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何其太长……
明月强忍着双手不动摇,却怎么也抑制不了那点点滴滴坠落的滚烫烛泪。
斑斑驳驳地烫红了她雪白的皓腕,烛泪们缓缓地由炽烫凝成了冷硬,却丝毫未减落下时造成的伤害。
有好几处已经烫起了水泡,还有不规则状的红肿,恐怕要等到将干掉的烛泪剥除了,才能细细审视得明白。
她以为用人当烛台只是传奇本子上大妇用来凌虐小妾的手段,没想到她的婆婆也精通此道。
而且她的婆婆是要她就这样打一整晚的烛光,充当夜间照明的光晕。
她的腿又酸又麻,身子开始不能自制地轻颤起来,梅香在一旁轻轻地为老夫人打着扇,好整以暇地坐在团凳上,充满得意与胜利地瞄着她。
明月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并不难过,只是觉得可笑复可悲。
这将军府里是怎么回事?有的是没有爱,有的是固执地守着一份早已逝去的爱……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睁开双眼,好好地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寸流光呢?
好不容易老夫人朦朦胧胧睡去了,梅香放下了扇子,满面快意地起身。
「侧夫人,老夫人刚刚吩咐的话您可听见了吧?要打上一整晚的灯,否则就唯-是问。婢子累了,要先去休息了,您慢慢打灯吧!」
梅香嚣张得意地走了,明月有股冲动想要将烛台往她身上砸,只是怕闹出人命来,最后终是作罢。
再说老夫人好不容易睡了,再吵醒她只是徒生风波。
凝视着沉沉睡去的老夫人脸庞,那依旧看得出昔日风华的眉目微攒着,好象连梦里也不得松懈……
明月竟有点可怜起她来了。
「您这又是何必呢?」她幽幽喟了一口气。「就为了要治我,把自己弄得夜里睡也睡不好,我真的这么惹您厌吗?」
她真不明白,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有什么需要格外计较认真的呢?身分尊贵也好,卑微也罢,一旦陨落,所葬之处也不过黄土一坯……所有爱恨情仇,统统都会过去的。
只是……真的都会过去吗?
对她那个咫尺天涯的「夫婿」而言,那份爱是永远永远也不会过去的。
蓦地,激动的烛泪坠落,烫疼了她的肌肤,也瞬间烫醒了她。
明月清醒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那沉重的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烧剩了短短的一截。
「还得再加点一根吗?」她酸麻不堪的手已经渐渐发起抖来,还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到几时呢?
老夫人已经睡得好沉好沉,看窗外暗暗的天光,时辰已经近三更天了吧?
明月浑身又酸又痛,膝上的伤口隐隐作疼着,双手上的烫伤更是烧炽得教她想忘也忘不掉。
她大着胆子,轻轻将蜡烛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拖着酸麻无力的双腿去取过了一根新蜡,换上了之后,她吹熄了短短的残蜡,小心掩起房门就要离去——
「-要去哪里?」老夫人却在这时醒来,冷叱一声。
她惊跳了跳,脸色苍白地转过身来,「婆婆……我想您已经睡下了……」
老夫人精明的眸光一丝儿睡意也无,冷冷地道:「所以-就想溜了?我方才跟-交代什么来着?要-拿着烛台照明一整夜的,现在才几更夭,-就想跑了?-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主母在?」
她咬了咬唇,敛眉低低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要忍,要忍,为了他……
「居然将我的命令当作耳边风,我儿纳-这个妾有什么用?只会活活气死我!」老夫人气恼地喝道:「给我滚到一边面墙思过,跪着!没有我的话,-敢偷偷起身试试看,明儿我一定拿家法狠狠治-!」
「是。」明月走到一边的墙角缓缓跪了下去。
要忍呵……
***
被穷治跪了一整晚,早上服侍完老夫人吃过早点后,她总算得以被大赦回小跨院。
仅一天一夜的折腾,她原本就小巧的脸蛋更加憔悴了,淡淡的阴影凝结在渴眠的眼畔,虚弱的脚步恍若腾空驾云般,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走还是在飘。
走着走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闯进了盼容别苑。
杜少卿刚下朝回府,携着文卷就要到丞相府里去商讨公务。
见到她犹如游魂般的身子飘飘然挪移而来,他眉心一蹙,本能想逃开,却还是被她苍白的神色镇慑住了。
母亲又对她做了什么?
