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回到他的住处,雷掣打开门,跌撞地走进客厅,安以乐从沙发上惊跳起来,转身问道:“闪电,是你吗?”
他看了那盘原封未动的面一眼,发现她几乎没吃,一股无名火倏地涌上。
“你怎么都没吃?”
“我……我不饿了……”她怎么向他说明滑溜的面让她吃得好辛苦?
“是吗?”他捂住伤口,走到柜子前拿出药箱,然后月兑下上衣。
“你……怎么了?”她忽然闻到血腥味,心中一颤。
“刚刚和一个妖怪打架,挂了点彩。”他说得无关紧要,不过,低头看着那又深又长的伤口,他不禁眉头深销。海曼是个强敌,他万万不可轻忽。
“你受伤了?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她着急地朝他走过去。
“没事。”俐落地替自己上药,这些年来的工作性质让他早已练就了包扎的好手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闪电这么厉害的人也会受伤,安以乐的心感到一阵阵不安。
“我找到你的仇人了。”他缠上绷带,看了她一眼。
“真的?”她瞠大眼睛。“是谁?”
“海曼威尔,罗杰的父亲,有名的国会议员。”他强忍住伤口的疼痛,边吸气边说。
“是他?他为什么要杀我爸爸?我爸爸根本不认识他。”她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你记不记得你父亲提到他对社会乱象归纳出的结论是什么?”他拿出一片消炎剂和着水吞下,才坐在沙发上问道。
“结论?你是说……”她一脸惊讶的神情。
“近来纽约有不少人失踪,也更乱了,虽然新任市长极力扫除罪恶,但在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乱源并未消失,你父亲的猜测是对的,的确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他的目的正巧和你父亲说的‘作乱行动’一模一样。”雷掣点上烟,对安浩的推理力又佩服了几分。
“他?你是说罗杰的爸爸,威尔议员?她简直不能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我在想,你父亲虽然纯粹是创作,但是他以他从报纸上观察的小事件为架构,写出了一本要命的推理小说,当这篇小说在报上连载时,你父亲就已一步步走进险境而不自知了。”他吐了一口烟,绿瞳透过烟雾看着她瘦削苍白的脸。才两天,她变得更惊怀了,一场场如幻似真的恶梦将她压得透不过气来,为此,他常常会有想将她拥进怀中的冲动。
“但是,你怎么知道是威尔议员?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猛然摇头。
“他打算用另一种形式侵占纽约吧!”他抿了抿唇,决定告诉她真相。“他不是正常人,不,应该说他不是人。”
“不是人?”她惊道。雷掣在说什么啊?科幻小说?
“我知道很难相信,外表始终光鲜,而且人气一直不错的威尔议员竟会是个外星人,任谁都会以为是天大的笑话。”
“外外星人”安以乐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哦!这的确是她听过最荒唐的事了。
“是的。
“怎么可能?难道你要我相信我的家人是被外星人杀了?”她哑然失笑,只觉得荒谬。
“杀你们一家的人是被操控的人类,海曼一定是不愿泄漏真实身分才让手下去干这件事,而且要不是罗杰,你早就死了。他继续道。
“雷掣,我觉得这件事太可笑了,我不认为”
“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而是可怕。听好,他能轻易地伤了我,就表示他很危险,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将目标转向你,你一直追查你父亲的死因,让他如坐针毡,他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得特别小心!”雷掣微-地警告她。
安以乐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事情到最后竟扯上外星人,一向不太看科幻片的她实在难以想像这件事的真实性。可是,闪电说得一本正经又声色俱厉,他这种人是不会乱开玩笑的,那么,或许海曼威尔真的不是人。
天!到后来,她要杀的仇人竟是个“外星人”?
“那你要怎么对付他?”她怔怔地问。
“我有我的办法,只要你别被他抓到,我就能对付他。”他现在只怕安以乐落入海曼的手里,到时他投鼠忌器,要杀了那只怪物就更困难了。
“他很难缠吗了’她又问。
“嗯,以他议员的身分在警界和政界有不少的影响力,所以你现在连警方的人都不能相信,懂吗?从现在起,你就待在这里,直到我解决了海曼,我们的契约结束,你再离开。”他完全就事论事的口吻,声调中不带感情。
安以乐默默地点头,明明知道离开他是迟早的事,可是一听他提起,她的心就又寸寸揪痛,她就真的这么喜欢他吗?这份感情,恐怕到死都要深埋在心底,不能说出来了。
雷掣看着她悒郁的脸,心潮也纷乱不休,他倏地站起来,打算走回卧室,但手臂的刺痛来得又急又猛,痛得他皱眉低呼,身子一晃。
“啊--”他测头看着伤口,发现渗出纱布的血是暗紫色的。“有毒!’
