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隆冬,即便天明,依然显得阴暗。
她可以听见寒风,在窗外如海上女妖般,奋力呼号着,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因此冻死。
困倦的爬起身来,还是有些头晕目眩,但小月复的疼痛总算消减许多,她慢吞吞的下了床,地板冻得像冰块,她低着头,找了一下拖鞋,才看见热水袋掉到床下了。
难怪昨天半夜她冷得要死。
抓起椅子上的披肩,可菲包着自己,打着啰嗦走进浴室上厕所,然后用那冷到不行的水,洗脸刷牙。
话说回来,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冻死呢,可是后来好像是怎么了?
她拧着眉头想了一下,跟着小脸蓦然一红。
啊,后来她梦到了阿震。
她一边刷牙,一边羞窘的翻了个白眼。
妈呀,她真的是一个花痴耶,竟然做梦梦到一个一年半都没消息也不回来的家伙——嗯?不对,他是不是昨晚有打电话回来?
她又停下刷牙的动作,想了一下。
好像有耶,她记得他说武哥叫他打电话回来,说他们到了。
她睡眼惺忪的搔搔头,拿起漱口杯,含了一口水,将嘴里的泡沫吐掉,释然的想着。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嘛,因为她痛得半死,又接到了那个王八蛋的电话,才会梦到他来安慰她。
话说回来,昨天是除夕夜耶,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刷完牙,洗完脸,她晃回房间,套上穿到都起毛球的运动裤,折好了床上凌乱的被子,本想把长发梳好绑成辫子,但一想到难得那些男人都不在,她月月又来,实在懒得再绑头发绷着头皮。
反正放假嘛。
一耸肩,她拿起那个掉到床下的热水袋,披头散发的包着披肩走下楼。
妈呀,好冷喔。
平常她知道只要活动一下,身体就能暖起来,但她月月来时,真的就是怎么样都不想动,等一下弄点东西吃,换了热水袋里的水,再来爬回床上去好了,反正厨房里的食物都还有,她这个年不出门也可以活。
懒洋洋的来到二楼,她穿过客厅,走进厨房,经过餐桌,一边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在瓦斯炉前,嘴巴开开的僵住。
咦?她眼角刚刚是不是瞄到什么?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桌上?好像还有什么人坐在那里?
一个应该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的人,坐在那个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人坐的位子上。
不可能、不可能!
她霍然闭上嘴,双手还抱着热水袋,却莫名其妙的不敢回头确认。
今天是大年初一耶,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没错,就算他真的有放假,他也不可能在这里,而是会回家过年才对。
那是幻觉吧?是幻觉啦!
她舌忝了舌忝唇,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转身回头。
那个男人就坐在那里,金色的发,理了一个小平头,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长袖棉T,手里抓着一根叉子,正在叉着盘子里的培根来吃。
桌上,有一锅热汤,两个盘子、两个汤碗、两份餐具,分别在他和她的位置上,她的盘子和他的一样,装着培根、蛋,还有稍微快速烫过的温沙拉。
她瞪大了眼,一脸呆滞,一时间,还是觉得这像幻觉。
叮的一声,烤箱发出声响。
他抬起蓝眸,瞧着她,用叉子指着烤箱,开了口。
“面包。”
她眨了眨眼,他还在。
“麻烦你。”
低沉的嗓音,回荡一室,钻入她的耳朵,让她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回身放下热水袋,拿了夹子,将烤好的面包夹到面包篮里,迅速放到桌上。
他拿起一片面包,涂上女乃油,夹上培根和番茄,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她站在桌边,迟疑了半晌,才拉开椅子,坐下来。
眼前,有着一盘早餐,他帮她做的早餐,看似简单,却很营养,连那碗汤都还冉冉冒着白烟。
她瞄一眼自己的早餐,又忍不住抬眼瞪着他。
一年半不见,总觉得他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不只是因为他没有染发或戴隐形眼镜而已,也不只是他的肩膀宽了些、皮肤黑了点,而是……还有一些别的什么,让他看起来和之前大不相同。
啊,大概是,摆月兑了稚气吧,感觉成熟许多,已经完全像个男人,而不是男孩子。
戒备的瞧着他,可菲坐立不安的缩在位子上,为免让他发现她的不自在,只能拿起刀子和面包,跟着涂起女乃油。
对面那家伙,一派轻松优闲,仿佛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边有什么不对,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问题,溜出了唇瓣。
“吃早餐。”他再咬一口面包,咀嚼。
她清了清喉咙,再问:“我以为你在当兵。”
“我放假。”他回得简短。
“你没回家?”这男人过去放假都回老家,就没一次回来过。她狐疑的瞄他,问:“大年初一耶。”
“有,我回去了。”他抬眼,道:“然后过来拿东西。”
“什么东西?”她困惑的问。
“围巾。”
“咦?”她愣住。
他朝她伸出左手,将掌心摊平,盯着她追讨:“我的呢?”
