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君的手举起又颓然的放下,突然害怕拆掉龚心瑶眼上的绷带。
像是明了程思君此刻志忑不安的心情,晟恺握住她的双肩,给予最大的支持。
“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要拆了。”程思君深吸口气后再度抬起手。
龚心瑶陡地叫停,“等一下……”“怎么了?”“在拆掉绷带之前,我要先向姊姊道声谢,谢谢你暗我度过这三天,无论我的眼睛有没有治好,姊姊都已经尽力了。”“心瑶,你……”龚心瑶那佯装轻快的语气听得程思君心都酸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可以开始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比原来的糟了。
程思君微颤着手卸去一层层的绷带,最后取下眼皮上的棉布。
“好了,现在慢慢把眼睛睁开……”她屏息的等待。
龚心瑶交握的双手是冰冷的,先是微微的掀动几下又浓又长的睫毛,按着宛如从沉睡中苏醒般睁开双眼……“怎么样?心瑶,看见我了吗?”程思君五内如焚的喊。
晟恺蹙着眉头将她接回椅凳,“先让她适应一下,不要急……”“教我怎么能不急呢?”要是没有成功,那该怎么办才好?“心瑶,怎么样?
快告诉姊姊,你有看见什么东西吗?”“没有,眼前还是一片的黑暗。”龚心瑶苦涩的说。
程思君听了心都冷了,“怎么会这样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菁姨明明说只要三天就可以解去眼中的毒素,就可以看得见了……”“姊姊,没关系的,反正我都已经习惯了,我不会怪你的。”如果可以痛哭一场就好,可是她现在反而流不出半滴眼泪。
程思君眼中泪花乱转,手中紧握着瓷瓶,“我不相信……绝对不可能会失败,说不定是时间隔得大久,药量又用得太少……对!一定是这样,咱们再重新试一次,这次一定会成功……”“姊姊,已经够了!”龚心瑶柔声的低叱,“咱们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为什么会这样?这药怎么会没有用?为什么……”是哪里出错了?它应该能治好她的眼疾才对。
晟恺不忍见程思君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担心会动了胎气。
“你也不要太灰心了,天底下能解奇毒的大夫不在少数,咱们可以遍寻名医,总会有希望找到的,你要保重身子,现在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姊夫说的对,你还是先回房休息比较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从她恬静的脸蛋上瞧不出一丝悲哀的痕迹,可是程思君知道那些伤在心底。
“那……我晚点再来看你。”也许她该再和菁姨联络,问清楚解毒的方法,或许是其中某个环结弄错了。
龚心瑶略扬起弧形美好的唇色,“嗯!”的一声,直到他们的脚步声离了一段
距离,那抹笑意才隐遁。
她摇摇晃晃的模索到窗台前,极目的朝外凝望,身上能感受到阳光照射的热力,可是眼前仍然只有像地狱一般的黑,什么都没有。
滴滴答答……不能哭……她必须要坚强起来,可是眼泪就是不肯停下来。
“我的眼睛真的永远都看不见了……”那张惨淡的丽容让她像缕幽魂,眼泪像开了闸的水流得没完没了。“骥,怎么办?这样的我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你还会要我吗?我还能跟你在一起吗?”
纳兰骥再度拜访醇郡王府,从晟恺口中得知治疗失败的消息,也没时间跟他客套寒暄,马上在家仆的指引下,来到龚心瑶暂时栖身的绮望楼。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还没走到门口,她便感应到他的到来,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她心中真不知该喜还是忧?
