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礼回杭州一事肯定早早就传开了,因此他们才刚返抵杭州,就见到百姓们夹道欢迎、挥手叫喊。
“秦亲王!”
“秦亲王回来了!”
坐在轿里的谢雨茵看着那长长的人龙,不由得露出一脸的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
他但笑不语。
她想起离开京城的前一晚,朱贝儿跟她聊起她所知道的秦惟礼。
杭州一直是个富庶之乡,但也因‘油水’太多,一些政务官藏污衲垢、贪贼枉法,让百姓的日子是愈过愈难过,但自从秦惟礼以亲王的身分,奉皇命取代贪渎的江南知府当起地方父母官后,许多送钱、送礼想买通权贵的商贾大老一个个被揪出来法办不说,就连那些仗势贪污的皇亲权贵也一并送办。
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三把火可烧得大快人心,再加上他为百姓请命减免税租,又安排穷困孩童免费上学堂,设立津贴让无依老人得以安享晚年……几年下来,林林总总施行了好多数不清的德政,百姓们安居乐业,‘秦亲王’这三个字也成了百姓们口中的活菩萨。
此时此刻,她可真明白什么叫活菩萨了,她眨着星眸,看着街上男女老少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再看着俊俏斯文的秦惟礼,忍不住笑逐颜开。
“你笑什么?”
这么受百姓爱戴的男人心里居然只有她,她好感动啊。
“你到底在笑什么?”他被她笑得有点儿尴尬。
“偏不说。”
他正想将她搂进怀中时,轿子停下来了,他看了外面一眼,“到了。”
她探出头看着那红墙绿瓦、豪华中又不失典雅气派的‘秦王府’,突然有些怕怕的,咬着下唇看着他。
“有我在。”这句话让她安心了不少,她点点头,微笑了。
秦惟礼牵着她的手下轿,向围观的百姓们点点头,只见大家惊艳的目光全盯着有着倾城之貌的谢雨茵,再见她娇羞的也向大家点头示意,他才牵着她的手走进府第。
正当一大群排排站的丫鬟、小厮们正要开心行立时,在另一边的亭台上,突然走下好几位一看就知道是名门千金的美人,她们身后都有丫鬟随侍,每个人都笑盈盈的走近秦惟礼,但这只是表相。
谢雨茵注意到她们都有些小动作,有的用手时拐人,有的用脚绊人,大家挤过来挤过去,就连身后的丫鬟也参一脚,努力将自家小姐挤进她跟秦惟礼之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手握得不够紧,她居然被人群挤开,还被推得愈来愈远。
天啊,她被挤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才看到七、八个姑娘全围在他身边,个个脸色温柔,轻声细语的跟他说话。
谢雨茵柳眉一拧,不太开心的看着他的表情。他看来也该死的温柔,是不是吃错药了?不知道她会吃醋吗?
还有这些闺女们,这样的行为叫知书达礼吗?
那她认命的学那一大堆让她大吼大叫的鬼礼仪干啥?只要比谁的力气大就好了嘛!
正在嘀嘀咕咕时,一名千金被硬挤了开来,还撞倒了她,她跌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手就被另一只三寸金莲踩到!
“噢呼……痛!”
她朝红肿的手指吹吹气,腰都还没站直,竟又被另一名千金给碰撞到,让她又跌了个狗吃屎。
“太、太……太过分了!”