“什、什么?”小脸飞上红霞,莫名窘热。
“我的。”他的手还伸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说:“阿浪说今年公司有配给围巾,我只是留职停薪,没有离职。
“那……”她哑口,想说那才不是配给的,她当时只是想打一条围巾,谁知道最后变成一人一条,可才吐了一个字,却又担心他追问那个起头的原因,后面的话瞬间全说不出口,只有脸更红。
岂料,见她无语,他竟丢出一句。
“你忘了?”
她微微一僵,“我……呃……”
“你忘了。”他收回手,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语气,听起来好平淡,她却清楚感觉到掩藏其下的不爽和责备,一副他早知道她会忘记,没良心的把他漏掉的模样。
“没、没有啦!”可菲面红耳赤的说:“我才没忘,等、等一下就拿给你!”
他叉了一口蛋,冷冷的说:“你不要随便拿一条来充数,没有就算了。”
“才不是充数的,我是——”她恼火的冲口,讲到一半及时清醒过来,连忙顿住,红着脸低头弄自己的面包,改口说:“反、反正我有记得啦!”
他挑眉,还没开口,两人就听见楼下电铃声响起。
奇怪?大年初一的,谁这时候跑来?
可菲奇怪的放下面包,起身查看墙上的通话机,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快递人员。
“是送货的。”她头也不回的抓着披肩开溜道:“我去看看。
来到楼下,她打开门,外面那位送货大哥,看见她,露出笑容。
“丁小姐,新年快乐,有你的包裹。”
“新年快乐。”她回以微笑,接过那个包裹,和他递来的签收单和笔,一边签名,一边和他哈啦:“大年初一,你们还要上班啊,真辛苦。”
“还好啦,工作嘛。”他不好意思的模模头,干净的脸上,微微红,透着紧张。
“好了。”她签好名,把笔还给他,“谢谢你,辛苦了。”
“不会。”他接过笔和单子,却没有和平常一样离开,只吸了口气,紧张的看着她,问:“那个……”
“嗯?还有事吗?”她微笑好奇的等着他。
“丁小……”他舌忝舌忝唇,红着脸改口道:“可、可菲……我这个星期天休假,刚好有两张电影票,朋友给的啦,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她杏眼圆睁,呆看着眼前这个渐渐开始变熟的送货员,当她终于领悟他话中的意思,小脸蓦然羞红。
他在约她耶,在约她耶!
可菲张开嘴,还没出声,后面已经有人抢先开了口。
“她没空。”
什么?!可菲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已伸来一双大手,一手横过她的胸前,一手环抱住她的腰,低沉的嗓音,在脑袋上冷冷的、淡淡的回响。
“她那天要帮我打围巾。”
眼前的送货员,看见那个突然冒出来,亲密的抱着他心仪女生的帅哥,红通通的黑脸,瞬间涨红,再刷白。
“你不要听他胡说!”她倒抽口气,又羞又恼的试图挣扎,回头对那个来碍事的家伙道:“就跟你说了,我围巾已经打好了啦!”
“小菲。”他对着她露出迷死人的微笑。
心跳蓦然加速,一秒钟,竟被他的笑,迷到呆掉。
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低头瞧着她,无耻的说:“我还需要一件毛衣。”
太近了,他的脸好近。
可菲抽了口气,依然只能脸红心跳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发傻,全身莫名酥软,脑袋里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不知道可菲——”
他倏忽将视线从她羞红的脸上拉开,眯眼盯着前面那个家伙,提醒:“是丁小姐。”
倒媚的送货员,不自觉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丁、丁小姐,那个,抱歉,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他匆匆忙忙的落荒而逃。
直到这时,可菲才慢半拍的猛然回神,赶紧转回头,开口要叫人。
“等一下!”可恶,他叫什么名字去了?想不起来,她匆忙之中,只能喊:“那个谁——呜呜呜——”
后面那个可恶的坏蛋,竟然在这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啊啊啊,不要走啊——那个谁——那个谁——
可菲抱着快递包裹奋力扭动挣扎,甚至勉力空出一只手对那人猛挥,但那位送货大哥,早已尴尬的冲上了货车,头也不回的开车离去,当然也没看见她奋力的挥手与挣扎。
眨眼间,车子消失在转角,她沮丧不已,手仍不死心的伸着。
“都走远了,省省吧你。”他松开手,放她自由。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屠震!你、你搞什么鬼啦!”可菲霍然回身,羞恼的瞪着他。
但那男人压根不理她的不爽,只转身晃回楼上,道:“你没穿内衣,又只穿着我的T恤,别站在那边,都让人看光了。”
她抽了口气,满脸通红的惊呼出声,连忙抱着胸口,匆匆甩上门。
一回头,那可恶的家伙己经离开了玄关,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楼梯转角。
“阿震!你等一下——”她匆忙追上去。
他没有等她,只将两手插在裤口袋,轻轻松松的上了楼,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只是临时找你充数而已。”
“你又知道!”她生气的追在他后头:“人家是约我,又不是约你!好不容易有人开口约我出去,你干嘛要这样出来瞎搅和,害人家误会啦!”
