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到底 第七章

作者 : 蔡小雀

七张绣

散落针底分阴阳,淡浓求真为谁忙;混混沌沌,此情由天,生死两茫茫。

状元府里的气氛有点僵,又有点古怪不寻常。

陆朗风目光直视着眼前这个身形娇小、头戴珠翠金冠身穿凤袍的美丽女子,眉头越皱越紧。

宝娇公主抱着袋瓜子,坐在那儿好整以待上下打量他足足半个时辰了。

到底是看够了没有?

“公主——”他神情微榅,沉声开口。

“好!就决定是你了!”宝娇公主将瓜子往旁边一扔,拍拍白女敕小手笑道。

陆朗风脸色一沉,目光锐利地瞪向一旁的苏瑶光——在搞什么东西?

“陆状元,宝娇公主经过严肃缜密的参考后,决定钦点你成为她的乘龙快婿。”苏瑶光清了清喉咙,对他投以同情的眼光。

这就叫严肃缜密的思考?她明明是边嗑瓜子边看戏,一时心血来潮决定的!

“婚姻不是儿戏,公主金贵之身,自该匹配更加显赫之人,微臣不过一小小状元,小船难以载重,请公主收回成命。”陆朗风夷然不惧地盯着宝娇公主,冷冷地道。

完了,状元郎也是个倔强性子的,一对上刁蛮的宝娇公主,硬上碰硬可怎生得了?

暗暗为他忧心的苏瑶光在一旁,拼命对他使眼色,却只换来他一记杀气腾腾的白眼。

一旁的侍卫及随从倒抽了口凉气,不约而同齐齐后退了一步。

公主凤颜大怒可不得了!

气氛瞬间僵凝如冰,静的仿佛针落可闻。

宝娇公主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没想到人咯咯娇笑了起来。

“呵呵呵……”她忍不住走向前,白白女敕女敕的指尖好不害臊地戳了戳陆朗风的胸膛,“不错嘛,连我父皇都不敢对我大小声,没想到你竟然敢指着我的鼻头骂?有种!我喜欢。”

他刚刚有指着她的鼻头骂吗?

陆朗风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强抑下不悦,沉声道:“微臣对公主并无不敬之心,只是微臣心中早已另有所属,非卿不娶,还请公主见谅,另择贤婿。”

宝娇公主俏美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环眼四周,不忘先狠狠瞪了苏瑶光一眼。

“是怎样?叫你们娶我是很委屈吗?本公主不嫁的时候,你们也不娶,本公主要嫁的时候,怎么一个个就突然冒出‘心有所属’的对象来了,真是芭蕉你个枇杷果!你们是雨后春笋投胎的啊?”宝娇公主火冒三丈,劈头就马翻了一船人。

众人想笑,却又战战兢兢地忍住,因为公主已经开始不高兴了,万一在火上浇油大大惹毛了她,届时他们就算一人有十颗脑袋都不够掉!

“以公主娇媚无双之姿、金枝玉叶之尊,何愁天下男子不倾慕爱之?”陆朗风口气和缓下来,好言相劝,“相信公主终有一日,必定能遇见那一个真正与你相属之人,在这之前,公主又何必屈就我等平庸之辈?”

哟,状元郎果然名不虚传,殿试不是考假的,而且公主也被这么清理并茂的一番话给打动了,脸上怒气渐消。

众人崇拜地望向单凭三言两语便消弭了公主火气的陆朗风,只有苏瑶光心下暗道不好!

这些日子来接皇命为公主挑选夫婿,苏瑶光已经太熟悉公主我行我素的脾性,倘若状元郎这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那么此番言语,他已成功引起公主的兴趣,驸马一位自可坐得稳当无疑。

可加入情况相反,他当真一心拒绝公主的下嫁,那么这番话可就惹祸上身了!

果不其然——

宝娇公主满眼发光,猛拍陆朗风的手臂——因为太矮,拍不到肩——兴高采烈道:”嘿嘿,本公主就说嘛,像我这么国色天香、聪明美丽的美女,怎么会没人要呢?你,就是你——你好样的,懂得欣赏本公主,所以本公主决定非你不嫁!”

