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公司闹了个大乌龙之后,现在在公司外号叫「超级活动笑话」的若勤度过了她这一生中最尴尬艰难的一天……她竟然在会议室里撞倒老板,还对老板出言不逊,最后晕倒在老板怀里,等她醒过来时,还躺在会客室的长沙发上……她飞快夺门而出,冲进茶水间抱着饮水机哭泣。
她恨不得拿茶水间里的热水活活把自己给烫熟算了,这样比每走一步就被一个同事取笑还要痛快些。
她回到办公室,还先被胖胖经理叫进去训了一顿,说什么身为OL要怎样怎样……最重要的就是别让老板以为企划室光会摘笑而已!
若勤满口苦涩——她也有千百个不愿意啊!
不过胖胖经理念到最后还是安慰了她一下,才让她回到座位。
好不容易躲躲躲……捱到了下班时间,她迫不及待打卡逃回家。
回到家以后,她趴在床上哭了一顿,还把自己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晚餐也没吃,到了十点才拖着哭到发昏的脑袋坐到计算机前打辞呈。
经过今天的悲惨事件,老板明天一定会把她开除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模模鼻子先走得好……她揉揉鼻子,抓了抓过蓬的长卷发,自厌地叹了口气。
她连打理头发都没心情了。
「唉……」现在唯一能够给她安慰和力量的是尼克了。
啪地打开了台灯和计算机,然后是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亲爱的老板……」她念不下去了,再叹了一口气,困扰地道:「唉,辞呈要怎么写?」
「亲爱的……老板,很抱歉我今天冲撞了您……」键盘声和话声又停止,她又是一声叹息,「唉!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键盘声又停了下来,她往后一推椅子,离开座位去冲了杯咖啡,又回来坐下。
怎么写呢?
「但是命运总是捉弄人,我还是制造了这么不可原谅的错误……」她戛然止声,挫折地咕哝,「算了,我干嘛要解释这么多?老板也不会谅解我的……管他的,明天就拿个信封在上面写辞呈两个字就好了。」
主意既定,她心情好了一点,但是依然有些郁闷,本能又上了网,找寻那个熟悉的安慰。
她在MessengerO上等了十几分钟,越等越心慌——他今晚该不会不上来了吧?她这才发觉,这一阵子以来,她已经越来越期待、依赖和他网上谈天了。
正在担心,荧幕一闪,他出现了。
「尼克,我……以为今天你不会来了。」她有一丝哽咽。
「抱歉,有些事在忙。今天好吗?」
「不好,我今天过得很悲惨。」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不谈了,越谈心情越槽。我现在满脑子都想把那件事情快快忘掉!」
「可怜的小拇指,今天你一定很不好受。」
「还好啦,从小到大我闹的笑话也不算少了,我会习惯的。就怕哪天突然不闹笑话了,别人反倒不习惯。」
哈!哈!她苦笑。
「别沮丧了。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吧,包准你听了以后一定会哈哈大笑,心情会好许多。」
「什么笑话?」
「你说你今天过得很悲惨,我们公司倒是有一个女性员工更夸张。她今天没头没脑地撞进会议室里,差点把我撞倒,还理直气壮地问我这个总经理是什么部门的新进员工,因何不尊敬她这个前辈……」
他在另一头笑了开怀。
「什么?有这么夸张的事呀……」
她傻头傻脑地跟着笑,后来越笑声音越是发抖,连敲打键盘的声音都零零落落。
老天,不可能吧!怎么这么巧,跟她今天的遭遇一模一样…「等等……你是说……你们公司今天有个小姐撞进会议室里面,不但撞倒你,还……她……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问我是哪个部门的。我回答她是决策部门的,你真该看看她当时脸上的表情……」
「我的天啊!」
她叫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停顿。
「后来她还晕了过去……」
啪地一声,她迅速关掉了计算机!
