好货,只要让人吸上一点点就会昏……
她柳眉突地一皱。等等,惨了!她忘了先吞一颗解药,这会儿连自己也昏昏欲睡,完了,完了!她身子紧接著一晃,她忍著晕眩,急著要从怀里掏出解药来,但来不及了,下一秒,她立即昏厥过去,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就倒卧在这名粗犷的男人身上。
雨停了,繁密的叶子随风轻颤,落下了更多的雨滴,但放晴的天空早已被一大片瑰丽的霞光渲染,已是黄昏时分。
男人皱眉醒来,深吸一口气——
好臭!他难以置信的瞪著靠在他下巴,头发纠结肮脏的小头。这小子!
他黑眸半眯,大手往小乞儿的衣领一抓,将对方从身上拎起,丢到早已熄灭的火堆旁,看著那些散落在身上及地上的粉末,他不敢再大意,屏住气息的拍去,再退到上风处,不意外的,那个自作自受的小乞儿也在此时悠然转醒。
“噢?”晨懿皱著眉头,抚著发疼的后脑勺。怎么这儿会疼呢?
她傻愣愣的坐起身,下意识的看著后面。原来刚刚是枕在一块小石头上,难怪会疼。
“吓!”她猛地吓了一跳,瞪著端坐在对面的男人,然后想起一切,她想也没想的就起身要逃,但才跑一步,男人大脚恶意的一伸,她便跌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痛得申吟。
真是的,她跟他显然犯冲,才遇著没一天,她就这儿疼、那儿疼的!
“你迷昏我想劫财?”男子冷冷的问。
“我、我想要你的马,我说了我要去军营嘛。”她揉著额头跟鼻子,真疼。
他一挑浓眉,“从军前先大捞一笔?”
“我才不是去从军的,哎呀,反正,我就算想当偷马贼也当不成,拿迷药迷昏你是迷成了,还白痴的连自己也一起弄昏了,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晨懿边说边偷瞄他,但他只是冷冷一瞥,毋需言语,就足以令人屏住呼吸。这个男人真的很冷酷耶!
她低著头,稍稍以手指按压眼角,让眼泛泪光后,这才可怜兮兮的抬头看他,“但我能怪谁呢?从小就是个孤儿,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乞讨跟流浪,没上过学堂,也没读过书。”
“你的口气用字听起来不像文盲。”
“那当然,有句话不是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走了何止万里,什么样的人没看过,什么样的话又没听过,我天资聪颖——”
“却不思上进!”
“不思上进我……”她哽咽,突然全身抽搐、嘴唇颤抖,眼眶里迅速的盈满了泪水,“你以为我爱弄得脏兮兮?以为我爱让人施舍,以为我爱偷人家的东西,被抓到时让人又骂又打,全身伤痕累累……呜呜呜……
“为什么我乞讨了碎银子,不是拿来填饱肚子,而是去买迷药,还不是因为会被当成女人欺负,那种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被遗弃还被糟蹋的感觉,像你这种长得又高又壮,一看就是吃得饱饱、穿得暖暖的人是不会懂的!”
晨懿环抱著自己,把头埋在膝盖上,抽动著肩膀,泪水鼻涕直流,这种戏码对她而言太简单了。
“你——”他眉头深锁。
“呜呜呜……你走吧,反正一个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的人,连老天爷都放弃的人,我还在乎一个人吗?你快走!”
她仍趴伏在膝上,头也不抬的朝他挥挥手,却在心中暗暗嘀咕——
快走!别跟我计算我用迷药迷昏你、偷你马儿的事就好!
他面无表情的瞠视著,“我走?你迷昏我想偷走马儿一事就这么算了?”