“放心,他要真喜欢你,就会再来的。”阿震走进厨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你刚刚那样,就让他以为我已经——你是我——”她追到桌旁,气得直跺脚,又说不出口,只能直接跳过:“他就已经误会了,怎么可能还会再来啦?”
他挑眉,道:“如果这么简单就放弃,那种男人也不可靠,你还是等下一个吧,不要饥不择食。”
“什么?!什么饥不择食!”她羞红了脸,双手抱胸,恼怒的辩驳:“我才没有!”
“那他叫什么名字?”
“咦?”她瞪大了眼,僵住。
他拿汤匙指着她,提醒:“姓那。”
她一呆,反射性回问:“是吗?”
“姓那,名个谁。”他瞅着她,勾起嘴角,调侃:“你不是叫他那个谁?”
薄薄的脸皮,瞬间火烧一般烫,她尴尬的无以复加,完全的哑口无言。
“你连他叫什么、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和他一起出去看电影?这不是饥不择食是什么?”
“呃,我、我是……”她恼羞成怒的说:“人都要先认识才会熟嘛……”
他端起碗,拎着汤匙往后靠向椅背,问:“他刚调来跑这条线吗?”
她又一僵,才道:“大概……半年了。”
“这半年,他有任何一次,尝试约你出去?”
她心虚的移开视线。
“有吗?”他追问。
她咬着唇,半晌后,才不甘愿的说:“没有。”
“所以,半年了,你不记得他的名,也不记得他的姓,我假设你之前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对吗?”
她抿着唇,双手抱胸的保持沉默。
“半年来,他送过几次货?三十次?五十次?他有很多机会约你出去,如果他之前就对你有意思,也不会等到现在。”
“说、说不定,他害羞啊。”她不甘心的咕哝。
“害羞还是胆小?这种男人怎么可靠,真的有事他一定丢下你先落跑。”
他舀一口汤喝,恬不知耻的道:“我是为你好,才会这么做,省得你勉强和他在一起,事后才发现,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他,想把他甩了还不知该怎么分手。与其浪费时间和他看电影,你还不如帮我打毛衣。”
瞧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她一下子还真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咬着唇,一坐回椅子上,吐出一句。
“我不会打毛衣啦。”
“我知道。”他再喝一口汤,凉凉的说:“你连围巾都还没给我。”
啊啊——可恶!
她受不了的跳了起来,冲上楼抓了那条围巾,再冲回楼下,拿给他:“喏,拿去!你的围巾!”
他瞪着那被拿到眼前来的围巾,愣了一下。
那条围巾是手工打的没错,上面东一个洞、西一个洞的,不时有漏针的痕迹,和他之前在武哥、阿浪他们身上看到的那种平整又好看的围巾都不一样。
他抬眼看她,才张嘴,她已经红着小脸,防卫性的抢先堵他的嘴。
“不准说丑!我知道它很丑,但它是第一条,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打的,我本来想之后再重打一条,谁知道你会突然回来,你要嫌丑就干脆不要拿!”
阿震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放下汤匙和碗,伸手去拿那条在她手上的围巾。
窘迫,忽然袭来。
“算了,还是不要了。”
她反悔收回手,却被他飞快一把抓住手腕。
“那么丑,我再打过一条啦。”她脸红的试图抽手,他却不肯放,只是用另一只手,拿起围巾。
“我不需要另一条,这条就很好了。”他淡淡说。
她紧抓围巾的尾巴不放,尴尬的试图劝说:“这条一个洞一个洞的,又丑又歪,像破布一样,围着出去很丢脸啦。”
“你有听到我在嫌吗?”他拧眉问。
热烫的温度,从他紧握的手腕上传来,染红了脸耳,她羞赧的说:“我、我会替你觉得丢脸啊……”
“我不觉得丢脸。”他抬眼瞪着她:“把手放开。”
“不……不要……”她还是不肯放。
他眯起了眼,握紧了她的手,强调:“这是我的。”
心头,莫名一厚。
不由自主的,可菲松开了手。
见状,他这才满意的放开她,把围巾拿过来,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端起汤碗,继续喝汤。
可菲瞧着那条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打的围巾,丑丑的围在他脖子上,只觉得超级不搭又尴尬。
“你不用勉强自己围它啦。”她红着脸忐忑不安的咕哝。
“快去吃你的早餐。”他瞄她一眼,只淡淡道:“再不吃都冷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早已饥肠辘辘,这才坐回自己位子,开始吃早餐,却还是忍不住嘀咕。
“我之后再打一条新的给你啦,我现在技术比较好了。”
“不用,我喜欢这条。”
啥?他喜欢?