她气得全身发抖,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要是能施展武功,她早就把这些女人全都打趴了。
她气呼呼的站起身,靠着怒火加持的蛮力,又踢又打的推开那些粗蛮千金,揪着一脸无辜的秦惟礼,“你他女乃女乃的,没看到我——”
“我就是他女乃女乃。”
一个严肃冰冷得足以令人脚底发寒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
谢雨茵诧异的瞪大了眼,看见秦惟礼正拚命向她使眼色,于是她慢慢的松开手,怔愕的看着刚刚还在争风吃醋的各家千金,此时竟全都一脸端庄的排排站好,嘴角微扬不露齿,轻声轻语的欠身喊着,“秦老夫人好。”
秦惟礼以眼示意要她转身打招呼,她点点头,深吸口气。该死的,她从前偷东西都没这么害怕。
她缓缓转过身,脸色陡然一变,竟口吃起来,“僵、僵……僵……”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秦惟礼心脏‘咚’的漏跳了一拍,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及时伸出手捂住她快要说出的‘尸’字。
“她是我女乃女乃。”他在她耳畔轻声道,但已被她吓出一身冷汗,这‘僵尸’一词出口,她可永远成不了他的妻。
谢雨茵猛往喉咙里咽口水,杏眼圆睁的瞪着眼前这名有张风干橘皮脸的老妇人,就连那一双手也瘦削得有如皮包骨,虽然她一身绫罗绸缎,颈上簪着翡翠玛瑙发钗,浑身贵气,但可怖的是,松弛的眼皮垂下,让那双老眼只留下一咪咪的宽度,而两道锐利的冷光从那眼缝中迸射出来,直教人毛骨悚然、遍体发寒!
“我是他女乃女乃,你是……”秦方秀那张不苟言笑的老脸上,挑剔的目光正冷飕飕的在她身上打量。
“女乃女乃,她就是我在家书上所提到的雨茵,谢雨茵。”
秦惟礼边说边放开捂住她樱唇上的大手,再将她稍稍往前推了一些,没想到她马上后退一大步,他只好又将她推向前,再给她一个鼓舞的眼神后,她这才乖乖站好。
“原来你就是皇上的义妹,也‘算’是个公主。”
秦方秀口中这个‘算’字带着轻蔑,言明了她根本不是正统的金枝玉叶,而一双闪动着精光的老眼,带着‘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的鄙夷之色。
对上这样不友善的眼神,阅人无数的谢雨茵不禁心—惊,虽说不上害怕,但也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既是公主,对琴必定不陌生吧?”秦方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直接来吗?秦惟礼心一紧,却不敢露出任何担忧之情,他微笑的看着呆若木鸡的谢雨茵,“女乃女乃要你抚琴,雨茵。”
“抚……”她眨了眨眼,拧眉看着眼前这么一堆人,他们待会儿要往哪儿逃呢?也没准备好棉花……
不行不行!哪有进府的第一天就被考试的?!她还没作好心理准备呢!
她先给秦惟礼一个眼神,再看着秦方秀说:“女乃女乃,我才刚到这儿,这路途遥远,我有点儿累,可不可以……”
“是,女乃女乃,还是明日再说吧。”他明白她眼神所传递的讯息,急忙附和,她是打算拖一次算一次,他以眼神表示赞同。
“可是女乃女乃就是这会儿有兴致,你们别给我扫兴了。”
她锐利的老眼看着小俩口的眼神传来递去的,心知一定有问题,该不会连琴都不会吧?众所周知,抚得一手好琴的她偏爱琴艺,她身后那几个心系惟礼的黄花大闺女也都是个中好手,若这平民公主不会,她要拒绝她成为孙媳妇还怕没理由?
“来人,去准备琴来。”这个命令可是铿锵有力。
“女乃——”
秦方秀双目寒光一射,秦惟礼只好闭嘴,忧心的看向谢雨茵,然而她那双星眸不知为何,突然熠熠发光,“怎么了?”
“不用担心。”她给了他一个要他放心的俏皮眼神。
于是,古筝被搬到院子里,秦王府上下,还有那些仍想进秦家门的千金们全都或坐或站的看着端坐在古筝前的谢雨茵,等着她抚琴。
不过,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不但迟迟没有拨弄琴弦,反倒像是陷入苦思的样是不知该弹什么曲子,还是不会弹?
就在众人纳闷不解时,林总管突然从长廊快步的走到主子面前,拱手道:“王爷、老夫人,皇太后来访。”
“快去迎接!”