苏瑶光同情怜惜地望向脸色大变的状元郎。

各人造业各人担,阿弥陀佛!

状元郎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公主错爱,恕难从命。”陆朗风脸色严峻,语气冰寒,厅上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边是任性的公主,一边是固执的状元……这、这下子可怎生是好?

“呃,可否听苏某一言?”苏瑶光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当和事佬。

陆朗风还未回答,宝娇公主一瞥见他,登时脑中灵光一闪。

“我这回可学乖了,”她对着陆朗风不怀好意地笑着,“本公主管你是不是心有所属,反正我要嫁就是要嫁!”

“公主——”他脸色铁青。

“驸马,”宝娇公主抱臂闲闲一笑,已是改口。“你先听完本公主的话,再考虑要不要拒绝本公主,如何?”

陆朗风眉头深锁地盯着她,神情戒慎地问:“公主想说什么?”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听话娶我进门做大,叫我父皇得以龙心大悦,也让本公主能风光出嫁。然后你的那个‘心有所属’就负责做小,早晚来给本公主请安奉茶叫姊姊——怎样?”

“微臣立誓不娶二妻。”他冷冷地回了句。

“那就是第二个选择了,你只能娶本公主一个妻子,然后将你的‘心有所属’忘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乖乖和我做夫妻,本公主是不会亏待你的,哇哈哈哈!”宝娇公主嚣张地仰天长笑,霸道得跟个抢亲的山大王没两样。

陆朗风又惊又怒,脸色难看之极。“公主,微臣十年寒窗苦读,千里迢迢进京赶考,图的是能以一己之身,为国家朝廷百姓做一番大事,可不是为了被公主拿来当玩物的!”

她耸耸肩,不以为杵的说:“娶了本公主以后,你也是可以为国家朝廷百姓做事啊。”

“公主你——”

“当然了,本公主也可以再给你一个选择,不过到时候恐怕就会撕破脸,把事情搞得很难看了。”她哼了哼。

陆朗风微眯起双眼瞪着她。

“第三个选择,你一样的娶我,但是我保证你永远再也看不到你的‘心有所属’!”宝娇公主冷道。

“我不准你动她!”他震惊极了,随即勃然大怒。

“要不要试试看,你挡不挡得住我?”宝娇公主双手抱臂,美丽的脸蛋掠过一丝霸气的笑意。

她久没发威,他们还真拿她当病猫了?

苏瑶光忧心地望向脸色苍白若纸的陆朗风……心里暗暗叹息。

可怜状元郎,不若他和摇金的幸运啊!

因情急过度,柳摇金全然忘了花相思身子弱,根本无法像她那样狂步奔跑。

结果她们在距离状元府三条街口时,虚弱得气喘吁吁的花相思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的手及时撑住身畔的柳树干,却是颤抖着频频摇头,再也不能跑了。

“我……我……咳咳咳……”她困难地深吸一口气,冷汗淋漓,阵阵头晕袭来。”对不起,我、我真的没办法……咳咳咳……跑不动……”

“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大猪头!”柳摇金懊恼自责极了,赶紧扶着脸色煞白、喘咳不已的她。“相思,你还好吗?你有没有怎么样?现在觉得如何?需不需要看大夫?”

“不、不用了,我有药,咳咳咳……”花相思有些眼冒金星,无力地闭了闭眼,边抖着手自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天王补心丹,想拔开瓶塞,却怎么也是提不上劲。

“我来!”柳摇金真是恨不得痛扁自己一顿,就算在急如星火,也不该拖着她一阵狂奔哪!

她连忙倒出数颗天王补心丹喂给花相思吃了,心疼紧张地看着她,“现在好些了吗?”

药效哪能那么快?

花相思有点想笑,尽管仍头晕的厉害,还是柔声地安慰道:”好多了……咳咳,谢谢。”

可是,到底发生什么是了?为什么摇金姊姊会那么急吼吼的?

“摇金姊姊,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她好不容易缓过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咳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一定要冷静,不能太激动,”柳摇金无比紧张地盯着她,“知道吗?”

