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进滕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青黛也收到从娘家捎来的家书。
“小姐,信上写些什么?”彩荷挤到主子身边,可惜一个字也看不懂。
青黛连看了两遍,唇畔噙着温柔的笑意。“信上说爹娘的身子都好,百安堂的生意也一如往常……还有刘公公曾经派人送了贺礼到家里头,多半是因为知晓我真的嫁进了滕王府,所以刻意来示好。”
“要不是那个刘公公,二小姐也不会在牢里吃了那么多天的苦头。”婢女打抱不平地说。
“但是至少以后不用担心他来找麻烦,我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青黛颇感欣慰地笑说。“晟儿午睡还没醒吗?”
彩荷点了下头。“刚刚奴婢去看过了,晟少爷睡得正熟,而且现在晚上尿床的情况也改善许多,奴婢下头有两个弟弟,爹娘工作忙,都是奴婢在带的,所以知道愈是恐吓孩子,不准他们再这样,他们一紧张就愈是会尿床。”
“你说得很有道理。”青黛赞许地说。
“那是当然,这是奴婢的经验谈。”彩荷得意洋洋地说。
青黛笑道:“才夸你一句,看你得意成什么样子……还有信上也说,这封家书寄出后数日,白术会替爹娘带一些珍贵补品来成都府,算一算日子,应该过几日就会到了。”
“老爷和夫人多半是希望帮小姐补好身子,能早点帮姑爷怀上孩子……”说到这儿,觑见主子黯淡下来的脸色,彩荷连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奴婢先掌嘴。”
她横了彩荷一眼。“好了,别打了,你说的也是事实。”
“小姐都不生气吗?”婢女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会生气,只是有一种挫败感,想我自以为比别的女子聪明,可是遇到这件事,却是束手无策。”青黛苦笑地说。
彩荷撇了撇唇。“奴婢还真是佩服姑爷,抱着小姐居然还忍得住。”
“好了,别再提这事。”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她也只能这么想。“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去忙你的。”
“是。”彩荷福了出去了。
青黛看着手上的家书,思乡之情溢于言表,能知道爹娘身子安好,比什么都还要重要,想着再找机会跟丈夫提回娘家的事,她真的有好多话想要跟母亲说,想听一些意见。
这时,门扉“呀”地一声被推开了,朱骥云去隔壁看过儿子,便进房来与妻子说几句话,这几乎已经是每天的模式,只有在白天才敢和她共处一室,到了夜里,便强迫自己离远一点。
见妻子专心到没注意到自己进来,朱骥云随口问道:“在看什么?”
她给丈夫一个柔哂。“是娘家捎来的信。”
“岳父岳母他们还好吗?”他忆起妻子提过想回娘家的事,得尽快安排,好给她一个惊喜。
“他们很好,谢谢相公关心。”青黛想起帮丈夫缝了一半的袍子,便放下手上的信,起身去拿了。
朱骥云才在凳子上落坐,随意地瞟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发觉字迹工整粗犷,明显出自男子之手,不经心地问道:“这是岳父写的?”
“不是,是白术代爹娘动的笔……”她拿着袍子在丈夫身后比划几下,确定尺寸大小没有问题。“请相公站起来一下。”
“白术?”朱骥云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
青黛脸上漾着笑意,量了袖长,也幸好没有裁错。“白术是我爹带回来收养的孩子,年纪稍长我几岁,和咱们姊妹一块长大,就像自己的家人。”
“原来如此。”他说。
她回忆到童年时光,笑不离唇地说:“白术从小就拙于言辞,或许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双亲遗弃的孤儿,心里多少会自卑,所以话也跟着少了……”是妹妹芍药一天到晚拉他出去玩,这才让他渐渐开朗起来。
瞅着妻子脸上柔软的表情,再听她口中提起另一个男人的事,朱骥云突然很不是滋味,胸口像有什么酸溜溜的滋味在翻腾。
“也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让他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家里的人从来没有看不起他,都对他很好,所以长大之后也就不再那么拘谨沉闷……”这才让青黛更明白如何对待晟儿,相信总有一天,他也会懂得别人的心意。
朱骥云抽紧下颚,很想要妻子别再说了,他不想听她说起另一个男人的事。
她没发现丈夫的神情有异,继续说道:“对了!再过几天白术会带一些爹娘交代的东西来成都府,到时相公就能见到他了。”
他怔愕了半晌。“你说……他要来成都府?”
