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一脸沉怒地来到滕霁的房间外,敲了一下房门。
「进来。」里头响起了滕霁低沉慵懒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见到滕霁的床褥凌乱,而他正果裎著上半身斜倚在床上,小脸更在瞬间结冰。
不用猜,也知道刚才他和不乱在房里做了什么。
天神还担心他的身体,要她过来帮他检查一下,看来是不用担心了,还能和女人胡搞,表示身子骨硬朗得很,根本不用她瞎操心……
一道火气飙过胸口,她差点转身就走,不过这样一来等於向他坦承她的感情,她可不想让这个空有滕霁躯壳的魔王看穿她的心情。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忍住气,冷鸶地问。
「全身。」滕霁长发恣意披垂,一脸懒洋洋地看著她。
「那你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我不打扰了。」她不愿再在这个残留不乱身上那股刺鼻香水味的房间里多待一秒钟。
「你在生气吗?」他忽道。
「没有。」她转身走向门口。
「你明明在生气……」他轻笑。
那熟悉的笑声让她心口微凛,她停下脚步,回头盯住他。
他下床向她走来,俊逸的脸上仍旧挂著魔王才有的狂狷冷笑。「你……在吃醋,对吧?」
「你想太多了。」她失望地掉头,正要推门离开,就被他迅速地挡下。
「你还没帮我检查身体,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他侧立在她左方,以左手压住门板,倾身向她。
「你的状况好得很,不用检查了。」她冷冷地瞪著他。
「你用看的就能知道我的状况好不好?」他挑了挑眉。
「光看你现在还有精神挡住我的去路,我就能断定你好得不得了。」
「哦?」
「觉得无聊就去找不乱,别浪费我的时间。」她没注意她的口气里已泄漏了怒气。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她眉心一蹙。
「不乱不合我的意,她太烦人了,所以我把她赶走了。」他耸耸肩。
「你和她的事与我无关。」她懒得听下去,架开他的手,开门。
他用力把门关上,还是不让她离开,她大怒,戒指中的冰针陡地伸出,直刺他的手臂。
他轻易地握住她的手,拉高,一个反制,用身体将她整个人压在门板上,低下头凑近她,脸上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当然有关,因为除了你,没有任何女人能引起我的兴趣。」他的声音变得低柔。
她睁大眼睛,心重重地弹跳了一下。
「你……」这是滕霁的声音,滕霁的表情。
「我不想让你误会……」他以右手轻抚著她白皙的脸。
「你……醒了?」她注视著他的眼睛,胸口如飞鸟乱窜般震动。
「我和不乱什么也没做。」他又道。
「你怎么醒过来的?」她急问。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不惑。」他叹道。
「你到底……」她只想知道他是否完全挣月兑了「鬼天使」的药性。
见她完全偏离了话题,他眉峰一蹙,不等她说完,低头便攫住她的双唇。
她一怔,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他则收拢双臂,将她拥住,以更深入的吻制止她的反抗。
熟悉的气息让她迷眩,她告诉自己应该推开他,可是,双手就是不听指挥,反而情不自禁地反抱住他宽阔的背,就好像怕他再度消失……
他的吻从温柔渐渐变得狂烈,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烧融,她从不知道一个吻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她可以抵挡粗暴的蛮力,可是却抵挡不了这样一个勾魂摄魄的亲吻。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著她盈亮的眸子,和被他吻得红艳的双唇,心旌又是一荡,忍不住又在她唇上轻啄了好几下。
「现在,你相信我没有碰不乱了吧?」他揶揄。
「我根本不在意这种事。」她别开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淡漠些,但脸颊上的绋红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你明明就在嫉妒。」他又笑了。
「没有。」
「承认你爱我这么困难吗?不惑。」他笑叹。
她愣了愣,转过头正视他,小脸掠过一丝痛楚。「对,很困难……」
他知道以前的事件让她禁闭了感情,所以她不再轻言爱……
「没关系,你不需承认,只要我懂就好了。」他将她的头按进胸口,抚揉著她的长发。
他的话总是能在她心中激起涟漪,她吸口气,莫名地被感动了。
是的,他懂她,这就够了,不需要她多说什么。
「刚才……我要谢谢你帮忙救了丁略他们三人。」他拥著她,声音有点紧涩。
她轻轻推开他,抬起头,发现他的眼中充满忧心,她的心又一次抽紧。
「我只能先保住他们的性命,可是得在注射『鬼天使』之前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她并不认为丁略他们已月兑离险境。
「他们的伤势……」他拧起眉。
「武绝伦和方阔都还好,不过丁略伤得很重。」她不想瞒他。
他脸色微变,走到窗边,久久不发一语。
那一刀,刺得太深了……
准确地捣住自己的右月复,他几乎可以想像丁略当时有多么痛!
