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陶然和蓝翼青逃出渡轮之後,才发现他们置身在一片海泽树林之间。天未亮,四周除了海浪声,只有一片漆黑。
「这是什麽鬼地力?」蓝翼青搞不清东西南北。
「我也不知道……」纪陶然皱著眉。
「会是哪座岛?」他回想著。
「难道是鹰熊帮的老巢南丫岛?」她猜疑著。
「算了!先离开水泽地吧!我快受不了这咸涩味了。」蓝翼青抓起她的手就往前迈进。
纪陶然没有摔开他的手,只是忍不住以眼尾偷瞄他好几眼。
这人还挺镇定的嘛!她以为有钱人必然是胆小又怕事,但他刚才临危不乱的表现著实让她刮目相看。
他们好不容易离开水泽地,没想到迎面就是个陡坡,在棘林中前进了许久,只觉得愈爬愈高,正纳闷是不是上了一座小山,忽然就听见了飞机轰隆的声音,然後,一道闪光掠过他们头顶的夜空,往前方降落……
「啊!我知道我们在哪里了!」纪陶然拨开草丛,惊喜地指著前方不远的岛屿。
「赤鱲角国际机场?」蓝翼青也瞠大了眼,难以置信。
「这里是大屿山岛!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离我们义帮的祖坟地应该不远!」她认出这里的景物了!
「是吗……」原来这里是大屿山,鹰熊帮的人把他和纪陶然带到这里来想干什么?蓝翼青觉得奇怪。
两人正心思不同地沉默著,身後就传来鹰熊帮搜捕的脚步声。
纪陶然直觉的就想转身与来者力搏,但蓝翼青很快地将她拉人右方的草堆中躲藏。
「你……」话没出口,嘴就被蓝翼青捂住,人也被他紧搂在怀中。
「安静!这种时候别逞无谋之勇,小姐,光看看对方人数再说。」他蹲著,凑到她耳边悄声道。
她气急地想挣开,他却更加使劲将她抱住,低斥:「别动!」
此时,鹰熊帮的人已来到他们身旁不远,她不便发作,只能安静地挨在他怀抱中,耳朵紧贴在他的胸口。
他的黑衬衫领口敞得很低,这麽靠著他,一股特有的男性气息直灌她的鼻息,而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就这麽肆无忌惮地传人她的耳里,敲进她的心里,打乱了她的脉搏与呼吸……
蓝翼青的下巴抵著她的头顶,被她那恣杨凌乱的短发抵得鼻间和心头同时发痒,他感觉得出她身体的僵硬,但他也是浑身紧绷啊!不过就这麽轻拥住她,他的下半身就已开始蠢动了,若非鹰熊帮的人马就近在咫尺,他真想立刻教教纪陶然什麽叫做人间的极乐。
四周静悄悄,纪陶然屏著气,她真怕鹰熊帮的人会听见她混乱的心跳声,更怕蓝翼青会察觉她早已烧红的双颊。
「操!他们不见了!」赵虎带著浓重的内地口音怒道。
「可能逃下山去了……老大……」一个鹰熊帮的手下嗫嚅。
「给我找!翻遍这座山也要找出来!他们跑了我怎麽向人家交代?全是群饭桶……」赵虎的嗓门响彻林间。
纪陶然听得一怔,鹰熊帮果然受人指使,但赵虎口中的「人家」会是谁呢?
「他们走不远的,给我调更多弟兄来找!快!绝对要在他们被义帮的人发现之前杀了他们!」赵虎又喝道,之後,领著一批手下往左方搜去。
赵虎要杀她和蓝翼青?为什麽?
她抬头看了蓝翼青一眼,原想问他知不知道原委,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猝然低下的唇吻个正著!
她大惊,急忙推挤,但他双臂紧箍著她,似是在警告她如果乱动的话就会被发现行踪。
她真的被他打败了,明明危机迫在眉睫,他还有心情瞎搞?
