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丽中下了班,如常开着小小日本车回家,她们这一代已没有朝九晚五这回事,丽中早上八点已经到公司,一则避免塞车,还有,可以第一时间查看美国总公司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然后,一直工作到六七点,什么都讲习惯,人人如此,谁敢呻苦。
纵使年轻,也觉劳累。
幸亏同妈妈住,回到家,有碗热汤可喝。
今晚,母亲一听见她进来便说:“比平日又晚了。”
“有位同事告病假,才廿八岁,验出是脑癌。”
丽中吁出一口气,踢掉鞋子,坐下,一看桌上,不由得笑道:“是我最喜欢的笋片鸡汤。”
她喝一大口,体力似已获得补充。
只听得母亲在她身后轻轻说:“叫你去。”
丽中一怔,反问,“谁?”
“他们。”
丽中笑,“哪个他们?”
母亲不答。
电光石火间,丽中听明白了,顿时倒了胃口,放下碗筷。
“我不去。”
“爷爷弥留了。”
“不关我事。”
“爷爷总是爷爷。”
丽中自鼻子哼出来,“是吗,那为什么我们母女独自挣扎了廿多年?”
“他与你父亲都固执。”
“他应先放下尊严。”
“丽中,不靠余家,我们也不是生活得很好?”
丽中说:“可是心酸。”
余太太微笑,“我可不觉得,我与余赵元相爱,并不贪图他家财势。”
丽中冷笑,“什么钱财,今日数城内富豪,几时轮到他们早已成为九等世家。”
“丽中,爷爷叫你,你还是去一次的好。”
“我工作忙。”
“丽中,你是余家嫡孙。”
丽中叹口气,“好,”她妥协,“什么时候?”
“老人捱不住,当然越快越好。”
“由什么人通知我们去大宅?”
“一位梅志一律师,这是他名片,丽中,你尽快同他联络。”
“明天一早我同他约时间。”
“丽中。”
“好,好,我马上去。”
电话接通了,这么晚,梅律师还在办公室,他的声音十分诚恳爽朗,“终于联络到你了,余小姐,老先生指明要见你。”
丽中说:“明天下午三时吧。”
梅律师陪笑,“余小姐,下午他精神比较差,上午不知可否抽空一见?”
丽中犹疑,“也好,十一点吧。”
“余小姐,七时可行?”
“那么早?”
“不早了,余小姐,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丽中同余家一点感情也无,并没有包袱,走这一趟,不过是向母亲交待,早去早走,了结此事。
“好,七时见。”
“余小姐,我需来接你。”
丽中一怔,随即冷笑,余家的人当她是个贼,不知踏入余家大宅大门,可需要搜身。
“六点一刻,我到府上按铃。”
丽中极之爽快,“一言为定。”
反正这次之后,永世不必再见余家任何人。
她母亲过来问:“约好了?”
“依我说,有什么好见。”
“早点睡。”
丽中已把自己训练得力抢不入,一上床呼噜呼噜,查到闹钟唤醒。
天还没亮,丽中放轻手脚梳洗,平日她穿的颜色不外是黑白灰,配半跟鞋,今日也不例外,她抹了淡妆,六时十五分正,门铃响了一下。
她拎起公事包及手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铁灰色西装的年轻人,“余小姐,我是梅志一。”
丽中朝他点头,两个人都准时,真好。
那年轻人鼻端闻到一股茉莉花香皂味,觉得端庄的黑色套装下有一丝明媚,他连忙眼观鼻,鼻观收心。
“没有吵醒伯母吧。”
丽中心想,谁是你的伯母。
她跟他坐进一部司机驾驶的欧洲房车。
车子往山上驶去。
那幢独立屋已相当破旧,柏油私家路早十年前应该修补,余家拿不出钱来?不见得,这种费用还难不倒他们,可是,他们专等老太爷过身,好连屋带地卖掉,套了现各走各路,谁耐烦维修老屋。
踏进大门,丽中像走进时光隧道,布置、家具、灯饰,统统是六十年代产品,象怀旧电影布景,不知多少年没有装修了。
管家过来说:“三小姐请把公事包交给我。”
丽中一怔,小辈中她排第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爽快地把公事包、手袋连外套一起交给管家:坦荡荡,好叫他们放心。
梅志一暗暗佩服。
上楼,推开主卧室门,丽中呆住。
一大早,所有的人都来了,黑压压,约莫十多人,围住病榻上的老人。
离远一看,丽中就知道老人真的不行了,他半卧床上,身上搭满管子,医生看护侍候在侧,卧室像医院病房似,看到丽中进来,他嗯了一声。
丽中内心恻然,不再理会那些一早特地起来监视她的人,她走近老人,蹲下,轻轻说:“爷爷,我来了。”
老人五官已经陷了下去,眼睛暗淡无神,可是神智仍然清楚。
他颤抖地伸出手:“丽中,你来了。”
丽中说:“爷爷休养后就会好起来。”
“风烛残年,好不了啦。”
这时他四周围的人齐齐趋向一步,虎视眈眈。
老人说:“我有两个儿子,都已不在人世。”
丽中不出声。
“丽中,我大儿是你父亲赵元,自少年起就处处与我作对,一定要修读美术,一定要娶贫女为妻,与我闹翻,离家出走,对余家不闻不问。”
丽中握住爷爷的手。
“如今我快要去见他了,唉,不知父子在另一世界会否彼此谅解。”
丽中叹息。
“我二子超良,结婚两次,一共有三子两女,因飞机出事丧生,他的妻小,今日都在这房里。”
丽中听说过他们。
时时在报上可以看到两个余公子又在追求哪个小明星或是落选的香江小姐之类。
老人说:“我后悔同你父亲纷争。”
“爷爷,过去的事不必提了,你好生静养。”
老人忽然问:“丽中,你可知道我们余家祖上干的是什么?”
