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大夫后,喝下一帖药,月影俊一的气色渐渐在恢复当中,天野亚纪子心中的大石才落下。
“东瀛国?”千千听都没听过。
“是的,我们来自很遥远的一个岛国,我家少主则是‘月影城’城主的二公子。”天野亚纪子向她解释道。
“哦,你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到中原来?”她不解的问。
她何尝愿意如此劳顿奔波,实在是一言难尽。
“只因我们城主原本属意要我家少主来继承城主之位,可是遭到许多人反对,尤其是大少主那一边的人,他们认为唯有大少主才是‘月影城’真正的继承人,但是大少主自小体弱多病,难以承担此重责大任,城主为此头疼不已,后来有位老臣便提出一个办法,只要我家少主在半年的限期内到中原来完成一件任务,便有资格继承城主之位了。”
“哦,是什么任务?”千千随口问道。
天野亚细子迟疑一下,但对方是少主的救命恩人,说也无妨。
“在东瀛国大家都听说中原高手如云,尤以擅长剑法最多,只要少主打败中原的第一剑术高手,就再也没有人敢不承认少主的能力,没想到我才出去打听一会儿,少主就惨遭蛇吻,若非遇到华姑娘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山路边多有毒蛇出没,防不胜防,天野姑娘也不必自责太深,幸好你家少主没什么大碍了,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千千说了些安慰话。
“这也要感谢华姑娘及时相救,我家少主交代,一定要将你留住,等他清醒后想亲自向你道谢。”他在昏睡前还特地交代。
“你家少主太客气了,我还有事要办,实在不能久留。”施恩不图报,况且她又急着找人,多待一刻钟,龙哥也许就离开了,到时她要上哪里找?
她一脸坚决的朝千千跪下来恳求,“华姑娘,就请你答应我这个请求,否则天野将有负少主之命,请华姑娘成全。”
“天野姑娘,你别跟我行这么大的礼,我答应你就是了,快点起来。”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千千也不好再拒绝。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月影俊一慢慢苏醒过来,嘴里发出低喃声。
“少主,您醒了吗?”天野亚纪子来到床前问道。
“亚纪子,水。”他口好干。
她忙到桌上倒了杯水,服侍他喝下水,“少主,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已经好多了,亚纪子,辛苦你了。”
月影俊一在她的扶持下生起来,背靠在床沿,神智清醒,只是俊脸微白,他一双丹凤眼不经意间望向站立在她身后的千千。
“这位就是救了我的那位姑娘吗?”他口里是询问天野亚细子,双眼却直直的定在清丽佳人身上。
他记得自己在被毒蛇咬到之际,饱含疼痛的眼中只见一缕纤丽身影来到身边,嗓音柔软的对他说话,然后蹲帮他吸去毒液,没想到那姑娘竟是如此貌冠姝丽,让他怦然心动。
“是的,少主,这位是华千千华姑娘。”她用中原的语言说道。
千千含笑见礼,“千千见过月影少主,两位中原话都说的相当标准,真是难得,想必曾下了一番苦功。”
能获得佳人的称赞,月影俊一不禁喜形于色,说:
“华姑娘见笑了,不过为了这趟中原之行,我的确是特地请了师父来教,足足学了有一年之久,不然到中原后人生地不熟,又不懂此地的语言,那可就寸步难行了。”他双眼炯然的盯着她说道。
“月影少主太谦虚了。”千千不留痕迹的回避他炽热的视线。
月影俊一似乎也察觉自己眼光太过唐突,才稍微收敛一些,只是心里仍想多认识这位中原美人。
“华姑娘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吗?”东凉国无数佳丽,环肥燕瘦随他挑选,却始终无法牵动他的心,原来他要的女子在这里。
千千摇晃下螓首,“不,我和我夫婿也是路过此地,因为突遭事故,导致两人走散了,我这才急着到处寻找他。”她见过男子恋慕的眼神,就像这位少主见她的一样,因此不得不特地强调“夫婿”二字。
“你的夫婿?你已有了夫婿?”这不啻为一项打击,佳人已罗敷有夫,再也不可能属于他。
“是的。”她微笑以对。
他略带惆怅的吐了口气,脸色一黯,心想若是他们能早些认识就好了。
既然两人无缘,只有收回爱恋的心,以免自己越陷越深,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不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那么华姑娘打算如何找人?没有目标,不就像大海捞针吗?”他只有把男女之情转为对朋友的关心,这样对双方都好。
