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佟家住了好几天,雅朗阿也不催促,等珣梦主动开口说要回去,只要能让她高兴的事,他都愿意去做。
由于天气冷,所以和珣梦两人几乎都待在寝房,足不出户,只等岳父晚上回来,一家人可以团聚吃饭,翁婿俩喝个几杯小酒,本来应该算是过得很惬意,只要没有人故意来打搅就好。
叩、叩——
敲门声响起,雅朗阿有不太好的预感,说是预感也不对,几乎可以猜到来人是谁。
英颢进门之后,就当“姐夫”是透明人,直接越过他面前,走向姐姐。
察觉到小舅子的刻意漠视,雅朗阿嘲弄一笑,对于这种幼稚的行径,看在珣梦的面子上,也就原谅他。
“姐姐。”英颢亲热地唤道。
“怎么过来了?有事吗?”珣梦吃着金丝蜜枣,招呼弟弟坐下,又为他倒了杯刚沏好的香茗。
“我怕姐姐一个人无聊,所以来陪你说说话。”他不客气地坐下来。
“有你姐夫陪我,不用操这个心。”她一脸笑意晏晏。
“我没有看到‘姐夫’也在。”英颢不是很真心地道歉。
“有我陪你姐姐,又怎么会无聊呢?”雅朗阿不动声色地回应。
“原来你还没走?”
“你姐姐在这儿,我当然不会走。”
“你打算要赖多久?”
“直到你姐姐跟我回家为止……”
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视线交会,在半空中杀个你死我活。
珣梦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净了下手,看着坐在对面的弟弟。“我在想也该回去了。等阿妈晚上回来,就会跟他提。”
“姐姐不在多住几天?”英颢急切地问。
她微微一笑,“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只要有机会,我会常回来探望阿玛和你的。”
英颢将不满的目光投降径自喝着茶的男人。“是‘姐夫’开口要你回去的吗?”特地加重那两个字。
“你把我这个姐夫看的太小气了,我还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雅朗阿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还小,有些人情世故还不懂,也是正常的。”
“我倒是觉得有些人到老了,行为举止还是很幼稚的。那才叫做可笑。”英颢自然不甘示弱地回敬。
两个一大一小的男人目光再度展开厮杀。
在座唯一的女人轮流看着他们,怎么迟钝也听得出两人的话中带刺,更不用说杀气腾腾。“你们怎么了?”
雅朗阿一脸殷勤地帮她倒茶。“没什么,只是闲聊。”
“没什么,只是闲聊。”英颢热络地将盛了点心的碟子推到姐姐面前。
见两人异口同声,珣梦不禁打趣道:“你们还真有默契!”
“谁跟他有默契!”
一大一小的男人马上大吼。
珣梦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长不大的“孩子”,言归正传。“总而言之,晚上阿妈回来以后,我就跟他提明天要回去的事,总不好住太多天。”
“有空的话,我会经常去看姐姐的。”他是故意说给某人听的。
她马上漾开笑脸。“那当然好了。”
英颢似笑非笑地看向“某人”。“姐夫应该会欢迎我吧?”
“你姐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欢迎,想住几天都没问题。”雅朗阿唇带讽笑,不过转向心爱的女人,马上换上温柔的表情。“珣梦,你说好不好?”
“嗯。”珣梦朝他露出璨亮的笑靥。
见他们互相凝视对方的眼神,英颢默默地喝着茶,就算心里再难受,也只能衷心地给予祝福。
不过这个男人最好懂得珍惜姐姐,要不然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英颢在心底发誓。
珣梦从娘家回来的第二天,皇后娘娘也听闻了最疼爱的侄女恢复正常的奇迹,开心之余,立刻宣珣梦和雅朗阿进宫,病并赏赐了不少布匹和饰物。
当他们返回平郡王府,珣梦不禁有感而发。
“从小到大,皇后娘娘一直很疼我,刚刚看到她高兴的都哭了,对于欺骗她这么大的事,还是会觉得内疚。”只要想到她把梦到阿布卡赫赫的那一套说辞又讲了一遍,对方听了喜极而泣的模样,珣梦不禁涩涩地笑了。
雅朗阿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你也是不得已的,就别想那么多了。”
“我知道。”他的安抚让珣梦心情好过了一些。
“现在朝中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这件事,居然有人说要早知道佟家的傻格格嫁人之后就不傻了,说什么都要把你娶过去,能跟佟家结为亲家,可是千载难逢好机会……”雅朗阿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哼!你说好不好笑?”