可菲难以置信的抬眼瞅他,只见他拉起一角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又看了一眼,说:“很舒服。
听到他的称赞,她有些害羞,却又忍不住露出微笑,兴冲冲的解释:“是喀什米尔的羊毛,之前力刚去尼泊尔时,带回来送我的,这个很轻又保暖呢,我这条披肩也是喔。”
“他送你?”他微微一顿,再问:“你房间墙上那些破铜烂铁也是他送的?”
“什么破铜烂铁,那个是青铜呢,那是阿浪从埃及带——”她话没说完,猛然醒觉,惊慌的抬首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墙上挂了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今天早上吗?”
昨夜那不是梦吗?还是真的确实发生过的事?
霎时间有些惊恐,她万分期待他会告诉她比较没有那么可怕的答案,但他却老神在在的说。
“我不确定,大概一点还两点,我没注意时间。”他起身将吃完的碗盘收到洗碗槽,道:“我到的时候,你已经睡了。”
天啊!那、那难道是真实发生的事?她昨晚有没有胡说些什么?昨晚上究竟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啊?
“你……你你你昨天睡哪里?”她一阵晕眩,却还是忍不住要确定。
“当然是你房间。”他转身走上前,一脸的理所当然。
她傻眼,“你……我……你和我一起睡?”
“不然呢?这里没暖气,我开车也累了,你的被窝已经暖了,还一副快冻死的样子,我不和你一起睡,难道让你冻死?”
“可是……”她捧着羞红的俏脸,“男女授受不亲啊……”
“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那……那是因为你生病了……”她虚弱的说。
“你那也和生病没两样了,好了,不要一直花时间介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鸡毛蒜皮?这才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吗?
但是,显然对他来说,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靠在桌边以手抚着额,忽然间,只感觉到一阵欲哭无泪,却在下一秒,看见一碗热汤被放到了眼前。
“喏,快趁热喝。”
可菲微愣,刚刚她早就注意到有热汤了,却直到这时,才发现那锅热汤,是甜汤,加了黑糖和一点老姜的红豆汤。
讨厌,这男人为什么可以同时那么坏,又这么好啦?
盯着那碗汤,她真的是,既感动,又无言。
再一想到,昨夜那个细心呵护着她的梦中男人,确实是他,就让她心脏紧缩,全身酥麻暖热。
不对,那是梦吧?说不定是她半梦半醒间,自动把他美化了。
“喝完你就会好一点了。”
心头,忽然再一颤。
“不然你看起来还真像僵尸。”
绝对,是被她美化了。
可菲握着汤匙,一阵哀怨,不过她还是醉红着脸,乖乖的舀起甜汤,将他的关心,送入嘴里。
他在她吃早餐的同时,收拾着锅碗瓢盆,洗了碗筷。
她本想和他说,放着等一下她来洗就好,但实话说,她月月来一点也不想碰冷水,光是想到就觉得小月复又抽痛起来,所以就很识相但无耻的安静吃她自己的早餐。
早上这样被他一吓,害她都忘了肚子痛,但一等放松下来,剧痛又开始在小月复蔓延,撕扯着她。
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可菲慢吞吞的吃着,他替她收掉了吃完的碗盘,她喝完红豆汤,不好意思的自己站了起来,想把碗拿过去清洗,谁知道一起身,就感觉到一股热呼呼的东西,汹涌澎湃的从身体里滑落。
霎时间,她扶着桌子僵在当场,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那股热血太过汹涌,会连早上起床才刚换过的卫生棉都撑不住。
好死不死,他却在这时洗完了碗,回过身来。
“怎么了?”