丽中不禁微笑,“爸同我说过,好像是……航海人,同英国买办合作做生意,挣下产业。”
老人也笑,像骷髅忽然冽嘴,十分阴森,他轻轻说:“不错,是海盗。”
围在他身边的第三代有人噫了一声,像是听到新闻。
“百多年前的事了。”
丽中知道爷爷快要说到戏肉。
“祖先遗下一颗祖母绿宝石,谁有缘在大宅里找到这颗宝石,谁就主宰余家产业,我的遗嘱也那样写。”
大家咦地一声,多么奇怪、落后、匪夷所思的遗嘱。
“当年,我在一个极之机缘巧合的情况F,寻获那颗宝石,故此五个兄弟中,我独当余家财产,祝你们六人好运。”
丽中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原来老先生最后遗言是叫他们寻宝。
说到这里,老人已不住喘气。
医生过来说:“病人需要休息。”
丽中第一个离开祖父的寝室。
她的堂兄弟姐妹尾随而出。
他们站在一堆,用陌生而敌意的眼光看牢丽中,仿佛在说:“你来干什么?”
“不是已经被爷爷赶出去了吗?”
“多年来都完全月兑离关系了,就差没登报声明而已,怎么现在趁老人病重、意志力模糊,又再出现?”
“目的何在,路人皆知,还不是觊觎余家财产,我们天天侍奉老人,她倒想来趁现成。”
“盯紧她,别叫她顺手牵羊。”
他们连假笑都不情愿。
丽中想:我根本不想来,统共是母亲多事。
多年来自力更生,冷暖自知,有得有失,独门独户,辛苦,是,但也单纯,有时还有三分骄傲,余丽中根本不介意自己是海盗抑或名门之后。
她不想淌造个浑水,只想快快离去。
她听得梅律师说:“老先生的意愿,大家已*很清楚,余家祖先订下规矩,虽然奇突,不失公平,各人机会均等。”
大家都不出声。
丽中觉得任务已毕,看看腕表,赶着上班,客套地向诸亲人道别。
那班人仍然冷冷看着她,目光如探照灯。
丽中只觉好笑,速速自管家手中取过外套手袋及公事包,在众目睽睽下走向大门。
这时,忽然有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打横冲出,碰了丽中一下,丽中本能伸手扶住小孩。
小孩有一张安琪儿般可爱的面孔,抬头看着丽中,笑笑说:“阿姨,对不起。”
丽中没想到余家大宅还有这样可爱的人物,不禁弯说:“不相干。”
身后有人叫:“蓓蓓,别打扰人家。”
丽中转过头去,约莫认得他是二叔的第二子,即是她的二堂兄。
他十分警惕,牵住女儿的手要走开。
这时,小女孩忽然自颈项除下一串五颜六色的玩具珠子,圈到丽中身上,丽中只得弯腰让她挂好。
“送给我?”
“是。”蓓蓓十分慷慨。
“谢谢。”
时间到了,她真的要回公司,于是丽中仰首离开余宅。
原先那辆车子驶过来,丽中与梅志一上车离去。
梅律师轻轻问:“以前,你没见过他们?”
丽中摇摇头,“世上许多人姓余,我不过是其中之一,我不稀罕余家财富。”
梅律师看着她秀丽的脸庞,“我很钦佩你的志向。”
丽中一怔,不再言语。
回到办公室,她月兑下颈上玩具项链,放进抽屉,到会议室主持大局。
中午,母亲打电话来:“见到爷爷了?”
“嗯。”
“是否垂危?”