珣梦大眼滴溜溜地转,“的确是好笑,不过总比有人拼死拼活地也要把婚事给退了,那才真的是好笑。”
“你……”他俊脸上染了狼狈的红,又无从辩驳起,只能选择低头。“我知道错了,福晋恕罪。”
她扑哧一笑。
“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才对。”雅朗阿赶紧奉承。
“真的吗?”她娇哼。
雅朗阿把怀中的娇躯揽得更紧,亲着珣梦的嫰颊。“现在不管用什么来跟我换,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有一天你变心了,我就……”珣梦仰起臻首,脸上盈满高傲的气势,决定先声夺人。
“你就怎么样?”他挑眉问道。
“就算这门婚事是皇上指的,我也不要了,会马上回佟家去,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珣梦凛着小脸,认真地说。
闻言,雅朗阿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
“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他俊脸一正。“这世上能让我动心的女人,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珣梦心口一软。“我当然对自己有信心了。”
“这不就得了,不要再胡思乱想。”雅朗阿安抚地说。
她将面颊贴在雅朗阿的胸口,可以清楚地听见规律沉稳的心跳声。“我只是觉得太幸福了,幸福的有些不太真实。”
“是你想太多了。”他啄着珣梦的眉眼唇鼻。“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发誓,不会有那一天的。”
“做什么发这么重的毒誓?”珣梦不禁嗔骂,心里也怪怪的。
雅朗阿哼笑一声。“这种毒誓我也不随便对人说的。”
“好,我相信你的诚意就是了。”很快地拂开心底突然涌起的一抹慌乱,她噙着幸福的笑,偎进宽阔的男性胸膛内说道。
只要他们意志坚定,一定可以战神命运。
不会有事的。
再过两日,就进入大寒的节气。
整座北京城在皑皑白雪中,正式步入隆冬。
平郡王府内,奴仆们可没有因此闲着,不是忙着清扫地上的积雪,就是伺候着各自的主子。
珣梦查看皇后娘娘送的布匹,打算将几块适合的料子送给婆婆,不经意地抬起头,望见窗外天色早就转暗,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雪还在下吗?”她问着帮忙整理的婢女。
听到询问,婢女连忙回话。“是,少福晋,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听过,就不晓得会下几天。”
闻言,珣梦不知道怎么地,有些坐立不安,本能地望向房门,想着出门未归的雅朗阿。“现在什么时辰了?”
婢女偏头想了下。“应该是戊时了,少福晋还是别等贝子爷,饿的话就先吃,奴婢去把晚膳端进来。”
“我还不饿,再等一下没关系。”她想到下午雅朗阿说今天十五阿哥的生辰,特别准备了寿礼前往,很快就会回来,却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先把这些布匹收一收吧!”
