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春暖花开,宜人的花香飘散在充斥着肃穆稚气的宫城内,也让获得皇帝召见的臣工舒缓紧绷的情绪。
由于每年这个时候,健锐营下所设的船营都会在清漪园的昆明湖上表演水战技术,让皇帝与王公大臣们欣赏,身为掌印大臣,英颢自然为了这事儿进宫,将进度与事宜一一禀奏。
“……就决定那一天,其他的事你自个儿看着办了,跪安吧。”皇帝相信英颢的能力,自然也就全权交给他处理。
英颢甩下马蹄袖,单膝打千。“臣告退。”
待他一手轻抚垂挂在胸前的朝珠,弯身倒退至门口,这才转头跨出门槛,才走没几步,见到迎面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便是皇贵妃,便恭身让到一旁。
走在姑母身旁的阿图没料到愈是不想看到的人,偏偏就愈容易遇上,不过既然碰到了,当然不想放过调侃的机会。
等到皇贵妃走到跟前,英颢马上打千见礼。“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喀吧。”皇贵妃保持端庄的笑容,不过面前的是佟家人,眼神自然没有任何笑意。
他开口谢过之后,便起身了。
“阿图,姑母要进去跟皇上说几句话,你就在外头等。”皇贵妃想谈的是侄女的婚事,所以不便让她跟进去听。
阿图?
这个名字让英颢心中一动,想起就是那天在戏台上扮演武生,也就是恒博的女儿,而皇贵妃又自称“姑母”就更不会错了。
“是,娘娘。”阿图颔首说道。
皇贵妃便在宫女的簇拥下踏进东暖阁。
对于这位阿图格格的长相,英颢自然没有印象,除非被列入重要任务,否则女人的容貌,他向来不会也别去留意。
“佟爵爷近来可好?”阿图感觉到有两道视线望了过来,还算有礼貌地先开口寒暄。
“托福。”英颢观察着她的口气和表情。
“听说佟爵爷最近相当受欢迎,一些王公大臣的女儿纷纷表达心意,却被你拒于门外,未免也太过无情。”她倒没想到那些女人会照做,真是勇气可嘉。
英颢那双沈静入睡的眸光不禁晃动了下。
“格格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听对方这么说,原本只是怀疑,如今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确定是这位阿图格格所为。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想没听说都很难。”阿图笑得好不灿烂,当她听到闺中好友怡秀提起,还说那些被拒绝的千金、格格由爱生恨,把这个姓佟的骂得狗血淋头,真是大快人心。
他嗓音低沉了几分地问道:“真是这样吗?”
“我只是好奇她们条件也不差,绝对配得上佟爵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飞来的艳福不会享,我都要怀疑佟爵爷的心是铁打的,一下子踩碎了那么多颗芳心,小心会有报应。”阿图不禁也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了。
这是在咒他?英颢目光不禁泛冷。“我倒认为是有人故意在幕后煽风点火,不过这种伎俩也未免太过无知。”
无知?竟然骂她无知?阿图险些就骂了回去,但那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不打自招了?
“有谁敢跟佟爵爷作对?”阿图赶紧佯装出惊讶的神色。
“这就不得而知了。”英颢不动声色地说。
她佯作不解地说。“佟爵爷看来似乎不是很生气?”
“没那个必要,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不需要太过在意。”英颢语调没有起伏,就算心中不悦,也不打算让人看出来。
阿图假惺惺地夸道:“佟爵爷真是好气度。”好个上不了台面,他的口气还真是傲慢。
定定地瞅着眼前的女人,英颢对于有所图谋,而且目标还是对自己的,当然要好好记住她的长相,才不会回敬错了人。
“好说。”他平淡地回道。“就不知道阿图格格还听了些什么?”
“比如什么?”她有所警觉。
“比如……是谁在背后煽动的。”英颢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阿图被那两汪像深潭一样的眼瞳望着,好像就要被看穿了,让她心里打了个突。“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也没听说,要是佟爵爷真的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该不会怀疑是她干的?