“他朝吾体也相同。”丽中叹口气。
“见过最后一面,彼此心安理得。”
“妈,老板找我,有话不如回来再说。”
丽中照旧忙到七点。
回到家,在浴缸浸了许久。
余太太敲门,“你没事吧。”
“妈,真没想到他们一直都住在一间大屋里。”
“他们都没工作,既无收人,如何搬出去?只得靠你爷爷。”
丽中说:“天天挤一起,什么都用公家的,一点私隐也无,多可怕。”
她母亲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
“吓死我。”丽中摇头。
“你与你爸,都是劳碌命,不懂享福。”
丽中浴罢,吃了一碗鸡丝汤面。
她对母亲说:“塞翁失马,靠自己才好呢。”
当天晚上她睡得很熟。
忽然听见房门依呀一声推开,谁?她跳起来。
看真了,她叫出来:“爸爸,”
父亲非常年轻,看上去只得三十多岁模样,站在他身旁的是爷爷,两人满脸笑容,看样子已经和好如初。
丽中十分宽慰,“爸爸,爷爷”正想向前,闹钟响起来。
丽中惊醒,呆半晌,有预兆,不敢说出来,闷纳地去上班。
到了公司,才八时正,电话已追来。
是梅律师的声音,他叫她丽中。
丽中立刻说:“可是──”
“是,老先生今晨五时辞世,十分安详,没有痛苦。”
丽中沉默,她在梦中看见爷爷来说再见。
“今午宣读遗嘱,请你到律师楼来一趟。”
“我不来了。”
“你是他长子的唯一女儿。”
“我下午要开会,梅律师,多年来我有我的生活。”她挂断电话。
有时,连丽中也觉得自己过份刚强,但是,她不想再见到那班兀魔般的亲戚,有财产,让他们去分好了,她不稀罕。
傍晚,扬中尚未下班,趁空档喝杯可可,梅律师又来找她。
“遗嘱已经宣读,你们每人分得小额现款,约百万之数,可是余氏机构的控制权,在那个找到绿宝石的手上。”
丽中又笑了,“荒谬,只有海盗才想得出。”
梅志一不便置评。
丽中突发奇想,“倘若宝石落在小蓓蓓手上呢?”
“那么,待她满廿一岁,她可以承继余氏机构。”
“此刻,他们正拆了大宅寻找宝石吧。”
“不出你所料,”梅志一说:“你也可以到大屋去搜索那块宝石。”
“我?”丽中嗤一声,“他们屋里住了几十年还找不到,我从何下手?”
“也许,你同宝石有缘。”
“指甲大宝石,太难找了。”
“不,越中,那是一颗未经琢磨鸽蛋大小的宝石。”
“无论如何,不关我事。”
“丽中,容我再说一次:我佩服你的清风亮节。”
丽中说:“好子不论爷田地,好女不论嫁妆衣。”
“只有你一个人做得到。”
“嘿,别以为我是好人,我最歹毒,最会排挤同事。”
梅志一答:“那有什么稀奇,我也会。”
两个年轻人一起笑起来。
“丽中,想请你吃饭。”
“好呀,就今晚如何?”
梅志一大喜过望,他们两人,就这样开始第一次约会。
三个月后,双方都已见过家长,友谊进展得很好,彼此都珍惜这一段感情。
只要不提余家大宅,丽中很易相处,她独立、果断、从不使小性子,但是,她也有婀娜的一面。
那天下午,两人在海滩散步,是丽中先提出来,“老屋怎么样,寻宝游戏发展如何?”
梅志一嗤一声笑出来。
“说呀。”
“我现在才知道你不参予其中是多么智慧的一件事。”
“可是他们已经发疯?”
“对,人人各怀鬼胎,辞掉所有工人,每天翻寻,听说连灯饰都拆下来找,只是找不到,这间事也不是无限期的,一年之后,若无所获,财产出售,捐慈善机构,你的两位堂兄已聘律师控诉立遗嘱人神志不清,盼法庭宣判遗嘱无效。”
丽中不出声。
梅志一吁出一口气,“当年,老先生得到绿宝石,也是机缘巧合。”
丽中的心一动,“爷爷在什么地方找到宝石?”
“他是兄弟中最小的,大家都欺侮他不懂事,不他关在书房里。”
丽中已经猜中结局,“可是,宝石偏偏就在书房。”
“正碓,书房只得一桌一椅,阳光自窗外射入,他发觉砚台折射出绿光,原来宝石镶在那里,那块砚台天天随意放在桌上,是太爷记帐时用,人人见惯见熟,不以为奇,宝石为墨迹所染……”
“所以没人看见。”
“是,这次,也许你一走进大宅,就可以看到宝石,你心绪清。”
丽中忽然柔声说:“我的确已因这件事找到瑰宝。”
“啊?”