珣梦看着婢女收拾桌上的东西,有些心神不宁。
冷不防的,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撞开,外头的冷风和雪花顺势飘进了寝房内。
她因这声巨响和寒意而打了个冷颤,等到看清随后踏进屋里的高大身影是谁,方才的忐忑总算可以抚平了。
“你回来了……”珣梦笑吟吟地走近。
雅朗阿陡地后退一步,避开她伸来的小手。
小手扑了个空,珣梦这才看清他的表情,只见雅朗阿两眼泛着红色血丝,五官有几分狰狞,以及扭曲,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珣梦无法分辨那是什么眼神,仿佛在看待仇人般……怎么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可是背脊升起一股凉意,让她无法忽视。
“你怎么……”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粗声呵斥。
“不要过来!”他从齿缝中迸出低吼。
“雅朗阿?”珣梦的两手将在半空中,露出受伤的神色。
觑见她脸上的表情,一直处于狂怒状态的雅朗阿稍稍恢复一丝理智,把嗓音压低下来。“现在……不要靠近我……”
珣梦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以为他只是醉了。
“怎么喝成这样?我去让人准备醒酒茶……”说着,她偏首要交代婢女。
他用力地喘气,不想让脑子完全被愤恨给取代了。
“我今晚……会睡在别的寝房……”雅朗阿真的害怕自己会失去理性,会失手伤害了她。
“为什么?”之前就算喝了酒,雅朗阿也从来不会这么说过,珣梦终于警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雅朗阿……”
“不要碰我!”雅朗阿发觉手脚开始不听使唤,用力地推开她。
“呀……”珣梦险些跌倒,幸好被婢女扶住。
见状,他想过去抱住她,可是又办不到,只能懊恼地抱住头。“我必须冷静下……你早点歇着……”
“这样叫我怎么早点歇着?”她不想这么一头雾水地被模糊带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雅朗阿,告诉我……”
“我现在……没办法说出来……我要好好想一想……”口中喃喃地念着,雅朗阿步履摇晃地往外走。
“雅朗阿……”珣梦眼眶一红。
在奴才的掺扶下,雅朗阿连路都走不直,只能歪歪斜斜地往院落的另一头走去,那是他成亲之前睡的寝房。
实在放心不下,珣梦默默地跟在身后,看着雅朗阿被扶进房内,没过多久,烛光被点亮了。
跟来的婢女将披风围在主子肩上,“少福晋先披上这个,可别着凉了。”
“究竟是怎么了?”珣梦完全被搞糊涂了。
突然,寝房内传来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响,以及雅朗阿的吼叫声,她不加思索地就要冲进去查看。
里头的奴才恰好被赶了出来。
“少福晋别进去!”他顾不得身份地阻拦。
“可是……”她听着里头乒乓作响,心里又气又急。
婢女也胆颤心惊。“是啊,少福晋,还是等贝子爷明天酒醒之后再说,万一不小心伤着了可怎么办。”
“到底发生什么事?”珣梦忧心如焚地喃道。
而在寝房内的雅朗阿把能摔的东西,都拿起来摔了,直到力气用尽,才目光狂乱地在炕上坐下。
“呵呵……”雅朗阿发出想哭又像在笑的声音。
今天若不是十二阿哥的生辰,也不会一块儿喝酒,更没有机会听到他在醉意之下透露的“真相”,原来“真相”是如此丑陋。
“我早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
“你以为是我干的?”
“我也一样是皇额娘手中的棋子……”
“为了保住十二哥,佟家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更需要个替死鬼……你那个阿妈就是太老实,太不谨慎,才会着了佟家的道,这么多年来还对人家感激不尽,真是愚蠢……反正你已经是佟家的女婿,将来前尘似锦,就不要再计较了……”
“找了这么多年,原来就在身边……”以为是“恩人”,结果居然是“仇人”,这叫他如何承受。
放眼朝中,谁都知道十五阿哥和十二阿哥这对兄弟一向走得近,“真相”老早就摆在自己眼前了,是他不敢把二者联想在一块,可以去忽略它的存在。
因为提到十二阿哥,自然会想到皇后娘娘,然后便是……佟家。
佟家自然希望将来十二阿哥坐上龙椅,更要费尽心机保住他的命,而平郡王府莫名其妙地成为代罪羔羊。
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
雅朗阿也真的仰头大笑了,垂在脑后的长辫已经散了开来,表情似疯似颠,一个站立不稳,又跌回炕上,就这样躺着不动。
不是真的……
一定不是真的……
他醉了,也累了,终于睡着了。
一直到房内都没有动静了,珣梦才推门进去。
视线所及,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她将目光调到仰躺在炕上的雅朗阿,只见他双眼紧闭,眉头也紧锁着,不由的探出指月复,想要抚平它。