又是那种令人伤感的背影,不惑看了不忍,来到他身後,安慰道:「我已经替他处理好伤口了,幸好没伤及内脏,你别太担心。」
「我太自以为是了,这次的行动比我想像的还要艰难,我太小看『鬼天使』的毒性了。」他自责不已。
「对不起,始作俑者是我,是我造成这一切。」她喃喃地道。
「不,始作俑者是天神。」他转过身,拉住她的手低喝。「是他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她蹙著眉道。
「还需要证据吗?以你的聪明,应该可以把整个前因後果拼凑出来。」他冷哼。
她瞪著他,没有回答。
没错,她已经有八成的把握,十年前的下毒事件是天神搞的鬼,他想得到她,得到她调制毒素的能力,才会导演一出残忍的戏码。
「还是,你对天神还有留恋?你将对父母的渴求投射在那个同性恋身上?舍不得离开他?」他的语气尖锐。
他的话一针刺破了她最後的隐私,她脸色刷白,怒声低斥:「别说了!」
对人类冰冷绝望,天神等於是她最後一根浮木,就算知道一切都是他的诡计,但这几年相处下来,还是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从小无父无母,她的确渴望拥有亲情,天神虽然无恶不作,可是他终究给了她一个幻想的空间,还有一份依靠。
「想清楚,他是你的敌人!不是亲人!」她对天神的依恋莫名惹恼了他。
「我知道,你别再说了!」她生气地大喊。
「知道就别再留下来,知道就摆月兑这一切!」他怒道。
「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里?这个世界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谁还会接纳我?」她痛苦地怒叫。
「我。」他深挚地道。
她呆住了,直盯著他。
「我要你,而且只要你。」他向她伸出手。
「你……」她屏住气息,热气盈眶。
「抛开过去,来到我身边。」他的眼神热切地怂恿。
这七年,她靠著天神这根浮木在无边无际的冰冷大海漂流,而此刻,滕霁那只强有力的手彷佛就像艘安稳的船,等著载她上岸……
她几乎要伸手握住他了,只是,理智还是阻止了她,因为,这么多年,她也许变成了鱼了,而海里的鱼一旦上了岸,只有死路一条而已……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容易……」她向後退缩。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搂住她。「事情再简单不过,你不过来,那就由我主动,结果还是一样。」
「你不懂……」她想挣开他。
「我懂,困住你的不是天神,是你自己,你对自己的厌弃,把你变得绝情,只要你放过自己,一切都会改观。」他戳破她心中最痛的伤口。
充盈在眼眶的热气终於化为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她以为只要把心冰冻,心中的伤就不会再痛,可是,冰融之後她才明白,视而不见并不能让伤口消失,除非把伤疤挖开,让脓流出,才能彻底痊愈。
只是,这个过程竟比当初受伤时还要痛……
他抱著她,任她尽情在他怀里流泪,让泪水洗净她的恨,她的痛,她的冤。
好半晌,她的啜泣渐渐平息,他才捧起她的脸,温柔地吻去她的眼泪,向来坚若磐石的心第一次如此心疼一个女人,深爱一个女人。
从小,他的生命里就只有祥和会馆,跟著师父们混过黑白两道,结识各式各样的男女,他因了解现实而从不显露真心,因看透了人性而从不为谁倾心,唯独她,像颗散发著冷光的宝石走进他的视野,挑衅他,刺探他,激起他的好奇。
她是老天特地为他打造的女人,不论她愿不愿意,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细碎的吻最後落在她的唇上,他探入舌尖,啜吮著她口中柔软润泽的芳液。而她则在他的臂弯里,享受著短暂的温暖与安适,敞开心房,柔顺地回应著他……