秦方秀一边回答,一边率众要外出迎接,但高龄八十、身材瘦小的皇太后已偕同两名宫婢走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众人,“不用了,哀家听说秦亲王回来,还带了一位公主,所以迫不及待的过来看看。”
“这……皇太后,应该是惟礼要过府去见您才是。”秦方秀赶紧走上前。
“这有什么关系?”
秦惟礼连忙上前一揖,“我正要过去拜访皇太后,皇上嘱托臣带了一些外邦进贡的养生酒及珍贵药材,要给皇太后补身。”
“好好好,那这个……”雍容华贵的皇太后将目光停在他身后那名花容月貌的美丽姑娘身上,“你应该就是皇上——”
“是的,皇女乃女乃,我就是雨茵,是皇上收的义妹。”她看这个银鬃老婆婆一脸慈爱、笑咪咪的模样,忍下住就走上前插话了。
这举动可惹得站在皇太后身旁的秦方秀拧起眉头。这丫头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但皇太后见她这说话时的轻快俏皮,与第一眼的沉静温柔截然不同,不由得诧异的笑开了,“看来是个率性纯真的姑娘呢!来,让皇女乃女乃看清楚。”
谢雨茵再靠近她一步,让她左看看、右看看,看得笑眯了眼。
“皇上终于开窍了,收了这么美丽的姑娘当义妹,我还以为他对女人没有喜恶,正担心得紧呢!”她眉开眼笑的道。
“皇太后,您老别尽站着,身子要顾呢!”秦方秀勉强挤出一笑,随即亲切的
拉着她到椅子坐下,“您来得正好,雨茵正要献丑,您有耳福了。”
献丑?这两个字用得真好!谢雨茵在心中嘀咕,不过,她才不会出丑,她还想给大家一个好印象呢!
皇太后微笑的看着她,“雨茵,你要弹什么曲子?”
她突然面露难色。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皇太后关心的问着。
“不过弹个琴而已,哪会有什么难言之隐。”秦方秀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她弹出一首曲子来。
“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啊!”她赶忙开口。
秦惟礼心惊胆战的看着她,她该不会想承认自己的琴艺如同魔音穿脑吧?
这可不成,会把他跟她的希望给打碎的。
“好,你说。”秦方秀不悦的看着她。
“破琴绝弦。”她记得是这么说的,虽然有点拗口。
“什么?!”众人一愣。
“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生不复鼓琴,”她一脸悲伤,虽然这几个字念得她舌头都快打结了,“我与伯牙一样,皆痛失知音,因而发誓不再碰琴,只要违背誓约,必遭天打雷劈、刀砍斧剁、剖月复剜心——”
皇太后听了脸色大变,“怎么发这么毒的誓?!”她连忙伸手制止,“好好好,别弹了,快别弹了!”
“是啊,别弹了,女乃女乃。”秦惟礼也连忙附和,心里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呃……好吧,那画幅画好了。”秦方秀勉为其难的挤出一笑,若不是皇太后在场,她绝对逼她献丑到底。
“我这点能耐怎么好班门弄斧?在座就有一位画技无双的人啊!”谢雨茵装出一副云娇雨怯的模样,俏盈盈的朝皇太后欠身行礼,“我听闻皇太后的画工足能与画圣并称,不知雨茵是否有此荣幸,可以亲眼目睹?”她会知道这事儿,是因为曾偷过皇太后所画的一幅价值连城的真迹。
“这……”秦方秀生气了,“我是叫你——”
“也好,好久没画了,这会儿还真有点儿想动动笔。”
皇太后这么一说,秦方秀后面的话便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秦惟礼也立即差人备来文房四宝,众人看着皇太后一笔一闭勾勒着,慢慢画出一朵盛开的花中之王——牡丹,不由得连连发出赞叹声。
“你真棒!”秦惟礼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皇太后身上,低声赞叹心上人的机灵。
“这才是保身之道啊!”