“王爷请进,奴才告退。”房门被推了开来,又顺手关上。
龚心瑶唇色一弯,投给他一朵自认为最美的微笑。
“你来了……”“我来接你回去。”他思念的双眸梭巡着她姣好的容貌,“这次眼睛治不好没关系,我会帮你遍寻全国的名医,一直到把你的眼睛治好为止。”她樱唇轻启,“不!我不打算跟你回去。”“为什么?”纳兰骥脸色丕变,惊怒交织的将她拖进怀中,“为什么不跟我回去?你忘了自己的承诺了吗?你曾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我在一起,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抓痛我了。”她瑟缩一下。
他强硬的搂住她往外走,“跟我回去……”龚心瑶眼眶一红,心碎的喊:“骥,不要这样……你听我说好吗?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自己曾说过的话,可是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我也从来不在乎你的眼睛看不看得见……”纳兰骥也大声的回吼,忽地想到什么,“你是为了我那天说的气话在跟我闹别扭对不对?我承认当时的确错怪你了,是有人故意把你推到湖里,不是你自己要跳下去,我道歉总可以了吧!只要你现在跟我回去……”“你还是不明白。”一滴清凉滑下面颊。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是不明白,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她是他这辈子唯一在乎的女人,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骥,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不开心的。”龚心瑶两手攀向他的颈项,脸颊贴在他因愤怒而急剧起伏的胸口,柔情似水的呢喃,“我也渴望能一辈子和你长相厮守,你对我的好,我心里当然明白,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宝。”纳兰骥眉头一拢,“你不是!不准这样说自己。”“我是!骥,没关系,我早就学会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接受现实。”她喟叹一声,“对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来说,那个王府实在太大了,住在里头,我心里老是很不安稳,总觉得随时会迷失掉……”他的心猛地抽紧,“为什么你不早说?”“你已经有好多事要忙了,我不想再让你为我的事烦心。”她说。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天说的气话?”他恨不得收回那天他所说的每一句恶毒的话语。
龚心瑶倾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你说过不喜欢受到牵绊的感觉,所以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再痛苦我都会咬着牙忍下来,我不要你因为我这人很麻烦而快的厌倦了。”“你……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他的喉头像梗了硬块。
“这不是傻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真的跟你回王府去,真的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了吗?再过不到一个半月,你就要迎娶蒙古格格进门,她又能容得下我吗?”纳兰骥蹙起眉头,粗声的说:“你是我的女人,即使她身为简仪亲王府的福晋,也没有置喙的余地。”“那我的感受呢?”她脸色黯淡下来,“我是个普通的女人,也会嫉妒、会吃醋,尽管我真的努力过了,可是我就是无法做到清高的境界,每当我想到在王府里某个院落,你正和你的福晋在一起,我的心就好痛、好痛……”他胸臆间像堵了什么,沉喝道:“那你要我怎么做?拒绝皇上的指婚吗?”“不……皇上指婚岂能够随便拒绝,这个道理我还懂,所以只有一个方法可行了。”龚心瑶扬起我见犹怜的脸蛋,语带恳求的说:“骥,如果可以,请你在别处帮我购置一间舒适的房子,不必太大,也不用太多的摆设,简简单单就够了,然后把我安置在那儿,当你想念我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当你离开的时候,我仍然会守在那儿等到你下次来到,好吗?”她的话让纳兰骥发起火来,“你不需要做这么大的牺牲,我也不要你这么委屈自己,我会给你一个名分。”“这不是有没有名分的问题,骥,你还不懂吗?这是我的自私,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要感觉到自己是完全拥有你,而不是在和别人分享,所以原谅我不能跟你回去,请王爷成全。”她庄重的朝他屈下膝来。
纳兰骥由上而下瞪视了片刻,“你确定真要这样?”“是的,王爷并没有失去心瑶,这辈子心瑶永远是王爷的人,这样做对你、对我、对未来的福晋都好。”她处处替他设想周到,可是个为何反而一点都不高兴呢?
“好,我答应你!”这是她自愿的,他何乐而不为?