他难忍心头窜起的微愠和歉意,一个步子向前,握住了她柔软却冰凉的小手。
「沈姑娘。」他轻唤。
她勉强撑起了精神,抬头望向他。
杜少卿一身崭亮挺拔的紫色官袍,掩不住的满身英气丰姿,俊眉微拧,那模样像是在看一只惹人烦厌的小虫子……
她累得头晕目眩,心下又有某种凄楚和委屈,忍不住哽咽道:「你又来做什么?我不要每次狼狈的时候都给你遇见。」
他心底掠过一丝疼楚,目不转睛地道:「又是……我娘吗?」
她好想要抬头对他笑,跟他说一切都在掌握中,她不会有事,只是望着他深邃幽黑的眸子,她陡然好想好想扑进他怀里。
她也想要得到一个温柔的眼神,一次温暖的拥抱。
明月低下头来,咽下泪意,「我不要紧的。」
他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还要强自装出一切都很好,心下一痛。「笨蛋,我只是要-容让我娘亲,并不是要-对她的一切作为都全盘接受!」
她误以为他在怪她,眼圈儿一红,一颗晶盈的泪水断然落了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拿捏。」
就算她的头低低,以乌黑的发髻示人,他还是眼尖地瞧见了那颗断线的泪珠儿,无声落入泥土中迅速被吸干……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有多少颗泪珠也是这样悄然无声地出现、消失?
杜少卿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一股怒意窜升了上来,他放开手,铁青着脸大踏步就向庭门冲去。
她大吃一惊,死命地追上去攀住他的手臂,「你要做什么?」
他恼怒地回头,脚步不停,「我会跟我娘说清楚,-是府中的客,她老人家不需要这样特加教训。」
府中的客……她胸口一疼。
她想做的,不止是这府中的客啊!
可是眼前,她得先阻止这场可能爆发的冲突,他是个正直耿介的男人,于情于理不会坐视这将军府中有私刑,可是那是他的娘亲啊,她这么百般吞忍也是希望有一天婆婆、甚至于他,会明白她的心意,会接受她……
现在他生气了,找婆婆说清楚,岂不是弄拧了一切吗?
何况,她也不要他们因她而失和,这罪过太大了!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求求你,别去……」
「沈姑娘,-是我府中的客,没有必要接受这个。」他神色阴沉。
她仰望着他,小脸充满央求,「无论如何,我名义上都是你的人,是婆婆的媳妇……」
「我答应过-父亲,待-以礼,让-无忧衣食。」他挑眉怒道。
「可是我不要你待我以礼,我想要成为你将军府中的人,不是客!」她失态叫道,泪光隐隐。
他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她这才惊觉到自己月兑口说了什么,急忙放开他,踉跄退后了几步,——地道:「我的意思是说……我……」
他满眼防备警戒,「沈姑娘,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名为夫妻,实为主客,我不希望-有诸多误会。」
她像挨了狠狠一棒子,仓皇地后退,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我没、没有期望什么,也不敢误会什么。」
她哪有资格误会呢?
他待她,始终就是一个生疏遥远的客人啊。
他表情生硬地点点头,转身大步要向女德居踏去,可是才走了不到几步,突然听见重物坠地声。
杜少卿猛然回头,惊见明月动也不动地晕倒在地上。
「老天!」他的脸瞬间白了。
***
杜少卿面色铁青,不知在跟谁生气,他抱着明月穿厅入房去,动作却不自觉轻缓了下来。
将她放在床上,他拍了拍手掌,一名护卫很快出现。
「将军。」
「去请大夫来。」
他的专属护卫恭敬地一抱拳,衔命迅速离去。
他这才将视线调回她身上。
她的脸色好苍白,紧闭着的眸子底下,长长的睫毛也掩不住那淡淡的淤紫……通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杜少卿拉过了一床锦被,轻轻掩住了她的身子,顺手帮她拨开了垂落在颊旁的发丝。
娘……到底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是他心底升出的第一个疑惑,他不自禁地缓缓坐在床沿,凝视着她疲倦却依旧清丽坚强的小脸。
恍惚间,他彷佛看见了花容……坚定而倔强,有着最体贴人的一颗心和机智能黠的谈吐。
「花容也是这样的,宁可自己委屈,为了我承受一切……」他陡然有一丝闪神。
花容,他的花容……杜少卿颤抖着手,极致思念渴望地触碰了她柔女敕微凉的脸颊。
枕上的人儿不自觉地微微一动。
他倏然一惊,立刻甩去了这个荒谬的念头,手指像烫着了一般缩回。
她不是花容,她是沉明月,虽然她们有一些谈吐相似之处,但是沈明月永远也不会是陶花容,更不是他心爱的那个女子。
他的脸色苍白却僵硬起来。
他对她的确充满了怜惜或歉疚,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进一步接纳她。
「对不起,-永远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他凝视着她,语气坚硬似铁,「但是我会保障-的生活,这是我唯一做得到的。」
也许……该跟府里的人吩咐一声,让他们明白她无论如何都已是家中的一分子,如果不能做到相敬相亲,至少也维持一定的尊重吧。
还有母亲那头……
他叹了一口气,拉过团凳坐在一旁,守在她床畔。
等她醒了,确定无恙再说吧!