千千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们是在这镇上走散的,他应该没那么快就离开,我想到原先住的地方打听,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才对。”
“亚纪子,这几天不必待在我身边,你就帮忙华姑娘找人要紧。”月影俊一嘱咐的说,她身为忍者的一份子,找人应当不难。
不等天野亚细子回答,千千连忙道:
“多谢两位,我想还是不好麻烦你们,我一个人就好,让天野姑娘留下来照顾你,我该走了,你好好保重。”
月影俊一不放心的唤住她,“华姑娘,天色都这么晚了,我看还是明天再去找比较好,但,要是明天还是找不到呢?这样好了,我们这几天都会住在这里,若没找到人,你不妨就与我们同行,一路上好有个照应,免得遇到危险。”
“这──那太打扰你们了。”
天野亚纪子也说道:“这不算打扰,华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报答都来不及了,我已经让伙计准备隔壁的房间,你先去休息,明早再找也不迟。”
“也好,那我先回房去,你多休息。”千千只有接受他们的好意。
天野亚纪子待她走后,面色一整,“少主,属下打听到一件事,也许那人正是我们要找的对象。”
“什么人?”他的注意力集中了。
“昨天傍晚‘还珠山庄’出了命案,听说是庄主的独生爱女遭到一名护卫刺杀身亡,凶器虽是那名护卫随身携带的兵刃,可是那护卫却矢口否认,直说不是他杀害小姐,而是被一名叫蓝血的杀手杀死的。”
月影俊一的好奇心被勾起,“蓝血?他又是什么来历?”
“属下只探听到蓝血原先听命于‘鬼王门’,是名剑法高深莫测的杀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出道以来,甚少尝到败绩,江湖传闻只要是蓝血要被的人,即使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追踪,据说他的剑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很少有人打得赢他,只是半年多前他突然离奇失踪,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他,所以大家都不相信这次‘还珠山庄’的命案是他所为,而是那护卫的月兑罪之词。”
“照你这么说,这名叫蓝血的杀手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我倒很想会一会他,只是我们该上哪里找他呢?”
她倒有一计,“不如我们上‘鬼王门’打听,我想一定有人知道他的去处。”
位于桐山的“鬼王门”内阴气冲天,充斥着经年累月的罪孽与血腥,多少阴魂在此徘徊不去,尤其在鬼王的寝居内,门下弟子鲜少有人敢进入,都怕会被那股阴气冲煞到。
鬼王盘腿而生,闭目养神,气息短促不稳,脸色更是晦暗不明,已呈现出大去之征兆,原本内力深厚,从不见一缕白发,如今两鬓飞霜,使刚刚步入六旬的他整整老了十岁。
他是鬼王,风光的纵横江湖数十载,竟在一次的闭关练功中,骤然分了神;练武者最忌诲的就是分心,一旦走火入魔,有可能功力全失,一命归阴。难道这真是老天爷的安排,还是报应的时刻到了?
幸好他只失去了一半的内力,不过这讯息却无意间被门人传了出去,引起江湖为之动荡不安,各大帮派伺机而动。
他唯一担心的是蓝血会藉机来杀他,想到自己会死在一手养大的猛虎手中,那岂不是毁了这一生闯下的名号,所以他才会要门下的人散播一个讯息,那就是只要有人能杀死蓝血,将是“鬼王门”下一任门主。
只要有这个当诱饵,不怕没人去对付蓝血。
趁这段时间,他要赶紧找到千年何首乌,一旦恢复了过去的功力,那么他依旧是天下无敌。“鬼王门”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休想抢走。
此时他冷不防想起两个月前遇到的一名年轻人,那年轻人自称贝烈云,就他记忆所知,素有天下事无所不算的“神算”,其本名就是贝烈云,因此专程请他替自己卜上一卦。
未料那年轻人只是笑笑,赠了他两句:“既已无命,何须卜卦。”
当时他着实大吃一惊,再三追问,年轻人才勉为其难的丢下“阴魂缠身,报应将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四句话,说完便翩然离去。
那四句话含义为何?难道是在说他的气数将尽,离死不远?
不,他还不能死,他还未完成他的听业,只要再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到时自己将能成为天下霸主,号令群雄。
他不想死!
