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九九八年台北傅雪盈站在街头,看着愈走会远的男人……长相斯文俊秀的他也不时回过头来,迟疑地看着她……她始终面带微笑,一直到那男人完全被人潮给淹没了,她才允许自己的笑容瓦解掉。
“再见……”她滋味复杂莫辨地轻喃。绿灯亮了,人群挤过她往前走去,她依旧伫立原地,一动也不动。
那位消失了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不,应该说是‘前任’男朋友。
今天雪盈约了他到台北车站附近的咖啡馆,正式与他做分手的道别仪式。
几天前,他们还是甜甜蜜蜜、论及婚嫁的男女朋友,如今他们却已经变成了两个分道扬镳的人。
分手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但是偏偏有人持不同的看法,而且还坚持得很。
那就是她没有读大学。
没有大学学历、没有显赫背景、没有做人职业,更没有美丽无匹的容貌。
她只是一个高中毕业、在西点屋做面包师的女孩子。
虽然她长相清秀,举手投足也颇有几分女人味,但是看在她男友父母的眼里,她完完全全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媳妇人选。
她已经不愿再去回想那些尖酸刻薄、充满偏见的批评。
其实无法得到认同,雪盈心中不无遗憾,但是她一直抱持着一个信念只要男朋友了
解她、明白她、能够坚持下去,那么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赢得他父母的欢心。
但是没想到在几天前一通争执的电话里,他愤怒的吼声毁掉了她所有天真的想法
“你为什么总说我父母挑剔你?如果你改变自己,尽力做到符合他们老人家的条件,那
么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就是这么固执、这么自以为是,明明自己肤浅无知得要命,
还一意孤行,不愿意改变……“我爸妈说得对,你配不上我的……我也觉得你的缺点愈来愈多,而且愈来愈不可爱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坚持自己的主张?为什么不接受我们家的钱,去读书、去美个容、去……”
这些话重重击中了她的心,原来他根本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好,早就知道自己无法达到他的要求,但是当初他的态度
是那么样的坚决诚恳。
是他来招惹她的。
他说要排除一切困难,让他的父母接受她,他也说自己爱的就是单单纯纯、自自然然的她……他爱她的一切,不要她改,不要她变。结果呢?
“你当初欺骗自己之后再来欺骗我,以为我们两个真的能够相互扶持、相爱一辈
子,”她喃喃自语,“结果呢?结果还不是这样?”
男人说的话有哪句是出自真心的?海誓山盟是个大谎言,此生不渝是个大骗局!
不过幸好她素来的潇洒帮了她一个大忙,分手是她提出的,也是她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所有的复杂问题。
她最讨厌情况暧昧不明,尤其在明知道没有未来的情况下,她宁可选择快速地解决掉这一切。
就让他去找个完美的女人好了,让他的父母不要以她这个‘媳妇’为耻好了。
所以……再见了!
她何苦让人将她侮辱至斯,连自尊和活下去的尊严都被踩在脚底下呢?
爱情是什么?男人是什么?
都是幻象虚空,像易逝的流光一般,一眨眼就变调了。
这个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到处充斥着欺骗、虚假和多变。
死了吧!
人生有何趣味?生命有何价值?当你知道全世界都是个大谎言的时候,存在又有什
么意义?
她愣愣地举步走着,茫然地瞪着前方,没有注意到红灯已亮,右方的车潮正呼啸而
来……当她注意到时,一辆疾驶的轿车已经撞上她了──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轿车嘎然
停住,有人急急地冲过去看看情况;但是没想到车轮下的情景却令人更加惊骇。
“没有人?!”
这大白天的,那女孩居然就这样活生生地消失了……
保靖十二年大宋与大理边界雪盈跌跌撞撞地奔跑在绿野上,月牙色的衣裳早已鲜血
斑斑还满是尘土,肩头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不断地提醒着她──她伤得不轻。
赶快跑,她要赶快跑!