***
明月陷入一个迷离幻然的梦境中,她的小脸痛楚惊悸地颤动着,头颅在枕上不安定地挪移着,彷佛被深深地拖进了一个亟欲挣月兑而出的梦魇牢笼。
她在作梦——
梦里,她是个形容娇小可爱的女子,陌生却有些熟悉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站在一株桃花树下,她不安地蹭动着小脚,低头看着初春初萌的女敕草。
离别的痛苦紧紧攫住了她的心房,将她整个人折腾得瘦了一圈,无论对面的男子再怎么安慰,她的眉宇依旧未展,总觉得……这次的生离好象会成为死别呵!
那个男子的脸庞有些模糊,可是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熟稔感……
「你不能不去吗?」她终于开口了。
男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带着深深的爱意和浓浓的不舍,「傻丫头、我是皇上的臣子,朝廷的武将,如今南疆战情告急,我怎么能够不去为国平蕃扫敌呢?」
她仰望着他,大眼睛里珠泪盈盈,「我知道,我也明白……当初会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就因为你忠孝俱全,为国为民……可是,我好害怕,我怕你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她的眼底盛满了无限的深情与舍不得,还有淡淡的哀愁,她真的好怕失去他啊。
「花容,」他深邃的黑眸袭上了一层热浪,却还是含笑安抚着她,「-的心上人,未来的夫婿,并不是一个三脚猫将军,难道-对我还没有信心吗?」
「不,我相信你一定会扫平叛敌得胜归来,」她的眼底有着隐隐的惊悸和不安,「我只是觉得……好象有什么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好象……我们要再见面,是下辈子的事了……」
「嘘!」他的心底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阴霾,俯去封住了她冰凉嗫嚅的小嘴。
以万斛缠绵的柔情封印住她那不祥的语意……
花容嘤然轻叹了一声,婉转承欢,双臂却紧紧地拥抱着他的腰,深深地攀附着他的温暖和力量……
彷佛只有这样,命运的巨浪才不会将他们冲离、分开……
明月在枕上辗转着、呓语着,「不要走,我怕,我好怕……」
杜少卿拚命地帮她擦拭着额上泌出的冷汗,却是越拭越多。
「沈姑娘,沈姑娘?」他轻声唤着她,却无法将她从深沉的梦中唤醒。
大夫已来看过,也帮她包裹了手上的烫伤,他是看得触目惊心——
娘亲竟然忍心将她烫成这样?!
他不敢置信,从来高贵端庄的母亲会这样严苛狠心地对待一个弱女子?
他先是一阵惊跳,旋即心脏深深往下一沉……
她在他们家,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吗?
他颤抖着手,用浸湿的帕子帮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徒劳无功地希望带给她一丝丝的舒服与清凉。
「沈姑娘,」他愧疚到极点,凝视着她在昏迷中不安惊悸的小脸,胸际深深纠扯撕裂,「我真该死。」
明月紧闭着双眸,小脸却伤心不已地申吟低泣,「别走……请你别走……你这一走,我们即成永诀……」
他听得心惊肉跳,她的呓语却又带给他一丝莫名的耳熟,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她醒来喝药。「沈姑娘!」
明月满身冷汗,倏然大叫了一声——
「不要!」
她猛然坐起,他急急搀扶住她。
她的双眸是睁开的,眼神却迷蒙而虚无,彷佛意识还被牵摄在梦里,「我……我是谁?」
他眸光透着一丝不解,依旧沉着温和地道:「沈姑娘,-醒了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明月震动了一下,眸儿眨了眨,意识渐渐清楚回转过来,但是她却有着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我……是谁?」她傻傻地望着他。
「-?」他有点担心起来了,会不会是母亲的责罚伤着了她,「沈姑娘,-还好吗?」
她再眨了眨眼,低低困惑地反问:「沈姑娘?我是沉明月?」
可是在梦里,她是陶花容,她记得她是陶花容的。
今年十八岁,住在临花巷中,她的双亲是培植花花草草的花匠,她是他们两老的独生女,而且她有个心上人,却始终记不清楚他的容颜……
她悚然而惊——怎么?不是吗?