可是,原本的浅尝却逐渐变了质,随著吻的狂野激烈,不知不觉他的索求也愈来愈饥渴,愈来愈难以自拔。
那种近乎独占的让不惑惊慌,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突然放开她,气息浊重不稳地道:「抱歉,我有点控制不了我自己……」
「滕霁……」她微微喘著气,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压抑他的欲火。
「大概是被那个魔王影响了,我甚至有点怀疑他就是我自己……」他拧著俊脸,眼神有些迷乱。
他的话让她脑中电光一闪。
魔王是另一个滕霁……
她突然想起在初次盯上他的那一眼,她在他身上看见了多样的个性,彼此冲突,却又自我协调得宜,或者,「鬼天使」并没有让滕霁人格分裂,魔王只是他人格中的一部分,那些坏心眼、独占欲、阴狠、狡诈……等等恶质的那一部分。
所以,他才记得属於滕霁的所有记忆,明白滕霁的所有感受,换句话说,魔王不是「鬼天使」制造出来的,他很可能只是滕霁浮上台面的潜意识,他根本就是滕霁本人!
「快走,那家伙很可能又要出现了,我不希望你单独和他相处。」他的头开始阵痛,身体也渐渐颤抖。
「我不走,你说你要我,那就别再消失!」她反手抓住他急喝。
「不行,我还无法……」他急忙推开她,双手捣住脸低吼。
「你可以的!听我说,『鬼天使』并未制造出任何魔王,它只是让你的个性混乱,想想以前,你是如何自制,如何包容,如何调适,只有你才有能力把你自己变回来!」她贴向他,只希望能点醒他。
倏地,他用力搂住她的腰,抬起头,发出嘿然冷笑。
「呵呵……没用的,他就和你一样,对於自己的黑暗一面也相当厌恶,所以,他才会赢不了我……」滕霁的表情变了,他又变成了「魔王」。
她看著他,不再有那种排斥的感觉,相反的,她只觉得心疼。
他和她一样,被自己的内心所困……
伸出手,她轻抚著他的脸,柔声道:「别再说什么输赢,也别再抗拒自己了,滕霁,不论好与坏,你就是你……」
「什么?」魔王脸色一变。
「你就是麒麟王滕霁啊!」她低喊。
「不准你这么说,我才不是那个老是假装是好孩子的小鬼!」他用力扳住她的肩,狂暴地大吼。
「每个人心里都住著一个魔鬼,你只要接受它,就不会被它控制。」她忍住肩上的疼痛,继续道。
「住口!不准你再说下去!」他头痛欲裂,又被她的话踩到痛处,霍地低头狂吻住她,毫不怜惜的,充满狂暴地肆虐她的唇,掠夺她的呼吸……
她闭上眼,承受著他的怒气,没有抵抗,任由他发泄他内心冲突的情绪和感觉。
不论好与坏,他就是他……
这正是滕霁一直想听见的话!
麒麟王的责任与压力一直如影随形地跟著他,他从小就被要求成为一个强者,一个扛得起祥和会馆的接班人,所以他接受最严格的各种训练,学习在最恶劣的情况下去面对各种情况,久而久之,他变得机灵却善变,处事圆滑却只相信自己,游走在善恶边缘,好,可以好得让人掉泪,坏,可以坏到骨子里,这种两极化的自我虽然一直被他控制得很好,可是在心里深处,他仍希望有人能肯定他的缺陷,希望有个人,不论好坏都可以接纳他,不论强弱,都愿意包容他……
但不惑却点破了他的迷思,如果连他都无法接受自己最恶劣、最脆弱的一面,再多人的肯定都没用啊!
不惑不畏他的狂怒,伸手抱住他的宽背,轻轻摩挲,像在安抚著一个无助又乱发脾气的孩子。
她的温柔意外地缓和了他波涛的情绪,忽然间,他的头不痛了,那份每当黑暗来袭时的撕扯和刺痛,似乎被某种东西给吸收了,他听见两种节奏的心跳渐渐变得一致,他的心思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清晰得可以感受身体每个细胞的骚动和雀跃……
不惑,解开了他多年来的心结,解开了他的迷惑!