“倒是不用麻烦,会使出这种小伎俩,不过证明对方只是个愚蠢之人,只希望‘她’有自知之名,别真的惹祸上身了。”他满意地看到阿图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已经先露了陷。
说完,英颢心情大好地踱开,想跟他斗,只有这么一点道行可不行。
被抛在后头的阿图将握紧的两只拳头聚到胸前,气得想大叫,她现在更讨厌这个姓佟的男人了。
吏部尚书府——
正在房里用着午膳的阿图,只要想到几天前在宫里遇到那个姓佟的男人所受的气,就食不下咽。
“阿玛说的没错,佟家人都很坏、都很可恶……”她用力戳着碗里的饭菜,气得牙痒痒地说。
“格格……”就在这当口,婢女面露焦急的进来通报。
“大哥受伤了!”阿图一听,从凳子上跳起来。
瞅见婢女点头,她丢下碗筷便冲出房门,途中还因为走得太急,连脚上的绣花鞋都掉了,套上之后,索性用跑的。
待阿图奔到兄长的寝房外,一把推开门扉,就惊慌失色地冲向坐在案旁的魁梧男人面前。“大哥,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严不严重?”
年纪约莫二十七、八,生得一张粗犷硬挺连口的满达海笑了笑,举起已经包扎过的手臂,不以为意地安抚道:“只不过在教导养育兵做架梯登楼训练时,不小心被撞倒,有些挫伤,过几天就没事了。”
她小心检视伤处,关心地说道“:大哥也太不小心了,训练的事可以交给下头的人,何必亲力亲为呢?以后要多注意。”
“好,大哥以后会小心一点。”满达海用另一只手拍拍妹妹的头。“今天怎么没有进宫去陪皇贵妃娘娘?”
“我怕又会不小心遇到讨厌的人。”她一肚子火地说。
“讨厌的人?”满达海有些不解。
“还不就是那个姓佟的。”阿图娇哼说道。
他顿时哭笑不得。“你不要被阿玛的话给影响了,就算当年皇后娘娘真的害死了十阿哥,那也跟佟爵爷无关。”
“可是阿玛也说要不是他从中作梗,皇上一定会让大哥当上掌印大臣。”她心里就是不服气。“大哥的办事能力真的比他差吗?”
“傻丫头,阿玛对佟家人有很深的成见,还有积压多年的恨意,才会这么跟你说。这真的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全是皇上的意思,佟爵爷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坏。”满达海宠溺地举起大掌,拍着妹妹的头说。
阿图认真地看着兄长。“可是我知道大哥一直很想得到那个位置,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努力,难道不会觉得失望?”
“有些事不能强求。”他释怀地说。
她还是替兄长感到不平。
打从有记忆以来,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大哥都会费尽心思弄来给她,明明不是亲兄妹,可是却有这么疼爱,每每想到这里,她心里既窝心又感动。她不打算告诉阿玛和兄长,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要没有人去戳破它。这个‘秘密’会一辈子搁在心里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辈子也只会姓瓜尔佳氏,至于另一个姓氏再怎么尊贵,她也不想要。
“大哥真是一个大好人。”在阿图的心目中,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比得上自己的大哥。
满达海咧嘴笑着。“听你这么说,大哥就很高兴了。”
“大哥用过膳了吗?我去叫人准备。”阿图不想老是当被照顾的人,她也有能力可以照顾对方。
“我还不饿,想先躺一下。”他说。
“那大哥就歇一会儿,我来扶你……”阿图伸手揽着兄长的手肘,把他当成了病人,让满达海笑得直摇头,却没有拒绝妹妹的好意,见兄长躺上了炕,她才安心离去。“我就不吵大哥,先出去了。”
待阿图关上门扉,不禁认真思索兄长方才的话。虽然都是佟家人,害死十阿哥的是皇后娘娘,并不是佟爵爷,可是……又忍不住想到他那天傲慢的口气和姿态,活像自己故意在皇上面前演戏,存心要赖上他,心里就有气。
她决定,只要那个姓佟的男人不要惹上她,那么就不再跟他一般见识。
昨日健锐营下的船营在清漪园的昆明湖表演完水战技术,相当顺利,而且精彩,今天早朝,皇帝便在大殿之上,大大地褒奖身为掌印大臣的英颢一番。文武百官自然也殷勤地向他道贺,毕竟这位一等公目前备受宠信,即便是贵如亲王、贝勒,见了也要说几句好话。
英颢态度客气地接受众人的赞美,没有露出半点骄纵之色,抓不到他的把柄,那些有心之人也只能捶胸扼腕。
费了一番功夫,英颢离开了养心殿,也摆月兑那些王公大臣的纠缠。
其实依他的个性,并不喜欢太过引人注目,可是却因为认清自己的身份,明白想要在这座皇宫之中生存下来,该掌握的权势还是要有,那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法子。他知晓现实的残酷是不容许有一丝犹豫的,而要往上爬也要爬的有技巧,要不留痕迹,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有时他真的觉得很累,可是既然注定身处这样的环境,便不能退缩。
思及此,英颢打算绕道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就在他转过欣长身躯的这一刹那,冷不防地,跟冲过来的一具柔软身子撞个正着。
“哇……”阿图没有留意到前头的人,想要刹住身子已经来不及了。
