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的面对在帮内举足轻重的几位会长、堂主,宁曦举起酒杯,一一向在座的人敬酒,却无法消除彼此的歧见。
「……既然是女人就该乖乖待在家里生孩子,不要跟人家出来抛头露面,你们这些女人懂个屁?」虎堂会长满脸鄙夷,他从来不认为女人有长脑袋。「女人只要在床上张开双腿就好了。」
「呵呵……说的对极了。」假装没看到宁曦阴晴不定的脸色,战堂堂主往地上吐了口槟榔汁,抖著脚幸灾乐祸。「要混黑道就不要假清高,不卖毒品,要我们这些兄弟喝西北风吗?」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
「不要以为有人撑腰,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是啊!也先不去打听一下,只不过是个女人敢这么嚣张……」
宁曦两手还举著酒杯,站得直挺挺的,眼底闪著饱含屈辱的泪光,又拚命忍住。「这么说来,你们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了?」
「哼!」
「呵呵。」
有人不屑的哼气,有人嘲弄的冷笑。
脸上无时不是笑容满面的金老五挥了下手,做出安抚的动作。「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商量,何必伤了彼此的和气,就算看在前任帮主的面子上,总不好让帮主下不了台。」
「是这女人脑袋不清楚……」
「有这么好的生意不做,我又不是白痴!」
各个大声讨伐,为了钱,他们可是六亲不认。
金老五正打算劝大家冷静下来,身旁的手下递来手机,好像有通重要的电话必须他亲自处理。「抱歉,我先出去一下。」说完,就作势起身,含笑的眼神和某个人在空中交会刹那,然後从容退席。
砰!宁曦把酒杯一放,「是女人又怎样?」她受够这些贬低的话了。
「的确是不怎样。」
「哈哈……」
宁曦指著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说够了没?你们这些人根本就是目光短浅、唯利是图,就只会贪图眼前的享受……」
「你说什么?!」
在座的全都气急败坏的跳起来,他们在道上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个小丫头指著鼻子骂,要是传扬出去还要不要混,站在身後的手下更是全面戒备,伸手模向腰际,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场面濒临失控。
不知是护主心切,还是太过於紧张,宁曦身旁的手下陡地拔出枪来,瞄准正对面的虎堂会长,打直的手臂还微微的发抖。
她心头一惊,「你干什么?把枪收起来!」
这个举动无疑是种挑衅!
虎堂会长露出鄙视的表情,斜嘴蔑笑,「你有种的话就叫他开枪!可惜你是女人,本来就没种。」
「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著放声大笑。
喀啦!
那是枪枝上膛的声音,宁曦听见了,骤然大叫,本能的想要伸手夺枪。
「不要开枪!」
太迟了!
当第一声枪响在空气中炸开,虎堂会长当场月复部中弹倒下,宛如慢动作般,对方带来的人立即拔枪还以颜色。
砰!砰!连续两道枪声将开枪的人击毙……
「小曦?!」凤京翔撕心裂肺的大叫,就要往里面冲进去。
军师一把按下他的头,「翔少爷,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可是……」
「听我的!」斥喝一声,军师跟著随行的两名手下也进去了,先往天花板开了一枪,震住混乱的场面。「统统都住手!」
所有的人全都在原地不动。
他以最快的速度掌握现场的状况,有两个人受伤,只有一人当场死亡,幸好及时赶到,没有让整件事扩大开来。
「帮主?」
靠著翻倒在地上的桌子掩护,宁曦有些狼狈的站了出来,「我在这里……」
不该是这样的!她真的是有诚意来和他们沟通,怎么最後会以这种她最不希望发生的方式收场?她懊悔不已的付道。
见她没事,军师才低声对身边的手下说:「把这里的负责人找来……」酒楼内发生枪击案件,只怕客人都听到了,也会惊动警方,所以得先拟好说词和对策。「还有,立刻送受伤的人到医院,记得吩咐他们不要过於张扬。」
战堂堂主和其他人脸色都还没恢复,显然也没预料到这种事,全都气得暴跳如雷、指天骂地。
「军师,你来的正好,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帮主今天约我们来吃的是鸿门宴……」
「哼!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不看前任帮主的面子……」
而在这时候,凤京翔也不管里头危机是否解除,他的眼里只看到一个女人,一个他这辈子不能失去的女人。
「小曦!」见她毫发无伤,差点跪下来感谢上帝的垂怜。
瞥见朝自己奔来的身影,宁曦心中的激动不可言喻。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会有多难过,以後谁来保护他?想到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就好後悔之前没有对他好一点。
宁曦喉头窒了窒,好想哭,声音有点哑。
「笨蛋!不是叫你不要来吗?」
他知道她向来有口无心,於是朝她呵呵傻笑的走去。
她终於会哭也会笑了!