他不一定得是个强者,他可以不安,可以惶惑,可以害怕,可以恐惧,因为麒麟王也只是个人,一个平凡的人……
随著他心思清朗,他对不惑暴风般的狂吻稍微停缓,化为醉人的深啜与吸吮。不惑惊讶地睁开眼睛,他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瞳变得深邃迷离,有如两泓深不见底的清湖,勾惑著人心坠入……
「滕霁?」像他,又不像他,眼前的他仿佛在一瞬间成长,融合了滕霁和魔王的特质,却具有成熟的魅力。
他没开口,只是用火一般的视线盯住她,用那种要将她吞噬的目光看著她。
她被他看得脸红心跳,放开手,有点尴尬地转开头,但他立刻伸手将她的脸捧回他面前,抬高她的下巴,以极挑逗的吻法抚弄著她的双唇,并且拥著她移向大床……
她的意识渐渐游离,在他怀里,她感觉到生与死的快感,感觉到生命中最强烈的存在戚,这美妙的一刻,她仿佛沐浴在月色里,触及了星光,彷佛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归属。
「我爱你……」不惑软绵绵地偎在他怀中,昏昏欲睡之际,吐露了真心。
「我也爱你……」滕霁在她耳畔轻声回应,只是,话一说完,他的脸却缓缓浮起一抹诡异的狡笑……
谜样的狡笑。
不惑难以置信地瞪著滕霁,还有他身後一脸奚落的不乱,以及一脸鬼祟的天神,小睑结了一层寒冰,昨晚的红靥娇柔早已不复见,只剩下一抹惊怒,还有痛恨……
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她以为滕霁终於挣月兑了「鬼天使」的毒,终於清醒,没想到,到头来全是假的,他只是为了骗她,才演出这一出动人的戏!
当天神和不乱一起出现,她才惊觉自己上了他的当。
昨夜一幕幕的缠绵悱恻,顿时化为利刃,切割著她的心,让她淌血……
「干嘛装那种脸?不惑,昨晚的你明明很热情啊!」滕霁恶意地讥笑著。
「我照你的要求把不惑送给你了,魔王,昨晚够销魂吧?」天神暧昧地笑著。
「的确很销魂,还以为她是座冰山呢!结果,所有的女人都一样,只要点把火,她们一下子就烧起来了!」滕霁啜了一口酒,邪气一笑。「当然,那是她以为我就是滕霁,才会对我投怀送抱……呵呵,真好笑,只要我假装那个小鬼,就可以耍得她和五行麒麟团团转……」
不惑的目光如刀锋,直射滕霁的心窝,她气恨的不是失去处女之身,而是滕霁竟无法击败自己的心魔,甘心把躯壳交由魔王掌控。
「真令人羡慕哪!找个机会也让我著火吧!魔王……」不乱搭住滕霁的肩,挑逗地道。
「等我玩腻了她,再轮到你吧!」滕霁拧了一下下乱的脸,轻佻地道。
「不惑啊,别生气了,你不也喜欢滕霁吗?两人上过床,好好培养感情,同心协力为我效命,这样不是很好吗?」天神走到不惑面前,一脸作态的和蔼。「再说,我们的计画就要正式展开了,一星期後,遍布全世界的『鬼天使』军团将全面起义,到时,『神话』就不再只是一个梦想了。」
一星期後?她脸色微变。
她所种下的毒就要扩散全世界?不!不可以!她得阻止这场荒谬的悲剧!