蓝翼青只是按捺不住,她就在他怀中,呼出的热气不断地挑逗著他的血脉,而在这令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偏偏她又抬头送上红唇……
就在两人情火乍萌时,一阵窸卒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他们从狂吻中惊醒,喘著紊乱的气息看向声音的来处。
有个鹰熊帮的人竟朝他们躲藏的方向走来,眼见就要被撞见,蓝翼青在她耳边低问:「有人来了!怎麽办?」他的嗓子因而低哑,鼻息也变得浓重不稳。
「只有正面迎击了……」她盯著那抹人影,也是娇喘不停。
「不……」
纪陶然一旦决定就动手,她不让蓝翼青有发表意见的机会,先发制人,倏地从草丛中跳了起来,一个漂亮的锁喉踢直取那人的咽喉。
「陶然!」蓝翼青来不及阻止她,只得暗暗叫苦。
「啊——」那人还来不及回神就被踹向後飞去,他边惨叫边扣下扳机,一连朝天空发射了三发子弹。
「砰砰砰!」三声惊人的枪响把超虎和鹰熊帮所有人引了过来。
「你这个冲动莽撞的小妞!快走!」蓝翼青一跃而出,揪住她就跑。
「在那里!他们在那里!」有人大喊。
「开枪!杀了他们!」赵虎急吼。
真是惊险刺激哪!跟这个纪大当家在一起当真要短寿好几年!
蓝冀青边跑边在心里嘀咕,难怪义帮的人会认为她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分子。
「喂喂,蓝翼青,我们这么盲目地跑不是办法啦!」纪陶然嚷著。
「总比傻傻地和他们硬干好吧?」他啐道。
「我不见得会输给他们……」
「我可不想赌命!」他哼了哼。
话是这麽说,可是当他发现树林尽头竟是个断崖时,终於还走忍不住诅咒起这该死的衰运。
刚从水里来,又要回水里去,这场灾难何时方休啊?
「没有路了!」断崖下就是片汪洋大海!纪陶然喘著气道。
「这下好了,该怎度办?」他爬梳著头发,没了主意。
「跳下去!这里离沙滩不远,我们可以很快游上岸……」纪陶然建议。
「可是下头黑漆漆的,谁知道有没有暗礁?」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跳了再说!」说了她就往前冲,因为,她专做冒险的事。
「等等,陶然,这太危险了……」他拦住她。
「你真罗唆,难道你怕了?」她瞪他一眼,推开他的手。
这时,赵虎的人已经追近,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只听得越虎得意大笑,「哈哈哈……看你们逃到哪里去?」
纪陶然转身瞪著体态肥胖的赵虎,冷哼,「你向天借了胆子了吗?赵虎,这里可是我义帮的地盘,你敢乱来?」
「我不需要向人借胆,纪陶然,我孬了这麽多年,现在终於要替自己出口气,消灭你们义帮了。」赵虎咬著雪茄,手里的枪直指著她。
「想消灭义帮?凭什麽?」
「只要杀了你,义帮就垮了。」赵虎狠笑。
「你想杀我?」她眉一挑。
「对,让你和这个男人月兑光光死在义帮的地盘,丢尽你们义帮的脸,到时,看义帮该怎麽办!」赵虎头一次觉得自己占了上风。
蓝翼青暗自皱眉,很明显有人在操纵这一切,究竟是谁?利用他和义帮的交易来制造纠纷?
「别发你的春秋大梦了,要杀我可得凭真本事。」她冷笑,倏地窜向赵虎。
「开枪!」赵虎吓得连跄三步,向手下大喝。
鹰熊帮的众人开枪射击,纪陶然看准了方向,和蓝翼青互递了个眼神,两人同时拔枪反击,射中了好几人,再贴近他们施展拳脚功夫,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不过对方人人有枪,要得胜机会不大,蓝翼青在觅得空档之後,也不恋战,抓起纪陶然的手就跑,向断崖狂奔——
「快开枪!杀了他们!」赵虎人声吆喝。
背後子弹齐发,蓝翼青大骇,想也不想便将纪陶然推向身前,以自己的身体掩护她,但他自己则暴露在弹道范围,跑没几步就被一发子弹击中大腿,顿时向前扑倒。
「蓝翼青!」纪陶然惊呼,转身连开好几枪退敌。
「啊!」赵虎的肩头中弹,吓得惨叫连连,分散了部众的注意力。
她再不拖延,利用这时机,扶起蓝翼青冲到断崖边缘,往下跳落……
浪花四溅,很快的,他们的身影被大浪吞没,消失在黑湛湛的海水中。
「操!操他女乃女乃的……」
海风中,只剩下赵虎气急败坏的咒骂。
☆☆☆
入秋了,海水很冰凉,纪陶然拉著蓝翼青泅上岸,两人都已筋疲力竭,倒在沙滩上喘气。她稍微恢复气息後立刻用自己的皮带帮蓝翼青止血,并审视著他的伤口,心情委实糟透了。
「你这白痴……干嘛要……替我挡子弹?」她不停地吸气以平缓过於激荡的心跳。方才……他那不要命的行为真要把她吓死了!