电光石火之间,梅志一明白丽中口里的瑰宝就是他,不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紧紧握住丽中的手。
两个刚强的年轻人早已为对方软化。
余家的怪遗嘱渐渐传了出来,被多事的周刊报纸大肆渲染,成为城中奇谭。
可是,他们仍然没有找到那颗宝石。
梅志一去过大宅,只见可以掀起的、揭开的、拆下的,统统已堆在一旁,连沙发垫子都没放过。
他们颓然认输。
“祖先存心耍我们。”
“也许,根本没有宝石。”
“我们胜诉的机会有多少?”
“这是一宗长命官司。”
“对,梅律师,你来得正好,你说,老人可是神志昏迷?”
梅志一不予置品,他办他的正经事。
他宣布:“一年限期将届,下月十日是宣族遗嘱第二部份的时候了。”
众人发出怨言。
梅志一刚想离去,那小小女孩蓓蓓又走出来。
“蓓蓓,你好。”
蓓蓓仰起头说:“我已上学读幼稚园了。”
“那多神气,喜欢读书吗?”
“课室很热闹,我很开心。”
小孩仿佛有点寂寞,与陌生的叔叔也说个不停。
梅志一说:“我还有事要做,蓓蓓,下次再聊。”
蓓蓓略为失望,但她象是习惯了被大人疏忽,低头不出声。
梅志一不忍,向口袋中取出当零食的一包巧克力豆,“送给你,蓓蓓。”
蓓蓓高兴了,取过糖,自小手上月兑下一只玩具戒指交换。
戒指上有一颗大得非常夸张的钻石,梅志一顺手套在尾指上”。
忽然之间,他的心一动。
“蓓蓓,这些‘珠宝’你从什么地方得来?”
“妈妈买给我,还有许多”
她咚咚跑进卧室,片刻出来,手中捧着一只盒子,果然,有许多玻璃塑胶珠子。
梅志一选了一顶钻冠,替蓓蓓戴上,“看看小公主一样。”
他告辞了。
梅志一先办了一点要事,接着,到丽中的办公室去。
“请坐,”丽中招呼:“喝杯茶。”
“丽中,你记得蓓蓓?”
“当然,她是余宅里唯一可爱的人。”
“正是,第一次见她,她可是送了一条项链给你?”
“有那样的事吗?嗯,让我想想。”
“今天,她送我这只戒指。”梅志一出示玻璃大钻石。
丽中笑,“真豪爽,想起来了,当日我把项链除下在这里。”
丽中拉开抽屉,翻了一下,不见,又在第二格抽屉里寻找。
梅志一暗暗紧张。
“找到了。”
丽中拎出那串玻璃珠子。
梅志一用白色手帕接住。
他扬声:“汪先生,请进来。”
丽中莫名其妙,受梅志一这一连串动作困惑。
她叫:“这是怎么一回事?”
志一说:“汪先生是珠宝鉴定专家。”
丽中一怔。
只见汪先生走进来,二话不说,自梅志一手中接过假宝石项链仔细用小型放大镜在近窗处借亮光观察。
聪敏的丽中忽然明白了,“你怀疑──”
志一点头,“是。”
丽中瞪大眼睛跌坐在椅子里,“不可能!”
“老先生十分幽默,人家是鱼目混珠,他来一招真假不分。”
这时,汪先生隆重放下宝石,“梅律师,全串宝石都是真的,当中这块祖母绿尤其珍贵,正确重量价值需仪器鉴定。”
丽中张大了嘴。
不是玻璃,竟是真宝石。
而且,一直在她手中。
那次到余家去,众人虎视眈眈,唯恐她顺手带走什么,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余家第四代亲手将传家之宝交给余丽中。
莫非,凡事冥冥中自有注定。
他们在大宅里再找一辈子也不会找得到绿宝。
丽中一时感慨万千,不知说什么才好。
汪先生说:“梅律师,我的任务已经完毕。”
他告辞离去。
梅志一与丽中沉默良久。
终于,由志一打破缄默,“恭喜你,承继人。”
“不,蓓蓓才是承继人。”
“起瞩认为绿宝最终在谁手上,谁便是承继人,至于你愿意分多少给蓓蓓或是慈善机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丽中长长吁出一口气,“你很了解我。”
“大屋怎样处置?”
“把它维修好了恢复旧观再说。”
“丽中,我是你男友,不方便再理余家的安,我会推荐可靠的律师给你。”
丽中懊恼,“真麻烦,早知项链是真宝石,我才不要?”
“请给我指示。”
“叫代表律师与他们说:财产连蓓蓓在内平均分七份,看他们可愿意,假使不愿和解,整副家当付律师费也不够。”
“我马上叫人传达,”他停了停,才抗议:“别把律师说的那么不堪。”
丽中连忙说:“我不是说你──”又怕越描越黑,住了嘴。
志一握住丽中的手,“你说什么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