星斗稀,链鼓歇,帘外晓莺残月。
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又是个无眠的夜,傲龙埋在手掌中,连日来揪肠刺骨的痛苦深深戳绞着他的心,使得他已形销骨立,憔悴不堪,桌上零乱的酒瓶告诉他,自己曾狠狠的想灌得酩酊大醉,以求度过这段摧人断肠的时光,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提着一壶酒,他步履蹒跚的走到房外。明月当空,却显得格外凄冷悲凉,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他又多住了几天,抱着一丝希望,期待千千能活着回来找他,可是一天天过去,他彻底的失望了。
忆起那几天与千千互相依偎一片的日子,今生今世是不会再重现了。傲龙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沿着嘴角淌下,湿透了前襟。
谁共我,醉明月?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如今只剩他一人寂寞的品尝这份孤独。
忽地傲龙耳朵竖起,敏锐的断定有人冲着自己而来,他身形疾闪,不是进屋,而是直接跃到院中大树的树梢,静待来人。
果然有两名中年男子翻墙而入,两人皆是一张死人脸,一落地就窜进半掩的房内,其中一人唉叫:
“大哥,蓝血人不在里头,是不是我们的行踪被他发现了?”那破锣嗓子足以叫醒全客栈的人。
另一人喝道:“你给我小声一点!可恶,莫非有人比我们早一步,让别人捷足先登了,真是他妈的混蛋透顶。”
他们不是“幽冥双尸”吗?他与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会找上他?隐在树上的傲龙不解的蹙眉。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原先说话的人晒。
“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现在人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人懊恼的叹气。“他妈的,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眼看它飞了,我越想越不甘心,到底是哪个混蛋敢和我们‘幽冥双尸’作对?”
“大哥,你想会不会是我们的消息错误,其实蓝血根本不是住在这里?”
“我想不会,消息是‘鬼王门’给的,应该可以信得过,就怕被其他门派的人抢了先,我们到头来还是白忙一场。”
什么?傲龙一脸错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鬼王难道想鼓动各大门派来除掉自己不成?好歹毒的手段呀!
念头方转,又有另一批人来到。他微扬起嘴角,今晚可真是热闹。
“什么人?”幽冥双尸齐声喝道。
七条人影纷纷落地,只见每人身上的衣裳颜色各有不同,正是恶名昭彰的“北斗七煞”,七比二,幽冥双尸自然讨不了好处。
“北斗七煞,你们来晚一步了,蓝血早就不在屋里头,大家今晚都白跑一趟了。”他幸灾乐祸的转头就要走。
“慢着!”北斗七煞的老大啐道:“你们怎么会也在这里?难道你们也妄想当上‘鬼王门’的门主?凭你们两人这德行也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别妄想了,那位子还轮不到你们兄弟俩来坐。”
“你说什么?别以为你们有七个人,我们兄弟就怕你们了,有本事大家来赌赌看,是谁先杀了蓝血,谁就得心甘情愿的向他下跪,叫一声‘门主’。”
北斗七煞亡人一起捧月复大笑,有的还笑的在地上打滚……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
“‘幽冥双尸’,你们大话不要说太早,现在全江湖的黑道都己出笼,要除去蓝血,你们势单力薄,单我们兄弟七人就够打败你们了,你们还是赶快夹着尾巴逃回家去吧!哈哈哈。”七人不约而同发出耻笑声。
“岂有此理,我就不信这个邪,大哥,我们就好好跟他们较量较量,省得他们把我们瞧扁了。”他气不过的吼。
“老二,不要冲动.寡不敌众,我们还是不要跟他们硬碰硬。”当大哥的比较理智一些。“我们走,不要中了他们的激将法,要是我们现在就受伤,怎么去找蓝血,更不用说杀他了。”
两人就在他们的哄笑声中忿忿离开。
“老大,现在蓝血不见人影,是要留在这里继续等下去,还是到别的地方找一找?”其他人等着排名为首的人定夺。
“各位的意见呢?”他问在场的人。
“老大,你想鬼王说的话可信吗?只要我们杀了蓝血,他愿意拱手送出‘鬼王门’给咱们,不会是想利用我们吧?”