她不能够停下脚步,不能让身后的追兵抓到,她必须要快点逃──甫从西元一九九
八年的台北‘摔’进这个捞什子的古代里,她整个人就这样陷入莫名其妙的兵荒马乱之
中。
她还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的,就掉进了一个华丽无匹的宅子里,还撞见两个
穿着古装的人不知在秘密会商什么……最后大家脸色大变,急急地向她追杀而来,嘴里
还叨念什么妖女……天哪!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难道说她就这么倒楣?
才心灰意冷地想到‘要死’,就这么刚好被撞进了这团荼乱当中……天哪!谁来打
醒她这场噩梦呀?
她所有爱情的伤痛都被后头的追兵给追得无暇顾及了。
此刻脑中只有一个情念她不能死得这么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呀!
雪盈边跑边气恼地想着,还不忘回头观望追兵的踪迹,如果落人宋兵的手里,她一
定会被碎尸万段的。
雪盈迈着艰辛的脚步,拚了命地逃离。
“什么人?”大理边界的兵卒雄赳赳地呼喝了一声,随即吃惊地看着她,“姑娘,
你──”
咦?这姑娘怎么长发披散着,还穿了一身古里古怪的衣裳?她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救……救命,请你救救──”她的脚步已经凌乱,强撑着的一口气也已经慢慢地
消散,她的脑子再也受不了这种压力和刺激了。
“你是谁?怎么闯进大──”兵卒还没说完,雪盈已经体力不支地昏倒在他的面前。
“喂,姑娘?姑娘?”
司空府这栋堂皇雅致的府邸为大理国位高权重的商司空所拥有。
商司空名叫商康,乃是当今圣土保靖帝最为倚重的大臣之一。他聪明睿智、温文儒
雅,且文武双全、年轻英挺。
他与英明的保靖帝虽名为君臣,私下却亲若手足,保靖帝对于这一位人中龙凤的兄
弟更是相当敬仰。
书房内,商康正全神贯注地批阅着一卷卷的公文,显得忙碌且专心。
突然,书房外头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大人,有宋朝使者求见。”得力属下端木仁德恭谨地禀报道。
“宋朝使者?”商康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有请使者到花厅,我马上就
到。”
“是。”
商康站了起来,举手投足自制且内敛,但是勃勃英气还是从他的容貌间流露出,自
成尊贵的气势。
他唇边总是带着一丝谦和的微笑,气质令人心折。
商康气定神闲、步履矫健地来到了花厅,坐在厅上的使者连忙起身相迎。
“商司空,多谢你拨空接见。”
“哪里。不知使者是奉了哪位大人之命?此番前来又是所为何事?”商康拱拱手,
随即微笑落座。
使者轻咳了一声,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此次小人是奉了潘右丞相之命,有要
事请求贵国相助的。”
“喔?”他微挑眉。
“这是丞相的密函,请商司空过目。”使者小心翼翼地从衣袋内取出一封书信来,
呈给了商康。
商康打开信柬,双眸飞快地看过内容。
“请商司空务必要帮这个忙,这事关系我大宋朝与天下苍生的性命,如果在大理境
内发现此名女子的话……”
他已烃看完了书信,“丞相大人信中说可以格杀勿论,但在下不太明白丞相大人何
故非要买人于死地不可?”
“商司空,这名女子来历古怪,我们确定她是妖精幻化为人身来为害世间的,此等
妖孽如果不除,恐怕会为天下苍生带来大祸。”使者眼中透出激动的光芒,有些紧张地
继续说道:“幸亏这名女妖法力不高,尚可以人力铲除,我们大宋兵士已经追捕她许久,
然而经过一番追逐,却发现她逃到贵国边境后就不见了。”
“妖孽之说恐尚待证实,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商康沉吟道,“在下自当尽力,一
定找到此女交付贵国,只是不知那女子何等模样?可有什么特征可供辨认?”
“这名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怪异的衣裳,姿容不恶,手臂上有一朵小小的
红色莲花。”使者连忙提供线索。
商康听着忍不住轻蹙起眉头。
这不啻是大海捞针的差事,再说女子的手臂何等贞洁私密,总不能看见可疑的人物
就撩人衣袖吧?这成何体统!