「-受惊了,先喝碗药再休息一下,会好些的。」他吁了口气,起身端过药碗,亲自缓缓喂着她。
她的头痛了起来,两种印象和记忆相互重叠着,虚虚幻幻、真真实实……
不,她是沉明月没错,她是沉老玉匠的女儿,刚嫁入将军府为妾不久,可是……可是……
「我不知道我是谁。」她愣愣地喝了几口苦涩的药,望着他温和的眼神和轻柔的动作,-那间觉得好无助,凄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可怕……」
他坚定地再喂了她一口,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的。」
她怔忡地看着他,「我……发生了什么事?」
「-晕倒了,大夫说-体力透支,营养失衡,要多休息,多进补。」他喟了一口气,歉然地道:「沈姑娘,如果我早知道我娘会这么过分,就不会要-百般容让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动作好温柔,眼神也好温柔……
她受宠若惊地瞅着他,「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印象中,他温柔的眼神只会在提到那个心爱的姑娘时,才会出现的。
他温情地盯着她,有些纳闷地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她急忙摇头,害怕惊醒这一刻。
「-快把药喝完,再躺着歇息一会儿。」他温和地道。
她点头,匆匆地就碗大口喝,却猛地呛到,顿时咳了起来。
「咳咳咳……」
他连忙拍着她的背,紧紧张张地道:「慢慢来……还好吗?有没有噎着?」
她咳得小脸通红,眼泪也涌现是欣喜若狂的泪吧?总算……得到他一丝丝的怜爱与温柔了。
「我没事,我很好。」她屏息,大气也不敢喘,小小声地道:「这是……你的寝房吗?」
他点点头,放下涓滴不剩的药碗,盯着她道:「-还没告诉我,我娘……都是怎么待-的?」
「婆婆……」她悄悄吞了口水,「只是让我晚上去陪陪她,服侍她到睡着,如此而已。」
他大大皱眉,「如果只是服侍,为什么-手上腕上统统都是烧烫的痕迹?」
她惊悸了一下,缩了缩身子,心虚地垂下视线,「是我自己笨,不小心给烛泪烫着了。」
他紧紧盯着她,眉眼间的神情是半点不信。
她的头垂得更低,「你还是……不要再问了吧。」
「不行。」他断然道:「将军府中不能擅用私刑,就连我自己的娘亲也不例外。」
她双眸不争气地泛起了热浪,明明知道他不是单纯只为了关怀心疼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感动得乱七八糟。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越是待她好,她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明月突然掀开了锦被,心慌意乱地想要逃离这个窝心的时刻——她好怕,再这么下去,她会忍不住爱上他的!
可是爱上他在定是一条断崖路,天苍苍地茫茫,这缕情意终将没有个萦系处,因为他心底早就有人,任凭她怎么争、怎么抢也抢不走啊!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动了,想也不想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急促困惑地问道:「-要做什么?大夫吩咐-多休息的,别乱动。」
「我……我……」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可以回房去休息,这里毕竟是你的寝房,我在这儿……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他心房微微纠扯了一下,有一丝难喻的怜惜和疼楚,-哑温和地道:「此刻-的身子比较重要,礼节身分就暂且放一边吧。」
这个将军府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可怕又不友善的牢笼,他的母亲千方百计欺负折腾她,就连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婿,对她也一向不闻不问。
杜少卿突然觉得愧对她极了。
他凝视着她手上包扎的纱巾,苦涩地道:「我们对-做了些什么?让-不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儿,甚至还要面对一些时时降临的磨难……我实在有愧-父亲的托付。」
她震了一震,神色复杂难辨地望着他,「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份托付和责任吗?」
没有一点点别的……意义吗?
他被她温柔却受伤的眼神一激,竟情不自禁打了个机伶——好熟悉的眼神,充满了柔软的情意和祈求……
就像花容瞅着他的模样。
「-还是多歇息会儿,」他倏然站了起身,逃避似地轻咳了一声,僵硬地转过身去,「等一下我再让人送-回去,还有,桌上的那几帖药要记得让她们三餐饭后熬给-喝,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眼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明月悄悄地低下了头,剔透滚圆的泪水一滴、两滴……轻轻坠落沾湿了衣裙。
傻瓜,他们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