花相思困惑地望着她,“我要激动什么?”

“就是——”柳摇金欲言又止,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唉。”

花相思被她的话和神情惹得一阵惶惶不安,迟疑又怯怯地问:“是……和朗风哥哥有关的事吗?”

“……是。”

“他怎么了?他发生什么事?要不要紧?他、他有没有危险?”她心下大急,猛然抓住柳摇金的手,激动不已地追问,“咳咳咳……他生病了吗?咳咳……咳咳咳……”

“你别慌别慌。陆状元没有病也没有事,他很好。”柳摇金见她咳得一张脸涨成血红,几乎快喘不过气,急忙安抚道:“来,吸气,吐气……不是叫你不要激动了吗?”

经过这一番折腾,花相思浑身虚弱无力,只得软软跌坐在地上,撑着身子频频咳着。“咳咳咳……”

柳摇金这下真是后悔死了。

都怪她和摇光哥啦,怎么在事前没有先身家调查个清楚,就糊里糊涂说服了宝娇公主回心转意,再度从金科三甲里挑选驸马?

现在可好,如果公主没挑中状元便罢,要真选中了陆状元,那她这辈子还有何颜面见相思妹妹?

她柳摇金素来引以为傲的是侠女风格不都全成了个屁?

“呃,这样吧,我先去状元府,看看陆状元‘忙’完了没有,我让他来接你,好不好?”柳摇金终于意识到此时鲁莽不得,万一弄得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

“谢谢姊姊。”花相思勉强挤出一丝苍白虚弱的笑容。“朗风哥哥真的没事吗?”

“你呀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管担心着别人?”柳摇金心疼地轻责道。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朗风哥哥。”她痴心地回答。

柳摇金闻言鼻头一酸,眼眶不禁湿热了起来。

春风微凉,轻轻拂过累倒在杨柳树下昏昏然的花相思。

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低声叹息,恍恍惚惚感觉到有人一把将自己拦腰抱起,她一惊,立刻想睁开双眼费力挣扎——

“是我,相思。”陆朗风轻柔地低唤。

“朗风哥哥……”她绷紧的神经倏地一松,随即放心地偎在他怀里,任由疲惫的身心坠入那温暖的黑暗里。

陆朗风眼眶微微灼热,悲伤的目光落在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人。

“相思,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他真挚深刻地低语,“只要能守着你,保护你,就算我必须将自己抵押给一个不爱的女人,以换得你的一世平安……我都愿意。”

看着怀里这张小巧雪白如白苹花的脸蛋,在这一瞬间,陆朗风终于领悟到一件事——

他想守着她、护着她,一辈子都不放开她的手,不是出于托付,也不是为了承诺,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陆朗风就是喜欢花相思。

喜欢的情难自己,喜欢的一塌糊涂,喜欢的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尊严。

花相思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他的怀里。

她脸上不禁浮起两朵粉女敕的酡红,却是毫不满足地继续窝在他温暖的臂弯里,真希望流光永远静止在这一刻。

她身子微微一挪,想要更加钻进他怀里……

“你醒了?”凝眸望着窗外发怔的陆朗风回过神来,满怀关切地盯着她,“现在觉得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她仰头对他羞怯一笑,“朗风哥哥,谢谢你来带我。”

他勉强微笑,“傻瓜。”

“咦?摇金姊姊呢?”她这才发现幽静的卧房里只有他们俩。

“她回去了。”他眼神有一丝冰冷,“和她的媒人未婚夫回去的。”

“摇金姊姊的未婚夫……”花相思有些恍然,随即莞尔。“听说也是媒人世家的少爷,那他们夫妻俩还真是夫唱妇随呀,真是叫人羡慕。”

“我不喜欢媒人。”尤其是将宝娇公主这个祸头子带进他府中,彻底将他的人生捣得天翻地覆的那种媒人!

“朗风哥哥,你怎么了?”花相似敏感地察觉到环着自己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怒气。“你在生气吗?”

“相思。”他目光掠过一丝伤痛。

“嗯?”她睁大水灵灵的眸儿,有一丝不安地望着他,“什、什么事?”