不过商康还是点点头,微笑道:“我会马上通令上下,多多留意大理境内有没有这
名女子的综迹。”
“商司空,小人谨代表丞相向你深深致谢,”使者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对了,这
件事十分机密,还希望商司空在嘱咐麾下搜寻时,代为保守秘密,里间内倩不可令旁人
知晓,免得人心惶惶。”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商康凝视着面前有些猥亵的男子,不禁微皱起眉头,“在
下理会得。”
他直觉这件事情很不对劲……尤其蒙上这层神秘阴郁的色彩,而且大宋丞相的态度
也未免太过暧昧了。
不过商康并未追根究柢,他咽下不满,决定还是先留心这件事再说。
法力不高的妖孽幻化成女身?这事太怪异了,妖孳之说可信吗?
“那么小人告退了。”使音躬身诅道。
他站起来,尔雅地一挥手,“请,慢走。”
待大宋使者离去后,商康唤来了门外的端木仁德,“仁德,交代下去,找寻一名二
十岁左右的姑娘,手臂上有红色莲花印记,若找到此名女子,立刻带回司空府。”
“是,属下违命。”
商康吩咐过后,随后闲适地再回到书房内批阅公文。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桩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将会在
他生命中掀起漫天波涛,深深地影响他一生……
北宋潘右丞和耿宜忠介的博左丞同为大未当朝丞相,但是潘右丞并不以身为宰相而
满足,他心中有着更深的盘算。
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来威风凛凛的,但他毕竟还是不能像‘皇帝’一样
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尤其当今皇上年轻识浅、能力不足,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他这等雄才大略之人,恍起那个少不更事的赵女圭女圭是天美地别,为何他就要屈居在
那人底下?
潘右丞细眯起眼睛,敏锐精明全凝聚在眉间。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使者董丕,不
禁眉头一警,“大理那儿怎么说?”
“商司空答允帮丞相抓到那名妖异女子,请丞相放心。”
“总之,绝不能留下活口,”他想了想,怒气未息地吼道:“我养的都是一群饭桶,
连追个女子都会让她跑到了大理去,让我只能暗地里请求大理查缉,而不能大张旗鼓地
抓她……都是一群没脑袋的猪!如果老夫的秘密被那名女子给泄漏了出去,看我不第一
个砍了你们的头?”
“属下该死。”董丕跪在地上发着抖,头也不敢抬一下。
想到丞相的手段,他不禁冷汗涔涔。
潘右丞负手在厅上踱着步,过了一会儿,他皱眉喃道:“这样不行,如果商司空没
有立即杀了这名女子,反而让她有机会说出老夫的机密,那么就大事不妙了……”他随
即大声吩咐:“董丕,派几名杀手到大理去伺机而动,务必要灭口。”
“是,属下遵命。”
潘右丞攒紧眉头,重重地坐上太师椅。
这件事一天不解决,那么他势必不能有所动作……可恶!!
都是一群蠢奴才的疏忽,才会造就今日的心头大患。
握紧了拳头,他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手上的玉斑指给捏碎了。
只不过他心头难免有所疑虑与惊骇……那名平空出现并撞破他大事的女子究竟是什
么身分?真的是妖怪吗?
他一凛,猛地咬牙摇头,“就算是妖怪、我也得宰了她。”
雪盈的睫毛轻轻地眨动着,似要醒转过来的模样,坐在她身边的女子不禁低低欢呼
了一声,“醒了,醒了,大哥,她快醒过来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闻声走进了卧房,沉声打断妹妹的大呼小叫,“醒是还没醒,
不过我看她就快要被你的大嗓门给吵醒了。”
雪盈这下子真的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她抬眼看着这一切,突然有种晕眩、不真实的
感觉。
“这是哪里?”陡然间身上的痈楚又紧紧抓住了她,雪盈微蹙了下眉头,轻喘了一
口气,“噢──”
“很痛吗?哥,你快点去端药进来,大夫不是交代了,叫她醒过来马上吃药?”那
名年轻女子扬声喊道,声音清脆如银铃。
雪盈这才凝神看向面前的女孩儿,大而有神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嫣红的小嘴正
一张一阖地喷呼着,配合着那不时搬拧的俏鼻头,显得表情多多。
这女孩大概比自己小上几岁,不过是十七、八岁大吧,那女子察觉到雪盈的眸光,
望着她咧嘴一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很痛吗?”