看见她惨白的脸色,他眉一拧,伸手将她紧握在手中的碗,放到桌上。
“没、没事……”她瞪大了眼,尴尬得要命,细声细气的说:“只是有点……一点……我身体……”
话到一半,竟然一阵晕眩,她晃了一下,眼前黑点满布,只觉全身一软,还以为自己会昏倒,但他上前抱住了她。
“不太舒服……”她倒靠在他胸前,最后几个字,慢半拍的滚出她苍白的唇瓣。另一波温热的血块又剥离滑落,她夹紧双脚,推着他的胸膛羞窘的想退开,谁知他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啊……你做什么……”她吓了一跳,在晕眩中只觉又惊又慌,真怕他会碰到腿间溢流渗漏而出的鲜血。
那味道那么明显,他一定闻到了,她觉得好丢脸。
“阿震……放我下来……拜托你……”
她气虚的哀求着,但他稳稳的将她抱着走出客厅,然后开始爬楼梯,她才意识到,他想抱她回房间。
“你疯了……放我下来啦……”可菲窘到不行,揪着他的衣,道:“我那么重……你上不去的……阿震……”
他没有理她,继续抱着她往上走。
“阿震……”她真是又窘又害怕,不禁扯了扯他的衣领:“放我下来啦……我会害我们两个摔死的……”
他停下脚步,微微低头盯着她,只轻轻说了一个字。
“嘘。”
她张着嘴,瞧着他低垂的双眸,苍白的脸,在那一秒竟然微微热了一下。
他挑眉,直到她闭上了嘴,他才继续举步抬脚往上走。
一颗心,噗通噗通的在胸中跳着。
她一个字也不敢再吭,只觉心慌意乱,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力,和那因使力绷紧的肌肉,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也从紧贴着他胸膛的身体部位传来。
抱着有点超重的她,他依然脸不红气不喘的爬了一层楼,来到了她的房间,走进浴室。
他放她下来,问:“站得住吗?”
“嗯。”她尴尬到不行,不敢看他,只能扶着洗手台,低着头轻点。
“我到楼下去帮你倒热水,一下子就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她匆匆再点头。
他走出去,关上了门。
她羞耻的赶紧检查自己,幸好情况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糟,月月并没有印到裤子,也没有如她以为的沾得到处都是。
可是,他一定是知道,她月事正在来,所以才会煮红豆汤给她,又知道要带她来厕所。
希望他会晓得她月月来,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她胡说八道的关系,或者更惨,他闻到她在流血。
虚弱的坐在马桶上,她窘迫的捂着脸,真觉得生不如死。
但,实话说她很惊讶,她虽然瘦了一点,却离标准体重依然有点距离,并不是什么优雅柔弱的小女人。
阿震……比她记忆中更强壮了……
心跳无端加速,有点无力,但仍是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她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绮思遐想摇掉,要自己别想太多。
把自己弄干爽之后,她穿好衣服,打开门,才坐回床上,他就已经拿了装满热水的保温壶回来,甚至替她将热水袋重新装好了热水,还拿毛巾包好。
“喏。”他把热水袋递给她,放下水壶,转进浴室。
她呆呆的看着他,莫名茫然,才想说他进浴室干嘛,就看见他拿脸盆装了热水出来,放到她脚边,整个人也蹲跪下来。
跟着,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脚踩。
她一怔,想抽脚,他却抬眼瞪她。
真的是瞪她,一副她敢反抗就试试看的模样。
她哪敢?可是……他难道真的想……
“我……没事啦……”她害羞嗫嚅的说。
“有没有事,”他卷起她的裤管,把她的脚放到了水里,道:“不是靠你一张嘴说的。”
他动作轻柔的以指月复,替她的小腿按摩,她又想抽腿,他牢牢抓住,拧眉抬眼再警告的瞪她一眼。
“你……你不需要这样……”她知道,她的脸开始难以克制的红了起来。
“但你需要。”
简短四个字,让她哑口,脸更红,头却更晕了,到头来只能咬着唇,任他将她脚上冰冷纠结的筋肉温暖后,再——按开。
他的手很热,她的脚则是冰的,总觉得,像是要被灼伤一般。
双手抱着热水袋,她害羞的强忍着想抽脚的冲动,一边偷觑着眼前那低头熟练的替自己按脚的男人,一颗心胡乱跳动着。
水,是温热的,不会太烫,很刚好,还有淡淡的香味飘上来,让人莫名放松,但她却始终提着心,松不下来。
早知道他会看到她的脚,她就先好好保养一下,话说回来谁又晓得他会突然跑回来啊?
幸好她前几天才剪过脚指甲,问题是上面的皮肤还是有些干裂粗糙啊。
讨厌,好恐怖、好羞耻、好丢脸喔……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一双脚都藏起来不给他看。
话说回来,他这样低垂着眼,蹲跪在她面前,在这小小的神奇刹那,她真的有一种,好像在当公主的感觉。
向来,都是她伺候人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伺候她,还是阿震呢。
莫名,有种幸福的感觉。
神奇的是,在他——将脚上纠结冰冷的肌肉按开之后,小月复似乎没那么痛了。
他靠得有点近,她可以清楚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抿成一条线的唇。
嗯,他在生气吗?