“宝娇公主……”陆朗风闭了闭眼,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毅然决然地道:“今天来过了。”

她一愣。

“宝娇……公主?!”她不感置信地惊呼,“公主?公主到梅龙镇来了?她还来到状元府?朗风哥哥,真是太好了!一定是皇上非常器重你,所以连公主都想见见你这个才学渊博的状元郎……”

她的天真烂漫越发令他心痛如绞,却又不得不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宝娇公主是来招我为驸马!”他终于低吼出口。

花相思的喜悦瞬间凝结,弯弯的笑意僵在嘴角……呆掉了。

他喉头紧缩,每挤出一个字就像千刀万剐般剧痛。“她要我当她的驸马……我,答应了。”

血色慢慢自她脸上褪去,晶光闪动的瞳眸也逐渐暗淡,脑子迟钝地、艰辛地运转着,一个字一个字理解着方才听见的话——

宝娇公主要招朗风哥哥做驸马……

朗风哥哥答应了……

朗风哥哥要当宝娇公主的驸马……

因为他答应公主了……

所以朗风哥哥要当宝娇公主的驸马了……

“相思?相思?”陆朗风被她僵直的离魂状态惊住,心慌地抱着她,焦灼地频频呼唤她,“相思,你怎么了?相思?你回答我,跟我说话呀,相思?”

“朗风哥哥答应当宝娇公主的驸马……”花相思终于自僵硬无魂状态中回过神来,喃喃地重复,“那相思怎么办?”

他心下大恸,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她免于被伤害……可讽刺的是,他就是那个伤她至深的侩子手。

“朗风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当驸马?”她脸色惨白如雪,没有生气也没有掉泪,只是抖着唇儿,轻声恳求。

陆朗风无言,只能紧紧拥着她不放。

她没有发觉,他身躯也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宝娇公主地位很高很高,我也知道宝娇公主一定长得很美很美,而且你要是当了驸马,就会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可是她一定没有像我这么喜欢你……”她心脏倏然一拧,痛得整个人都卷缩了起来。“唔!”

“相思,不要再说了,你冷静一点,你的药呢?你的天王补心丹呢?”他脸色大变。

“我不痛,真的不痛,我……很好。”她深深吸口气,拼命抑下胸口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感,忍得嘴唇都泛白了。“朗风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娶公主?你娶我,好不好?”

“相思,我发过誓,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他怜惜地拂去了她额际的冷汗,坚定地道,“你要相信我。”

花相思眼睛倐地一亮,狂喜得微微发抖。“那、那你不当驸马了?”

“对不起。”他悲伤地看着她,语气充满苦涩与无奈。”我不能拒绝公主,我只能和她谈妥条件。”

“什、什么样的条件?”

“我会娶她为正妻,纳你为……为……”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妾?”她心下一阵冰凉,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陆朗风没有回避闪躲她的目光,眼神悲凉而愧疚。“是。”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紧紧捂住小嘴,抵死忍住冲喉而出的哭嚎冲动。“怎么能!”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选择。”他没有说出口是,如果拒绝,公主便会出手伤害她。

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是没有别的选择,还是不想做出别的选择?”她嘲讽地苦笑。

“相思,别这样。”他心痛地看着她因恨意而微微扭曲的小脸,“我妥协,是为了换取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她终于领悟到,他心意已决,现在只是再告知她,而她也只有认命接受的份。“我们,只能有那样委屈遗憾的未来吗?”

“相思——”

“我不能光明正大地成为你的妻,不能理直气壮的站在你身边,不能堂堂正正地穿上美丽嫁衣,风风光光的进你陆家的门……将来,就连死也不得入你陆家宗祠牌位。”她打了个机伶,苍凉地一笑。“那就是我的未来吗?”

“不、我会那样对你!”陆朗风底咒一声,脸色发白。“虽然形势所迫,我只能先迎公主再娶你,可是我不会叫你委屈的,我还是要风风光光八人大轿地前去迎娶,让你无比光彩荣耀地嫁给我。”

“朗风哥哥,”花相思终于落下泪来,摇了摇头。“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贪的并不是那个世俗的位置,就算你不是状元,就算我这辈只能没名没分地跟着你,我也甘心情愿。”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愿伏低做小当妾室?”她悲哀地笑了起来,“我可以不求名分,可我就是不能接受的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如果今日换做是你,你能吗?你愿意和另一个男人共享我吗?”

