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缤是独自搭计程车回家的。
今晚对她而言是一大冲击,从娇丽的翻脸一直到晨庄险些吻了她。
这一切实在是太疯狂了!
一定是她喝多了香槟、吃多了美食,所以才会飘飘然得恍若踩在云端上,其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今晚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切发生过的,只是一场茫茫然又不太真实的梦境。
假亦真来真亦假……
她一路上安抚着自己骚动难平的心,直到回到了熟悉的屋子,窝入了熟悉的沙发,脑袋瓜才慢慢清楚起来。
她今天太累、太累了,就说不该出去晃来晃去的嘛!
芳缤慢慢地蜷入了沙发深处,经过一整晚的紧张、紧绷、兴奋,她的眼皮再也撑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沉沉跌入梦乡。
☆☆☆
第二天上班,芳缤若有所思地洗涤着杯盘,神情陷入沉思。
阿细一身制服,黑发上别了一支碎钻发夹,走路晃动间闪闪动人。
她故意绕到芳缤面前,转了几圈,最后忍不住挥了挥手,“喂?你神魂飞到哪里去了?”
芳缤失神地抬头,蓦然心一动,“你收人重礼,当心被卖掉。”
阿细娇嗔地道:“乱说什么,人家是真心诚意的,这支发夹可是真钻做成啊!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又怎会送我这么名贵的礼物呢?”
芳缤叹息,“照我看,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小心。”
“你怎么知道是谁送我的?”
“总不会是一哥就是了。”她振了振精神,清雅地道:“那天那个客人对不对?”
阿细爱娇妩媚地道:“他是个好男人……听说是舞台剧的导演呢!”
芳缤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微带质疑。
“只不过人家是新锐导演,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不过我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变成国际级的大导演。”阿细充满无限的想望。
芳缤苦口婆心,“阿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神色不正、眼神迷离,你千万离他远一点,否则以后一定会吃亏的。”
“你只不过是在嫉妒我罢了。”她愤然,老羞成怒地道。
芳缤有苦难言,不禁低低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总爱误会我?其实看到你们有良好归宿,我比谁都开心,但是我不能明知道前方是虎穴,还任凭你们跳哇!”
“你说话总是奇奇怪怪的,谁听你的?”阿细再也忍不住了,她不能容许任何人侮辱她的男友,“我已经厌透了你那自以为是的口气,好像你是什么算命师似的……我的未来还轮不着你管,你管好自己就够了,心理变态的老处女!”
她的话重重地打击芳缤的心。芳缤脸色瞬间惨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罢了!她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总之,有缘即来、无缘即去,既然她的朋友都认为她自以为是,想要主宰她们的爱情生活……
算了、算了!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因为异能而遭人厌恶了。
“我也讨厌透了话不能明说的痛苦。”芳缤静静地看着阿细固执愤怒的表情,温和地道:“你放心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多说了,我们只是同事关系而已,我的确没有这个资格安排你的将来。”
所以她注定是孤单的,因为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遭遇到危险和坏事,所以她总会鸡婆地妄想要改变她们的命运……其实她又是谁?凭什么左右老天爷注定给某人的劫难或喜乐?
她连自己的人生都左右不了,更何况是他人?
她越想越是心平气和,原本的受伤神色也渐渐地褪去。
反倒是阿细,在口不择言地伤害她之后,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起来。
她咬着唇,微带歉意地看着芳缤,“我……说的话也太过火了,我跟你道歉。”
芳缤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我也该跟你道歉,或许……你的选择才是对的,无论如何,那是你的决定,我应该尊重你。”
阿细走向前拥住了芳缤,内疚得不得了,“我不该说你是心理变态的老处女,对不起。”
芳缤微笑,回抱着地的手臂紧了紧,“嗯,你的确说错了,其实我是心理变态的‘小处女’才对。”
阿细一愣,忍不住笑了,“芳缤……”
她拍了拍阿细,“打起精神,今天领薪水呢,晚上请你吃铁板烧去!”