她拉高一点视线,瞧着他的眉心,那里没有皱起来,但她却在他右边的额头上,靠近发线的地方,发现一道伤疤。
那道伤有点新,还在发炎,微微的红,周围有一些淡淡的淤青,不是很严重,却仍让她心口一抽。
水慢慢的冷了,他拿来毛巾,包住她的脚,把水擦干。
忽然间,她抬手轻触他的额。
他一怔,抬眼。
可菲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却没收回手,反而情不自禁的瞧着他,开口问:“怎么伤的?”
他沉默了半晌,回道:“忘了。”
心口,蓦然一紧。
早知道他不会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笑自己的傻。
她知道自己不该胡想,他只是把她当朋友,看她痛得可怜,才这般照顾她。
没有别的原因了,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看见了她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很淡很淡,却狠狠的扯疼了他的心。
以为她不会再理他,谁知道那女人却起身把热水袋放到一旁,拉开床头柜,拿出医药箱,翻找出棉花、药水和OK绷。
他有些怔忡,然后看见她抬起头,瞧着他,开口要求。
“过来坐好。”
他没有办法不照做,只能上前在她床上坐下,让她拿棉花沾着酒精与药水,站在他身前,替他消毒擦药。
冬日的天光,轻轻透窗,映在她低垂的脸上。
她乌黑的长发微微的卷曲着,如飞瀑一般,柔软的披散在她肩上,圈围着她的小脸。
他知道,她觉得自己很丑,只有头发好看,他清楚记得她哭着说过的话。
但,她其实有很精致的五官,他不晓得她哪来这种自己很丑的错觉。
平常她绑着辫子,就像那种笑起来时,有着一双眯眯眼的搪瓷女圭女圭,虽然有点圆,但很讨喜,很可爱。
可是当她放下头发……
昨晚夜里他还没注意,当今天早上,他坐在餐桌上,看着她那样随意的经过身前时,真的愣了一下。
他从来没看过她把头发放下,她没剪短发之前,总是绑着辫子,有时候绑一条,有时候是两条。剪短之后,那就是剪短而已。
在他记忆中,她一直和可爱这两个词连结在一起。
但是,这头长发……
他看着那一绺垂落她脸旁,因她的动作而轻晃的黑发,喉头微微抽紧。
这头垂落她腰间的长发,柔软乌黑,有着惊人的光泽。
它们让她看起来像另一个女人,增添了慵懒的性感与柔媚。当她走路时,在她臀边的发尾会轻轻晃动,像条狐狸尾巴,挑逗着男人的视线。
她的长发,让她的外型有了惊人的改变,它们没有让她变得美艳绝伦,它们只让她变得很性感。
它们强调了她白皙的脸蛋、精巧的五官,让人想伸手穿过她的黑发,试试看那发丝是否有想像中那么柔软滑顺,让人想抓住它,让它服贴的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让人想知道它滑过手臂、扫过身体的感觉,让人想顺着它们往上,找到那张温暖带笑的脸,亲吻那张粉女敕甜美的唇。
这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增加了太多太多引人遐想的空间……
他知道,只要她这样出去,就算是穿着起毛球的运动裤,她后面绝对还是会跟一长串男人回来。
当她回头和他说话时,他只有一半的神智存在着和她应答,另一半依然处于震惊之中,等到有人按了电铃,她下楼去开门,他才猛然回神。
没有想,他已经冲下了楼,将她拥在怀中,只差没直接露出白牙,对着那个该死的男人发出狺狺低吼,宣示他的所有权。
她并不属于他所有。
他对她根本没有什么所有权,但他当时没有办法思考,等赶跑了那个家伙,当她气得蹦蹦跳的质问他原因,他只能开口胡说八道。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会胡说八道,顺溜得简直就像武哥和阿南,甚至是力刚,他不是那样的人,屠家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准说谎,但也差不多了。
可显然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阿震?”