“老五说的对,鬼王老奸巨猾,他会白白的将数十年的心血送人?不可能。”
“我也不相信,老大,我想是因为现在鬼王练功走火入魔,因此岔了气,功力已大不如前,所以才故意散播这个消息,就是要借我们的手杀了蓝血,从此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嗯,你们说的有道理,与其杀蓝血,不如杀了鬼王那老不死的东西,不过,我们得先探清楚他功力还剩几成,他能训练出一个蓝血,就算只剩五成的功力,我们要对付也不简单。”
“那我们不杀蓝血了?”
“蓝血有别人会动手,我们只要想想该怎么坐享其成就好了。”
“哈──还是老大聪明,就这么办。”
七人轻功一使,隐入夜幕中。傲龙一脸怒不可遏的从树梢跃下地面。
鬼王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呢?难道非要他死不可吗?
“鬼王门”里的杀手奈何不了他,于是就想利用江湖各大帮派的手杀了他,那些愚蠢的人都上了鬼王的想当,师父是不可能将“鬼王门”送给别人,他的目的只是要自己的命罢了。
那些人想要他的命的话就来吧!
在傲龙此刻的心中,活下去只会让心灵饱受痛楚与空虚,生存不再具有意义,死亡或许才是一种解月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亡亦然。
千千匆匆的赶到原先居住的客栈,急忙向伙计打听傲龙的消息。
“噢,姑娘是说那位客倌,他是住在这里没错,不过他前脚刚走,姑娘你后脚才到,他这一出门也要到半夜才会回来。”
“伙计,请问你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吗?”龙哥果然还没走,也许还能追得到他,她实在等不及到晚上才能再见到他。
伙计朝个方向一指,“他好像往北城门的方向走,你现在追去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谢谢你。”她撩起裙摆,朝他指的方向奔去。
龙哥,龙哥,我就来找你了。她心中念着。
她追出了北城门,依然不见傲龙的踪影。千千失望的垂头丧气,满心的兴奋与期待落了空,只有先回客栈等了。
就在她返身走开之际,听见远处有打斗的叱喝声,以及兵刃交锋的铿锵作响。
千千下意识的值声望去,果然在山坡前见到一行人声势浩大,正以三面夹攻围住傲龙,双方展开激斗。
“龙哥。”所谓关心则乱,她慌乱的上前一步,想了想又收回,不行,要是自己冒冒失失跑过去,反而会害了龙哥。
她要相信龙哥有自保的能力,就算敌人再多,他仍然有办法应付,她过去只会碍手碍脚而已,只是十几个人对他一个,未免太不公平了。
傲龙绷着脸,对这种小阵仗根本不放在眼底,只是对这些人的纠缠不清感到厌烦,他渐露不耐之色,虽然从头到尾他的剑一直未出鞘,但这并不代表不会用到它。
十几个人中有的拿刀、枪、剑、棍、九节鞭、流星锤、双钩、双鞭等,个个都使出浑身解数,毕生所学,目的就是要杀了他,就可以成为“鬼王门”下一任门主,有这么大的诱惑在,蒙住了每个人的心。
那些人的攻势越来越猛,前仆后继的逼近他,就是要让傲龙疲于奔命,没有喘息的机会,直到他力气耗尽为止。
傲龙神色淡然,丝毫未露疲态,只不过他心底已经不耐烦应付这类的骚扰了。
棍棒齐攻向他的门面,傲龙剑眉挑高,嗤哼一声,“唰!”的长剑出了鞘,刺眼的白光让最接近他的人闪了眼──
“哇──”
“啊──”几声出于不同人的嘴里发出惊叫,瞬间每个个东倒西歪的倒下,庆幸的是仍一息尚存,傲龙并未赶尽杀绝。
外围的人身躯一纵,很快的接替他们的攻击位置,直取傲龙的致命要害。
傲龙冷笑一声,手下不再留情,挥剑的速度更快,令人眼花撩乱,目不暇给,一个个应声倒地,血流如注,这就是他们找到他所必须付的代价,他不会要他们的命,只是从今以后,休想再能拿得起一把刀或一柄剑。
“饶……饶命呀!我们下次不敢了。”痛苦的申吟此起彼落。
“滚!”他沉声喝道。
十余人互相扶持的逃离那两道没有热度的视线,他们还能活着真是一项奇迹,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作风?要是以往,凡是胆敢挑衅于他的人,蓝血是不会让他直着离开,所以今天简直是从死神手中白白拣回一条命。
剑一归鞘,他旋身欲走──
“龙哥。”千千从藏身处走出来轻唤。
傲龙全身大震,倏然回首,独眼迸放出强烈的感情,仿佛在听到那声叫唤后,他死去的灵魂再度复苏了。
他静默的凝视着她,喉头发紧,就这样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害怕那只是幻影,要是他一动,那幻影就会像气泡一样不见。
眼前的景象似梦似真,是他太思念千千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幻觉吗?