“是,相公。”青黛不疑有他地说。
“我想……我那天会很忙,没空见他。”朱骥云醋味很重地说。
青黛没有发觉口气上的异状,满心期待能早点见到白术,见到从娘家来的人,得到更多的消息。“是这样吗?那么我就自己见他了。”
“你……”不准去见他!朱骥云好想这么回应妻子。
她将缝了一半的袍子折好,听丈夫欲言又止地,这才留意到他的态度。“相公怎么了?”
“没事。”他兀自生着闷气。
朱骥云知道这醋吃得一点都没道理,可就偏偏忍不住产生这种情绪,就算妻子只当那个叫白术的男子是家人,也不想见到她用那样温柔的表情去想对方,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准。
“真的没事?”青黛打量丈夫郁闷的表情,不太相信。
他不该气度这么小,可是……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谁都不能抢!朱骥云赫然明白自己有多爱青黛,对她的占有欲有多强。
“相公?”青黛轻声唤道。
“没事。”朱骥云勉强收摄心神地说。“只是在想……毕竟他是你娘家的人,等他来了就跟我说一声,我会抽空见他。”他才不要让他们单独见面。
“谢谢相公。”听到丈夫愿意见白术一面,青黛真的很开心。
见妻子笑得这么甜、这么美,朱骥云无法不去在意,他定要亲眼见见那个叫白术的男人。
就在五天后,白术终于到达四川成都府。
“人已经来了?”青黛喜问。
彩荷猛点着头。“奴婢已经先带白术在内厅里等候。”
“我知道了。”她欣喜地起身,将晟儿暂时交给其他的婢女看着,然后步出寝房,来到院落的另一头,那儿有间用来招待客人的厅堂。
坐在里头的白术见到青黛跨进门槛,依旧跟过去一样美丽,气色也好,他的心顿时安下一大半。
白术拱手为礼。“见过世子妃。”
“这儿没有旁人在,不需要这么客气,而且咱们又是一家人,跟过去一样叫名字就好了。”青黛柔婉地看着他。“我收到了信,知道爹娘的身子康健,那么大哥大嫂还有侄子他们还好吗?”
“大少爷他们也都很好。”白术在她的示意下坐回原位。“芍药在我离开京师之前有捎信回来,说她一切安好,正努力喂胖她的相公。”
青黛用袖口掩唇,噗哧一笑,“很像是她的作风,那就表示妹夫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这样我也不必多担心了。”当初并不赞成妹妹嫁给那位关家二少爷,就怕从小体弱多病的二少爷无法给予芍药一生的幸福,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那么……你呢?”他关心的是她。
“我很好,比原本想像的还要好。”她柔哂地说。
白术深深地看着只能暗恋,却要不起的女子。“这是真话?”担心青黛是因为不想让娘家的人担心才没说实话。
“是真话。”青黛眼神坦然。“我也很高兴能嫁给世子,他对我很好。”希望白术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他瞅着她好一会儿,终于相信了。“那就好,我也能跟老爷夫人有个交代,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回去探望他们。”
“这是当然的,等日子确定之后会先捎信回去。”青黛不假思索地回道。“白术……你也该成亲了。”她真心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他也能娶个好姑娘,有妻有子,能过得幸福。
“老爷决定要退休了,我得帮着大少爷打理百安堂的事,所以暂时不打算娶妻,等过几年再说吧。”白术说出自己的打算,毕竟司徒家给予的恩情大于一切,得把自己的事摆在最后。
青黛也不勉强他。“嗯……劳烦你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了。”
“我带来一些老爷用司徒家的祖传药方所配的药材,无非就是希望能帮你调理好身子,夫人还交代一定要按时煎服,才会早日有好消息。”他道出这趟路最主要的来意。
“看来我没猜错,爹娘就是为了这件事要你来的。”青黛只能照办,但也要丈夫配合才行。“你回去跟他们说,我会喝的。”
白术颔了下首,想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才望向厅口,就见一名身形高大,英挺内敛的男子走了进来,一眼认出他就是青黛成亲的那天,前来迎娶的滕王世子。
“白术见过世子。”他起身揖礼。
听到妻子的婢女前来通知,朱骥云马上就来了,为的是不想让别的男人和青黛独处太久。“你就是白术?”