她看着计算机荧幕迅速变黑,她的脸也几乎黑了一半,脑中空白一片……狂奔在心里的惊惶失措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没想到她夜夜谈心的对象竟然是她的新老板……事情该不会这么凑巧吧?如果她这阵子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网上知己竟然就是……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她还以为他住在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地球另一端……这个发现让若勤呆了好几分钟,瞪着计算机的模样就像看到了一条毒蛇。
她恐慌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真是他,那这下子我非得辞职不可了,要不然教我拿什么脸去见他?如果他知道那个在他面前出尽了洋相的人就是我的话,那……天啊!真是要命!」
明天,明天一定要辞职!而且绝对绝对要在老板看到她以前,火速把辞呈丢给企划部经理,然后快快打包走人。
只是她心底也不免有一丝丝隐约的惆怅。无数个网上谈心的夜晚,她早在脑海中试着描绘他的模样:他一定有一双深情深邃的眼睛,笑起来带着一丝忧郁……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大挺拔,而英俊又严肃的表情完完全全看不出一点曾经被爱情伤害过的痕迹。
事实上,他是个超级自大狂。她私心偏颇地低咒。
只是在她好不容易遇见了他以后,真的……就要辞职,逃开这个困窘的局面吗?
若勤抱着双膝,脸颊靠在腿上,陷入了沉思……明天……她该怎么办?
不对啊!他是纽约人,此刻在纽约,就算是公司的老板,也是纽约的公司老板……她在说什么跟什么呀?!
但是她可以肯定一点,他一定不会是她的新老板。
可是假如是呢?
她烦躁地咬着指甲,内心乱糟糟成一团。
「万一不是他呢?」如果他回到台北来了,应当会透露一些风声给她才对,她也从没有听过他要回来。
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他的公司今天也有位女性员工做出跟她一样的蠢事,还说了同样的蠢话!
她脸色暗沉地咬着指头,实在很不想承认,但是又不能不承认——世上这样巧合的机率有多大?顶多万分之一吧。
「假如是他怎么办?假如不是他的话又怎么办?」她又问自己。
她好想上网再去跟他问个清楚,问问他此刻人在纽约还是台北。
若勤发抖的手想去打开计算机,又没有那个勇气——万一他不说呢?或者是起疑了,她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还是……继续去上班,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然后伺机窥探他的真实身份?」她摇摇头,对自己的间谍功力没多大信心。「算了算了,假如不是他,反正大老板高高在上,除了今天以外,我也不会有多大的机会遇见他……」
她对这点很有信心。因为进公司近两年,她连前任总经理佛罗伦萨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哩。
自然也不可能会再遇见总经理。不论是旧任还是新任的。
「至于尼克……」
以后倒是可以一点一滴的打探,尽量不着痕迹的打探清楚,他究竟是身在纽约还是台北。
话说回来,他是公司的老板耶!
若勤不能自己的傻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厉害。
她敲了敲头,挥去不必要的兴奋。「咄!那又怎样,我又不是喜欢他的身份……唉唉,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赶快做好心理建设,要不然明天怎么见人——」
啊,她想到一个可以避免看见同事讪笑和同情眼光的方法了!
***
尼克——也就是穆仲远——瞪着突然断讯的小拇指……她的圆笑脸消失了,变成灰色的小脸。
「我刚刚说错了什么?」他突然好心慌,微颤着手飞快打人一则则呼唤。
可是她毫无响应!
他做错了什么?
惊慌狠狠啃噬着他的心尖,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种慌乱的感觉似曾相识,可是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回出现,是一个半月前,当他蓦然又想念雪儿的时候。可是就算是当时,心头的啮咬也只是一丝丝的酸楚,却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而恐惧。
「小拇指,小拇指?」他拚命呼唤。
难道她在计算机那一端发生什么事了?
她那么莽撞冒失,老是把自己弄伤……这次会不会也是相同的情况?或者更严重?她该不会把计算机撞倒了,然后计算机重重跌落在她身上吧?