珣梦动手帮他月兑去长袍马褂和靴子,再盖上被子。“把地上收拾一下,再放两个火盆,让屋里暖和一点。”
她转头吩咐完了奴才和婢女,又忧心忡忡地望着已经醉的不醒人事的雅朗阿,有满脑子的疑问。
看来只能等明天再问了。
不知睡了多久,雅朗阿头疼欲裂地睁开眼皮。
他翻身坐起,往窗外一看,夜色似乎又要降临了。
“我睡多久了?”他揉着太阳穴低喃。
刚进门的奴才见到主子醒了,连忙上前。“贝子爷睡了快一整天,总算醒来了,少福晋好担心,还来看过好几回。”
雅朗阿身躯一震。“她……”才说了个“她”,又打住了。
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珣梦。
“我得去见他,要听他亲口承认……”昨晚因为打击太大,无力思考,雅朗阿冷静之后决定先求证,再来解决。
他命奴才把衣物拿来,很快的穿戴好。
“贝子爷,要不要小的先去和少福晋说一声……”奴才见主子气色糟糕透了,而且又要出门,实在拿不定主意。
“先叫人去准备马车……”雅郎阿用手掌抹了把脸,不过一晚,下巴已经冒出的淡淡的青鬓。
奴才回了声“嗻”,不太放心地出去了。
“或许真是误会了一场,是十五阿哥喝醉了,所以搞错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么想是在自欺欺人。
只要上佟家一趟,就可以确定真假,但前提是要让对方说出真话,这么想着,雅郎阿便沉下脸孔。
当他坐上大门外的马车,在前往佟家的路上,尽管雪势并不打,但持续地落着,让雅郎阿的心情更加烦躁难耐。
行进间,车轮咯哒咯哒的转动声表示离佟家越来越近,雅郎阿不自觉地又捏紧双手,焦灼在心底闷烧,随时都会爆发。
天色似乎暗的更快了。
当马车终于来到佟家大门外,雅郎阿用力拍打门扉,来应门的门房认出来人的身份,可不敢刁难,将他迎进内厅。
“是不是珣梦出了什么事?”听闻女婿突然来访,刚从军机处回到府里的佟爵爷顾不得换下朝服,形色匆匆地来了。
雅郎阿连身上的披风都没有解下,奉上的茶水也没沾一口,站的直挺挺的,等着满脸忧愁的岳父。
“她很好。”雅郎阿硬声地说。
闻言,佟爵爷这才转忧为喜,吁了口气。“还以为她出了事,不是就好,不过……怎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我有事想要请教岳父。”他紧盯这眼前的人,表情木然地说,“还希望岳父坦诚相告。”
佟爵爷一脸莫名其妙的瞅着他。“有什么事坐下来再说。”
没有照岳父的意思坐下,雅郎阿直接切进主题,就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让对方来不及做出防备。
“十三年前,我阿玛无端遭到诬陷,被削去爵位,还成为罪犯,最后发配宁古塔,听说那些所谓的罪证是岳父一手栽赃的,真的是这样吗?”他用着几乎算是肯定的疑问句,好让对方以为自己掌握着证据。
“你……”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佟爵爷呆愣住了。
雅郎阿还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更进一步地逼问:“就为了保住十二阿哥。让他暗地里做的那些诛处异己的肮脏事不会曝光,不会因而惹恼了皇上,也为了巩固佟家长久以来的势力,所以才会挑上个性格老实安分的平郡王,我说的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佟爵爷出乎意料的开口承认了。
闻言,雅郎阿的心宛如跌进了冰窟。
那是一种彻骨的寒。
“就像你刚刚所说的,的确如此。”佟爵爷深沉的窥了女婿一眼,这才端起茶碗,神情之平常,仿佛整件事都与他无关。
“为什么是我阿玛?”他咬着牙问。
“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正好到齐了,你阿玛就像棋盘上的一颗卒,就撂在那里,看似在平凡无奇的角落,可是只要移动它,便可以马上改变整个棋局,于是就拿来善加利用。”佟爵爷掀起了碗盖,吹了吹气,啜了口刚沏好的茶汤,润了润喉,“可我并不打算牺牲无辜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父子俩从事的宁古塔尽快救回来,只不过这一拖就是三年,比我预期中来得久。”
雅郎阿冷笑两声,“我应该庆幸和阿玛命不该绝,能等到你来救咱们。”
“我也不奢望你能够理解,但是有件事情你要懂,要在这座朝廷里活下去,就算会弄脏手,得昧着良心,也要去做。”他语气沉重地说。
“为了佟家,为了一己之私买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吗?”雅郎阿目光狠厉地质问。
佟爵爷瞅着女婿半响,“你怎么会认为这是为了佟家?所以我说你太女敕了,磨练还不够。”
“不是为了佟家,还是为了……”雅朗阿猛地打住,赫然明白了,“是因为皇上的皇后娘娘?”