“多谢王爷。”她笑逐颜开,“那么在找到房子之前,我想在这儿多住几天,我好不容易和姊姊相认,想多点相处的时间。”他不悦的低哼,“随便你,我回去了。”龚心瑶的笑容只撑到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剎那就垮了。
“骥,我多想朝朝暮暮都守在你身边啊!”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姊姊,今天身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龚心瑶在丫鬟的扶持下来到寄啸阁探望程思君。
她斜倚着床柱,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我很好,只不过这小捣蛋常常晚上踢得我睡不着觉,只得靠白天多补点眠了。”“原来是这样,这么顽皮肯定是个男孩子。姊姊,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跟姊夫也该把婚事办一办,不要再为了我的事拖延下去了。”“可是你的眼睛还没治好,也还没有认祖归宗,只有我一个人得到幸福,那会让我良心不安……”龚心瑶失笑,“姊姊,你这么说不是反倒让我感到过意不去,害得我都觉得对不起姊夫和未出世的小外甥了。”“那么最起码得等你和阿玛他们见过面,只要他们一见到你,我想不需要再拿什么证剧便可以确定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因为你和你亲生的额娘长得非常相像,只要一眼就可以判定你们真的是对母女。”她模模自己的脸庞,“真有这么像吗?”“相信我,姊姊不会骗你的,怎么样?要不要和他们见一面?”“我……”龚心瑶踌躇一下,“想是想,可是又有点怕怕的。”程思君能体会她的心情,“会胆怯是正常的,毕竟你对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突然要认他们当然会不自然,不过他们真的是一对非常可亲的父母,尤其是你的额娘,她是个温柔慈蔼的女人,即使在知道我是蓄意冒充,而且还有可能是害死她亲生女儿的凶手之女,最后竟然还肯不计前嫌的接纳我,天底下没几个做母亲的能办得到,我好羡慕你有个伟大的母亲。”“姊姊……”龚心瑶想解去她心里的枷锁,“好,我愿意去见他们。”“真的?太好了,心瑶,我马上写封信请人送到颐王府,尽快安排会面的时间。”她如释重负的说。
一名婢女进来通报,“禀少福晋,简仪亲王爷来访,此刻人正在绮望楼候着,请心瑶姑娘过去。”“他来了?”龚心瑶的心已经飞了。“姊姊,我先回房了。”还以为得再隔一阵子才会见到他,莫非是房子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可是不过才两天而已,应该没这么快才对。
回到绮望楼,她前脚刚进去,人已被人腾空抱起。
“呀!骥,你作什么?有人在……”她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伺候她的丫鬟早掩着笑,识趣的关上门靡。
“骥,你怎么了?”她敏感的问。
“没事,什么都不要问……”纳兰骥迫切的除去她的鞋袜,轻推着她仰躺下来,双唇夹着狂热的需索,从她的小嘴一路亲吻到在衣服外的肌肤,随着衣物一件件的散开,也跟着往下蠕动。
不过才两天,他已经受不了这种分隔两地的痛苦,她一离开简仪亲王府,似乎连他的心也一并带走。
这份认知彷佛一记闷棍敲醒他,让他恍然明白了,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他。
去他的自由!没有了她,自由对他毫无意义。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办法给他。
两天后。
“姊姊,这样打扮可以吗?”她的手心紧张的都冒汗了。
程思君满意的频频领首,身着鲜艳旗装的龚心瑶,整个人显得光彩动人。
“妹妹是天生丽质,怎么妆扮都好看,可是身上的饰物好象太单调了……对了,来,再戴上这对珍珠耳坠子,嗯,这样感觉就好多了。”她毫不吝啬的从珠宝盒里拿出最喜欢的饰品给她戴上。
龚心瑶不太放心,“咱们真的不等姊夫早朝回来再去吗?”“不等他了,他要是在这里一定不准我跟去,再说护国寺离这儿很近,而且咱们又是乘坐马车,绝对很安全的。”她的肚子虽然很大,可是还没到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的地步。
由于上回错认女儿的事,这回颐王爷夫妇采取较为保守的态度,不敢太大张旗鼓,所以才决定选在护国寺会面。
就这样,她们两人只有在车夫和一名侍卫的保护下前往护国寺。
马车的速度不快,也特意避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缓慢的行驶在定阜街上。