谢雨茵俏皮的朝他眨眨眼,他都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满溢胸口的自豪与感动,她是如此聪敏灵慧,而这样的女人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只是,秦方秀似乎还不打算放过谢雨茵。
皇太后完成一幅画后,说明她此次拜访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之后要回北京小住一段日子,临走前先来看看老朋友,众人又闲聊了半晌,等皇太后先行离开后,秦方秀将那些‘厚颜’到她家作客的千金闺女们请了回去,并斥退那些光看热闹不做事的小厮、丫鬟,满庭花开的院子捏就只剩她、孙子及谢雨茵。
“雨茵,陪我下盘棋。”
她边说边走到亭台的石椅上坐下,桌面上已有棋盘、棋子。
“是的,女乃女乃。”这下棋就没什么难的了,不是输就是赢嘛,谢雨茵向一脸忧心的秦惟礼安抚的一笑,便跟了过去。
秦方秀不悦的瞪她一眼,“别叫得那么顺口,我还没认了你呢!”即使孙子已在家书里写着,她将会是他的妻,但在她认可之前,一切都不算数。
没想到,这个漂亮娃儿又笑嘻嘻的向她行了个礼,“是的,女乃女乃。”
“我说了……”她气得脸色煞白。
“是,女乃女乃。下棋嘛!来,我挑黑棋,你的脸啊,只适合下白棋。”
“噗,哈哈哈……”秦惟礼一听,忍俊不住的爆笑出声。
“我不下了!”秦方秀怒不可遏的起身离去。
“女乃女乃,我送你回去。”谢雨茵殷勤的跟过去。
“不必了!”她撇下她继续走。
“女乃女乃,你好可爱喔,我好爱你!”她故意大叫。
秦方秀气得愈走愈快,差点双脚打结,踉跄一下,忍不住又回头恶狠狠的瞪她一眼后,这才气呼呼的离去。
“你好调皮!”秦惟礼眸中含笑的将她拉到怀中拥着。
谢雨茵装出一张无辜的脸,“她要我出丑。”
“我知道,这不怪你,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破琴绝弦’这句话的?”
“不是我想的,”她扮了一个大鬼脸,“是皇宫里一个老嬷嬷被我的琴声逼得受不了而哭了出来,抽抽噎噎的说了这句话,还说我若是发誓不再碰琴的伯牙该有多好……”
原来如此,他简直哭笑不得。
但一想到那次自己因受不了魔音袭击而逃开的事,他知道说出这句话的老嬷嬷是承受了多少痛苦与压力,才会忘了自己的身分,说出不敬的话。
“总之谢谢老天爷,让我平安过关了。”谢雨茵双手合十的往天空拜了拜,又贴靠在他怀里,吐了好长的一口气。
他执起她的下颚,凝睇着这张美丽俏皮的娇容,“看到你跟女乃女乃第一回合的交手,我想,我该担心的人不是你,而是女乃女乃了。”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也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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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茵好像太乐观,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接下来几天,秦方秀对她好像没辙了,也没有继续刁难她,日子看似过得平安顺利。
但就在今夜,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秦家来了一个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完美到不行的大美人,那倾国之貌再加上脸颊上的小酒涡,简直迷死人了。
那美人一看到秦惟礼,就柔謦的喊了句‘秦哥哥’,那熟稔的语气让她当场打翻了好几缸的醋。
“惟礼,我左盼右盼,才盼到心莲从她姨母家回杭州来,”秦方秀笑咪咪的握着杜心莲的手,“所以迫不及待的差林总管邀她来用餐,你也好久没见到她了吧,她是不是更漂亮了?”