“……”英颢也跟着晃了一下,才站稳脚步。
阿图脚步踉跄。“真是对……”猛一抬头,看到对方是谁,她硬生生地把道歉又吞回去。“怎么是你?没事不要挡在路中间……”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遇上不想见的人。
这不驯的口气让英颢轻轻蹙起眉头,仔细地看了几眼,才勉强认出眼前这张女子面孔是属于谁的。“是阿图格格先撞到我的。”
“我……”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没有注意到前头有人,不过嘴巴上可不想认输。“听说佟爵爷善于骑射,反应应该比我还好,想不到连闪都闪不过。”
英颢睥睨着她,也不说话,那打量的眼神让阿图有些不自在。
“看着我做什么?”她气恼地问。
“你跟我有仇?”他开始对阿图不时发出的敌意产生困惑。
“佟爵爷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和你有仇?”阿图眨着无辜的双眼,一脸单纯地问。
“是这样吗?”他可不认为这是真话。
“那是当然了……惨了!惨了!”阿图见到想躲的人似乎正朝着而走来,连忙左右张望,想找个地方避一避。“有了……”
才这么叫着,阿图已经跳进花叶间,然后偷偷探出两只眼睛,先警告某人。“不要跟人家说我在这里,知不知道?”
英颢两手背在身后,凉凉地反问:“你这是在命令我?”
阿图还想说什么,不过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皇后在宫女和太监的簇拥下,正巧迎面而来,见到自己的侄儿,亲切地问道:“英颢?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方虽是自己的亲姑母,可也是后宫之首,英颢依礼上前一步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快起喀。”面对自己人,皇后的态度就不同了。
“谢皇后娘娘。”他站起身来。
皇后沈吟一下。“刚刚有没有人从这儿经过?”
藏身在花叶后头的的阿图顿时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后娘娘指的是?”英颢状似不解地问。
“就是吏部尚书恒博的女儿阿图,方才似乎有见到她,才要把她叫过来,不过一眨眼就不见了,跑的还真快。”皇后左顾右盼地说。
完了!那个姓佟的绝对不会那么好心的帮她,一定会把她供出来的,阿图已经紧闭眼皮,准备站起来‘送死’。
英颢口气顿了顿,说道:“回皇后娘娘,这儿只有臣一个,没见到有其他人在。”
咦?阿图倏地睁开双眼,想不到他居然会帮自己。
“是吗?那就算了。”皇后也没有疑心,便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见状。英颢退至一旁,恭送皇后离开,知道一行人的身影都看不见才抬起头来,接着耳边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呼……真是吓死我了……”阿图抚着心口,从花叶后头走了出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不过这得要感谢某人。
看来真像大哥所说的,这位佟爵爷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坏,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
阿图咳了一声,“嗯、呃,多谢佟爵爷。”
真不想欠他人情,偏偏还是欠了。
“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喜欢遇上麻烦的人和麻烦的事,而搅乱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旁冷淡又毒辣的口气,让阿图听得很刺耳。
意思是说她是麻烦人物?阿图愤愤地思恂。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我也不需要躲。”她也是不得已的。
英颢原本想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下。“你得罪了皇后娘娘?”按照这个女人把喜恶都摆在脸上,连说话都不懂的修饰,确实有这个可能。
“才不是得罪,我只是……很怕见到她……”阿图声音越来愈小。
因为皇后脸上虽然在笑,可是目光总是异常冰冷地打量自己,然后籍着旁敲侧击,想从她嘴里挖出那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想必是在怀疑些什么,她就忍不住直发抖,又想到皇后曾经害死十阿哥的过往,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她的心里更加恐惧了,所以只要进宫,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你怕什么?”英颢语带淡讽,以及几分纳闷。“你在皇上面前可一点都看不出害怕的样子。”
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讽刺,阿图打了一个冷颤。“因为皇后娘娘的眼神真的很可怕,只要让她这么一瞪,就好像被蛇给盯上,不管往哪个方向逃都很快会被追上……啊!”