迟疑的叫唤,让他回神,才发现自己不觉间,抬手握住那绺垂落眼前的发,将其缠绕在指间。
他微微一僵,松开了手,那冰凉细柔的发丝,徐徐滑过他的指间,松开,溜走。
那带来一种诡异的恐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生命中流逝,他几乎忍不住想再次抓住它。
然后,他真的抓住了。
他听见,她轻轻抽了口气,不由得抬眼。
她女敕白的脸颊上有着淡淡的晕红,一双大眼饱含各种情绪,害羞、期待、紧张、困惑,他可以清楚的从她眼中看见。
“下次别再这样跑出去开门。”他听见自己说。
“为什么?”她呆呆的问。
因为很难看,因为披头散发的样子很邋遢,因为穿着睡衣去应门不礼貌,无数个理所当然的因为在脑海中闪过,让他可以轻易说服她。
但最后,当他看着她,哑声吐出口的,却是最诚实的那一个。
“因为,我不喜欢。”
那么随性,如此慵懒,还有那种刚睡起来,完全毫无防备又性感的模样,他不想让别人看到。
如果有人看过,如果有其他男人看过,他知道,她会马上被拐走,从他身边把她拐走。
那,带来一阵恶寒。
所以即便对她很不公平,纵然他没有办法给她未来,他还是凝望着她,哑声开口要求。
“别让其他人,看见你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
她一脸愕然,小嘴微张的看着他,然后那粉色的红晕,开始扩散,直到连两耳也红了。
那因他而羞窘的模样,异常诱人,他差点将她拉到怀中,亲吻她。
但他没有,他只是坐在床上,看着她,再开口。
“不要给别人看。”
她张了张嘴,像是想再问原因,他知道她想问,他可以从她眼里看出来,但她没有,她没将问题问出口,她知道他不想她问,所以她没有,她只是红着脸,羞怯的吐出一个字。
“好。”
他很自私,他知道。
她清楚他在要求什么,但她仍是回应了他的要求。
对她的情感,满溢而出。
他想将她拥在怀中,却只是松开了她的发,然后起身,端着脸盆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她已坐在床上,小脸还微微的泛红,盯着她手中的长发,他刚刚握住的那一绺,脸上表情有些怔忡。
寒风,从窗缝中溜进,让她瑟缩。
他不禁走上前,从另一侧上了床,将她带进怀中,她倒抽口气,面红耳赤的瞧着他,小嘴嗫嚅着,“阿震,你做什么?”
“补眠。”
“可是……这是我的床……”
“你需要睡觉,也需要温暖。”
“但……你这样子盯着我……我没办法……我会睡不着……”她断续紧张的说,两眼瞟来瞥去就是不敢看他。
“那你转过去。”他强势的说。
她一脸为难,但见他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乖乖转身,还趁机移开了一点。
他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只是伸出长臂将她捞了回来,让她的背紧贴着自己,一双大手覆到她的小月复上。
“阿震……”她慌张的试图抓开他的手。“你干嘛?”
“你不是肚子痛?”
“我……我……可以用热水袋……”
“热水袋会凉掉,我不会。”他无耻的说。
她的耳朵一整个红了,红通通的,可爱得让他想咬上一口。
“脚过来,踩在我脚上,比较不会冷。”
“咦?”她一呆。
见她没动,他自动伸脚把她的脚勾过来。
“不要啦……”她不好意思的闪躲着,还试图要争论。
“嘘。”他在她耳后开口。
她僵住。
“脚过来。”他又说。
怀里的女人,不太敢动,他再抬脚,用膝盖轻轻项她的腿。
“好啦好啦……”她妥协,曲起了脚,先不确定的用冰冷的小脚轻触了他脚背一下,却在触碰到时,迅速缩了回去。
她很害羞,小家子气的那般,他略略收紧长臂,在他无声的催促下,她又尝试性的轻点一下、再一下,试了几回,最后才轻轻踩在他的脚背上。
“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知道你不会啦……”她哀怨的喃喃着,然后认了命,终于不再抗议。
怀中女人的心跳,很快很快,好快好快,因为他而加快,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恶劣,他晓得他的行为一定会给她希望,让她有所期待,他也清楚她会因此留在他身边,但他还是无法抽手,没有办法放开。
他无耻的私心,彻底的战胜了高贵的良心。
这个笨女人这么傻、这么呆,他却那么、那么……
爱。
他的手,好热好大,隔着衣物,熨在她肥软的小月复上。
强壮的身体,从后环抱着她,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地敲击着她的背,害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只差那么一点就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
她从来不曾和他靠这么近过,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最私密、不可告人的幻想中,才敢偷偷的包在棉被之中做一下梦,假装他会这样抱着她……
但,现在,他正抱着她。
这不是梦,他的身体贴着她,双手环着她,一双大脚更是让她好像冰棒的小肥脚这样踩着,温暖着她。
无法控制的燥热与羞窘染红了全身上下,只有澎湃汹涌的尴尬,和难以言喻的甜暖来回在心中冲突着。
他呼出来的暖热气息,穿过了她的发,抚上了她的后颈,让她头皮发麻,浑身酥软。
只有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几乎要疼了起来。
她咬着唇,双手压在胸口,不敢动。
阿震,不要对我那么好……
她想开口告诉他,却说不出口,她想要他对她那么好,甚至妄想更多更多,妄想他要求她不要给别人看是因为会嫉妒,妄想他那样要求,是因为喜欢她。
不要对我那么好……我会误会的……