这是他对宁爷爷的承诺,他办到了。
两人的眼里只有对方,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月复部中弹的虎堂会长一脸不甘,缓缓的撑起上身,掏出外套内的手枪,耗尽剩余的力气瞄准宁曦……
砰!
枪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病人头部中弹……先照X光……」
「血压持续在下降……」
「……快送进手术房……」
「医生,病人心跳停止了……」
「准备电击!」
「医生,他头部里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这个嘛!我也不能确定。」
「你不是医生吗?」
「……人的头脑是种相当精密的器官,至今还留下许多未解的谜团……」
「我只想知道他会不会醒?」
「……现在只有靠病人的求生意志了……」
八个月後。
当!修长的女子身影晃出电梯,这是一家五星级的私人照护中心,是为了许多长期需要住院医疗的病人设立的。
黑亮的长发在行走之间自然左右甩动,即便一身中性打扮,还是在无形中增加了几分柔媚,虽然有经验丰富的看护照料著,女子还是每天风雨无阻的来报到,因为住在这里的是她最挚爱的丈夫。
打开病房,往前走了几步,除了看护,病床旁还站著一名前来探病的访客,见她低头擦拭泪水,不想打扰对方,打算先到外面等。
「他真的会醒吗?」
听见开门声,哭得像泪人儿的岳奕荭红著双眼回过头,犹不死心的问。都快一年了,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再多的信心也会在岁月中磨损。
宁曦傲然的昂起下巴,「一定会的。」
「可是已经这么久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她掩嘴啜泣。
「他会醒的。」宁曦仍是那么坚定的相信著,因为他爱她,所以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岳奕荭梗声轻笑,「你好坚强,换作是我可能……早就崩溃了,我终於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你了。」
「谢谢你抽空来看他。」
她不再认为眼前的女人配不上凤京翔,或许他们才是天生一对。「我会每天祈祷奇迹出现的。」
宁曦淡淡的道了声谢。
「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他。」岳奕荭再看一眼床上的病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咽下喉中的硬块,在外人面前强装勇敢,宁曦客气的朝看护轻道:「江阿姨,你先去吃饭,这里让我来就好。」以前都是凤京翔伺候她,现在轮到她了。
听见病房门开了又关,她才走进浴室,用脸盆端来温水,拧了条湿毛巾,动作熟练的帮她的丈夫擦脸,原本俊秀白皙的脸庞也被折磨的形销骨立,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
「今天外面天气好热……刚刚出门的时候,还找不到衣服可以穿,因为一堆脏衣服忘了送去洗衣店,这也没办法,现在一个人住,没有佣人帮我,家里简直像是猪窝,你要是看到,一定会说我没有你还真的不行……
「爸爸最近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只要每三个月回医院做追踪,暂时没什么问题,他最近还常常跟妈妈去爬山,他们的感情可以说渐入佳境,毕竟年纪大了,总是需要有个伴……」她相信他听得见。
当毛巾擦拭到鼻子的部位,看到皮肤因为长期插著鼻胃管而些微破皮,滚烫的泪水在眼眶中翻腾,让她险些说不下去。
她将毛巾放进水里揉一揉再拧乾。「我现在已经不是帮主了,或许是我把事情太理想化,总以为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还真有些可笑……爸爸把凤帮交给其他人去管,也决定退休了……」
擦拭著瘦骨如柴的手臂,泪水已经不听使唤的往下掉了。
「呵!都是你害的,害我现在变得好爱哭,都快跟你一样是爱哭鬼了……还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知道真正杀死我父母的凶手是谁,那个人你也认识,而且很信任他……当初我之所以接下凤帮帮主的位子,就是希望能藉著这份力量找到确切的证据,我想知道他跟我爸爸妈妈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下手这么残忍?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跟报仇比起来,你才是我最关心的,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不在乎。」
将双手都擦拭一遍,才把毛巾扔进洗脸盆内,宁曦放下病床旁的护栏,好让自己能更亲近他。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亲抚著丈夫消瘦的面颊。「今天是农历的七夕情人节,我想送你一个情人节礼物,那就是……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爱你、我爱你,这三个字我一直不敢说,我怕再失去任何一个我爱的人,可是现在我不怕了,不管你要我说几遍我都愿意……」