“还好,”虽然她一张脸蛋都疼白了,但是雪盈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来。“对了,
不知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到这儿的呢?是你救了我吗?”
“你现在人在大理,根据咱们大理守防的士兵说,你浑身是血的昏倒在他们面前,
那幅情景可真是吓人极了,一个俏生生的人儿就这样……”她眨眨眼,惊觉自己愈扯愈
远,不禁不好意思地一笑,“真抱歉,我就是这副德行,说话总是东边搭西边的胡扯一
通。对了,你再问我一次刚刚的问题,我有点忘记你诅过什么了。”
雪盈看着面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立刻对她产生好感。她微微一笑,“请问我现
在在什么地方呢?”
“你现在在我家,是我哥哥把你救回来的。我哥是驻守大理边境、隶属于司空大人
麾下的保防官,他今天到边境巡城的时候,发现你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身
旁还围了一堆士兵,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就是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所以他就把你给救回
来啦!”那女子微微一顿,继而清清脆脆地嚷道:“你为什么会受伤的呀?你不是咱们
大理人,那么你是大宋子民吗?”
雪盈咽了口口水,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理人?你还知道了些什
么?”
“我知道什么?”那姑娘转转眼珠子,歉然地笑道:“我应该知道什么吗?如果我
知道的话,就不用问你啦!”
雪盈一怔,随即笑了,“说得是,我真是傻瓜。”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我姓博,叫溥雪盈,霜雪盈然的雪盈。”她友善地问道:“你呢?”
“我叫钟碧草,我哥叫钟勤。”碧草嫣然一笑,大眼睛黑不溜丢地瞅着她,“对了,
我知道你不是大理人,那是因为你说话没有咱们大理的腔调,可我也不知道你是打哪儿
来的,哥哥说你自大宋的方向而来,那么你是大宋朝的子民吗?可是你身上的衣裳看起
来并不像是大宋服饰呀!我从来没看过这种衣裳,既不像苗服,又不像夷服──”
雪盈连忙打断她的推测,重重地点头,“我是大宋朝的子民,其的。”
“应该’可以算是吧?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事。
只怕真把自己的来历说清楚,这个小女孩会被吓得当场昏倒。
“那你这身衣裳……你又怎么会来到大理?”碧草有一肚子的疑问。
“药来了。”钟勤端着热腾腾的药碗进来,看模样是刚刚才煎好的。
“对对,要光吃药。”碧草小心地扶起雪盈,接过碗来,“我喂你。”
雪盈忍着身上的痛,微笑道:“我自己来就好了,这样打扰你们已经是很不应该了,
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呢?”
钟勤凝视着面前憔悴苍白、却依旧清雅动人的女子,素来宏亮的嗓门也不由自主地
变得轻柔起来,“姑娘,你就不用客气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谈什么打不打扰的呢?快
快吃药吧!”
“是呀,是呀!”碧草笑眯眯地,“来,喝。”
雪盈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顺从地就着碧草的手啜饮着苦苦的药汁。
“姑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告-我们,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钟勤问道。
雪盈咽下最后一口药,苦笑着,“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没谢谢钟先……呃,钟公子
的救命大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才好。”
钟勤有点脸红心跳,他连忙挥着手,“不不,这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姑娘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钟公子救我,我这条命恐怕早就丢了。”雪盈挣扎着要下床。
钟勤手足无措,涨红了脸,“不不,不用了,你身子要紧。碧草,快阻止这位姑
娘。”
碧草笑着挡住雪盈,真心诚意地说道:“傅姊姊,你这样才真的教我们不知该如何
是好了。请不要那么客气,人家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就把我们当作你的
朋友,甭和我们这么客气了吧!”
雪盈眼底闪着深刻的感动,泪雾忍不住袭上了眼眶,“你们真好。”
没想到在陷入绝境之际,还能够遇到这么好的人……也许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吧?