只是,要阻止得先取得解药,滕霁不醒来,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力回天……
她沉著脸,不开口,不说一句话,双唇像是冻结了似的,以被单包裹身子,拎起她自己的衣物,挺直地走向房门。
「你要去哪里?从今以後,你就和我住一起……」滕霁拉住她的手。
一道冰冷的气陡地刺向滕霁,他微惊,正要闪开,她手中的冰针已抵住他的脖子。
「让开!」她的声音从齿缝迸出,冷得让人打哆嗦。
「你……」滕霁怒眉一耸。
「魔王,让不惑去梳洗一下,她等一下还要替那三只麒麟注射『鬼天使』。」天神连忙打圆场。
「丁略流血过多,注射『鬼天使』他会马上毙命。」她收回冰针,瞪著天神道。
「那就死吧!反正也不缺他一个,其他两人还能用就好了。」天神轻贱地道,一点都不把丁略的命当一回事。
一股恨意在她眸中闪逝,她瞥了眼滕霁,想看他的反应,但他脸上却挂著和天神一样毫不在意的表情。
没用了……
麒麟王真的消失了……
她心中一阵刺痛,终究,她还是得走到她最不想面对的情况,终究得出手,消灭这个她曾爱过的男人。
握紧拳头,她走出滕霁的房间,心里已打定主意,在杀滕霁之前,她得先想办法把丁略他们送走。
这已是她唯一还能为麒麟王做的事了……
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换上乾净的黑衣,她来到研究室,天神和滕霁早已带著丁略、方阔和武绝伦三人在那里等著她。
丁略已经清醒,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只能躺在平台上无法动弹;方阔和武绝伦则被反手绑在椅子上,两人都神情冷硬地瞪著滕霁,不发一语。
「嘿嘿嘿,你们马上就可以体验到『鬼天使』惊人的力量了,到时,就让魔王领著你们去打击祥和会馆……」天神狞笑地对著他们两人道。
「别作梦了,我们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武绝伦一双漂亮的大眼火气直冒。
「你们根本身不由己,火麒麟,这就是命哪!」滕霁走近他,讥讽地冷笑。
「就像你一样吗?身不由己……」方阔咬牙,对滕霁寒透了心。
「哼!我可不一样,我完全是照我自己的意志行动。」滕霁驳斥。
「你根本不是你了!」武绝伦怒斥。
「臭小子,你找死——」滕霁倏地翻脸,揪住他的领口就要挥拳。
「魔王,别和他罗唆了,直接注射一针,他就变成了我们的忠狗了。」天神不耐地暍止。
「对,只要一针,你这只火麒麟就会变成我的玩偶。」滕霁恶狠地冲著武绝伦一笑,再用力甩开他的衣领。
「可恶……」武绝伦气得拚命想挣开缚住双手的皮绳,无奈怎么扯也扯不断。
「不惑,动手吧!」天神下令。
不惑拿起助理们准备好的针筒,按下按钮,研究室的墙上突然横向移出一个圆柱体的小型胶冰舱,她打开舱门取出「鬼天使」的原液,抽取一CC的量,接著便走向武绝伦。
「绝伦!」方阔著急不已,一个滕霁变成敌人的恶犬已经够糟的了,不能再多个武绝伦。
「别急,很快就轮到你了。」滕霁对他啐笑一声。
不惑面无表情,举起针筒,对准武绝伦的手臂,正要刺入,突然,研究室外传来一阵爆炸声,震动了整个研究室,天神大惊,立刻大喊:「怎么回事?快去看看,千万别损坏了城堡的地基——」
几乎所有人都冲了出去,不惑冷冷一笑,抓起一根试管往地上一丢,顿时,整个研究室陷入烟雾之中。
这时,武绝伦和方阔只感到手中皮绳断裂,然後,一个压低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趄。
「带著丁略,後面有暗道,走!」
方阔和武绝伦都愣住了,这个不惑不是「四天王」之一吗?为什么要帮他们?