他挥去脑袋里不理性的恐慌念头,极力镇定道:「不会的,她虽然冒冒失失,但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他要镇定,要冷静……可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始终无法连接上她。
害怕她受伤的念头如同阴影,如影随形地笼罩着他……就连他躺上了柔软舒适的枕上,依旧无法摆月兑掉那种揪心的忐忑。
***
早上八点五十八分「唉哟!」若勤踢到了柜子,她模索着找到了自己的卡片,小心翼翼地插入打卡钟里。
「嗨,若有似无的勤劳。」她的背被拍了一下。
若勤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咪起眼睛——哈,眼前模糊一片,只隐约可以见到某人的轮廓。
不过她还是认得出这个落井下石的人是谁。
「一点都不好笑。」她哼了一声。
同事甲摊摊手,「别这样嘛。你是公司最新一季的话题女王,连研发部门跟计算机部门的精英都纷纷求问,究竟谁是那个撞进年轻英俊的新老板怀中,又可以大言不惭拍胸脯咄咄逼人的人呢!」
「就跟他们说他们搞错了,公司没这个人。」她想绕过他走进办公室。
她今天没有任何幽默感,只有砍人的冲动。
「不要这样嘛!你知道你现在已经红了,公司上下没人不知……」
他还自顾呱啦呱啦说话,若勤回头-起眼睛看了看打卡钟上的九点零一分,很满意地再转过头来。
「你迟到了,恭喜。」
「什么?」同事甲的呱啦声戛然而止,冲向打卡钟,「天啊!」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吁!她心情好太多了。
不甩身后那个抱着卡痛哭流涕的男人,若勤扬着下巴走向玻璃门——虽然眼前雾蒙蒙看不清楚,硬是撞着了两次门,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爽快的心情。
虽然进了企划室后,满耳听到的都是兴奋的女同事们在讨论新总经理的帅气多金和单身,人人都明显的垂涎三尺,但她还是松了口气——至少大家不会全把焦点都放在她昨天干下的蠢事上。
中午时分,等到所有的同事都出去用餐了,她才从计算机荧幕前收回脑袋,揉揉因为过度凑近而发酸的双眼。
「真要命,再这样下去迟早瞎掉。」她叹气,抓抓没时间绑好而散落在颊边的卷发。
吃饭吃饭!
若勤小小心心地穿过重重障碍,走出了玻璃门,低头揉着眉心随便揿了一个往下的键。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刚按下了总经理的专属电梯。这个电梯向来只有总经理和高级主管能搭,也是方便总经理视察每个楼层的部门时不需要多做等待,也不需要和其它员工挤。
所有的人,包括若勤都知道,总经理的专属电梯是坐不得按不得的。可是她今天太累了,眼睛又昏花,根本也不记得自己按的压根不是其它三部电梯。
当的一声,电梯门开启。
她低着头走了进去,看见电梯里头还有另外一双脚;优雅合适微微分开的鞋子是范伦铁诺最新一季的款式。
典雅、率性……昂贵。
她懒得抬头看向那人,只是本能地啧啧称叹,「范伦铁诺,很贵喔!」
她顶部上空静止了一瞬,淡淡的男声道:「还好。」
咦?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而且有缕像是在哪里闻过的古龙水气息……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登时花容变色,蹬蹬蹬吓退到角落,背脊紧紧贴靠着冰凉的栗木壁。
「总,总经理?!」她只是近视九百度,不是瞎掉,又这么近距离,怎么可能会看不清楚他的「形状」!
怎么会这样?
高大的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你看到了怪物吗?」
爱说笑!遇见他比遇见怪物恐怖……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呃,不是。当然不是。」
仲远的眼眶底下有一抹失眠的淡青色。他今天有一些魂不守舍……今天早上跃下床奔向计算机,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她。
他这才倏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有她笑语相迎的日子。
昨夜突然的断讯和今早的声息全无,他极力告诉自己,以往也曾有过这样的纪录,有的时候她睡过头了,忘了打开计算机和他道声早安。
但是为何他还是纠结着心头,无法释怀呢?