“是。”白术看着眼前的男子用着略带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困惑,不明白所为而来。
虽然这名年轻人没有出色的外表,不过和妻子相处过十七年的时光,比自己还要久,朱骥云就是无法不嫉妒他。
“相公,我想留白术在王府里住上几天,可以吗?”青黛还想再跟他多聊一些出嫁之后,家里头发生过的事,因为自己真的好想家。
朱骥云喉头一窒,很想拒绝她的请求,更巴不得马上把白术给赶回京师顺天府去。“当然……可以。”能说不行吗?他不想看到妻子失望的表情。
“谢谢相公,我马上让人去安排住的地方。”她笑逐颜开地说。
见妻子愈是高兴,朱骥云就快被醋意给淹没了。
于是,白术在青黛的安排之下,住在另一个院落,当天晚上还与他们夫妻一块用膳,并闲话家常,席间才知道世子还有个与侍妾所生的五岁儿子,虽然感到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犹豫着回去之后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这件事,担心他们的烦恼会再添一桩,毕竟大娘难为,更不用说后娘了。
这一顿饭吃到好晚才结束,赶了好几天路的白术便回房歇着了。
青黛跟着丈夫回到寝房,心想戌时都过了,通常这个时辰他都会去书房。“相公……今晚要睡在这儿吗?”
“难道你不希望我睡在这儿?”朱骥云话才出口,便感觉自己的口气太冲了,可就是无法释怀。
她眨了眨眼皮,停顿了一下才开口问:“相公怎么了?刚刚在用膳时,也都不说话,不舒服吗?”
“没事。”他在凳子上坐下,闷闷不乐地哼道。
“看相公这副表情明明就有事,不妨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有办法解决。”青黛柔声地哄诱。
朱骥云俊脸一撇。“我说没事就没事。”他拉不下脸来说是在嫉妒那个叫白术的男人,嫉妒他们有那么多往事可以聊,而把自己冷落在一边,这么幼稚的想法又怎么能让妻子知道。
“是因为白术吗?你不希望他留下来?”她只能一个个去猜。
他不吭声。
青黛纳闷丈夫的反应,他不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再说白术也不算是外人,是她的家人,没必要摆出架子。
“他赶了那么多天的路,就为了帮爹娘送东西来给我,我怎么能要他马上离开,要是相公真的不高兴,明天我再帮白术另外安排住处……”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不想坏了夫妻关系。
“我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高兴!”朱骥云不想让妻子认为自己仗势身分,居然要把她娘家的人赶出去。
她谨慎地问:“那么是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看着他说话时的那个表情,太温柔也太美了。”他气呼呼地说。“我真的不喜欢。”
“……相公是在吃醋?”青黛险些笑出来。
朱骥云当然看得出她想笑又不敢笑,更加地气闷。“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吃醋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很高兴相公会吃醋。”她真心地说。“因为这代表相公在意我、心里有我。”
听青黛这么说,朱骥云更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我当然在意你、心里有你,你可是我的世子妃、我的妻子。”
想到丈夫居然吃起白术的醋来,青黛噗哧一声,掩唇笑了出来,觉得好笑,但心窝又甜滋滋的。
“不准笑!”他尴尬地将妻子搂到膝上,直接用嘴巴堵住那抹笑靥。