阿图倏地捂住唇,不敢直视英颢的眼睛。“我、我忘了皇后娘娘是佟爵爷的亲姑母,你就当做没听到……”
“可惜我已经听到了。”英颢不打算如她的愿。“要是不经意地在皇后娘娘面前提起的话……”他有些刻意地拖长尾音。
她大惊失色,嗓子因为提高而有些破音。“你、你、你想怎么样?”阿图表情难言忐忑地恂道,居然被这个姓佟的男人给抓到把柄,她真是太大意了。
英颢见她脸上一下子换了好几种表情,根本藏不住半点心思,真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蠢笨。
“你说呢?”他不置可否地问。
“你这是在威胁我?”大哥说错了,这个姓佟的男人根本是个阴险小人,方才一定是故意帮她,才让自己误以为是个好人。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英颢目光冰冷。“阿图格格难道忘了自己做了些什么吗?”
阿图眼神闪躲,摆明了是心虚。,“我、我做了什么?”
“真的不记得了?”他口气带着几分胁迫。
前几天接到姐姐派人送来的信件,说她特地邀了好几位王公大臣的女儿到府上赏花,总算从他们口中套出在幕后煽动的人是谁。英颢也不急着找阿图算账,打算先按兵不动,等时机到来,再一口咬住对方的要害。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口气整个弱了下来。
“阿图格格是承认了煽动那些王公大臣的女儿?”英颢高高在上地睥睨,想到这些日子还听到一些耳语,都说他眼界太高,八成除了公主,其他女人都看不上眼,甚至还传出他不爱女人的传闻。
阿图咬了咬唇,“承认就承认。”
“那些谣言也是?”他脸色有些难看。
她话说得比脑子想的还要快。“你是说佟爵爷偏好男色的那些传言……呃?那个可不关我的事,多半是人家不甘心被你拒绝了,所以才故意中伤,要知道有些女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小,绝对不是我说的,这点我可以对天发誓。”
见英颢目光阴沈地瞪着她,阿图连忙澄清,其实当她听到那些谣传时,也笑到直不起腰。
“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想知道原因。
阿图随口搪塞道:“只是见到那些王公大臣的女儿这么爱慕佟爵爷,才会鼓励她们主动表达心意,我也是一片好意。”
“真是好意吗?我看不见得……”英颢两手背在身后,接着往前跨了一步,让阿图有些惧意地后退。“阿图格格知不知道得罪佟家人的下场?还有我这个人对付敌人也想来是毫不手软。”
“那、那又怎么样?”阿图故作勇敢地昂起下巴直视他,不过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
“害怕了?”英颢脸上没有表情,不过语气透着嘲弄。
“谁、谁说我害怕了?”阿图依旧嘴硬地嚷着。“刚刚的事随便你要不要去跟皇后娘娘告状,别想威胁我。”
“这不光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难道就不怕连累自己的父兄?”这女人到现在还搞不清出状况,既然这样,他的好好地教教她,以后才能牢牢记住。
听到这里,阿图脸上倏地刷白,可以说面无血色。
“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阿玛和大哥没有任何关系。”她果然是个笨蛋,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高傲地斜睨着她。“你真以为皇后娘娘不会怪罪他们?”她了解自己的亲姑母,为了坐稳后宫之首的位置,真想要一个人的命,不是办不到。
阿图眼眶泛红,急得快哭了。“我……只要佟爵爷不跟皇后娘娘告状,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
“原来你还不算太蠢,也懂得保护家人。”英颢挖苦地说。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佟爵爷不必讽刺我,我宁可死,也不想拖累阿玛和大哥,这十多年来,他们疼我爱我,我万万不能恩将仇报……”
自从额娘过世之后,就只剩下阿玛和大哥,还没有报答他们的恩情,怎么可以反过来害了他们。
“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更不能伤害他们,否则我还算是人吗?”阿图哽咽地喃道。
闻言,英颢表情有些恍惚。
“阿玛和额娘还有你是姐姐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我不想让你们伤心,所以我会忍耐,就算要一辈子装疯卖傻也愿意……”