一个乞丐婆摇摇摆摆的走到路中央,然后一声不吭的倒下……“停!”车夫连忙勒住缰绳,免得撞到人了。
程思君掀开布帘,“怎么回事?”“是个乞丐婆,她倒在路中间不动了,奴才到前面去看看。”侍卫翻下马背上前察看,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将她移开。
他才将手伸到乞丐婆的鼻端,那乞丐婆早就算好时间,冷不防的一跃而起,藏在袖中的刀子往没有提防的侍卫右月复一刺。
“啊……”侍卫血流如注的倒下。
像是预演过很多次,乞丐婆跛着脚挑上马车,刀子跟着挥向车夫。
“救命呀……”车夫一惊之下往后重重跌下。
程思君目睹事情的经过,厉色的叱喝一声,“这是醇郡王府的马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乞丐婆“驾!”的甩动手上的缰绳,马车以疯狂的速度往前奔驰。
“哎呀……”还好她及时抓到东西稳住,不然早摔得四脚朝天,只怕也会伤到肚里的孩子。
龚心瑶听见叫声,胆战心惊的扑过去,“姊姊,你要不要紧?”她脸全吓白了,“还好,你呢?”“我没关系。”在路面的颠簸及马车的摇晃中,龚心瑶唯一想到的是要保护姊姊月复中的胎儿,她扬声高喊:“不管你想做什么,求求你放了我姊姊,我跟你走………”“你在胡说什么?”程思君怒道,她不会拋下她不管。
“姊姊,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呀!”龚心瑶又朝帘外大喊:“我姊姊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她禁不起这种折腾,求求你放她走,要抓就抓我一个人好了……”乞丐婆回过头冷笑,“你这瞎子死到临头,居然还这么替人着想?”龚心瑶微微一征,“这声音……好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是……善姑娘?!”龚心瑶张口结舌的叫道。
原来这乞丐婆就是逃亡途中不幸坠落悬崖,却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善媛媛。
“你总算想起来,呵……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她每天在简仪亲王府和醇郡王府的路上行乞,就是在等待机会复仇。
“善姑娘,不管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仇恨,都和我姊姊无关,求你行行好放她走吧!”龚心瑶听不见她的回答,马车也不知道要驶向何方,姊夫不晓得来不来得及赶来救她们?
姊妹俩在车篷内被震得有些反胃。
“唔……”程思君感到不适的申吟。
“姊姊,你要撑下去。”龚心瑶又继续尝试说服善媛媛,“善姑娘,你也是一个女人,我相信你绝不会忍心害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不是?”怎么办?要是姊姊和肚里的孩子出了事,她该怎么向姊夫交代?
就在这时,马车的速度减缓下来,最后停止了。
“好!我可以放过她,让她出来。”她在外面喊道。
龚心瑶打从心底的感激她,“谢谢你,善姑娘。姊姊,你快下去吧!我相信那受伤的侍卫会回去讨救兵,很快的就会有人来救你了。”“那你怎么办?”程思君真的觉得不舒服,可是又不能弃妹妹于不顾。
“我不会有事的,姊姊,你要保重。”程思君动作迟缓的步下马车,两手支住酸疼的腰,当她见到善媛媛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孔,差点吐出胃里的食物。
“等一等!你要带我妹妹去哪里?”“告诉马冀,这就是欺骗我感情的代价,他害我毁了容、跛了脚,还害死我爹和大哥,我要用他所爱的女人来偿命,这么说他就会懂了,驾!”马车在一片黄沙飞扬中消失在彼端。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地方,平常鲜少有人会打这里经过,程思君迫于无奈只得在大石上坐下歇息,她对自己的未婚夫婿有信心,以晟恺办事的能力,绝对有办法找到这儿来。
果不其然,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两匹快马已朝这儿驰聘而来。
晟恺瞥见程思君看似完好如初的坐在路边,率先跳下马背冲上前,脸上的惊悸犹在,叠声的问:“思君,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孩子还好吗?”“我……”她才吐出一个字,另一个激愤的吼叫声震得她的耳膜快破了。
“心瑶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程思君力图镇定的睇向满脸焦急之色的纳兰骥。
