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月有阴晴圆缺’啊。”
“一品回春院”里,号称罗家最新一代医界掌门人的罗家小妹香圆边含着人参片,边说出这一句千古人生大道理。
沮丧地坐在她面前的小团本来气到眼泪鼻涕都快落下来,闻言却硬生生地卡住了。
“啊?”她还以为自己伤心过度,耳朵破洞漏风听不清楚。
“我二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说起捉坏人的满腔正义热血我看是没人比得上,但是一谈到感情这码子事呀,他的脑袋瓜就跟吃了巴豆的马儿一样,唏哩哗啦一塌胡涂。”香圆说得摇头晃脑兼叹气。“所以我说人真的不是完美的,这就叫作‘月有阴晴圆缺’。”
“香圆,老实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是杀猪的就以为我听不懂成语?”她的心情已经够糟的了,香圆还来乱。“‘月有阴晴圆缺’是这样用的吗?我好歹也跟你同一所私塾出来的,怎么就不记得先生是这样教的?”
“小团,话可不能这样说,读书不能读死书,要懂得随机应变呀。”香圆笑咪咪的提出她的见解,“就像金银草加铁线草,理论上是大克,会七孔流血。但是不能因为医书这样写,咱们就失去大胆实验的勇气……”
“上次被你实验过的那只番鸭连坟上的草都三尺高了,你还想怎样?”她捂着额头,觉得鬓边越来越痛了。
“哎呀!总而言之,得想个好法子对付我二哥才对。”香圆兴致勃勃地道:“不如我们去问我大嫂吧?大嫂可了不起了,一肚子计,以前可把我大哥给整得不成人样,哈哈哈……”
“可是我自个儿的心事,却要劳烦到仙童大嫂,这样不好吧?”小团心儿一怦,难掩羞涩,“而且人家害羞。”
此时的小团,几时还有砍肉剁馅的凌厉杀气?又哪有一个时辰前把整个瓦锅倒扣在半夏头上的狠劲?
十七、八岁的少女心果然难以捉模呀。
“大嫂面冷心热,她肯定十分乐意帮忙的。”香圆鼓吹。
“那就……有劳了。”小团深吸一口气,终于勇敢地道,随即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好呀,等我大嫂和大哥下个月打江南回来后,我一定叫大嫂帮我们想个好主意!”
“下个月?”她猛地抬起头。
“咦?我没同你说过吗?我大哥陪大嫂回娘家去了。”香圆偷偷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说是省亲,但我怀疑内情不单纯只是这样。”
“噢。”既然香圆大嫂不在,那她刚刚还忐忑害羞个什么东西啊?
唉,和香圆说话,心脏还要真够力才行,否则难保不会被气到爆炸。
“一定是怕我爹把继承家业的念头动到我大嫂身上,所以他们才三天两头就往江南省亲。”香圆懊恼地道:“真是的,我爹怎么就不肯听我的,干脆由我来继承‘一品回春院’,那不是皆大欢喜吗?这样就不用怕我们有兄妹阅墙的问题啦。”
“呃,我想问题应该不是怕兄妹阅墙,而是跟人命有关……”小团看着她,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
她俩从小一起玩到大,香圆的“本事”有多么惊人,她可是一清二楚。
“人命?什么人命?想我罗香圆小神医可是专门生死人肉白骨,还是杏林界将来的超级——”
小团头越来越痛了,不由得再叹了口气。“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啦,虽然我大嫂还没回来,但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该怎么对付我二哥呀。”香圆睁大双眼,热切地提议。
“香圆,还是算了。”她语气幽然的说:“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继续这样默默喜欢着他就好了。其实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他能够常常来看我、吃我做的饺子,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团,你实在心太软了,我们姑娘家这么怯懦是不行的,须知人定胜天啊!”香圆神情坚定地握拳,仰望着上空。“就像我总有一天可以说服我爹,安心把‘一品回春院’的重责大任交给我!”