“怎么了?”安以乐听见他的闷哼,连忙走到他身边询问。
“海曼的手有毒,我的伤口可能要重新消毒一次-一”他觉得力气正在消失,才跨一步就已摇摇欲坠。
“闪电!”安以乐担心地搀住他。
“我--”他伸手要拿药箱,但手臂已不听使唤。
“该怎么做,告诉我!”她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药箱里有一瓶-一金色的药-一”他的神智模糊了。
“金色?但我”看不见。天,在这紧要关头,她竟然看不见!
雷掣决失去知觉了,他的身体倒了下来,安以乐撑不住高硕的他,抱住他坐倒在沙发。
“怎么办?我看不见。金色,金色的药瓶在哪里?闪电,醒一醒,闪电!”她心乱如麻,探手模到药箱,在里头随意乱抓,然后拚命大叫:“我想看!我希望能看到!老天爷!求求你,只要一秒钟就好!只要看一眼就好”她急得哭了,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眶,心中不停地想着,她不要他死!他不能死!她再也受不了亲爱的人从她身边离去,再也不能承受这种痛了-一
然后,非常神奇的,她感受到黑暗中一道金光在发亮,她伸手握住那个点,正好是一只瓶子。会是这一瓶吗?她只考虑片刻,就打开瓶盖,倒出一颗药九,往他的口里塞去。
仅存半点意识的雷掣反射性地吞咽下药丸后便昏了过去,但十分钟后他依然没有起色。
安以乐知道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她得打电话找医生来救闪电才行,只是她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一具电话。
这里竟然没电话?
闪电是个满孤僻的入,他可能不喜欢被打扰吧。
她失望地寻找大门的方向,决定亲自去找人求救。
找到门,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去,进入电梯,模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按钮。
希望不是警铃键。她咬着下唇按下,结果电梯如愿地下降,直接降到地下三楼。
她走出电梯,却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她不知道这台电梯是私人专用,只通达雷掣的专用停车场,这里只有他可以出入,根本没有人会出现。
安以乐模索前进,轻声唤着:“有人在吗?”
四面墙将她的声音反射回来,她杵在原地,又急又怕。
再这样下去,闪电说不定会死!怎么办?怎么办?
焦虑的心让她不知所措,她转身想找电梯,回楼上看看,却走偏了,找到一扇门,想也不想就打开进去,可是,里头似乎是整个大楼的水电设备房,狭窄的走道边全是管线,她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这下好了,连她也被困住了!挫败的心情让她想哭,她的眼睛已成为最大的障碍,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在试图找回原来地点失败后、她无助地靠在一面墙上,对自己的无能欲哭无泪。到后来,她什么忙也没帮上;闪电这时可能毒侵入体,没救了,而她则会困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真是可悲又可笑。
她双手捂住睑,喃喃唤着闪电的名字,跪倒在地上。
而此刻,在楼上的雷掣因药效发挥而渐渐转醒,他一睁开眼睛就赫然发现安以乐不见了,大门敞开,房里没有她的身影--
“安以乐!”他大喊一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去哪里了?她为什么要随便离开?刚刚不是才警告过她不能乱跑?
他气急攻心,才复原的身体抵挡不住全身因紧张而流窜的电流,连连喘息。在找过所有房间后,他确定她一定下楼了;仓卒间无暇穿上衣服,光果着上身就冲出大门,看着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停在地下三楼,那是不是表示她到楼下去了?
那里有个暗门直通外面,要是安以乐小小心走了出去,被海曼的手下发现,那她不就完了?
在等待电梯上来的时间,他急得几乎决死去,一想到她可能落入海曼威尔的手里被他吸干的模样,他就肝胆纠结,心脉俱断,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感觉就像要把他体内灵魂掏空,让他连呼吸都困难。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接了下楼健,忍受着忧心如焚的煎熬,直到降至地下三楼,他冲出电梯。大声喊着:“以乐?你在吗?”’
停车场只有他那辆黑亮的跑年,没有安以乐的踪迹。
“以乐!”他连角落都不放过,急急地搜寻。
安以乐隔着门听见他的呼唤,以为是错觉,她惊愕地抬起头,咕咕道:”闪电?”
可是,他不是中毒了吗?怎么可能来找她?这一定是她的幻听!
她叹了一口气,又垂下头。
“以乐!”
又来了!安以乐确定真的是闪电在叫她,她兴奋地站起来大喊:“我在这里!闪电,我在这里。”
在停车场的雷掣听见她细如蚊响的回音,立刻走到那扇厚重的水电设备房门前,用力推开,朝里头喊;“以乐!”
“我在这里!”她大声回应。
他循着声音发现她站在角落,身边都是管线。
“闪电,你的毒伤没事了吗?”她沿着墙壁模索过来。
她没事!雷掣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几乎是反射动作地将她拉进怀中抱紧,籍着她的温热来抚平他差点崩裂的胸口。
闪电-安以乐屏住呼吸,被他这突兀的动作惊呆了。
雷掣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竟抱着她,连忙推开她,接着怒气乍然上升,破口骂道:“不是叫你别乱走吗?你这个笨蛋!”