“心瑶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她要我找一个叫马骥的男人,可是我又不认识他,叫我上哪儿找?”“她要你找马冀?”这是他出任务时才用的假名字。“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地想了一下,“我听心瑶喊她善姑娘。”“善媛媛?她居然没有死?”这是纳兰骥始料未及的答案,莫非她已经知道他利用她混进山寨里卧底的事,那她带走龚心瑶的目的是为了报仇?“她还说了些什么?”将善媛媛要她转达的话重复一遍,纳兰骥已经猜到她们会去的地方了。
“我已经知道她们在哪里了,晟恺,你们先回去,我去救心瑶。”他熟练的勒紧粮绳,往马月复一踢,骏马已像箭弩般射了出去。
来到毁去她容貌和左脚的悬崖,善媛媛真的恨死这个地方了,所以她要龚心瑶也尝尝和自己一样的滋味。
“善姑娘,山寨已经被官兵围剿了,你为什么还不逃离北京呢?要是被抓了,可是砍头的死罪呀!”龚心瑶好心的告知。
善媛媛笑得原就丑陋的脸更可怕,“我现在这副模样,比鬼都还不如,还有谁认得出来呢?倒是你这瞎子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好……”说完还恶意的推了她一把,看她被地上的树枝、石头绊倒,就有说不出的趣味。“哈……真是好玩!小心一点喔!旁边可就是悬崖了,要是掉下去的话,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龚心瑶的手一模到崖边,像被热水烫到般缩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记得我跟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对,为什么找上我?”“为什么?呵……不要再装蒜了,马冀欺骗了我,假装喜欢我成功的混进山寨,最后竟然引官兵上山围剿,害得我爹和大哥被判斩首示众,难道这笔帐我不用跟他算吗?好个纳兰王爷,原来他不只是个满人,还是个身分显贵的王爷,我是对付不了他,可是对付你这瞎子可是绰绰有余。”龚心瑶打了个冷颤,“你想做什么?”“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她阴阴的笑。
龚心瑶背脊上窜起凉意,苦口婆心的劝道:“善姑娘,我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事,可是还能活在这世上,就该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好运,你应该重新开始,不要轻易的糟蹋它。”“你懂什么东西?我现在这样子已经是生不如死,所以在死之前,我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她的执着让龚心瑶心惊胆寒。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第三者的声音加入她们,“你是善媛媛?”面前的女人又丑又脏,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善媛媛迅速的将龚心瑶从地上拖起来,冷笑道:“不错,我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所以我又从地狱里回来向你报仇了,这个瞎子果然对你很重要,不要再靠过来……”“骥,你不要管我,快走!”她不要拖累他。
菩萨,求你大发慈悲,让她能看见东西……她要是看得见才能让自己月兑离险境,也才能帮助所爱的人。
纳兰骥怜爱关注的目光在她惶然的小脸上掠过,才瞟向善媛媛。
“你要找的人是我,与她无关,放了她我可以饶你不死。”“呵……我早就死过一次,你以为我会怕吗?马冀,是你先对不起我,所以这瞎子会死也是你造成的。”她们两人已经渐渐往悬崖移近。
他失声叫道:“不要!”善媛媛露出恶毒的笑意,“我带走你心爱的女人,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让这一幕成为你永远的梦魇,呵……”笑声未歇,她便从身后推了龚心瑶一把,自己也同时往崖底一跃。
待纳兰骥飞身过去抢救,仍是扑了个空。
“心瑶——”那声嘶力竭、心肺俱制的吼声震撼了整个山谷。
崖底隐约的传来善媛媛宛似魔鬼的笑声……尾声“不……”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他可以失去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的心,就是不能失去她。“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骥,救我……”猝地,一声微小的叫声让他以为只是幻听。