已经有多少天没有这么亲她,朱骥云喉头逸出一声低吟,吻得更深更浓了,男性大掌也自动抚上怀中的娇躯,在柔软的胸脯上揉搓着。
青黛同样不住地娇颤,只能难耐地回吻,想要开口乞求,可是女子的矜持让她开不了口。
“相公不必吃醋……我原本就是相公的……”她柔情似水地喃道。“不只是这辈子……到了下辈子也愿意……”
朱骥云绷得像弦般的自制力在这一瞬间断了……
不需要妻子再说什么,朱骥云将她抱上床榻,很快地卸除彼此身上的衣物和鞋袜,用嘴和手来代替。
娇躯在之前几次的教下,对丈夫的很快地有了反应,腿间的春潮沾满了男性手掌,让青黛羞窘得想合上玉腿。
“不需要难为情……这样表示你喜欢我这么做……”朱骥云俊脸泛红,嗓音也变得嗄哑。“待会儿也比较……不会弄疼你……”
话才出口,连朱骥云也愣住了。
是啊!他们早该圆房,让妻子完全属于自己的,就算害怕妻子会受孕,但也无法抹杀青黛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的这个事实。
是白术的出现让朱骥云领悟到这个事实,任何的恐惧都比不上失去妻子的心来得可怕,那种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他无法想像往后数十年要如何度过,所以……无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要让她再多爱自己一点就好了。
他真的想与她做对真正的夫妻……
“初次……都会疼的……”朱骥云在妻子唇上安抚着说。
青黛听母亲说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疼。“因为是相公……再疼都无妨……”她可以感觉到丈夫正与自己深深地合而为一,那么饱满充实地存在,终于等到这一刻的来临,眼角不由得滑下一滴清泪。
他喉头一梗。“说这种傻话是存心要让我心疼……”
“我也很心疼相公……”青黛柔媚地笑说。
朱骥云再次吻住妻子,接下来不需言语,只想用行动让妻子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多想要这么疼她,而她也终于属于自己,完全成为他的女人。
这个迟来的洞房花烛夜,也因为对彼此的爱,感受格外不同。
不过到了第二天早上,青黛睡到将近午时才醒过来,还得让婢女进来服侍才下得了床,想到昨晚和丈夫圆了房,除了有些羞赧,还有着喜悦,因为这代表他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
“小姐和姑爷是不是……”彩荷凑到主子耳畔问。
“嗯。”青黛娇颜一红。
“恭喜小姐。”彩荷的道贺让青黛脸蛋更烫了。“奴婢去准备点热水,让小姐泡一下澡,应该会舒服些。”
“晟儿呢?”她问。
彩荷将床被先收走,等一下要换上干净的。“姑爷带他去花园里散步。”说完便先出去了。
待门扉关上,坐在床沿的青黛将手心按在平坦的小月复上,想着经过昨晚的数次欢爱,会不会已经有了孩子,若是有了,那就太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婢女将热水提到寝房后头的小浴间,然后伺候青黛到浴桶中泡澡,舒缓身子的酸疼。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青黛这才梳妆完毕,也已经快要用午膳了。
“世子妃醒了?”朱骥云在外头问着刚从寝房里出去的王府婢女。
王府婢女回了声“是”,他便推门进来。
“彩荷,你先出去。”青黛小声地对自己的婢女说。
彩荷自然识趣,朝朱骥云福了便离开了。
“相公不是在陪晟儿?”见到丈夫,她羞涩地问。
朱骥云将妻子搂进怀中。“我先让婢女看着……身子还疼吗?”他昨晚有些失控,明知她刚初经人事,不该在半夜里又要了两次。
“不疼了。”青黛仰起螓首,望进丈夫忧虑的眼中,心口一沉。“相公后悔和我圆房吗?”