“我真羡慕你。”小团好不羡慕好友的浑身是胆。“香圆,你什么都不怕。”
“你也可以的,就让我们俩一起为达目的不求手段吧!”香圆手叉腰,意气风发。“哈哈哈!”
不知怎地,小团并没有因为她这样的自信满满就放下心。
唉……好像是问道于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对了,你明天有空吗?”香圆突然想起一事,兴匆匆地握住了她的手。
“呃,上午卖完猪肉以后,午后都有空,怎么了?”
“嘿嘿嘿……”香圆耀眼灿烂的笑容,笑得小团不自觉头皮发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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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热情有劲,毫不客气地散发阵阵灼浪。
小团被烤得头晕眼花,满头大汗站在开封旺东城门口,对着每个进城的贩夫走卒或来往行人旅客发宣传单。
手中厚厚的一叠五彩拓印是由香圆亲手设计,交由开封首屈一指的拓印师傅制成,一张就要三个铜钱。
“来哟!来哟!”香圆尽管也是一头汗,但是小脸精神抖擞,嗓门了亮。“在家靠父母,出外靠一品,一品是哪个品?让我来告诉您!”
被逼来发传单的小团虽然一开始不太爽快,但是此刻却掩不住心底的崇拜,虽然她家中是做小生意的,每天摆摊卖猪肉也得同五色人马招呼聊天闲扯淡,但是怎么也跟不上香圆这么大方有冲劲。
唉,相较之下她只是个除了剁肉以外,什么也不懂的弱女子……
“姑娘……”一个兴奋喘息的男声令她惊醒过来。
“‘一品回春院’里名医如云,无论您居家旅行——”小团马上露出笑容,就要念出背好的宣传口号。
“姑娘,你好漂亮啊,可不可以跟情哥哥我去喝杯冻顶乌龙茶?”杵在她面前的是个穿得花花衣裳搽脂抹粉的娘娘腔男子,比着飞凤指朝她暧昧抛媚眼。
一时害小团中午吃的大卤面差点吐了出来。
她的笑脸顿时僵硬,“没空。”
“千万别这么害羞,情哥哥知道自己风度翮翩赛潘安,你此时此刻想必心中正小鹿儿乱撞,情哥哥都明白。”他咯咯笑了起来,频频对她使眼色。“料想是缘分使我俩在这儿相遇,就请你按捺心中的羞涩,勇敢地为爱走一回吧!”
“我……”她缓缓地露出了森森贝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扁人了,识相的话就立刻滚离我视线,不然我就揍得连你娘都不认得!”
自命风流的娘娘腔男子二话不说马上吓跑了。
“小团,怎么了?你过上什么麻烦了吗?”香圆发完了手上的传单,关怀地望了过来。“咦?那人是怎么了?跑得跟后头有鬼追似的。”
“对啊,真奇怪。”她困扰地道:“这年头怪人全都出笼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跑掉前有没有收到我们的传单?”香圆念念不忘。
“啊,我忘了。”她眨眨眼。
“真是太可惜了,我们‘一品回春院’里的江大夫治失心疯可是一流的。”香圆有些惋惜地道。
“我想他应该看的不是那一科吧?”
“对了,你累不累?”香圆抹了把汗水,“呼,我累倒是不累,就是快渴死了。”
“幸亏我有准备。”她忙摘上背着的小酒壶,旋开了瓶塞递过去。“我拿了我爹的酒壶装酸梅汤,你先喝点润润喉吧。”
“小团,你真好,什么都准备得这样齐全。”香圆迫不及待接过来灌了一大口,酸甜沁凉的梅汤落入喉间,刹那间燥热全消。“好,精神都来了,咱们继续吧!”
“还要发呀?”她强忍住一声申吟,头顶上的秋阳都快把她给晒干了。
“那当然,不发完我们誓不回家——”香圆满脸雄心壮志,却随即哀哀叫起来,“哎哟喂呀!谁?谁打我的头?”