“是。”秦惟礼礼貌的回答。
但餐桌下,有人正恶狠狠的踩住他的脚,再左右转了转,他蹙眉看向故作无辜状,还朝他微微一笑的谢雨茵。
杜心莲一听心上人如此回答,粉脸儿一羞,连忙看向秦方秀,“女乃女乃,其实我原本就打算一回杭州便过来看您的,就算——”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贴心的好孩子。”她愉悦的拍拍她的手,再看着孙子,硬是把同坐一桌的谢雨茵当成隐形人,“你不在家的日子,心莲可是天天来看我,对我嘘寒问暖的,你该跟人家说什么,还要女乃女乃教吗?”
“谢谢。”他礼貌的道谢。
这—次,桌子底下有—只小手溜了过来,以两根指头捏起他手上一点点的皮肉,掐起来左右转了转,痛!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仍是一脸巧笑倩兮的谢雨茵,至于女乃女乃在叨念什么,反而听不清楚了。
杜心莲头垂得低低的,眼角余光不住打量着坐在秦惟礼身边的天仙美女,她真是好靓的人儿啊,尤其那双比天上星辰还要闪烁的明眸,活灵活现的……
“惟礼,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我要你陪心莲四处去走走。”
秦方秀火冒三丈,她说了好些话了,但孙子的视线竟死死的黏在谢雨茵身上,连耳朵都像是阖起来,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不过,显然她这声怒吼他是听到了,只是他露出一脸为难,“女乃女乃——”
“我都开口了,你不去,这不是让心莲难堪吗?”她老脸一沉,眸中尽是怒火。
杜心莲一脸尴尬,不敢看美丽的谢雨茵,也不敢看心上人。
他抿唇看她,再望向谢雨茵。
谢雨茵美眸微眯,给了他一个‘你要是敢跟她去,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但这个回到家里就不太有原则……不,该说是不敢忤逆女乃女乃的大男人,居然向她点了一下头,撇下她站起身,跟着杜心莲往后花园走去了。
“真是一对俪人啊!”秦方秀看得眉开眼笑。
谢雨茵柳眉一拧,瞧见老太婆一脸得意的笑,虽然不太愉快,仍不得不咬牙吞下一肚子的怒火,硬是挤出美丽的笑容,“女乃女乃,我们先吃吧!你老人家别饿着了。”她边说边拿筷子夹了块肉到她碗里。
不料秦方秀竟一脸嫌恶,“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客人还没上桌就动筷子,还用你的筷子夹肉到我碗里。”她头也没回的唤了身后的丫鬟,“快把这碗饭拿去倒掉,另外换一碗新的上来。”
“是。”
丫鬟急忙将碗拿走。
谢雨茵脸色一沉,“女乃女乃,我手上这副筷子都还没沾到其他东西——”
“你的手碰到了。”
“你——”
“这位‘公主’,我就跟你挑明了说吧,心莲才是我看中意的孙媳妇儿,她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知所进退,”她顿了一下,冷冰冰的瞪着眼前这个厚脸皮的丫头,“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拖累惟礼,不会让他丢下民生大事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原来女乃女乃也知道他四处寻我一事。”
“没错,惟礼在写给我的家书里都说了,所以我对你一点好感也没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了皇上的义妹的,但对你这种妄想飞上枝头当凰凰的女人,我一向不屑,你不会有机会的,惟礼他绝不敢忤逆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女乃女乃——”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听了只会想吐!”
谢雨茵脸色丕变,胸口的怒火层层叠叠愈烧愈旺,死老太婆这么嫌弃她,还把话都说白了,她还扮什么金枝玉叶,对她和颜悦色?
她冷硬一笑,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就灌,咕噜咕噜的大口喝酒,再用手拿起鸡腿大口大口的撕吃,看了看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又朝每一样都吐上一口口水,这才将没有温度的美眸移到秦方秀脸上,而她老人家早被她这一连串的粗蛮举动给吓呆了,只是瞪大了眼睛瞠视着她。
此时丫鬟走了回来,将手上的饭碗放到桌上,注意到老夫人神情不对,“老夫人,您怎么了?”