「快走!」她急斥催促。
武绝伦没时间细想她是敌是友,只能赌赌运气,与方阔冲过去扶起丁略,奔向後方。
那里果然有个约一个人可以通行的通道,他们直接进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随即跟来。
「继续往前,前方是城堡後门。」不惑在他们身後道。
通道潮湿黑暗,方阔正感到不安,突然,一道光线从前方细缝渗入,他才松了一口气。
打开门,一道冰冷的山风迎面扑来,令人精神一振,只是,他们才刚跨出暗道的门口,就听见熟悉的嘲讽声。
「我说过,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武绝伦一抬头,赫然发现滕霁早已在门外等著他们了。
这小鬼,即使变成魔王还是这么难搞!他在心里低咒。
不惑走出暗道,盯著滕霁,没有惊讶,奸像早就知道他会在这里等著似的。
「不惑,你这是干什么?」天神一脸震怒地率著不乱和一群人随後赶到。
「她背叛了你,天神。」不乱在一旁注解。
「哼!我看说什么留下这些麒麟当饵也是你为了救他们而出的馊主意吧?」天神瞪著不惑怒道。
「没错,她啊,胳臂往外弯,因为她爱上的是原来那个滕霁。」不乱多嘴地道。
「那就别留活口,魔王,杀了他们!」天神气得大声下令。
「没问题。」滕霁冷冷一笑,抽出长刀,快如闪电地冲向武绝伦。
又要打这种无意义的仗了!武绝伦和方阔面面相觎,都暗地叫苦。
长刀夹带慑人杀机挥来,不惑脚下移位,直扑滕霁,在他即将挥刀砍伤武绝伦之前,以戒指上伸长的冰针挡开了长刀。
「锵!」一声清脆的撞击,化解了滕霁的杀气。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他不再是滕霁了,你们顾忌太多,不使出全力,是打不赢他的。」不惑冷冷地道。
武绝伦心头一凛,难道真的得和滕霁来场死斗吗?
「丁略交给方阔,武绝伦,你和我联手对付魔王。」不惑指挥道。
「你……我们干嘛得听你的?」武绝伦被她的口气惹得不爽极了。她以为她是谁啊?
「想全身而退,就得听我的。」她看了他一眼。
「我们怎么知道你这么做是否别有居心?又有何目的?」方阔猜疑地瞪著她。
「我只是为了还债,因为……我欠了麒麟王一份人情……」她毫无温度的小脸在提到滕霁时下经意闪过了一丝爱恨交织的伤感。
丁略虽然身受重伤,但他早已清醒,他没有忽略她声音中隐藏的情感。
「绝伦……听她的……」他虚弱地道。
「什么?你相信她?」武绝伦瞪大双眼。丁略八成是流血流太多,胡涂了。
「是的,我相信她……因为滕霁而相信她……」丁略直盯著不惑。
不惑望著丁略,胸口微微撞击著。
不多问,不疑惑,是这种信任,才能把人的心紧紧结合在一起……
滕霁何其幸运有了这样的夥伴,只可惜,他还没学会这门功课就即将失去心智。
「不惑,我们早已是自己人了,难道你真的想与我为敌?」滕霁眉峰一挑,阴鸷地瞪著她。
「是的,因为我曾答应过要帮你……帮你消灭你自己。」不惑转身看他。
「什么?」滕霁一怔。
「滕霁说过,如果他无法清醒,也绝对不能让你留在世上。」
「那个该死的小鬼!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想杀我的人,就得比我先死……」滕霁狂怒地大吼,陡地扑杀过来。
不惑摆出对战姿态,大喊:「武绝伦,右边。」
「Shit!」武绝伦低咒一声,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照著她的话冲向右方。
不惑则正面和滕霁对决,两人交手之际,武绝伦乘隙从右边攻击,形成包夹,原本毫无胜算的两人,却在不惑不断指示他切入的方向之後,总是能攻得滕霁捉襟见肘,处处碍手碍脚。
丁略和方阔不禁佩服她的反应和机智。
眼见情况不利於滕霁,天神大发雷霆地怒喊:「不乱,去帮魔王把他们全部消灭!」
「包括不惑吗?」不乱兴奋地问。
「笨蛋,不惑是你能碰的吗?她的价值没人比得上,你不准伤到她一根寒毛!」天神陡地咒骂。
不惑的价值……