“不,我不后悔。”朱骥云无法否认昨夜的美好。
青黛这才转忧为喜。“那么就不要皱着眉头,这会让我以为……相公不满意我。”她故意哀怨地说。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不满意?”他亲着她的额头、鼻尖,最后落在嫣红小嘴上。“我满意得很。”
她噗哧一笑,这才让朱骥云察觉自己上当了。
“我忘了我的妻子有多聪慧、反应有多快。”朱骥云惩罚似的啄了她的嘴角几下。“只不过还是希望……”昨晚没让你受孕。他在心里默默加上这一句,希望能多给他一点时间,然后再去面对可能的困难。
听见丈夫未说完的话,青黛似乎已经猜到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了,不过也不点破,当作不知道。
“我有点饿了,也该准备吃午膳,还有得派人把白术请过来跟咱们一块吃……”青黛哂笑地说:“我想让他见见晟儿。”
“当然好。”朱骥云只能把心底的不安暂时按捺下来。
就在用午膳时,白术见到了这个据说不会说话,而且安静得出奇的孩子,看着青黛宛如母亲般地呵护着,他想等回去之后,可以很肯定地跟老爷和夫人保证,她这个后娘当得很称职,不用太过操心。
最重要的是青黛已经得到丈夫的宠爱,从他们夫妻之间的眼波交流他可以看出来。白术告诉自己可以安心了,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得到幸福,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期盼。
三天后,白术不便再继续打搅,于是带着世子交代要给岳父和岳母的礼品,启程回京师顺天府。
送走娘家的人,青黛也更想家了。
她让彩荷抱着已经睡着的晟儿回房间,也不用再回来伺候了,而自己则依然坐在桌旁沉思。
青黛不禁又想到这两天,都是她一个人在招呼白术,而丈夫都关在书房里,连夜里也没有回房。原本以为两人圆了房就可以过着正常的夫妻生活,不过显然是自己太过天真了,她一手托着下颚,叹气地忖道。
她不想让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想到这儿,青黛娇颜一整,决定去找丈夫问个清楚,究竟心里还有什么结没有打开,自己愿意帮忙。
于是,她步出寝房,在月光下,经过长长的穿廊,来到书房外头,见屋里的烛火亮着,表示丈夫还没有睡。
而隔着一扇门扉,朱骥云坐在书案后头,靠在椅背上,眼角泛着明显的湿意,这两天他想了很多、很多,把过去的痛苦做个了结,也终于找到勇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时,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青黛?”待朱骥云匆匆地抹去泪水,前来应门,见到站在外头的妻子,先是怔愣了下,然后正要开口告诉她,自己方才所下的决定。
青黛绷着娇颜瞅了丈夫一眼,不由分说地跨进门槛,见状,朱骥云只得顺手把房门关上。
“你……这么晚了……”他可以感觉到妻子的不悦,试着开口。
她转身面对丈夫。“这么晚了我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你随时可以来。”朱骥云再次确定妻子真的在生气,不禁清了清喉咙。“我也正好要去找你……”
“相公不必骗我,你躲在这儿两天了,不就是怕再与我同房,怕因此让我怀了身孕?”青黛本来想夫妻俩坐下来,然后好好地谈一谈,但是不知怎么,才见到丈夫的面,心底的委屈就这么涌上心头,让她很想骂人、很想大哭一场。“难道相公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朱骥云见妻子眼眶泛红,知道伤了她的心,更想狠狠揍自己一拳。“青黛,你先听我说……”
“相公有很多机会说,我都愿意听,但是现在我不想听了……”她也是有情绪,会发脾气的,只是她总希望能够很理智地处理事情,生气也是无济于事,但是这一刻,真的受够了。
见妻子转身要走,朱骥云赶紧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拥进怀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心……”
青黛拚命地想把泪水眨回去。“但是相公还是伤了我的心……你可以不碰我、不与我同床,但就是不要避我如蛇蝎……”
“蛇蝎怎么能跟你比呢?”他知道不该笑的,但还是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你还敢笑!”青黛气坏了。
朱骥云不让她挣月兑,将臂弯收拢。“对我和晟儿来说,你可是菩萨派来救咱们父子的仙女……心肠比谁都软、比谁都好……”
“就算说再多的好话也没用。”她嗔恼地说。
他轻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想要和你谈……这两天之所以都关在书房里,就是因为想要一个人去克服心底的阴影,我必须花点时间重新去面对它、去碰触它,去回想我刻意去遗忘的那段恐惧,有你在身边,我会分心……”
“真的?”青黛不争气地心软了。
“嗯。”他重重地颔首。
青黛仰头望着丈夫眼下的黑影。“相公的恐惧又是什么?”以为他的恐惧只有生出像晟儿一样有缺陷的孩子,难道还有别的?
