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芽暂停「蔷薇心事」的主持工作,改由夜班调性很相像的「浪漫拍子」的主持人代班。
「浪漫拍子」的DJ是个高高瘦瘦,说起话来十分温柔的男生,他一向是夜间节目的常胜军,这次能够到日班来,他也很开心。
弥芽很感谢他的仗义相助,甚至还请他吃了一顿饭——已经是月底,这对还未领薪水的她可是一项痛苦艰巨的决定——席间努力笑着表达自己的谢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感觉到心底有点怪怪的,好象「蔷薇心事」即将成为「浪漫拍子」的「分店」了。
她揉揉眉心,低笑了起来。傻瓜,一定是多心了。
事实上,除了这个以外,她现在每天的日子像是活在天堂里一样,幸福得不得了。
她与元达的恋情说好不在公司里公开,所以他们俩都是在下班后才享受甜蜜的爱情和两人世界。
她天天喜上眉梢,中午和小唐去吃饭时,小唐不禁赞叹她皮肤变得格外光彩动人亮晶晶。
甚至她身上一贯便宜朴素单调灰暗的衣着都改变了,变得比较年轻,耐穿又色彩清女敕,例如天蓝色、浅黄色、女敕绿色、纯白色……统统是她的新欢,黑色、灰色则全数打入冷宫了。
只有死党们知道她的新恋情。
「哎呀,女人真是没用,只要一碰见爱情,雄心壮志不见了,亲朋好友也不见了。」染着一头劲炫紫发的新婚少妇鲍荔女跷着二郎腿,粗犷豪气不减当年,窝在沉家豪宅柔软的沙发里,把别人剥好的栗子一颗颗丢进嘴里。「艾弥芽,没想到-也会有这一天啊。」
弥芽嘴角噙着一抹隐隐约约的笑意,慢慢地剥着热腾腾的糖炒栗子。
她没有反驳,因为哪个落入爱情海里的不是这样呢?头晕目眩地转天旋,就差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没忘了。
「爱情本来就教人毫无招架之力。」俏皮的郝纯用牙齿一口口咬开栗子壳,笑咪咪的说:「我可没忘记阁下在两、三个月前一副失魂落魄、弄得众人鸡飞狗跳的样子。」
荔女的厚脸皮难得涨红了起来,「喂!不要再提那时候的漏气事了好不好?」
美丽的银当纤纤小指硬压了栗子半天,那壳却丝毫不为所动,最后只好乖乖地认命接过周妈迅速剥好壳的光滑小栗子。
没错,此刻富豪沈拓时不在家,所有的仆人统统跑出来了,习惯性地簇拥在四大楣女身旁,兴高采烈地边听心事边七嘴八舌给予意见。
「弥芽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对方一定会很疼爱她的。」老管家挤坐在软凳子上,率先施以祝福。
「谢谢你,庆伯。」弥芽微笑道。
「我是觉得一定要把男人吃得死死的,这样他就不会作怪了。」今年芳龄一十八,至今已经失恋了十八次的胖少女挺起胸膛道。
众人噗地一声爆笑起来。
「谢谢-,兰兰,我会谨记在心的。」弥芽真挚地笑着点头。
银当忽然停止吃栗子,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聊笑声中,忍不住问:「-已经停止主持节目多久了?」
闻言,弥芽的心一紧,「是暂时休息,等那件事被人们淡忘,我就可以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我觉得-先别自责那么深,看看听众们的反应吧,他们不是常写信告诉-很多想法吗?」
她凝视着手里渐渐变凉的栗子,低低地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看,我很害怕,甚至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收听节目也没有去拿信了。」
「-迟早要面对的。」
「是,-说的没错。」她抬头望向银当,眸底隐约浮起一抹泪光。「但是我始终认为……这是我的报应。」
「别傻了。」银当大惊失色,「-千万不能这样想,不是-的问题。」
弥芽一手支着额侧,沉甸甸的脑袋里塞满了太多太多紊乱想法和情绪,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也许不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也有责任。」
「-有时候就是太固执了。」银当叹了一口气。
「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后,我会去看信的。」弥芽挤出微笑,安慰地拍了拍好友的肩头,「-放心,我不会自怨自艾逃避很久的。」
她是这么衷心希望。
今天要去拿信吗?
弥芽想起小唐几次三番想跟她提起信件和听众们对那件事的反应,但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地逃开了。
这实在不像她的作风。但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
越逃避越害怕去面对真相,她的愧疚与自责也越深……
幸好还有元达,她至少还拥有元达。
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否则元达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她除了声音外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的,不是吗?