她被他的忽热忽怒吓呆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只想找人来帮忙,你刚刚似乎很危急,所以我”
“所以你就私自下楼?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要是你不小心闯了出去,你就可能被海曼的手下盯上,你懂吗?”他不将心中的惊恐骂出来,一定会得内伤。
“可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中毒而不管啊!你刚刚明明就不省人事,我怕”她委屈地顶回去。他不会知道当他倒下时她心中的感受,那种痛苦他会懂吗?
“我如果就这么死了是我技不如人,一点都不关你的事,我死了自然会有另一个会员接手你的委托,你一点损失都没有!”他冷硬地说着。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另一个人,我只要你我不能再让喜欢的人死去,不能!”她惊恐地哭喊着,心中的情意随着泪流泄而出。
喜欢?雷掣傻了,她说喜欢?喜欢他?
“别胡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制止她说下去。
“我没有胡说。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对我动情,可是我没办法,我早就爱上你了,要我任由你死去,我会疯掉!”她管不住自己的心,也不管向他表白后是否会遭到讪笑,她只要他知道她的感觉而已。
“别随便说爱,你甚至没有‘看’过我!你只是把依赖和爱槁混了!”他震惊之余,怒声反驳。他从小看多了母亲对每个男人虚情假意地说爱,也看多了母亲对他说爱之后的毒打,他对这个字已经恨到极点。
“我没有!我头脑还很清楚,我就是无法自拔地想跟着你,尽管你总是嫌我烦、嫌我碍事;但是我还是爱上了你”
“闭嘴!我最不相信女人口口声声的爱,你最好收起你的滥情,别浪费在我身上,我这个人的心是冰的,血是冷的,无法消受你的热情,很抱歉!”他强抑住心中汹涌的波涛,以反话来斥责她。
安以乐闭起眼睛,任泪流下。“对不起……又造成你的困扰了”
他是冷血动物!他没有感情!安以乐这么告诉自己,但深陷的心又岂能轻易清醒?
雷掣握紧拳头,僵硬地转过身说:“走吧!回楼上去。”
安以乐蹒跚地跟在他身后,觉得报仇变得毫无意义,她的细胞正逐渐死去,因为她的心已不再属于自己。
“送我回找家吧。”她忽然说。
“什么?”他转身站定。
“我要回我家。”她重复一次。
“现在回去等于送死!”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不要再留在这里!我要回去!”她觉得好冷,双手握着手臂。
“为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是在保护你,你却”他拨开前额的发低咒。
“别勉强你回己了!你明明非常讨厌我,何必昧着心做些让自己痛苦的事?和一个瞎子在一起很累吧?把我送回去,你专心去对付海曼,别在意我,就算海曼想对付我;你也别顾忌,只要杀了他,我身边所有的东西就统统给你,爱拿什么,就拿什么。”她像在交代遗言似的,说得让人心里发毛。
“你--”他被她的无所谓态度弄得心烦,她这是在干什么?
“我知道对你而言我只是个与你无关的人,我的喜怒哀乐都是我自己的事,那么,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吧。别再为我的安全伤神,这根本不是你的责任”是的,就像他一开始所说的,他只负责杀人而已。
“别再说了!跟我上楼去。”他听不下去了,反手拉着她进入电梯,回到顶楼,再将她推进门内。
“让我回去!我不要再留下来了”她甩开他的手,蹲在门边哭泣。
“我不准你回去!”他大吼着。
她就不能放过他?他怕自己压抑的感情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他怕他回应她之后,两人的关系从此就理不清,他更怕承认自己对她的爱之后,他就再也不放她走
爱啊!这个该死的字!
“为什么?”她哭着扬起头。
“为什么?”他又言不由衷地说出伤人的话了。“要是海曼拿你当人质,那我不就对他无可奈何了?你别再任性地拖累别人行吗?”
“我说过,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别管我的死活!’安以乐瞪着他的方向,“甚至必要时,你可以先杀了我。”
“往口!”他扯住她的手,被她后面这句话击中要害。
“只要我防碍了你,我允许你这么做。”她苍凉一笑,泪挂在眼角,整张睑又痛苦又无奈,脆弱得让人以为她将消失。
“不!”他一把将她抱住,以唇封住她该死的嘴,阻止地继续说些耸动又难以人耳的话。
这个吻引燃了两人心中的火焰,安以乐只呆了一秒就反手勾住他的颈项,埋进他熟悉的气息中。
闪电抱着她!他抱着她!如果这是梦,千万别让她醒来!她甘愿就此死去,也不愿离开他的怀抱。她在心里喃喃祈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