她一愣,低低呜咽,“你、你连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我已经这么可怜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像你好手好脚却做些偷鸡模狗之事!”他口气极为不屑。
“才不是呢,我不是说要上军营了吗?”她受不了的抬头叫了出来,“那你是想怎样?把我逮到衙门吗?”她演得好累啊,这家伙怎么这么爱训人。
“这是个好建议。”
晨懿一愣,傻眼,“不、不会吧”
格格进衙门,这很丢脸耶!而且还是这一身落魄状。
她想也没想的就跪下求饶,“英雄饶命啊,不要闹这么大吧?可怜我已经无父无母,可怜我好不容易才要像个男子汉到边关当兵,呜呜呜……什么壮志未酬……什么先死的?呜呜呜……我只要进了衙门还能活吗?爹……娘……我干脆——”
“够了!一个男人哭得像个娘儿们,简直可耻!”他冷声斥责。
她扁起嘴儿,眼泪还是扑簌簌的掉,但脏兮兮的脸上像是有油、有炭似的,仍没半点儿干净,她用袖子轻拭,就是故意不擦干净自个儿的脸,“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现在不哭,还有机会哭吗?呜呜呜……”
他烦躁的抿起唇,“好,我给你机会。”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包碎银子丢给她,“这一次饶了你,但别再被我逮到。”
晨懿呆呆的拿著碎银子,看他起身往马儿走去,她急急的跳起身来,奔上前的抓住他的手臂,求道:“要把我丢下可以,但别丢在这儿成不成?让我上马。”
他冷冷瞟了眼她的手,再冷硬的看著她,“你到底是愚蠢,还是贪婪——”
“都不是!我是脚酸了,下个镇在哪里我连点方向都没有,你给我银子,我要是走岔了路,这银子能填饱肚子吗?”
他半眯起黑眸。这小子是在埋怨吗
“我保证绝不使坏,真的,我身上的迷药也只剩刚刚那一点了,没了,现在就剩这包解药而已。”她空著的另一手先是从怀里掏出一包解药丢在地上,再高举起手发誓,而另一手因怕他落跑仍紧抓不放,“如果我还不识好人心的做出下三滥的事,必遭天打雷劈。”
他冷冷盯视她,似在思索。
怕他信不过她,一人落跑,晨懿急著又道:“我再发誓,若是所言不实,那就喝水呛死、吃馒头噎死——”
“可以了。”
听一个男人像个女子碎碎念的,他终究被逼得开口,但那张脸可臭得很。
他沉默的收妥毛被,放入袋子,再将斗篷披上系好后,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伸手给她,“上来。”
晨懿连忙抓住他的手,俐落的上了马背,坐在他的后面。
“你不怕我从后面暗算你?”他胆子颇大的嘛。
他头也不回的冷声应道:“你是在建议我把你丢下去”
她一愣,吐舌,“当然不是!我闭嘴,闭嘴。可是,我又臭又脏你不介意——啊?”
他突然策转马头,奔出洞外,她整个人往后仰,差点没摔下马背,好在她及时抓住他的斗篷,整个人撞上他硬邦邦的背。
痛啊!她皱著眉、喘著气儿,双手紧紧揪住斗篷。这个男人,到下个城镇,她绝对要离他远一点儿,他根本就是灾星转世,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不过,晨懿想是这么想,但她的恩人显然另有打算,在快马奔驰约莫两个时辰后,他们便抵达一处热闹的城镇,虽然入夜了,但镇里仍是灯火通明,只见他先行下了马,到一家绸缎庄里,她不解的跟著下了马背,只见他不一会儿就走出来,手上多了一袋东西。
男人把那袋东西丢给她,“到对面客栈去。”
她抱著这袋东西,低头打开一看,眉头一皱,竟然是一套男装,“那个……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我可以自己去边关——”
他冷声一喝,“快走!”随即拉著马儿往对面客栈走去。
晨懿双肩一垮。这男人怎么阴阳怪气的?先前是她拜托他载她,这会儿他不是该乐得甩下她吗?怎么还这么多事
男人拉著马儿一到客栈门口,站在门前的店小二立即哈腰走出来招呼,“客倌,请进。小瑞,把马儿牵到后面的马厩去。”
一名叫小瑞的帮手立即跑出来,接过男人手上的缰绳,拉著马儿往另一边去。
这时,店小二笑咪咪的迎接这名粗犷挺拔的客人入内,只是一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小乞儿,眉头随即一皱,半掩著鼻子,便挥手赶人,“快走——”
“他是跟我一起的,店小二,先给他一间房,备个水给他沐浴。”
男人的脚步一停,头也不回的交代。
“呃?哈哈,是,客倌。”干笑两声,店小二困窘的哈腰。
“等等,你干么?”晨懿著急的走到男人面前,看著他不怒而威的脸庞,“真的不可以只到这里就行了吗?我可以自己去——”
他眼神陡地一冷,吓得她后面的话全卡在喉间出不来。
“送佛送上天,你说要到军营,我就把你带到军营。”
他想过了,目前军队并无征兵,就他所知,也无任何职缺,与其让这个乞儿不知如何的混进军营,倒不如把他安插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她瞪大了眼。那怎么成她是要混进去的啊,可没打算真的去从军。
“恩人其实不必费心,真的,你——”吞咽了口口水,看他愈形严峻的脸庞,她压根说不出话来了。
“听好,我这辈子最讨厌欺骗我的人,你最好乖乖的照做,不然,我照样会把你送进——”
“知道了,知道了啦!”