他心底升起一线生机,“心瑶,是你吗?”那声音又说话了,“骥,我在这儿……”纳兰骥这次可以确定绝不是错觉,“心瑶,你再出个声音,让我知道你的位置。”他攀在崖边朝下张望,终于在下面约六尺的地方寻觅到龚心瑶纤细的身影,要不是她及时抓住那棵树,只怕现下早就香消玉殡了,她的运气显然比善媛媛好。
“我在这里。”她困难的吐出声音。“钱,我快没有力气了……”“你再撑一会儿。”他在四周找寻可以当作绳索来利用的蔓藤,用刀子割下其中一条。“心瑶……你仔细的听我说,我现在要放下一条蔓藤拉你上来,你千万要紧紧的抓牢知道吗?”尽管荡在半空中的滋味相当恐怖,她依旧紧闭双眼,不肯跟命运低头。
“我会的。”龚心瑶说。
他将蔓藤的一端沿着崖壁垂落,汗水一颗一颗的从额头上滴下去。“心瑶,它就在你右手边……不要急,记住两手都要抓稳……”“骥,可以了。”龚心瑶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急、好快。
纳兰骥稳住双脚,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脸上的线条因为使力而绷紧。“好,我要开始拉了。”他满头大汗的不断交替两手,将蔓藤一吋一吋的往上垃。
蔓藤的另一端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负担,可是他宁死也不愿舍弃她。
“就快到了……心瑶,你一定不能放手。”失去一颗自由飘泊的心并不可怕,他只怕手上的负担平空消失。
龚心瑶的手都麻掉了,仍死抓着不放,“我不会放手的……”她不要离开他,而且她还没见到亲生的爹娘,她不能就这么死掉!
当他一鼓作气的拉她上来,激动莫名的将龚心瑶嵌在胸口,觉得自己好象也在阴曹地府转了一圈回来。
“没事了、没事了……”这句话也彷佛在安抚他自己饱受惊吓的心。
“呜……”龚心瑶这才放声痛哭,回忆起方才经历的一切,手脚都还发软,一直哭到声音变小,眼泪也干了,才稍稍直起腰。却见纳兰骥右手掌的虎口和掌心全都是鲜血,惊慌的叫道:“你的手流血了……”她连想都没想就掏出手绢缠绕在伤口上。
纳兰骥一愕,试探的问:“我的手真的有流血吗?”“当然有,你没看到吗?唉!怎么另一只手也是……”她立刻从衣裙撕了一块布料下来,缠了两圈,又细心的打了个结。
“心瑶,抬起头来看着我。”当她依言照作时,他表情异常认真的问:“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龚心瑶起先还不明白,慢慢的她的表情、眼神都变了,樱唇微张,略带犹豫的举起小手,抚模着他深刻约五官,一直到长着青色胡髭的下巴。
“骥,这是你吗?”她眨了眨波光潋滟的眼瞳,“我……可以看见东西了,这真的是你吗?不是我在作梦吧?”他眼眶一热,不忘打趣的问:“你真的看见我了吗?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
“才不会,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我……”龚心瑶到这时才有真实感,目不转睛的将他脸上每一吋都看个过瘾,“骥,我真的看到你了,我的眼睛可以看见东西了,不是在作梦,我真的看见了……”纳兰骥欣喜若狂的大笑,“这应该就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我看见了、我的眼睛真的好了……”她喜极而泣的说:“当我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刻,眼前就觉得蒙蒙胧胧,好象有影子在晃动,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那时候模糊的看见那棵树,才让我来得及抓住它,不然我早就掉下去了。一定是菩萨在保佑我,是祂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
“不管是什么力量,我都由衷的感谢祂。”如果没有这场生离死别,也许他不会领悟到她对他的重要,或许这也是菩萨在冥冥之中的安排。“走吧!该回家了,大家都在等咱们。”
当宫里传出简仪亲王在早朝时,亲自向皇上请罪,并提出拒绝与蒙古联姻的要求,皇上龙颜大怒,立即将他打入天牢,这消息一传回醇郡王府,震动了颐王府的姊妹俩。
一早,龚心瑶的眼皮就直跳,想不到真的出事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不在乎名分,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够了,怎么办?姊姊,皇上会不会赐死他?”程思君为她打气,“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再说还有你姊夫、阿玛,以及元勋贝勒和玄祺贝勒都在替他向皇上求情,一定有办法可以挽救。”
“万一还是没办法呢?”她面如死灰的问。
与蒙古联姻向来是清廷的政策,施行之严厉,若不从者将受到很严重的惩罚。