看自己流血她不怕,可是看别人为她流血她就受不了!
「男人……本来就该……保护女人……」蓝翼青气喘得更厉害,他的伤口被海水浸泡後疼得像被万针同时扎进似的,痛得他连连吸气。
「哪有这种规定?你实在太乱来了……」她口中这么说,但心里却扬起一阵阵暖意。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温馨。
「这是……我的原则……」他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这笨蛋原则不要也罢!」她白他一眼,但随即便发现他的神色委顿,眉头不禁担心地攒起。
「你不是说……要当朋友得共患拥吗?如何……现在我够格了吧?」方才那一刻,他根本没想到土地的事,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唯一想的只是要保护她。
这似乎有些偏离他所导的戏码的主题了。
「是是是……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英勇的先生。」她无话可说了!经历了这些事,她早就不把他当敌人了。
「但……我的胃口改变了,我现在不只想当你的朋友……」
「哦?」
「我还想当你的情人。」他认真地说。
「你神经!这种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有的!」她嗔斥著他,心头却不知是因为游了泳还是惊慌,竟有如小鹿乱撞般咚咚作响。
「我是胡思乱想啊……我一直好想吻你……」他盯著她的唇不放。
「能不能叫你的嘴巴休息一下?说太多话会浪费体力。」她横他一眼。
「自从吻过你後,我的嘴……就不想休息了,血且……而且我还想做更耗费体力的事。」他一语双关地笑叹著,往她肩上靠上。
「这时还想胡来?」她下意识地推开他,但猛地想起他受了伤,又连忙将他抱住。
他没再说话,只是闷哼一声,前额低停在她的肩头。
「很痛吗?忍著点,前面应该是个渔村,我去找人来……」收起玩笑,她担忧地看著他被血染红的右腿。
「帮我找个电话……」他觉得身体愈来愈沉重了。
「找电话?这时应该找医生吧?」她不解。
「让我在这里等……你去找电话,叫龙三开直升机来接我……」他身子一软,坐倒在沙滩上的大岩石边。
「等他来你早就挂了!我记得有个有名的医生就住在这一带,你等著,我马上就去找他!」虽然就这样把他搁在这里她不放心,但他再走下去铁定会血流不止,她得找人来救他。
「不……」他痛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我,你在这里别乱动,我马上回来。」她再不迟疑,焦的地冲向不远处的小渔村,找那位医术很好的老医生。
时间过得好慢,彷佛地球不再转动一样,蓝翼青半躺在沙滩上,意识愈来愈模糊,最後终致昏了过去。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纪陶然才开著吉普车载著一个老人回来,她看见不省人事的蓝翼青,惊得胸口险些裂开,上前抱起他,拚命拍著他的脸颊叫唤他:「蓝翼青!醒来!快醒来!你不能死啊!」
他一直没动静,脸色苍白得吓人。
「喂喂,快醒来!蓝翼青!你不是想当我的情人吗?你再不醒来我就上找别的男人了哦!喂……」她急得只好用言词激他,满心全是害怕失去他的慌乱。