天啊,她是招谁惹谁了?晨懿苦著一张脸儿跟著店小二的身后走,而旁边几桌的客人都因为她身上的异味不是皱眉就是掩鼻,恨不得她快快通过,可她不仅走得慢,还走没几步便回头,眼巴巴的看著他,仿佛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见他无动于衷,她终于死心的对他说:“我把话先说在前面,我洗干净后,长得有点儿像女人,但绝对不是女人。”
敢情这名跟乞儿没两样的流浪汉,对自己的外表还很有自信?众人啼笑皆非,仅以一种可笑的眼神睨著她。
晨懿可没心思管那些人,她一见男人那双黑眸闪动著犀利冷光,立刻便道:“好好好,废话少说,把自己弄干净是吧!”
“知道就好。”
她叹了一声,看著店小二,“走吧。”
“呃,请往这里走。”店小二带路,往二楼厢房上走。
一进厢房,店小二立即退出门去。
晨懿吐了口长气,坐在床缘,不一会儿,店小二就跟两名小厮扛进了一个浴桶,再注满了水后,赶紧退出去,这一室气味著实太难闻了。
把门关好,窗户也紧闭,她正要月兑衣时,门却晃了一下,像是有人要开门却进不来。
门外的人在发觉房门被闩上后,立即冷声道:“开门!”
她咽了口口水,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开门,没想到他却大剌剌的走进来。
“呃?你——我要洗澡!”
“我要睡觉。”为了赶回军营,他已披星戴月连赶好几天的路,现在既然下榻客栈,他当然要好好睡上一觉。
晨懿瞠目结舌的看著他月兑掉鞋袜就上了床,“那、那个——”
“你洗你的,我睡我的。”丢了这句话,他将被子拉起盖好。
“可是——”
“你是不是男人”
“当、当然是啊!”
“那就别废话。”
“可是,我不习惯有人在时——你你你干什么?”瞧他突然气呼呼的起身走向她,她吓得揪著领子往后退两步,就怕他会乱来。
“你以为进军营后,你一人住、一人洗,以为你是主帅、还是将军?”
“我知道了啦,但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一下嘛,我、我不习惯洗澡,成了吧!”真是的,她是上辈子忘了烧香吗?怎么会遇到这号人物啊!
他眼内冒火,“我警告你,你再像个女人一样拖拖拉拉的,为了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我毫不介意把你剥光了,丢进浴桶里!”
“行了,行了,那你背对著我睡成吧,就这条件,我马上洗。”她又气又急。
他抿抿唇,这才重回床上躺下,转身背对著啰唆的小乞儿。
晨懿狠狠的瞪他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随身的布包拿下,从里面拿出一卷干净的布条,一边偷偷看著床上男人,再小心的贴靠在浴桶,把手伸进衣服里,解开那缠胸布又放进布包内后,她看著桌上的油灯,深吸口气后,用力的把它吹熄了。
“我、我这样比较习惯啦,我都在黑暗中洗澡的,乞丐嘛,哪来奢侈的油灯可用。”她急急解释,就怕他又跳下床来教训人。
好在,静寂黑暗中,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她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窸窸窣窣的月兑了衣服跳进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