她俩眼前一花,半夏高大挺拔的身形不知几时已经来到她们面前,正没好气地瞪着香圆。
“又把小团拖下水,你当她跟你一样是生铁打的呀?”他皱起浓眉。“还有,又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去印这劳什子传单,你下次再跟我要零用,我说什么都不给了。”
“二哥,不要这样啦!”香圆惨叫。
“半夏哥。”小团一见到他,情不自禁开始傻笑。
哎哟!她忽然想到昨天居然一气之下把瓦锅倒扫在他头上的“好事”,糟糕了,他现在应该很火大吧?
真要命,明明是她心爱的男人,她怎么常常忘记得对他更温柔体贴一点呢?
“小团,你的脸都晒红了。”半夏仿佛不记得昨天的事,明亮的黑眸难掩关切地瞅着她。“我不是同你说过,要对不合理的要求勇敢说‘不’吗?就算对方是你的同窗好友也不例外。”
他的靠近又害得她心跳失控加速,双颊灼热难当起来,微微晕眩的脑子压根没听清楚他的问话,只是一个劲地疯狂感觉到他的靠近。
半夏哥看起来非但一点都不生气,而且他身上揉合着淡淡沉香和独特气息的味道不断透入她鼻端里,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了。
“二哥,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我好歹是你的妹妹,而且小团又不是别人,她可是我未来的二——”香圆不服气地嚷嚷。
幸亏小团清醒得及时,一把捂住了口无遮拦的“未来小姑”的嘴巴。
“半夏哥,你找我什么事?”她心惊胆战地陪着笑脸,不忘警告地瞪了香圆一眼。
“是这样的,我想来问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半夏抓了抓头,英挺的脸庞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难得的腼眺。
她呆呆地望着他,一时忘了要继续捂住好友的嘴。
香圆也看傻了眼,没发现嘴巴已经重获自由了。
哇,惊天动地大消息!二哥居然也会脸红?!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得不到她的反应,他眼底的愧疚和惶色更深。“其实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惹你生气的,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生我的气,可是你从来没有把瓦锅往我头上罩过,所以我料想你应该很生气,而且生气的原因是出在我身上,对不对?”
分析得清清楚楚,剖析得明明白白,脑袋是何等聪敏,见解是多么精辟,问题是他根本没搞懂“问题”究竟在哪里。
小团胸口突然掠过一抹悲喜交加的伤感。
难道我的心事就真这么难懂吗?他怎么能感觉到了却还是一无所觉呢?
“二哥,我觉得你还真不是普通的笨。”香圆毫不客气的指出,随即同情地望向好友,“小团,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可怜。”
打从她俩七岁读同一间私塾的第一天,二哥无意间仗义相肋打跑了几个取笑小团是杀猪的女儿的顽童后,小团便深深地崇拜、爱慕起了英雄化身般的二哥,从此以后常常跟在他身后团团转,处处献殷勤,忙着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捧来送给他。
什么猪心啦、猪肝啦、猪肺啦……举凡是最昂贵最滋补的统统都模来给二哥,而二哥说也奇怪,从来不吃牲畜内脏的他竟然笑咪咪地一一收下,然后请家里的花大婶煮成一道道美味的补品,再拎去跟小团一块大快朵颐。
但若说他是对小团有情嘛,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香圆永远记得二哥语重心长地同她说过,小团自小就没了娘亲,是个很可怜的小姑娘,所以他们要多多照顾她才是。
她心里蓦然浮起了一抹惊慌,有些不忍地望向小团。
糟了,万一二哥这些年来对小团的亲近仅止于单纯的同情之心,那该怎么办?
“半夏哥,我没有生你的气了。”小团低下头,心底又酸又甜又苦。“是我要跟你道歉才对,我昨天不该对你那么失礼的。”
不管怎么说,固执喜欢上他的是她的一颗心,就算他完全感受不到,也全然不是他的错。
花就是会落,水还是一样的流,没有谁会因为谁而改变自己的宿命……
只是她多么希望能够和他永远在一起,而她唯一知道的方法,就是成为他的妻子,分享着他的快乐,分担着他的烦恼,能够光明正大地牵着他的手,理直气壮地偎在他的肩头,目送日落,迎接日升……
所以她还是比自己所知道的还贪心呵!