不乱脸色一沉,原本对不惑的反感又提升了好几倍。
那个臭丫头为什么总是备受青睐?天神器重她,连滕霁也爱她,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她忿忿不平地月兑下大衣,一身性感紧身皮衣,左右手各架著新型枪械,跃进了战场,疯狂射击。
她才不管不惑的死活呢!子弹不长眼,万一「不小心」射中不惑,天神也拿她莫可奈何。
不惑很清楚不乱的枪火之猛烈,她一加入,她和武绝伦立刻被逼得不停闪躲,失去攻势,甚至方阔为了保护丁略,右臂还中了一枪。
不惑见不乱前来搅局,小脸一沉,绕到武绝伦身旁悄声道:「你还有炸弹吧?」
「在靴子里,要干嘛?」武绝伦问。
「制造点混乱吧!」她瞄了一眼天神。
「混乱?……我懂了。」他一愣,立刻恍然,接著露出冷笑,不需她多做说明,一个箭步月兑离滕霁的刀锋,将五颗小型炸弹同时丢向天神那群人所立的位置。
「是炸弹!」天神大惊,随手一挥,一群手下便有如傀儡般同时以肉身为盾牌保护他。
连续几声轰然巨响,只见那些手下被炸得皮开肉绽,天神却毫发无损。
滕霁大怒,与不乱联手杀了过来,不惑对抗滕霁,武绝伦则和不乱对招,四人打成一团,武绝伦赫然发现不乱的模样愈来愈强壮,眼神也愈来愈狰狞,整个人几乎变成了摔角女选手般雄伟,力道也变得更惊人。
「小心,不乱她会转换成杀戮野兽,到时,不见血绝不停手。」不惑警告他。
「什么?怎么『神话』里净是一些怪物?」他大惊。
「对,而且『四天王』个个更是怪物中的怪物。」她冷讽一笑。
武绝伦想起了不动和不老,心思一凛。
那些人……的确都不太正常……
「而滕霁,他将会变成这些怪物中的魔王,所以,他要求我一定要杀了他。」她翻了个身,闪过滕霁的长刀,眼中已燃起杀机。
「你真的要杀了他?」武绝伦大惊。
「对。」她看著眼神和不乱一模一样的滕霁,更加确定她绝不能让他活著。
「不行!你不能杀他!」他倒抽一口气。
「现在不忍心,只会制造一个更可怕的敌人。」她冷冷地道。
「你……」他忽然觉得她也很可怕,混仗中,她冷静、反应快、果决,一下子就能掌握情势……
「你挡住不乱,我来解决他,『鬼天使』中毒者的弱点只有我知道……」不惑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滕霁,一说完,就准备对准滕霁的心脏刺入冰针。
武绝伦突然感到惊恐,真让她杀了滕霁,那祥和会馆怎么办?
因此,他没有去对付不乱,反而伸手拦阻了不惑。
「不可以!我相信他会醒过来的!一定会……啊!」他激动地道,但这一分心却让不乱有机可乘,一个重踹,他的嘴角被不乱强力的拳头打破,向一旁摔倒。
滕霁则顺势欺上前,打算一刀结束他的性命,不惑著急地纵身扑过去,扣住滕霁的手腕,低喝:「他不忍心杀你,你却要杀他吗?」
「对敌人仁慈,等於对自己残忍,他不忍心,表示他太软弱……死不足惜!」滕霁眯起眼,凑近她,狠笑一声,「至於你……就乖乖认命地跟著我吧!」
说著,他用力推开她,闪向方阔,不乱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後,一把枪抵住她的背。
「嘿嘿嘿……不惑,我实在很想在你身上开个大窟窿了,并且打烂你这张老是冷冰冰、目中无人的臭脸……」不乱原来艳丽的脸已变得中性化,有如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冲著她咧嘴一笑。
「你们输了。」滕霁得意地宣称。
他的长刀架著方阔的脖子,不乱的枪则指著她和武绝伦,不惑知道情势非常不利。
也许,连她都救不了他和他的夥伴了……
「如果你下得了手,就杀吧!杀了最信任你的这些夥伴,然後毁了祥和会馆,也毁了你自己。」不惑盯著他的眼睛,一阵悲伤将整颗心淹漫。
滕霁现在在想什么?看著现在这种情况,後悔吗?後悔一意孤行,後悔用自己的身体试毒来取得抗体?
滕霁,聪明的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被魔化吗?