像是要证明自己依然冷静,他的目光望向控制灯,淡淡地问道——「你好点了吗?」
「我?看情形。」她连动也不敢动,冷汗直冒。
只要能让她出了这个电梯,她肯定她的心脏一定会好很多。
她的答案引得他瞥过眼来,眼神带询问,「什么?」
「没事,我很好。」她急忙摇头,低低垂下视线。
头一次,她觉得电梯下降的速度缓慢到像乌龟在爬。
好不容易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她像壁虎般紧贴着电梯墙滑了出去,匆匆胡乱地鞠了个躬,「总经理再见。」
她拔腿就跑,落荒而逃去也。
仲远盯着她火速逃走的背影,蓦地有一抹熟悉感——这种迷糊好笑没头没脑的形象好似曾在谁身上见过。
他摇了摇头,紧抿的嘴唇突然逸出了一丝笑意,坚定大步地走过光亮的大理石地砖,往大门口而去。
他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一点。
***
黄昏,虽然寒流刚过没多久,但是台北的气温依旧颇低。若勤用大外套紧紧包裹住自己,沮丧地等待着公车来。
她要去买新的耳机型麦克风,她渴望听见尼克的声音……管他三七二十一,她的尼克会安慰她受伤的心灵的。
敏君按了两下喇叭,才引起了若勤的双眸望来。
「快上车。」
若勤无精打采地上了车。「嗨。」
敏君今天好漂亮,简直是光彩夺目,不过落在她无神的眼底,也只是草草地说了一句「你今天好美」。
「你怎么这副德行?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敏君帮她打气。
「一言难尽。」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懊恼吗?」
她-住耳朵,「啊,不要讲给我听。」
敏君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我昨天真被你吓到了。」
「我也被我自己吓到了。」她苦笑,埋怨地白了敏君一眼,「损友,还故意挖苦我。」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忍不住嘛!」敏君强收起笑声,「不过我们可是羡慕你羡慕到流口水。你昏倒在总经理怀里,还是他亲自抱你到会客室去的……唉,怎么我们就捞不到这种机会呢?」
「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觉得好过些?」
「不要再埋怨了,总经理也没有治你的罪,你今天还不是好端端的在企划室里上班吗?由此可知,我们的帅哥总经理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我觉得好丢脸。」她摇摇头,闷闷地道:「敏君,你有没有空?载我到随便哪家计算机通路商那里,我要买东西。」
「买电动回家发泄吗?」
「不要狂笑好不好?」她忍不住再白了一眼,「我已经够可怜了,你还一直取笑我,枉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啦好啦,好朋友今天请客好不好?我们到法式餐厅吃饭,就当跟你赔罪好吗?」敏君笑咪咪道。
哇,这么豪奢?」你今天捡到钱啦?」她惊吓地问。
「没有,就当是我帮你压压惊,好不好?我请你吃好吃的法国菜。我知道有一家我们公司的高级主管都很喜欢去的餐厅,叫亚维侬,听说主厨是道道地地法国三星级的厨师呢!」。
若勤口水险些流出来,「哗,好好喔。可是我今天穿得这么随便,去那种地方很不恰当吧?」
敏君打量了她一眼,有点不满意地皱了皱鼻子,「呃……还好啦,勉强可以接受。」
樱桃色的衬衫外头罩了一件雪白色毛线背心,底下是一件黑绒长裤,她还穿了一件咖啡色的大衣——「怎样?」她察觉敏君的眼光怪怪的。
「你的穿衣品味几时才会进步点?起码把自己弄得漂亮一点。」敏君摇头,还是忍不住要说,「我还是觉得你起码穿条窄裙会斯文一点。」
「这么冷的天气要我穿窄裙?」若勤不可思议地瞪她,「我又不是脑袋坏掉了,穿窄裙要冷死我呀?」
「在办公室里又不冷。你一点都不像正规的上班女郎。」
「可是……」
「没有可是,等一下吃完饭我带你去买几套套装,上上下下帮你打点好,否则以后你嫁不出去我会良心不安的。」
「喂」!哪有这么严重?」
「笨蛋哟,你没注意到今天公司的女员工都打扮得很漂亮吗?」
「我又没戴眼镜。」基本上她今天抬起头的次数屈指可数。
敏君对她晓以大义,「要加油!总经理是黄金单身汉,假如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话,你想想看……真是太浪漫了!而且以后是现成的总经理夫人,多令人羡慕啊!还有,总经理是个外表与能力都顶级出色的男人,能够成为他的另外一半,那简直是……」
「我没有兴趣,这种好康的留给你就好了。」她一点兴趣也无。
她已经有尼克了。
「我也很想啊!但是竞争太激烈了,我不抱太大希望。」敏君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孩,优点之一就是够理智也够冷静。
「连你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华都觉得希望不大了,我这种小角色算什么?再说我又不喜欢总经理。」她撇撇唇。
「敢情你还在记恨?」
「记恨?」她畏缩了一下,想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是害怕。我哪有那个胆子去对总经理记恨?」
「可是总经理对你的印象一定很深刻。所谓女追男隔层纱,说不定他会喜欢像你这样迷糊可爱的女孩子呢!」敏君鼓励道。
若勤头摇得跟博浪鼓一样,「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不用说服我了。我好饿喔!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麻雀变凤凰?咄!这么无聊的老戏码亏她也想得出来。
现代女子首重实践自我,快快乐乐过自己的日子,远比勉强自己削掉脚跟去穿上那双不合脚的玻璃鞋还重要。
敏君瞄了她一眼,忍不住微笑了。
「好,吃饭。」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若勤,甘于恬淡地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委屈自己也不苛求别人。
重点是,她永远不会去奢望太大太沉重的愿望。
这样的她过得心安理得,自在快乐。
***
仲远坐在大大的红木办公桌前,闲适地交叉着双手,等待桌上的液晶荧幕计算机和笔记型计算机苏醒过来。
这是他新买的一层大厦,在台北市中心又有绿荫成林,生活机能出色方便,而且从八楼的落地窗望出去,宽阔的栋距营造出明亮开阔的视野,车水马龙远在绿荫花园之外,关上了窗户,完全听不见外头的杂音。
屋子的装潢是上一位屋主留下来的,但是洁净优雅的木质地板和浅咖啡色系的家-摆设却甚得他的喜爱,所以他除了添购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外,再无其它更动。
计算机荧幕闪耀着光亮,他迅速在笔记型计算机里输入了几串指令,先处理了几项要紧的公事后,才拿起了轻薄短小的对话型耳机戴上,敲敲「拇指姑娘」的门。
毫无响应。她不在吗?