弥芽刚送一份演示文稿到十七楼回来,回到座位上就惊喜地发现桌上多了一大束幽香洋溢的樱桃色蔷薇花,里头还夹了一张雅致的卡片。
她抱起花束,将鼻子深深埋入其间嗅闻着,泛着酒味甜香的气息充斥她鼻端和心腔间。
她正要打开卡片,阿May却冷言冷语道:「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帮-签收花的一天,我还真是有点小看-了。」
「谢谢。」她微微一笑,「-真的有点小看我了。」
「哼!」阿May瞥过头,不愿见她脸上那抹愉悦的笑容。
真个人比人气死人,行情输给这个丑八怪,她真该考虑去跳淡水河了。
弥芽轻轻地打开卡片,她心底很明白这是谁送的,笑容渐渐扩大了。
……今晚我想带-去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她对着卡片甜甜地笑着,心底也甜甜的、晕陶陶了起来。
会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的精神显得特别愉快亢奋,几乎是用飞快的速度将手边所有的工作一扫而空。
就在她吁了一口气,快乐地想去泡杯绿茶喝时,砰地一声,一堆厚厚的报表又落在她面前。
她抬头望向阿May——
「这是总经理之前交代要-熟读的,并且要做一份整理的摘要笔记交给我。」阿May挑高一眉,不怀好意的笑道:「抱歉,我前几天忘记给-了……还有,笔记最慢星期一要给我。」今天已是星期五了。
弥芽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松开——不不不,就连这个也不能影响她今天的好心情。
「没问题。」她眨眨微酸的眼睛,打开厚厚的报表。
六点二十分,阿May终于关掉计算机,拿起皮包要离开。
弥芽暗暗松了口气。
没想到阿May又特意绕了回来,叮咛警告道:「最迟星期一中午前给我。」
「我会的。」
唉,只好约完会后晚上通宵赶夜车了。
阿May满意地离开,弥芽立刻兴奋地合上报表,迫不及待地取出袋子里那盒CD彩妆组。
这种特殊的日子和场合应该要上点妆吧?
她打开以后,却发现她只懂得怎么搽口红。
「没关系,化妆这种东西是宁可少做不可多错。」她安慰着自己,就着镜子上了浅浅却动人的蔷薇色口红。
她的皮肤白,所以一管口红就令她明媚生姿不少。
「真是神奇的发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赞叹。
「-准备好了吗?」元达走出办公室,脸上带着一抹令她倾心绝倒的笑容。
她点点头,突然紧张了起来。
「走吧。」他替她拿起袋于,牵着她的手走向电梯。
「三振他呀!别让他奔回本垒!」元达圈起手掌放在嘴边狂吼。
「三振、三振、三振……」观众开始齐心协力地大叫着。
「三振、三振!」弥芽大大咬了一口沾满芥末和西红柿酱的热狗面包,也跟着热血澎湃地大喊。
寒冷天里,天母棒球场里的职棒赛正热闹滚滚的展开,象对狮,七局上半。
群情鼓噪激动,就连冬天夜晚的寒意都被驱空一净。
锵地一声,球远远地飞了出去,打击者扔下球棒开始拔腿狂奔,可是犹不敌眼明手快的捕手飞身一接——
「三振出局!」全场欢呼了起来。
弥芽差点被震耳欲聋的狂欢声吓得噎住,猛捶了胸口好几下才吞下嘴里的热狗面包。
这就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一个「特别的约会」。
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虽然看不太懂,但是她玩得满开心的。
当他们支持的那一队最后挥出全垒打,以三比二险胜对手后,全场欢呼声和吹哨子声轰然大作,元达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烈灿烂,就像一个兴高采烈的男孩一样……她忍不住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万岁!」他眼眸闪亮,紧紧环住她并亲了她好几记,疯狂地挥舞着手上的棒球帽大吼着。
她会爱他一辈子至死不渝。
没想到会是在看棒球的当儿,深刻地领悟到这一点。
弥芽笑了,也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将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口上。
散场后,元达揽着她缓缓在人潮中走出棒球场,在走向停车位的途中,他忽然有一丝忐忑地开口。
「我忘了问-,-喜欢棒球吗?」
她一怔,随即笑弯了腰,「哈哈哈……」
他被她笑得有一些脸红,「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哈哈哈,你真的好可爱,看完棒球赛后才担心这点。」她笑着偎近他,轻敲了他一记。「嘿,老兄,不嫌太慢了点吗?」
他讪讪地微笑,随即申吟了一声,「糟了,-不喜欢棒球。」
「不。」她灿然一笑,「我很喜欢,虽然我以前从来没看过,但是很好玩也很有意思。」
「真的吗?」他脸庞亮了起来。
「是真的。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来好吗?」她嫣然笑道:「我想知道什么叫做满垒和安打。」