“我一点也不介意。”半夏连忙道,大手托起了她小巧的下巴,真挚诚恳地注视着她,“你跟我说,我昨天是哪儿做错了,我保证一定会改。我不想你再生我的气了。”
“半夏哥,你没做错什么。”她鼻头微微酸楚,用力地摇头。
他不懂她的心意也是应该的,毕竟他可是身负维持律法纲纪的大人物啊,又何来时间弄懂她这个微不足道小小卖猪姑娘的心?
真的真的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否则半夏哥早就能够感受她的一片真心,并为之深深感动了。
小团顿时精神一振。对,只要她做得更多更好,迟早半夏哥会领略得到她的心意的!
“你吃过饭了吗?”她望着他,笑脸乍然灿烂如花。
“吃过了,可是没吃你做的饺子,不知怎地总没有饱的感觉。”半夏模模肚皮,不好意思地承认。
天知道他这个肚皮是怎么回事,不管是在开封或是身在天南地北的哪一方,不管尝过了多么美味的大鱼大肉、好酒好菜,他的胃总是有个地方空空的,像是没有被完全填饱满足一样。
只有回来吃过了小团亲手做的香葱鲜肉饺子,喝过了滴着两滴麻油和些许小葱花的清淡饺子汤,他骚动空虚的胃才能得到一种暖洋洋的饱足戚。
他也曾苦思过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最后他把它统统归咎于出门在外,水土不服。
“那我下饺子给你吃。”她嫣然一笑,眸光热切地望着他。
“好哇!”他欢喜地点点头。
香圆怔怔地看着他俩兴高采烈地相偕离开,因为太开心,连跟她打声招呼都给忘了。
她又给搞懵了。这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无意还是有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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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药香味飘散在“一品回春院”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连呼吸间都感受得到这是间医术精湛,有道德有良心的好医馆。
这个味道他已经闻了二十几年了。
半夏捂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申吟着醒了过来。
见鬼了,一大早就闻到这么重的药材味,还让人活不活呀?
“今天我一定要到衙门去看看最新的海捕公文,有没有离开封十万八千里远的凶徒待捉。”他爬梳过浓密的黑发,未绾的长发不羁地落在肩畔,紧皱的浓眉平添了股潇洒男人味儿。
就算无事也要瞎忙,否则给爹逮着了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明明知道他对药材医理一窍不通也全无兴趣,但爹偏偏不肯全心全意去对付天生精通医术的大哥,反而时不时把魔爪试探到他这儿来。
就算他身为武状元,又是六扇门里人人尊敬、地位一等一的总捕头,但对爹来说依然敌不过家族事业传承的重要性。
“不行,在大哥还未正式接下‘一品回春院’继承人的大位前,我还是少在家里逗留为妙。”他越想越有道理,连忙翻身下床就要梳洗、打点包袱。
“老爷,早。”门外侍立的丫头恭敬的叫唤声,霎时打破了他想要及早开溜的计画。
半夏僵住了,随即颓然懊恼地坐回床沿。
看样子今天是别想跑了,可恶!
不是他心存不孝,实在是往往爹踏进房里劈头的第一句话就教他完全招架不来。
呀地一声,门被推开,好一声京剧老生嘹亮拉长了的唱腔当头甩了过来——
“儿啊!我的儿啊!我好一个儿啊啊啊——”罗一品一撩长须,边甩头边跳进来。
尽管想叹气,半夏还是很认命地拿下了挂在墙边的二胡,配合地拉起了西皮流水板。
咿咿喔喔……咿喔咿咿喔……
今日套的是“四郎探母”,畲老太君心痛斥责爱子的这个桥段。
“儿啊儿,我的儿你一去长久无音讯,急得为父的我双目长湿泪满襟……儿你万里重重杳无踪,家中医馆当放空,累得老父我发也白来眼也蒙,可恨二郎你全然不念老祖宗,行医济世好门风……”一口长气唱到这儿,饶是罗一品平常有在吃专替晶都炼瓷庵的炼瓷工人调配的川贝枇杷膏,还是忍不住喘了一大口气,咳了个两声,方才继续往下唱。“咳咳,我说我的儿呀!莫让老父一片心血付诸东流呀——咿咿咿……咿。”
好不容易伴奏完毕,半夏忙把二胡挂回墙上,横眉竖目道:“够了喔!可以了喔!再下去要翻脸了喔!”