在这一刹那,阿图的脸蛋变成了姐姐,尽管两人的五官外形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可是她们的想法却是相同。
在英颢的认识当中,这世上除了姐姐,女人都是自私的,满脑子想的无非就是如何打扮自己,将来好嫁个有身份地位的夫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排除异己更是不择手段,压根儿不会去关心其他的事,眼前这个女人却打破他的想法,原本溢满胸口的不悦,不知不觉中淡去了些……
英颢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丝动容,对她的印象也有了少许改观。
“你……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阿图既担心又恐惧地瞪眼。
“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可以忘了你之前所做的事,以及刚刚那些污蔑皇后娘娘的话。”英颢打算给她一个小小的警惕,让她知晓在这座紫禁城内,无论是说什么或做什么都得提防隔墙有耳,更别说当着他人的面口无遮拦,免得下次真的连命都丢了。
听了,她连考虑都不考虑,膝盖一弯,当场跪下来。
“我已经求你了。”阿园搁在大腿上的粉拳抡得死紧,但是祸是自己闯的,不论是什么样的羞辱都要承受。
只要别去害了阿玛和大哥,下跪又算得了什么,她连命都可以双手奉上。阿图对自己这么说。
英颢眸底闪过一丝惊诧,没料到她真的会照做,原本想在刁难一下,现在似乎反过来,好像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
“起来吧。”她方才的话都是出自肺腑,不知是说得好听,让英颢又想起了姐姐,看在这点的情分上,就放她一马。
阿图马上从地上跳起来。“你可要说话算话……”
见英颢没有回答,只是用着讳莫如深的黝黑瞳眸盯着自己,仿佛想要看清楚她的长相,那眼神异常专注和认真。
“你、你想要反悔不成?”阿图被看的以为自己脸上多了个鼻子,差点伸手去模到底有没有。
英颢收回打量的目光,对她的指控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只要你别再犯到我手上,我自然说到做到。”
他很少主动去记住女人的长相,想到阿图既不是宫里的后妃,更不是需要关注的对象,根本不必费这种心思,也不该破例才对。
或许真是被她想要保护亲人的心意给感动,才会觉得阿图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这么傲慢的口气,阿图本能地想要顶回去,幸好及时咬住舌尖,才没有因为逞一时之快,又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来。
“我会记住佟爵爷的忠告。”阿图闷闷地说。
英颢见她有在反省,这才转身离去。
“我真是有够蠢的……”阿图曲起指节,敲着自己的额头,只希望对方不会食言,不然阿玛和大哥有把柄落在皇后娘娘手上就惨了。
“……格格!”才走没多远,阿图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声,本能地回头。
一名太监气喘嘘嘘地朝她跑来。“格格等等奴才……”
阿图确定对方是在叫她,于是停下脚步。“找我有事?”
“奴才刚去永和宫,没见到格格,还以为……格格回去了……皇上……皇上听说格格在宫里,传格格觐见……”太监说得断断续续,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能获得召见,她没有太大的受宠若惊。
对于皇帝,一个不能相认的生父,阿园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当年把她交给别人抚养,也是有苦衷的,因为她的生母是汉人,还是戏班班主的女儿,身份低贱,所以她也不怨的,因为自己已经很幸福了。
“请跟奴才来!”太监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只顾着在前头引路。
她当然不能说不去了,只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以后一样笑嘻嘻地去见皇帝,这是阿图唯一想到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