“不,我请你吃烧鸭吧!”阿细道:“为了迁就我,你好一阵子没吃你最喜欢的烧鸭了,所以应当是我请你才对。”
烧鸭!
一想起烤得鲜女敕多汁、皮黄香脆的烧鸭,芳缤精神大大一振。
“好,我们就去一哥那儿吃他个两大只!”
阿细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爽朗地点头,“好吧,反正我也很久没有看到阿一了,去损损他也好。”
芳缤凝视着阿细,止不住的惋惜还是直透上心头。
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偏偏都喜欢上坏坏的男人呢?
☆☆☆
黄昏时分。
晨庄紧紧地贴在柱子角,取过一台精密的望远镜,调整焦距望入对楼窗台内。
一对男女正打得火热,连窗帘也没拉,两人充满的脸庞明显地映入望远镜内。
晨庄趁这个机会,很快地取出照相机,将焦距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飞快地喀喳、喀喳几声,拍下了一连串的照片。
突然令人非常刺激的镜头出现在眼帘,晨庄正在犹豫要不要拍下这一张充满猥亵的偷情照片,却又怕这张太过刺激,想要捉奸的刘老先生会看得当场心肌梗塞。
“算了。”他咕哝着,收起了照相机,“有这些证据已经足够了。”
他不想跟良心过不去。
这是他这个月完成的第三件案子,虽然都是些小小案子,但对他这个“社长”来说总是一大鼓舞。
只不过这个月的收入扣除房租、水电、电话和种种开销费,可能所剩也不多了。
再说他得再多请一个总机小姐接听电话,免得办公室内无人留守,当他外出出任务时大唱空城计。
他随手爬梳了黑发,已经想不起上次用梳子正经梳过它们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晨庄回到自己那辆黑色中古福特,发动着引擎热车。
他该回办公室去了,该打的报告、该冲洗的证据统统准备好了之后,就可以跟这一次的案子SAYOVER了。
中古福特的性能还不错,很快便平稳地疾驶在大马路上。
☆☆☆
晨庄在租赁的办公室楼下停好了车子,要走进大楼时,一道俏生生的身影突然出现。
“嗨!”一身轻便的淡色衫子和牛仔裤,芳缤看起来刚下班,微带疲倦的神色里有一丝羞涩。
他的心没来由地温暖了起来,快步迎向前,“嗨……你怎么会来?”
这句话问倒了芳缤,她吞了口口水,耸了耸肩,微笑道:“嗯……正好在半路上模出你的名片,看到了地址……就顺道绕过来看你在不在。”
“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地方吗?”他眸光热切地盯着她,不过满脑子想的却不是生意。
她眨眨眼,好像也很怀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最后还是清了清喉咙,“我是想……反正也没事,绕过来看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有空吗?如果打扰了你,那我先回……”
眼见她就要转过身子,他急忙唤住她,“等等!”
她凝视着他,“嗯?”
晨庄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口雪白的健牙,笑容灿烂,“我请你吃饭。”
她眼神雀跃了起来,却也有些迟疑,“你……方便吗?”
看他的模样,生活过得好像也不是很宽裕,又是自己一个人开征信社,想必有很多的帐单要付吧?
她不希望造成他的负担,又不知该怎么说才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晨庄爽朗地笑道:“当然方便,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走吧,你喜欢吃日本拉面吗?我知道中环有一家非常的好吃,又大碗。”
他的笑容如阳光,很快便驱散了她心头的犹豫。
他体贴地为她打开了一边的车门,她在钻入的一刹那,情不自禁又抬头对他嫣然一笑。
“谢谢你。”
这抹笑容几乎夺走了晨庄的呼吸。
他愣了几秒,才恢复正常,匆匆地坐入车内转动车钥匙。
在前往拉面店的路上,芳缤有些安静,晨庄也体贴地不去多问什么,他只是揿下惯放浪漫老歌的电台,让悦耳温柔的英文歌曲充斥车内。
此刻播放的是一首纯粹由钢琴与磁性女声演唱的盖希文名曲“SOMEONETOWATCHOVERME(谁来爱我)”。
布洛莉-迪儿莉的清亮娇女敕歌声娓娓地唱出了歌曲里的女郎,在孤独的世界里充满希冀,渴望著有一双温柔的手臂拯救她,将她揽入怀中,并且在她耳边倾诉爱语,并誓言一生爱她……
一个孤独的女子在孤独的世界,对爱情唱出了渴求与希望……
芳缤内心强烈地颤动着,某些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感觉像是突然被这首轻吟浅唱的曲子给勾引而出,那悸动的感觉飞快窜流浑身血液。
晨庄静静地操控着方向盘,却也没有忽略了她的眉宇神色。
“你喜欢这首歌吗?”他温和地道:“这是盖希文名曲,曾被用在电影《春风化雨1996》里,它是我最喜欢的歌之一。”
“我好喜欢这首歌。”她有些激动地道,眸光泛着一抹晶亮,“她简直唱尽了这世上每个渴望情爱的女子的心情。”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包括你吗?”