也不知是否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盯著她半晌,忽然道:「吻我!」
「什麽?」她愣了愣。
「吻我……让我保持清醒……」
虽然这个方式很奇怪,虽然有老人在场,不过她还是照做,现在只要能让他别昏过去,要她做什麽她都愿意。
捧起他的头,她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他的唇好冰冷,她以自己的温热不断温暖他,到後来甚至不避嫌地拥住他,期盼能把自己的热力分一些给他。
迷蒙中,蓝翼青真要以为自己作梦了,纪陶然的吻让他全身从如铅的沉重中月兑了窍,飘飘然上升,飞向无垠的苍穹……
「吻够了吧?能让我看看你的男人吗?丫头。」那老人打断了他们的长吻。
她尴尬地抬起头,移开身体。
老人检查了蓝翼青的大腿,立刻道:「把他搬上我的车,他得立刻取出子弹才行。」
「是。」她帮著将蓝翼青抬上车,然後朝老人的小诊所驶去。
老人叫林安和,是东涌一带的名医,中西医都行,她小时候曾陪女乃女乃一起去给他治过病,因此留有印象。
林安和的诊所是个老式砖房改建而成,地方不大,不过简单必备的器材都有,他让蓝翼青趴在长台上,便忙著准备各种消毒药品。
「怎麽办?他会不会失血过多?需不需要输血?我是O型,可以给他……」进诊所,纪陶然就著急地跟在林安和身後直嚷。
蓝翼青不堪车子的颠簸,早就不支昏厥,她真怕他会就这样死了。
「血我有库存,倒是我需要个帮手,你能帮忙吗?」林安和不疾不徐地说。
「没问题!」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於是,她整个取出子弹的过程都陪著蓝翼青,林安和要她拿什麽、做什麽她都照办,见了血也不惊慌,稳健又俐落的模样让林安和暗暗称许。
子弹取出,林安和把伤口缝合,等所有救治工作结束之後,便朝纪陶然挥挥手,道:「丫头,你也受了伤,我帮你上个药,我的药很灵,对伤口很有效。」
「这点小伤不打紧。」她根本忘心了自己的伤。
「任何小伤都得治疗才行,尤其你又是个女孩子。」林安和锐利地端详著她并微笑。
这位英姿飙爽的女娃儿很特别,带著中性的强烈个人风采,似男似女,跳月兑不羁,不时流露著少见的江湖侠气,一看就知道出身并不单纯。
但最让他注目的还不只是她的气质及出身,而是她发亮的印堂及刚中带柔的眉目面相所展露的某种讯息。
唯此功非常难练,一般而言,这种功没练好很可能走火成为婬妇,放荡成性;但她的五官端正清奇,可能除了玉女功外还练过正统气功加以修身养性,因此面相看来不染一丝婬气,反而将练玉女功後应有的媚态全部隐藏了起来……
嗯,很有意思的丫头!
林安和暗地一笑,他不知道躺著的年轻人是否碰过她,然而他可以肯定,只要碰过她一次,没有任何男人会舍得她。
「女孩子又怎样?从小到大我练功夫还不是练得到处是伤……」她大方地褪去白上衣,露出肩膀上的伤口。
「你都练些什麽功?」他小心地消毒著伤口。
「都有啊!你想得出来的,除了钻地和飞天,我几乎都练了。」她笑了笑。
「有没有练过玉女功?」他试采地问。
「什麽是玉女功?」她睁大眼睛。
「你不知道?」他奇道。
「不知道啊!也许有练吧?有些功夫是被逼著练的,什么名称根本记不得。」她耸耸肩。
林安和明白了,看来教她功夫的人要她无意间练成这项驾驭男人的奇功,是谁这麽用心良苦,早替她想到以後驾驭男人的方法了?