“别怕!有阿玛在,他不会见死不救的,他是朝廷的重臣,年轻时又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有分量,一定会拚了命的保他,至少可以免去王爷的死罪,你对阿玛要有信心。”龚心瑶听了像吃了颗定心丸,“对,阿玛绝对不会让骥被处死,还有姊夫是皇后的义子,说不定可以请皇后出面说情。”
“说的对,现在光着急也没用,只有静心等待了。”她说。
就在她们从白天等到夜晚,再等到黎明初现,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以为就此绝望之际……“贝勒爷回府!”一声吆喝像为两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即使脸上有淡淡的黑眼圈和疲态,也不减晟恺的俊美,一进门就将程思君抱个满怀。“还是回到自己的家,抱着心爱的老婆、孩子睡觉最好。”可见得昨晚他也不好过。
程思君红着脸啐了一口,“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说这些!”“姊夫,骥他人呢?还被关在天牢里吗?”她叠声的问。
晟恺用玉扇往身后一比,“哪!你要找的人不就在那儿吗?”她偏头朝他指的方向睇去,站在那儿的魁梧身影除了纳兰骥还会有谁。
“骥……”龚心瑶轻喊一声,哭得像个泪人儿的投进他怀中,“骥,你没事了吗?皇上放过你了是不是?”“它是命不该绝,要不是遇到贵人,就算咱们这么多人说情,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把他从天牢里放出来。”晟恺说。
姊妹俩对这贵人都很好奇,纳兰骥等所有人都落座,才说:“他是端王府的大贝勒玄祯,我和他曾合作过不少案子,昨天夜里他正好奉旨从江南赶回北京,得知这件事后,一早便进宫面圣,在皇上跟前说了不少好话,没多久,一道圣旨便将我释放了。”“那么以后都没事了吗?”龚心瑶问。
晟恺卖起关子,“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什么意思?”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意思就是他现在已经被皇上贬为庶民了。”晟恺呵呵一笑。
龚心瑶听了破涕为笑,“这样不是更好,骥根本不喜欢当王爷,如今少了王爷的头衔,无官一身轻。”
“不错,被贬为庶民也好,我可以乘这机会带你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也许生活会苦了点,不过养活两个人足够了,你愿意拋弃格格的身分跟我走吗?”
两人的心意早在彼此的眼波中交会:“这还用问吗?不跟着你又能跟谁?我早说过不管你是什么人,是王爷也好,是四处为家的浪子也罢,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咳……”晟恺杀风景的清清喉咙。“实在抱歉得很,恐怕你们的愿望在短时间内没办法成真了。”
“为什么?”他皱眉问。“玄祯没告诉你吗?”纳兰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有什么我必须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吗?”“原来你真的不知道,那就难怪了。”晟恺笑得又奸又诈,“皇上之所以只削去你的爵位,除了是玄祯在旁边说情之外,皇上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得跟玄祯到江南,帮他找回十多年前遗留在民问的明珠。”
“你是说……”这种事可是非同小可。
晟恺虽是笑呵呵,眼神却是再正经不过了,“这可是皇上所下的密旨,只有少数人知道,就当是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得好好干,说不定以后还能恢复爵位。”
“既是皇上的旨意,纳兰骥自当全力以赴,不过……”他心生疑窦的睨向多年好友,
“为什么这件事我会最后一个知道呢?该不会又是你从中搞的鬼?”晟恺用扇子遮着嘴。干笑几声,“说搞鬼太难听了,事情是这样子的,本来皇上是想派我到江南,可是你也知道我快当阿玛了,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他们母子俩?所以嘛!嘿、嘿……”
“所以你又陷害我对不对?”纳兰骥气得脸都黑了。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建议而已,好歹你也欠了我一个人情,我只不过乘机讨回来而已……”晟恺看情形不对,站起身准备落跑。“你先不要激动……有话好说……”
“我要宰了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