她倏然抬头,明亮的眸子在接触他炯炯然的眼神后,蓦然一颤。
心儿又自有意识地胡乱跳动了,她又体验到了那一晚不按牌理出牌的情绪,再次让她觉得刺激危险又难以控制。
更可怕的是,她一点儿也不想控制这种失控的感觉。
她猛然地摇头,试图恢复幽默与冷静,“当然啦,我也是女人……对了,你最近工作如何?进行得好吗?”
他对于她突然的退缩有点怅然,不过仍然温和地微笑道:“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只是这个月的进展还是不够,我需要更多的案子和一个总机小姐。”
她挑眉,“咦?业务量很大吗?”
他苦笑,“我希望是,事实上也该请个总机小姐帮我接接电话、处理文书了,否则我一天到晚在外头跑,漏接了不少的电话。”
“原来如此。”她同情地道:“你还真克难,社长兼小弟……很辛苦吧?”
“如果找得到人来帮我就好了……”他的眼睛突然直盯向她,“你……”
她眨眼,“嘿,别看我,我已经有工作了,目前待得还不错,没有离职的打算。”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
“为什么?”她的好奇心被挑起。
“你有绝佳的口才,优雅有深度的谈吐,既幽默又慧黠,我敢打赌每个委托人都逃不掉你这一关。”他有些扼腕地道:“只要是你接的电话,生意一定成功的。”
“哇,你对我真有信心。”还从没有人这么赞美过她,这么迫切地需要她……
她不禁有些晕陶陶。
老实说,被需要的滋味还挺不赖的。
他还是在那里试探,不死心地问,“你在那儿一个月有多少薪水?或许我可以高薪挖角喔!”
“高薪?”她很是怀疑地看了看他的打扮,再看了看简单的车内配备。
她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的状况一点儿都不像能够砸大把银子“高薪挖角”的大老板。
他想了想,“或许吧,也没有那么‘高薪’,但是我是真心的。”
她的心一跳,“啊?”
他的脸微红了一下,“我指的是,我是真心想请你帮忙我的。”
“噢。”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一时沉默。
晨庄有些焦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小姐,你……”
“你叫我小姐?”
他也愣了一下,恍然道:“难怪我这些日子以来总觉得心头怪怪的,好像梗着些什么……原来我一直想要请问芳名,却偏偏每次都没问。”
“啊?”她微张小嘴,有些呆了,“原来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名字?”
“请问芳名。”他含笑乘机问道。
“叶芳缤,叶子的叶,芬芳的芳,缤纷的缤。”
“叶芳缤……”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细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大为激赏,“好美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她偏着头努力探知他真正的心思,虽然还是没什么结果,但是他脸上的真挚神色却再明显不过了。
她轻轻地笑了,笑容里有着少见的羞涩,“谢谢。”
他一边开车一边欣赏着她的笑靥,陡然觉得一股心满意足自心头升起。
他从来没有看过笑得这么美的女子……
福特很快驶进了中环的一处停车场,晨庄看起来对这一区很熟,他拉着她下车,往对街的拉面店走去。
途中经过了一家古董店,芳缤原本是不会驻足多看一眼的,可是不知怎地,她的眼儿倏然往玻璃橱窗瞥去。
一串雪白如云的珍珠链子被平置在一方紫色丝绒盒内,那莹然流动的光彩美得不似人间物,颗颗滚圆完美的珠子仿佛也会说话,对她散发出强烈的呼唤。
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脑袋瓜清醒一下,可是那串美丽的珍珠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内,如星光、如月色地流转着温柔的气韵,她不能自己,整个人都快要黏到玻璃橱窗上了。
意识到她的异状,晨庄也跟着凑过去看,道:“好美的极品珍珠,成色和珠体本身都是最完美的状态……你喜欢吗?”