他笑得好开心,轻吻了吻她的发顶。「饿了吗?刚才的热狗面包实在不能算是一顿特别的晚餐,现在时间还早,我带-到一个我以前常去的餐厅。」
「现在都九点半了,餐厅还开着吗?」
「夜才正要开始呢。」他眸光闪耀着教她又心动又害羞的眼神。
她满怀期待……
天母果然夜未央,他们走进一家闪着亮晶晶似小星星般灯泡的欧风餐厅里,温暖优雅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他们。
「请问要用餐还是喝茶?」制服笔挺的服务生亲切有礼地问道。
「用餐。」元达看望着她建议道:「这里的龙虾牛排很不错。」
「哇,吃这么豪华?」她眨眨眼笑着。
「我要把-养胖一点,这样冬天抱起来更暖和。」他打趣道。
弥芽脸红了起来,「好吧,那我就往养猪之旅和成为如意抱枕的理想前进吧。」
「两份龙虾牛排,洋葱汤,并给我们两杯热咖啡。」他吩咐服务生。
待服务生离开后,他握着她的小手猛搓着,「-的手太冰了,我应该买双手套给。」
「不用了,谢谢。」她羞涩感动地道:「你已经对我太好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怀疑我是在作梦呢。」
元达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有些幽黯。「有人说过,一件事如果美好得不似真的,那大抵是假的。」
「亦舒。」弥芽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好喜欢她的书。但我想我们之间的感情应该是真的,要不然我们此刻坐在这里手牵手默默相对做什么呢?」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经历了真实的快乐,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完成。
虽说心意已决,他心头还是止不住阵阵的遗憾与纠结悸痛。
是良心在隐隐作痛吧?他不愿相信还有其它。
这时,服务生送上蒜香四溢的面包。
「先吃点面包吧,这里的大蒜面包烤得很香很脆,以前……」说到这里,他沉默了起来。
「以前你常来吗?」她温柔地问。
是和他以前的女朋友雪铃一起来的吧?
想必她是一个极其细致优雅的女子,喝汤绝对安静无声,是用指尖一小块一小块撕开面包吃的那种女子。
他为什么会失去她?
她强忍住发问的冲动,情知这是他的过去、他的感情,没有人有权窥探一切。
弥芽自知不是一个生性宽容大度的女人,但至少不会乱吃莫名其妙的飞醋。
「嗯,-说什么?」他默然了好半晌,倏然醒觉。
「没有,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柔声道。
元达怔怔地凝视着她,「有的时候,我真怀疑-的声音会不会是天使送给-的?」
她心一动。
「无论在何时,-的声音总是能够抚慰我心底的骚动和烦乱……」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内心是矛盾苦涩的。
她温柔地看着他,非常感动。「无论在何时,我都愿意像这样陪着你,如果你愿意,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渴慕,随即又是一黯。
「我们先吃饭吧,」他勉强笑道:「我觉得好饿,-呢?」
「好。思,这个生菜沙拉看起来很不错。」弥芽有一丝失望,但随即展露笑靥。
慢慢来,一次一点点,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信任她,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吃完饭后,夜已深了。
「我应该回家了。」弥芽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明天是周末。」他眼神充满脆弱与渴望,「-能够留下来陪我吗?」
「我很想,但是……」她心动得几乎不能自己,「我想这样太快了,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而且我们……」
元达没有给她机会解释与逃避——更不给自己机会后悔——飞快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所有隐藏起来的与渴求和情感瞬间点燃引爆开来了!
吻得狂热,吻得迷醉,吻得他们俩再也无法用理智思考,再也无法抑止熊熊的爱恋汪寿……
这一个晚上,他们在他天母的别墅里,那张咖啡色丝绒大床上,喘息着交缠着激吻着——
元达激情狂野地剥掉她身上的衣裳,弥芽也拉掉他衬衫的扣子,两个人纠缠着的唇瓣却没有稍稍离开过。
他的吻自她的唇瓣婉蜒而下,在她赤果光滑细致的肌肤上落下狂热的星火;她环拥着他的颈项,战栗地弓起身……
这一夜,冬天的寒冷完全被驱离在屋外,宽敞的大床上,他让她从身体里面暖到外头来,也不曾让她有一秒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