「你叫什麽名干啊?丫头,是这里的人吗?」他很好奇。
「老医生,我是义帮纪家的人,以前还见过你一次,你不记得了?」她笑了笑。
「义帮纪家?你是……啊!难道你是『辣婉儿』的孙女?」林安和恍然叫道。
「是啊,我叫纪陶然。」她暗笑,女乃女乃一条鞭的个性麻辣爽朗,却取个「婉儿」这种柔水般的名字,她记得锺老他们都偷偷叫女乃女乃「辣婉儿」,看来林安和也和女乃女乃很熟。
「可不是吗?我怎度没瞧出来,你的模样和『辣婉儿』还有几分神似哩!」林安和点头微笑,他终於明白是谁让她练那玉女功了,这一定是那个思想前卫的「辣婉儿」的主意。
「我和女乃女乃像吗?」她倒不觉得。
「嗯,这翘嘴很像……啊,如此一来,你不就是现任义帮的大当家吗?」他想起了早亡的纪家两代。
「是的。」
「唉!难为你年纪轻轻就得扛起这重任……」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这只是过渡时期,等我弟弟悠然长大,义帮就交还给他。」她解释道。
「嗯,女人家还是别搞帮派得好,早点找个人嫁了才对。」他想起了「辣婉儿」正是死於帮派之间的暗斗,不胜欷吁。
「找谁嫁啊?我这副德行没人敢娶的。」她自嘲地耸耸肩。
「嫁他啊!他不是你的男人吗?」他指指不省人事的蓝翼青。
「他?他和我不可能啦……」她连忙红著脸否认,蓝翼青是个航运界大亨,和她这个帮派头子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刚才你们明明吻得难舍难分……」他故意道。
「呃……那是为了让他保持清醒……」她的脸又是一阵绯红。
「好啦好啦,我不问了,反正你只要喜欢哪个男人,勾勾手他就会自动送上门了,不愁找不到对象。」他笑。
「我哪那麽厉害?」她嗤笑。
「你的厉害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他在嘴里低哝。
「你说什麽?」她没听清楚。
「我说,去冲个澡再好好照顾你的男人吧!三更十夜折腾得我也累了,我要去歇息了。」林安和摆摆手,走出诊疗室。
「那他怎麽办?」她指著蓝翼青问。
「等血浆滴完,就推他到隔壁房间去,那里有张床,正好可以躺两个人,不过动作得轻点,不然伤口会裂开……」他暧昧地偷笑。
她瞪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啐道:「臭老头,净爱胡说八道。」
简单地净完身,一个晚上激荡的情绪才稍稍平绶。
她回到蓝翼青身边,在椅子上坐下,望著他苍白沉睡的脸庞,以目光描绘著他的轮廓,她忽然发现,从他们一开始相遇到此刻,她都不曾好好地看清他的长相。
也许是帮里的男人瞧多了,她向来对男人的俊丑就迟钝得很,不过眼光再迟钝她也看出了他的不凡。修长笔挺的身段,举手投足自然散发著强烈的自信,明明风流,却没有那些浪荡公子们的流气,他的气质是独特而迷人的,也或许太独特迷人了,因此她在乍见他时便兴起了自我保护的防卫,直觉地排斥他。
如果说她最初觉得他碍眼,那必定是他长得太好看的关系,而太好看的男人不适合当丈夫,这是她母亲从她小时候就灌输给她的观念。
可是,这十多个小时阴错阳差的共患难,却打破了她这份固执的思想,也撤除了她对他的心防。
他并非正人君子,甚至称不上好人,虽说他的成功引人谈论,但有关他本身的报导几乎是贬多於褒,手段太狠,能力太强,心机太深,色心太重……这样一个怎麽看都像个坏蛋的富豪,为何会愿意为她挡下子弹呢?是他的英雄感在作祟?还是他习惯性保护女人的行为?