罗一品意犹未尽地巴望着二儿子,恳求道:“可不可以再来一曲?我的儿呀,为父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唱得这么痛快过了,难得你回来可以陪爹玩玩抒发工作压力,唉!谁让你大哥是音痴,你妹子又是断弦杀手呢?爹平常真是憋得好苦哇!”
“爹,就说了您可以对外应征个二胡先生,随时摆在身边备用,想唱的时候就让人家拉个两曲儿,您也不愁没处宣泄满腔情怀了。”半夏实在也很哀怨。
若不是为了略尽孝心,堂堂南八省总捕头竟然也拉二胡,传出去他的英雄气概何在?
“那可不成,爹总觉得除了你以外,没人能这么贴切地了解我的心情。”罗一品热情地猛拍儿子的背。“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爹,说起来这也是儿子分当所为。”说到这里,半夏突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吧,以后您爱唱什么我就拉什么,不管是大白天还是三更半夜,只要您一句话,我绝对万死不辞——只要您把‘一品回春院’的继承权正式移交到大哥手中,并且从此以后让我去做我爱做的事,行吧?”
“不行。”罗一品陶醉的表情登时化为铁面无私。“没得商量。”
“可是爹……”
“爹什么爹?”罗一品终于记起了自己的来意,端出了做父亲的威严来,左手叉腰,右手指向儿子的鼻头,“别以为陪爹唱唱曲儿就算尽了孝,你若是认真想爹长命百岁,就乖乖答应辞掉总捕头一职,回‘一品回春院’来专心习医理读药经,等待时机成熟就接下‘一品回春院’的院主大位。”
“开什么玩笑?”他火大了起来,“爹,那大哥呢?”
“你大哥也别想逃得掉,总之我一定会让你们俩携手同心,创造我们‘一品回春院’远大光明的大好未来!”
半夏瞪着完全陶醉在自己美梦中的爹,知道再怎么说也无法打消这位老人家异想天开的念头。
“谁啊?快来救人哪!”他捧着脑袋叹气。
最好现在有十万八千名马贼凶神恶煞地闯进开封,这样他就可以藉机冲出去杀敌,并且消失个三、五年。
说不定到时候回来,一切麻烦问题都解决了。
“我说儿啊,你面露凶光眼睛赤红,最近火气很大呀?”罗一品不忘望闻问切一番。“爹让他们熬一帖清凉宁神的药茶,你记得一日三餐睡前各喝一帖,保管不出三日——”
“命丧黄泉。”半夏没好气的接口。
“啐,你怎么对爹的医术这么没信心?我又不是香圆。”罗一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爹,你又不是不知我对药材过敏?”他从小到大强壮得跟头牛一样,从没有生过病,唯一一次就是误喝了爹熬给香圆喝的消脂茶。
结果那一次他拉了七天七夜,虚月兑乏力到险些气绝人亡。
后来爹才诊断出他的体质怪异无比,几乎跟任何一种药材都会生出相克的反应。
现在他想起都还余悸犹存,又怎么会再去喝任何一口药茶?
“你放心,爹这些年来认真研究过了,有几种方子或许可以调整你过敏的体质。”罗一品摩拳擦掌,兴致勃勃。“比方说以毒攻毒,用天下至毒八心海棠三钱,研细后佐以至寒玉蟾蜍一只,再加一钱鹤顶红冲泡……咦?儿啊,你的脸怎么起疹子了?”
什么鬼疹子?半夏是被他的话吓到脸上都起鸡皮疙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