“她、她……她……”她指着谢雨茵。
“吃一口菜吧,女乃女乃。”
谢雨茵夹了一道菜送进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嘴巴里,再倾身靠在她的耳畔,冷飕飕的低声道:“看清楚了吧?死老太婆,我身上流的是贼婆子的血,没有半点儿贵族气,所以,你最好别惹我!”
秦方秀倒抽了口凉气,颤抖的手怒指着那张说着狠话却笑容可掬的杏脸,“这……反了反了,你……”
此时,秦惟礼跟杜心莲正相偕走回来,一见女乃女乃脸色苍白、双眸冒火,他立即快步上前,却看到谢雨茵微笑的朝女乃女乃欠欠身,径自越过自己身边,“雨茵?”
“别,别给我叫她!”秦方秀气到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他忙握住女乃女乃频频发抖的手,“女乃女乃,您怎么了?”
杜心莲也急忙轻抚老女乃女乃的背,“发生什么事了,女乃女乃?”
“她、她……你自己去问她!”她咬牙怒吼。
他一拧眉,转身往外跑,很快的就追上了谢雨茵,但她脚步不停,他只好拉住她的手,“你做了什么事?女乃女乃怎么那么生气?”
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往前走,“你在乎吗?”
“你在说什么?”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她生气的推开了他,指了指后方,“我说,你已经有杜心莲那样的大美人了,还想干么?你是故意整我,还是要羞辱我?你根本不需要我啊,还逼我学什么鬼礼?!”语毕,她气冲冲的又往假山方向走去。
他抿了抿唇,再次追上,“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我没有!”
他突然意会到原因,笑了出来,“你在吃醋?”
“见鬼的我在吃醋!”
“不然,你在发什么疯?”
“随你怎么说,我要回霄汉寨去!”她提起罗裙,继续往曲桥上走。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下一刻随即气急败坏的追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臂,“你胡说什么?我不准!”
“不准?!”她想扯回自己的手臂,但这一次他是说什么都不放了。
她恨恨的瞪着他,“你太可恶了!你知不知道,刚刚你跟她走出去时,我也用眼神说了不准,可是你鸟我了吗?”
“你又说粗话——”
“嗤!”她嘲讽一笑,“我就是粗鲁,不管怎么装出千金大小姐的样子,假的就是假的,杜心莲才是如假包换的千金女,你干么喜欢我这个小贼婆?你喜欢她不就好了?我看她也很爱你啊!”
“够了,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态度!”
“我也不喜欢你现在质问我的态度!”
“回房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的谁?!”
秦惟礼眼神一冷,不再说话,一路粗鲁的拖着她回到他的房里去,还差人拿了绳子进来,两名小厮虽不明白就里,但第一次看到主子那暴戾的神情,吓得都不敢吭声,放下绳子就出去,不敢稍作逗留。
谢雨茵难以置信的瞪着真拿着绳子要把她绑起来的秦惟礼,“你干什么?你敢绑我,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她边怒叫边挣扎,逼得那双冷硬的黑眸迸出两簇怒焰后,动作粗暴的先捆了她的手和身子,再将她一把抱到床上,接着连那双乱踢乱踹的脚也了起来。
他冷峻的道:“从你惹上我的第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没完没了了,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跟心莲出去只是为了跟她说明白,我要娶的人是你!”
他气冲冲的把说完话就走人。
她愣了愣,有一点感动,又有一点不满,这种话当着他女乃女乃的面说出来于是更好?躲到一旁去说,算什么英雄好汉!
不对,那肯定是唬弄她的,他以为她这么好哄?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是再冷静想想,他这么做或许是不想让杜心莲难堪……
这么一想,她才稍稍释怀了,但随着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后,她又改变了想法,因为他居然没来替她松绑!
眼看已经二更天、三更天……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累积的怒火愈来愈炽,再加上咕噜咕噜大唱空城计的肚子……
她又生气又想哭。你好狠的心啊,秦惟礼,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