她应该说的,应该告诉他,让他把手收回去,回他的房间睡,只要她稍微提醒他,这男人就会闪得飞快,他只把她当朋友,只是朋友,她只需要开口,要他保持朋友该有的距离,甚至暗示他就行了,他那么聪明,他会明白。
不要对我那么好……
这么简单,她却说不出口,即便那些字句已来到了喉咙,滚到了舌尖,她却连一点张嘴的意愿也没有。
她喜欢他如此关心她,喜欢他这样抱着自己,喜欢他这样温柔的对待她。
她喜欢他。
好喜欢、好喜欢……
本以为,都被这么彻底的拒绝了,应该要死心,应该要认分当朋友就好,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谁知他离开的这段日子,却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
做什么,都只能先想到他,只会先想到他。
连他不曾回来过的房间,她都还是勤快的去打扫,明知道不会回来,却还是怀抱着希望,微弱的希望。
应该要保护自己的,保护自己的心,但面对他,却没有办法。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心跳得那么快,快到几乎痛了起来,以前她曾想像过被他抱着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如今真的被抱着了,她却搞不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的感觉是什么,好像有点甜,又有点苦,有些酸,又有那么一点疼。
冰冷的手脚,因他而暖热,和他接触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火燃烧熨烫着,她本能想闪,却又像中了毒、上了瘾一般黏贴着,不想离开。
苦甜、酸楚、暖痛,都在心头,如浪翻涌。
在这一分一秒都被拉得长到极限的甜蜜痛苦之中,她只能一再告诉自己,要记得呼吸,不要把手往下移,不要偷模他,不要让他发现……
她的喜欢。
不敢让他发现,不想他又不回来,所以她不动,不敢动。
但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规律的心跳与呼吸,宛若安眠曲一般,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每一次呼吸之中,充塞心肺,不觉中,疲倦从紧张下重新爬了出来,逮住了她。
窗外,刺骨的寒风吹得窗门震震,喀啦喀啦的响个不停。
她以为自己无法放松休息,绝对不可能在风声这么吵、肚子这么疼、心这么痛,他又这样暖昧的抱着她时睡着,谁知半晌后,却无端在他的拥抱之中,完全放松了下来。
再醒来时,身后已空。
可菲匆忙翻身,床的另一边,没有人。
怔怔忡忡的,她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床,还以为只是一场梦,一时间,差点哭了出来,然后才发现自己手中抱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小熊玩偶。
白色的小熊,有一双乌溜溜的黑眼,脖子上绑着蝴蝶结的缎带,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她见过它,在前面大街上那间精品店的橱窗里,她每回经过都会忍不住偷偷看它一眼。它是只全白的熊,总是或坐或躺的待在一张欧式雕花木头座椅上,温暖的灯光,不分四季暖暖的洒在它身上,让它看起来好可爱好可爱。
她很喜欢它,却连走进店里多看一下都不敢,因为不用问,她就知道这种小熊贵得要命,是她绝对花不起那个钱去买的奢侈品。
所以,每次都只敢在外面偷看。
可菲困惑的看着手中的小熊,手中的这只熊,和前面那间店的熊真的好像,连缎带都一模一样。
可是那不可能啊,那只熊去年就消失了,不曾再出现在精品店的橱窗里。
然后,她瞧见它的蝴蝶结缎带上,用金蒽线吊着一张精美的小卡片。
她狐疑的打开来看,上面有着眼熟的字迹。
生日快乐。
阿震
盯着那率性的字迹,她喉头一哽,抱着小熊,抚着唇,眼眶微微的湿了起来。
她的生日早过了,过了半年以上了,今年的则还没到,还要好几个月才会到。
可菲怀疑他真的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但那丁点无损此时此刻心中的激越与感动。
她知道,他不是昨天买的,不是今天买的,他已经买了好一阵子了。
这张卡片的底纹,用花体字印着那间精品店的店名。
小熊是那只小熊,是同一只熊,她喜欢的那只,她只敢在店外隔着玻璃橱窗偷偷看的那只白色的小熊。
他回来过,去年回来过,而且熊是他买的。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她猜想他经过时看见她站在那边偷看,所以他买了它,被他发现她在偷看这只熊,让她觉得有些丢脸,但他买了它,买来送给她。
她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抱着它,压着激动狂跳的心口。
是朋友,只是朋友。
朋友送朋友生日礼物,很正常。
可这一秒,当她紧抱着这只洁白、柔软、可爱的小熊时,她知道她不可能只把阿震当朋友,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她早已深深、深深的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就算他永远都当她是朋友也没关系,就算她一辈子都只能暗恋他也没关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只要他愿意让她陪着就好。
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