他看了看腕际的表,不禁哑然失笑。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她应该在吃饭吧。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一杯黑咖啡和一客凯萨色拉就足以满足食欲了。
突然间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过电话,低沉应道:「喂?」
「大哥,我有雪儿的消息了。」
他倏然一震,压低了喉音,「你是说真的?」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高中同学习经在台北市遇见过雪儿?他刚刚打电话给我,说雪儿这两天有跟他联络,还给了他地址和电话。」
仲远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勉强压抑激荡的心绪问,「他把联络方式给你了吗?」
「给了。不过他说……」穆仲祺有点迟疑,「他说雪儿结婚了,遇到她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近两岁的小女孩,她看起来很幸福很快乐。」
仲远像是凭空被重重打了一拳,脸色顿时苍白。好半晌,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我明白了。你还是把她的地址电话给我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大哥……」仲祺有点担心,「你不要做傻事。过去已经过去了,而且当初是雪儿对不起你……」
「是我对不起她。」他稍赚激动地道,随即冷静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吼。阿祺,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很清楚自己此刻的立场。」
「如果不是看你这三年来这么痛苦,我实在很不想让你知道雪儿的消息。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和阿扬都是支持你的,也很希望你忘掉过去,去认识其它更好的女孩。」
「雪儿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他沉静地道:「如果她真的幸福,我会祝福她。」
「大哥,我真不放心你回台北。假如雪儿再伤害你怎么办?」
「她不可能伤害我,能够伤害我的只有我自己。」他苦涩地道。
「我相信你够坚强,除非你允许,否则没有人伤害得了你。我就怕你又为同一个女人伤了两次心。」仲祺叹气。
他只是笑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老实讲,大哥,纽约有那么多有姿色又有才华的女人喜欢你,只要你随便勾一勾手,立刻有脂粉八国联军向你投靠,你为什么不在里头选一个就算了?」
「我并不爱她们。」他淡淡地道。
一句足以解释一切。
仲祺摇了摇头,「你还是一样固执。可是太有原则也不是件好事喔!」
「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你还年轻,有许多未知的可能会发生,要好好把握住。」他语重心长。
「你自己又有多老?不过刚刚满三十岁,把自己说得跟老头子一样。爸爸妈妈现在的想法说不定比你还新潮呢!」
仲远笑了,「两位老人家现在好吗?」
「玩到欧洲去了。你也知道,他们每次到了法国就不想回来,大有在巴黎定居的打算。」
「随他们吧,忙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享清福了。」
「你呢?几时也要找个好女孩享享清福?」
「再说。」他笑着摇摇头,「你总是不死心。但是不要再介绍你的同事给我了。」
「唉呀,被识破了。」仲祺在电话那头讪讪笑着。
最后,他还是拿到了雪儿的联络方式。但是挂上了电话后,他并没有立刻拨那一组电话号码。
他深深凝视着那张纸扎,一次又一次地抚触着上头的字迹……最后,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将纸扎收进了抽屉里。
等到他准备好该怎么面对她时再说吧!
他开始专注在计算机前,处理繁重庞大的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