她在心里喃喃细问。
滕霁一怔,他看看武绝伦、丁略,以及方阔,本来以为会在他们脸上看见恐惧、惊惶,可是,此刻他们的神情却依然充满了信赖,好像在这最後一刻,仍相信滕霁绝对会清醒过来……
「你是我们的主子,如果真的死在你手里,我们也认了。」方阔愿意为滕霁赌上性命。
「没错……我们死无所谓,但你一定得变回麒麟王,我们的麒麟王……」丁略喘著气道。
「醒来啊!以前那个让我又气又恨又不得不信服的滕霁跑哪儿去了!这么一点毒你也无法战胜吗?」武绝伦咬牙怒喊。
「你们……真烦……烦死了……」他眼神闪过一丝混乱。
「别跟他们罗唆了,魔王,他们是想刺激另一个你醒过来啊!他们根本不接受你!」不乱已等不及闻到血腥了,她双手扣紧扳机,怂恿地冷笑。
「没错,他们要的只是那个小鬼……可恶!你们全都该死——」滕霁狞哼一声,没让脑中的混乱干扰他,举刀就准备割断方阔的脖子。
这时,不惑倏地看向东方天空,喃喃地道:「也该来了……」
彷佛在回应她的预感,一架直升机突然出现在城堡上空,有别於一般直升机引擎的巨大声响,这架直升机无声无息,就像只大型黑鸟般悄然接近。
「那是……」天神大惊,没料到祥和会馆居然找得到这里。
「五行麒麟全员到齐……你们就真的这么重视麒麟王吗?无论他变得多坏,也不放弃他吗……」滕霁眯起眼,嘴里念念有词,神情变得古怪。
一连串的子弹从直升机里射出,直接扫向地面,及时遏阻了滕霁和不乱,逼得他们向一旁躲窜。
武绝伦抬头一看,松口气道:「江洵来了……」
「还有天纵……」方阔喘著气,发现连林天纵也来了。
直升机持续扫射,并投下烟幕弹,呛鼻的浓烟立刻弥漫整个後花园,天神和一干手下纷纷走避,完全无法辨识敌我。
林天纵乘机跳下直升机,将受伤的丁略和方阔扶上去,滕霁见状,立刻挥刀冲了过来。
不惑上前拦住他,只听得几声兵器撞击的声音,两人的身影就被烟幕吞没。
「滕霁呢?我们得将他带回去……」武绝伦大喊,努力搜寻滕霁的影子。
烟尘漫漫,不惑和滕霁扭打成团,最後,不惑一个旋踢踹中他的胸口,他向後一舱,长刀被挑得月兑手,她的冰针便直接对准他的脖子。
「不愧是『四天王』之一,身手很俐落……」他正想嘲讽几句,话末说完,嘴就被一双柔软唇瓣堵住。
他怔了怔,不惑身上特有的清冽香味,令他想起了昨晚两人的缠绵,胸口一荡……
这个吻急促而短暂,她很快的放开他,表情一反之前的冷硬决裂,如黑水晶的眸子里盈满了看穿一切的了然。
「在我回来之前,别玩得太过火。」她揶揄地说著,从他身上模出一根装著血液的试管,转身就走。
他的眉高高挑起,愣愣地瞪著她的背影好几秒,才缓缓扬起嘴角。
「真是!都被你看透了……」他喃喃笑叹,口气中有自嘲,有欣喜,还有更多的感动。
一场完美的诡计,骗过了天神,骗倒了绝伦和方阔,但就是骗不了她,她是他的天敌,也是知音啊!
所以,他怎能不爱这个女人呢?怎能不爱……
不惑带著滕霁的血液跃上直升机,立即要求江洵迅速飞离城堡。
「那滕霁呢?」方阔惊问。
「你们的主子还有任务没完成,我们得先回去把血清制成解毒剂。」她简扼地说明。
主子?解毒剂?
江洵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恍然一笑,不再迟疑,拉起直升机,趁著烟幕未散,远离了「神话」总部。
地面上,滕霁仰头目送他们离开,精铄的长眼闪著从未有过的清澈光芒。
和「神话」的这场仗,也该做个了结了……
他习惯性拍拍衣服下摆,举手拢住长发,束在後颈,噙著麒麟王独有的爽飒神情,走向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