她痴痴地点了点头,眼光还是不能自己地盯着珍珠看。
老天!她平常不是那种看见金珠宝贝就失了魂儿的人啊!可是这一串珍珠……真的不一样,她发誓这串珍珠在对她说话!
它在吸引着她拥有它、珍惜它……可是搞不好每个爱血拚的女郎看到了橱窗里的任何东西,都和她有相同的想法。
她狠心地一闭眼,拉着他走开,“吃拉面吧!我饿了。”
他停下脚步,温柔地看着她,“你不是喜欢它吗?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样美丽又珍贵的东西至少都得港币上万块,我才没有脑壳坏掉,去买这种昂贵不实的奢侈品呢!”她硬下心肠地道。
他却看出了她脸上的一丝不舍,不禁笑着拉起她的手,“我们进去吧,先问问老板价钱再说。”
一走进了这间充满英国古典风情的古董店,清瘦高瘦的店主人也活像是英国的传统老管家一般,穿着一身笔挺的衬衫和西装、小背心,优雅地在柜台前擦拭着一只古董银器。
“请随意看看。”店主人尔雅地一点头。
高大飒爽的晨庄牵著有些抗拒的芳缤,微笑礼貌地问道:“你好,我们是进来问那条珍珠项链的价钱。”
芳缤不禁瞪了他一眼。笨蛋!没有半点购物的技巧,这样人家就能狮子大开口啦!
“不,我们只是进来随便看看的,挑……结婚纪念品。”情急之下,她胡乱诌道。
晨庄有些惊吓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聪明的没说什么。“呃,是。”
店主人看着他们在那儿演双簧,虽不知他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但是目标是那条珍珠项链是绝对没错的。
他做了三十年的生意了,难道还看不出吗?
“那么请随便看,有喜欢的再跟我说。”表面上他还是神色温然,微银的双眉只是略挑了挑。
“好。”她一把揪着晨庄就往店内另一个角落溜去,“跟我来。”
晨庄被她拉得莫名其妙,“你不是想看那条珍珠项链吗?”
“你好笨,人家早就知道你的目标是那条项链了。”她看得出来。
他微笑,“这不是很好吗?”
“好你个头,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购物的常识啊?千万、千万不要让老板知道你中意某件东西,否则老板自然会提高价钱,到时候你当了瘟生、冤大头都不知道。”她咬牙切齿,却也没忘了小小声。
他哑然失笑,“你指的是杀价的艺术,可是对于珍珠这一类的东西我还略知一点行情,如果他想要随便漫天开价,这招是行不通的。”
她抚额地道:“天哪!像你这么迷糊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店老板呢?人家都是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人啊!”
晨庄微笑了,“我爸也是生意人,还是那种千年老狐狸的,所以相信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生意人’的心理了。”
她眨了眨眼,气恼着他的天真,“哎哟!”
他平常都笨笨的,虽然长得高大英挺的模样,可是善良得乱七八糟,买东西一定不知道杀价,就算给人骗了还会帮人家数钞票呢!
他一个劲儿地笑,“别哎哟了,反正我们只是问问看,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算了,你不也是这样想的?”
“当然。”她冲口而出,小脸瞬间红了红。
“那就走吧!”他握起她柔软的小手,轻牵着她往柜台走去。
他小心翼翼呵护的模样,令芳缤不由自主的心里一暖。
她本能地跟着他走,来到了店主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