“紫萝的病到后来愈来愈严重,连性子都变了……”朱骥云放轻语调,娓娓道出藏在内心深处里的悲恸。“除了我之外,她不让其他人靠近半步,就是怕身边伺候的婢女是娘派来害死她的,不得已我只好亲自来照顾,每天喂她吃饭喝药……可是她的病不但没有好,反而更加地疑神疑鬼,就连我带晟儿来看她,她居然用力地把孩子推倒在地上,大吼这个孩子不是她生的,还不断地怪晟儿害她被爹娘讨厌……”
闻言,青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紫萝过世前半个月,更是变本加厉,她总是忽而哭忽而笑……有时会哭着抱住我,求我不要抛弃她……有时则是大声狂笑,然后开始诅咒我,若是将来敢娶别的女人当世子妃……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像晟儿那样……每天每天都是这样的轮回……对我来说,那段日子就像身在地狱一样……”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紫萝原本是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变成那副样子,却救不了她……”
原以为可以治好丈夫的伤口,没想到伤口下头还有一个更血淋淋的、无法轻易痊愈的,青黛终于明白了。
“相公是怕我跟她一样发了疯?”她轻声地问。
朱骥云不只是心头,就连身躯也都在颤抖。“我一直不敢去回忆紫萝发了疯的样子,只跟其他人说她是生病,除了大夫,甚至没有让府里的奴仆们看到,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我曾想过要是你也跟紫萝一样,那么我该怎么办?但是我又开始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你所表现出来的坚毅强悍,知道你绝不会脆弱到让自己的心神崩溃,还会很勇敢地和命运搏斗,不会就这么认输……”
丈夫这番话让青黛也不禁泪如雨下了。
“这两天我在书房里不断地回想紫萝的诅咒……如果她在地下有知,听得到我说的话,那么我要告诉她……我不怕,就算我和你的孩子出生之后也跟晟儿一样有着缺陷的话,我也会保证一辈子疼他爱他……”说到这儿,朱骥云已经泣不成声了。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携手面对未来,一起来扶养晟儿长大,还有……咱们的孩子……别丢下我……我一个人真的没办法……”
青黛呜咽地抱紧了丈夫。“我会的……我会跟相公站在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孩子的将来……”
“你要对天发誓。”他哑声地说。
她又哭又笑地说:“我发誓,不会丢下相公一个人走了。”
“不要忘了自己发过的誓……更不要让我失去你……”朱骥云让妻子看到自己的软弱和无助。“我多么需要你在身边……”
“我保证……”青黛又怎么能再生丈夫的气,只有更多的心疼和怜惜。
下一刻,他们的唇齿相接,迫切地、需索着彼此。
朱骥云将被自己吻得双颊晕红的妻子抱上暂时摆置在角落的小床上,完全将伤口对她展现之后,禁锢的感情不再有所保留地表达出来,从他的吻,还有身体……以及他的心,都想让青黛感受到。
“相公……”青黛感觉到了丈夫完整的爱,眼角滑下了泪水,身上的衣裙也随着丈夫的吻而敞开。
“让我告诉你……我有多爱你……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害怕说出来了……”朱骥云月兑去最后一件衣物,在烛火映照下,分开妻子雪白无瑕的双腿,让彼此再一次紧密地结合。
不同于初次,这回没有疼痛,只有欢愉。
她搂紧深爱的丈夫,滑下眼角的泪水更多了,不过那是喜悦的泪水,知道他们不只结合,还有两颗心也真正地紧密了。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只剩下豆般大小。
朱骥云让妻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再为两人盖上锦被,一时之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明天一早我就让人把这张床搬走……”好半晌,朱骥云才出声。
她扬高唇角,揶揄地说:“不先留着,说不定相公以后又会想不开,到时还会再用到。”
“我保证用不到了。”他笃定地说。
青黛笑道:“这可是相公自己说的,不能食言。”
“嗯。”朱骥云亲了下她的额头。“睡吧。”
不管未来有任何困难,他们都会牵着彼此的手走下去。
他如此坚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