“佟家可以倒,但是皇后娘娘不能,为了后宫之首这个位置,为了十二阿哥的将来,就算是有血缘的至亲,也不知过是手上的一颗棋子,这就是政治的现实。”
佟爵爷看着他惨败的脸色,淡淡一笑。“所以我才说你还太女敕,看的还不够,也不够深,这是优点,也是致命伤。”
雅郎阿身躯摇晃一下,“你要我相信你是因为良心不安,才会奏请皇上把珣梦只给我当福晋?”
“或许都有,活到这把岁数,也看多了血腥门争,以为可以无动于衷,结果居然还会对你们父子觉得愧疚,连自己都很惊讶。”佟爵爷自我解嘲。“何况成为亲家之后,对皇后娘娘来说更是自家人,她不用时时担心你又会去追查当年的事,再度把十二阿哥牵扯进来,你阿玛也能好好安享余年。”
“那我还真的要感谢你这么设想周到。”他眼底有怒火,有愤恨,“先捅了一刀,再施舍你的好心,要我和阿玛一辈子记住你的恩情。”
佟爵爷搁下茶碗,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不再去追究当年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来说会比较好。”
“我不喜欢被人愚弄,更别说恶意陷害,这都是拜你和皇后所赐,因为在宁古塔那三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要怎么把末后的主谋找出来,是这股力量让我活了下来,却没想到……没想到……”
“珣梦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不要把你的恨加注在她身上。”听他这么说,佟爵爷叹气的劝道。
“在你决定请皇上指婚之前,就应该想到有什么后果……”雅朗阿厉声大吼。
“不应该把她嫁给你。”
“珣梦是我唯一的女儿,万不得已,得有人牺牲,即便那是多么的困难。”这一刻,佟爵爷用的是一个阿玛的心情来面对所有的指责和怨恨。
“我只能由衷的期盼珣梦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你对她的感情可以经得起再打的考验,如此而已。”这也是仅有的请求。
雅朗阿笑了,那笑声又像哭。
“你怎么还能这样期盼?怎么可以?”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了。
“雅朗阿……”佟爵爷心往下一沉。
“还是要谢谢你的坦白相告,岳父。”这一声“岳父’充满了嘲讽,“就不在叨扰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雅朗阿已经脚步踉跄地冲了出去,佟爵爷只能跌坐回座椅上,支着额头,发出沉痛的叹息。
而跌跌撞撞出去的雅朗阿脑子一片空白,在确认一切都是真的之后,反而掉进更大的痛苦之中。
难道他真的不该追究真相?
他又该怎么面对珣梦?
该怎么调适这样的纠结挣扎的心情?
“贝子爷。”在外头等候的奴才见到柱子冲出佟家大门,赶忙上前搀扶。
雅朗阿茫然的看着前方,不过眼神没有焦距。
“要回去了吗?”奴才又问。
回去?
他真的害怕见到珣梦,因为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会做什么,雅朗阿不想伤害她,但有担心无法控制住在胸口几欲爆发的情绪。
“贝子爷?”奴才头一次见到主子这么六神无主。
“我不知道……”雅朗阿无助地喃道。
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忧心,奴才不由分说地把他扶上马车,“贝子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是啊,还是得回去面对。
雅朗阿闭上酸涩的眼皮,在心里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