“当然不可以!”陆朗风楸然变色,愤怒地低吼:“你是我的相思,我死也不可能——”

“那我就能吗?”她反问。

他目光痛楚的看着她,“对不起,但那已是对我们之间最好的安排。”

所以他是非娶公主不可了,是吗?

“你知道最荒谬的是什么吗?”心碎到极致,她突然平静了下来,没有胸闷,不再喘咳,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地看着他,“我花相思,花房嫁衣阁的女儿,居然还得帮心爱男人的‘妻子’缝制一件这世上最美丽的嫁衣?”

陆朗风呼吸一窒,刹那间心痛若烈火焚烧。

“原来……”她凄凉地吟了起来:“这就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滋味……咳咳咳……”

“相思——”见她有咳了起来,他心口紧紧一缩。

她低下头,长长睫毛掩住了眼底那无止境的哀伤,低声道:“我累了,我想回我家。”

“不!不行,我不准!”

陆朗风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放手,他就会永远失去她了!

她蓦然抬眼冷冷地盯着他。“你不准?”

“是!我不准。”他悍然拒绝。

“陆朗风,我会成全你,我会让你安安心心当你的驸马爷,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所以我走。”她拳头紧握的指节泛白,苍白小脸不满寒霜。“难道这还不行吗?”

“我没有要你成全我和宝娇公主,我说过我会娶你的!”他太阳穴突突剧痛着,从方才深深的自责愧疚和心痛,渐渐也开始火气上升。“相思,你为什么就是听不懂?”

“你这位金科状元纡尊降贵的娶我,那还真是委屈你了。”像是活生生被他过了一巴掌,她饱受羞辱之痛地怒视着他。

“相思,如果我不去公主,她就会对你不利,”陆朗风终于冲口而出,痛心地看着她,“只要我答应和她成亲,就能保全你我之间的情分……”

“公主要对我不利?”花相思先是一惊,随机热血上涌。“我不拍!”

他们三年深情恩义相连的情分,岂是那等卑鄙的威胁就能斩断的?

“可我拍,而且我娘临终的时候要我好好照顾你,我绝不会辜负她的托付,更不会食言——”

“是——是芬姨托付你照顾我的?”想起芬姨,花相思心儿先是一酸,可随之而来的恍然大悟却令她心下一阵恶寒。“所以你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欢我?”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一时气坏了,火冒三丈低吼。

她怎么能这样曲解他的心意?

“若非芬姨托付你看顾我,你敢说你后来还会理我吗?”她终于了解为什么三年前他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当初,无论我怎么请求拜托,你都不愿去找我,你那时是故意存心躲着我的吧?”

她记得自己天天都在问芬姨:朗风哥哥今天回来找我吗?我托你拿回家的点心他可吃了?朗风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他为什么不理我?那朗风哥哥明天可不可以来看我?

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直到在芬姨灵堂的那一天,他的态度终于转变,终于开始肯理她,也开始待她好……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出自于一个长辈温柔慈悲的托付。

“我承认,”陆朗风闭了闭眼,疲惫沙哑地道:“当初是我娘的嘱咐,让我代替她好好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但是后来,我真的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你,并不为任何人,就单纯只是喜欢你、相陪伴你而已。”

她心底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涩,她真的好想要相信,可是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却令她不得不气馁害怕。

“朗风哥哥,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的,那么你可不可以不要娶公主?”她语气希翼,最后一次苦苦地哀求着他。

“对不起。”他深深地望着她,也是最后一次强迫她接受现实。“但是我答应你,待和公主的亲事完毕后,我一定会立刻迎娶你进门,我绝对——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花相思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紧紧撑住了床柱边缘,然后,再也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她终于明白,再怎么坚强、努力、不认命,人终究是争不过老天,逃月兑不过自己的宿命。

在这一瞬间,她也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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