千千鼻端微酸,看出他的震惊与不信,独眼泛着水光,须臾不离的盯着她,她看得心都被揉碎了。
“龙哥,真的是我,我没死,我回来了。”每说一句,她就走近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他,“龙哥,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没有死,我被人救活了。”
她终于走到他面前,望进彼此的眼底,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一下子氾滥成灾。
千千抓起他的左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便声轻喊:
“感觉到了吗?龙哥,我的身体是温的,我还好好的活着,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会死,但是我被人从河里救起来,本来应该赶快来找你,但是身子太虚,又休养了几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经过了好久,傲龙好像才把她的话听进去,贴在她颊上的手恢复了触觉,他开始慢慢的移动摩挲它,意外的发觉这些都是真实的,不是幻觉,也不是作梦,真的是千千本人。
“锵!”剑掉落在地,他恍若未觉,只是同样的将右手捧住千千小脸的另一边,这才证实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千千还活在世上,老天爷没把她夺走。
“龙哥。”她惊讶的见着两行泪水由他眼中滚下,忙伸手拭去,他的泪让她的心惊痛莫名。
傲龙紧闭下眼,用额头抵住她的,低叫:
“这不是梦,千千,你真的还活着,这不是老天爷故意在作弄我,你真的真的还活着!”他几乎是用充满惧意的口吻说。
“是的,我还活着!龙哥,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她拉不成语的低喃。
他嘴角因激动而抖头,声音粗嘎而低沉,却又深情款款,绞人心动。
“是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就是连死神也不能,老天!我已经不敢着想这一生还能再见到你,这些天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怨恨自己,是我,是我害死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逼得投河自尽,有时候我真的好想去死,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与你生死相随。”
千千心惊的环住他的腰杆,抱得好紧好紧,脸上泪雨交织。
“你怎么能这么傻?如果你真的这样做,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不许这么傻,龙哥,答应我,不许再这么想了。”
他立刻死命的紧紧搂住她,确确实实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顿时,一种重获新生的滋味使他想开心的大叫。
“我答应、我答应,千千,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好吗?看见你义无反顾的投入河中,我简直快疯了,我宁愿有人一剑杀了我还比较干脆,我再也不想尝到那股心神俱制的感受。”
他们可以为彼此而活,失去任何一方,便生不如死,如同行尸走肉。
她倾听他胸口稳定的心跳声,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分离的这几日子里,所有的揣测不安、忧心如焚全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愉悦和对上苍的感谢。
“龙哥,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对不起,这些天让你受苦了。”她抚挲着他瘦削的脸颊,眼儿一红,“你瞧你,一下子瘦了这么多,人家看了好心疼。”
他拉过她的柔美放在唇边亲吻,醺然若醉的诉情,“只要你活着,再多的苦我也甘愿领受,倒是你,你也瘦了一些,是不是身子还没恢复?”
千千摇着螓首,盈盈如水的眼眸望着他,“我身子已经没事了,只是太想念你,常常从梦中哭着醒来,好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你。”
“不会的!那种事情不会发生,你已经找到我了,我现在不正紧紧的抱着你吗?不怕,我不会再让你作噩梦了。”他圈紧双臂,此生再也不放手了。
“龙哥、龙哥。”她泪光莹然,忘情的唤道。
傲龙贪婪炽烈的捕捉住她的红唇,热切的让两人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拥吻到快喘不过气了,他才稍稍松开千千,与她静静的相拥,沉溺在甜蜜中。
良久之后,千千才扬起伤痛的小脸,问道:
“龙哥,你把大牛葬在哪里?”
她一直不愿去碰触那道伤口,可是逃避不是办法,迟早都要面对它。
“就在前面的山坡上,今天刚好是头七,我正要去祭拜他。”虽然当时他以为失去千千,整个人像一缕无主游魂四处诋荡,可是还记得要将大牛埋葬,不让他曝尸荒野,因为他也是千千的家人。“走吧!我带你过去。”
傲龙拾起丢在一旁的香烛、纸钱,两人紧握着手,走向山坡上的那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