宁曦哽咽的凑上唇,亲了下他乾涩的嘴。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真的要这样一直睡下去?」她恨不得代他受苦,其实那一枪本来就是冲著她来的,却阴错阳差的打中他,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该由他来承受。「你不是说要爱我一生一世吗?那就快点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我保证以後会对你好,不会再凶巴巴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声音戛然停止,因为她看到一滴泪水从凤京翔的眼角滑了下来,消失在发间,那对她来说何其珍贵,宁曦的眼眶旋即进出两行惊喜的热泪。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是不是?不要再睡了!快给我醒过来……不然我真的会生气,再也不理你了,你听见了没有?快点醒过来……」
眼皮陡地不断左右蠕动,越动越快,宁曦屏住气息,唯恐只是自己的错觉,等了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长长的睫毛搧了两下,然後徐缓的张开双眸。
她捂住嘴唇,哭了出来。
黑眸先是茫然,渐渐对准焦距,然後定定的看著她,仿佛已经好几百年没有看到,看得好久、好久,像是要牢牢的镌刻在瞳孔中,才想开口说话,可是嘴巴好乾,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泪如雨下,扑上去又哭又笑。「早知道这三个字这么有效,我早就应该用了……我才真是个笨蛋,明明知道你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却到现在才肯说出来……」
凤京翔试著张嘴,以为张得很大,其实只是微微扯动。
「你想说什么?」宁曦胡乱的抹去泪水,紧盯著他脸上的神情,见他眨了眨眼皮,有些害羞,登时会意过来。「咳,我爱你!」
眼皮又眨一下。
「我爱你!」
又眨一下。
「我爱你!」
又眨。
「我爱你……你有完没完?」也不嫌肉麻。
他失望的垂下眼睑,好像在说明明是你自己亲口答应,不管他要她说几遍都可以,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她觉得自己说话太凶了。「好啦好啦!以後我每天都说给你听就是了。」
黑眸霎时飞扬起来。
「我现在去叫医生过来,不准再睡了喔!」先警告他,宁曦才赶紧到外面的护理站找人。
虽然身体还不能动,也无法开口说话,可是凤京翔却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因为小曦爱他,这比任何药物都来得有用,为了小曦,还有他们的未来,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好想大声的说……
活著真好!
数年後,某天早上。
在住家附近的公园里,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做慢跑运动,不知跑了几圈,最後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倒下来。
「呼呼……我跑不动了。」大的气喘吁吁的说。
小的同样用稚女敕的声音低嚷,「爹地,我也跑不动了……」
「你们在干嘛?谁教你们休息的?」
一道骇人的黑影陡地笼罩在他们头顶上,吓得他们当场噤若寒蝉,慢慢的仰起头,顺著慢跑鞋往上……
大的瘪起嘴,泪光在眼底打转。「老婆,我,我已经跑完八圈了,真的再也跑不动了……」
「妈咪,我跑三圈了……」小的泪眼汪汪的比出三根手指,「可不可以不要再跑了?」
一大一小相似的五官,用著同样楚楚可怜的模样看著她,让她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只不过想让他们父子俩的身体练得强壮点,却老是摆出那副受人凌虐的样子,外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受到家暴。
「老公,你真的不行了?」她挑眉问道。
大的点头如捣蒜。「嗯、嗯。」
「好吧!那今天晚上你就去跟你儿子睡好了。」
「嗄?」
她转向小的。「儿子,你真的不要再跑了?」
「我的脚好酸。」
「那明天以後你给我用走路的去幼稚园,多锻鍊一下脚力。」
「哇!」
「还有,我今天不想跟你们说话,你们父子自己相依为命去吧!」说完,她帅气的甩了下长发走了。
「老婆,我要跟你一块睡,不要不理我……」
「妈咪,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老婆……」
「妈咪……」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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