她有点困惑,因为一整个晚上与他相处,她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媒体描写的那么糟糕,他的体贴浪漫,风流倜傥,以及洒月兑热情,都鲜明地印在她的心坎上,莫名地嬴得了她的好感。
她不想去费力否定他让她心动的事实,也愿意正视他带给她在感情上的震撼,一个晚上就爱上一个人也许夸张了点,但她确知他已进驻了她的心中,就在两人的谈笑间,在他对她的强吻中,在他护著她逃跑时,情愫已然滋长……
可是,她不会因此而变得胡涂,她很清楚他们会有今晚的交集全是场意外,即使她喜欢他也缩短不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她有她的江湖,他有他的王国,这麽不搭调的两人若因些微的动情就扯在一起未免太牵强了。
他只是香港的过客,并不适合她……
趴在他身旁的平台上,她悄悄握住他的大手,心情交织著喜悦与伤感,对爱情驽钝的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矛盾。
「唉!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结果会怎样呢?」她怔怔地自问著,终於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打起盹来。
不知何时,蓝翼青突然动了一下,纪陶然立刻惊醒过来,她抬头看著正好快要注射完了的血浆袋,急忙帮他拆掉了针管,帮他的针孔贴上护贴,才推著他到隔壁房间去休息。
房里果然有张大床,她小心地使劲将他移到床上,当她的双手环过他的脸,帮他整理著枕头时,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正好吹拂到她的睑上,让她忍不住停止了动作,紧盯著他近在咫尺的嘴唇,蓦地,在一股连她都无法理解的支配下,她突然便倾,轻柔地吻了他。
她微张著口,润泽著他的唇,以舌尖沿著那性感的弧线游走,暗暗地品尝著偷吻的快感。
「吻这种事真是不可思议,两个人的唇碰在一起为什麽感觉会这麽好?」她微微撑起上身,喘著气自言自语,对自己浑身充斥著莫名的激情感到不解。
沉睡中的蓝翼青在这时忽地张开了眼睛,炽烈地凝视著她。
她微惊,著急地想跳开,手却被他牢牢地握住。
「你要走去哪里?」他沉声问。
「啊?你……你醒了!」她不敢直视著地,觉得好丢脸。
「我问你要去哪里?吻了人之後就打算溜掉?」他手一扯,将她拉近。
用刚才那个热情洋溢的吻把他的精神和都吵醒之後,她就想拍拍走人?不,他不许她离开。
「我……」她脸如红通通的苹果,一时语塞。
「想吻我就直说啊,陶然!别偷偷模模的……」他轻笑。
「可恶!你早就醒了却装睡?」她有点气他故意整她。
「我是被你的吻唤醒的。」
「哦?是吗?原来我的吻比药还有效,看来你都好了,那我可以走了。」她说著想摆月兑他扣紧的手。
「不行!你不能走!」他低喝。
「为什麽?」
「因为你是元凶,你的吻把我全身的欲火都挑起了。」他眯起眼,撑坐而起,掀开薄被,裤裆间已明显地凸起。
「你……我不过是轻轻一吻……」她双颊绯红地叫道。这色男!
「轻轻一吻就足以让我著火,你不知道吗?对我而言你是颗火种……」他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你的腿受伤了,别乱来……」她忙不迭地挣开。
「啊……」她与他的拉扯牵动了他右腿的伤,痛得他低哼一声。
「你看你,叫你别乱来……啊!」她倾身检查著他的腿伤,不料正好被他一把抱住,跌向他的胸口。
「你会主动吻我,表示你对我已有了感觉……是不是?」他捧起她的脸,热切地问。
从与她共进晚餐开始,他的整颗心都处在渴求她的意念中,现在,他再也不去阻止自己想要她的疯狂心情。
「我……」她脸红心跳地看著他黑湛湛的眸子,那里头有她的倒影,表情燃著的倒影!
她的手压著他半果的胸膛,那温热的肌肤正慢慢摧毁她仅存的理智。
是的,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想要和男人上床的念头,第一次,她看清了她也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有情,有欲……
「扭扭模模不像你的作风,陶然,告诉我,你现在是否和我一样想著同一件事?」他声音中已有难抑的情潮波动。
「你有伤……」她喘著气,感觉得出她体内深埋的已将破茧而出。
「有伤,一样能爱你!」他不再多吉,拉下她的脸以滚烫的唇狂吻住她,把满脑子对她的幻想化为真实的行动。
一夜的惊险累积了不少能量,而现在,能量在找寻出口,他们需要彼此来填满虚惊後空荡荡的心……
反手抱住他,她释放了所有的热情,以她生疏却勾魂的吻与他交缠,再也无所顾忌。
他倒抽一口气,紧攫住她的唇,手指揪揉著她的短发,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下……
绵长而深刻的吻开放了他们的心门,多日来的敌对与防备全都消散了,纪陶然像个抛开了盔甲的战士,不再张著浑身的刺,现在的她,只想实现她被深埋的梦想,当个娇美如水的女人,被爱,被需要。
一次就好!她告诉自己,就让她在他怀中当一次真实的女人!
蓝翼青解开了她的上衣……
那是种超越生死的极乐,在短短几秒的刹那,他们看见了永恒。
属於他们两人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