看来她平常的日行一善还是有用的,老天总算垂怜她了。
碧草看着清秀尔雅的她,愈看就愈欣赏、愈喜爱,“你家住在哪儿?要不要我护送
你回去呀?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千万要说,我一定两助插刀,帮忙到底。”
“谢谢你,不过──”雪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想我的忙是没人帮得了的。”
“你是到大理来投亲的吗?”钟勤插嘴。
雪盈咬着历,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阴错阳差地到了大理。”
“你这一身伤是从哪里来的?你不回大宋了吗?”碧草也有许多问题要问她。
雪盈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她不能说啊!天知道她能说什么!现在情况复杂、难关重重,就连她自己也不是十
分清楚。
“我……我是不小心从山崖上掉了下来!这才到大理的,”她决定瞒着他们,“这
一身的伤就是摔出来的。”
“原来如此。”碧草点头。
钟勤却面带疑惑地看着她。方才大夫来诊治时,他就已经看到她肩头有一道被刀刃
划过的伤口,那么又怎会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呢?
若说那一身的擦伤和颈间被树枝划破的伤痕是摔跌所致,那么他还相信,可是那肩
头的伤势绝对是兵刃所伤,错不了的。
他是个习武之人,绝不会看走眼。
还有,她怎么会穿着那一身奇奇怪怪的衣裳呢?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迷惑与好奇。
“姑娘,但是你肩头上的伤确是利刃所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直接问道。
雪盈脸色仓皇,紧捂住里上层层布条的肩头。“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姑娘请千万不要误会,你的伤是大夫包扎的,我只是在不经意间瞧见伤口像
是利刃划过的,所以忍不住就这么问了。”他连忙解释,都有些汗涔涔了。
看见他紧张成这样,雪莹忍不住噗哧一笑,“别这么紧张,我没有怪你什么,只
是……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
钟勤松了一口气,却是不了解她的话意,“复杂?”
“究竟是谁那么狠心拿把刀割你呢?”碧草愤慨极了,打抱不平地问道。
“我可不可以……不说?”雪盈叹了口气,乞求地看着他们,“你们可不可以……
别问呢?”
虽然她急于找寻回家的方法,但是也不能够这么一清二楚地跟人坦白,只怕她话说
到一半,就被人当作妖言惑众给推出去砍了呢!
老天爷,这只是一场梦吧?求求你让我快快醒来好吗?雪盈在心中默涛。
钟勤眉头一皱,宜觉想问为什么,但是被碧草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难道没有看到傅姊姊有难言之隐吗?”她真想重重地槌这个呆头呆脑的哥哥一
拳。
虽然她不明白雪盈的苦衷是什么,但是她对雪盈却可说是一见如故,有种说不出的
熟识和好感,碧草是怎么也不愿意看到她那么为难勉强了。
雪盈心底感激极了,由衷地握住她的手,“钟……钟姑娘,真是谢谢你。”
“叫我碧草吧!我叫你傅姊姊,这不是简单多了吗?”她甜甜一笑。
雪盈也笑了,“嗯,的确。”
锤勤有些看呆了,他好半晌才摇摇头,“呃,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传姑娘就好好
地在寒舍歇息,等伤养好了以后再说。”
“多谢钟公子,只是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这么久?”
“瞧,你又来了。”碧草叹了口气,“方才我跟你说了一大堆‘在家靠父母、出外
靠朋友’的道理,可见得都是白说了。”
雪盈忍不住微笑开来。
这时代怎么会有这样可爱又亲切的小女子呢?和她相识,该是怎样的一种特殊缘分
呀?
她定定地看着碧草一下子吃喝钟公子去瑞荼,一下子吆喝小丫头去熬鸡汤,忙得不
得了,却还能抽个空跟她扮鬼脸,取笑那个哥哥端个茶都能把茶洒了。
雪盈啼笑皆非,被她搞怪的动作逗乐了。
虽说前途茫茫,但至少此刻待在这儿是安全的……雪盈低喟了一声,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