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婆疑惑道:“可是那日算了个准的凌云王府三小姐?”
江前荣点了点头,“只怕是只能得你帮忙了。”
黄道婆早些年受了江前荣的恩惠,这事又是江前荣所言,又想起那日端木念青的姿态,风流之中运筹匠心,也真生了几分惜才之心。
入了永隽殿,黄道婆便接过那账本,果然,账本上写着凌,她叩拜了皇上接着便在一旁迅速算了起来。
念青见黄道婆时而皱眉,时而轻叹,眉眼一跳,顿生了几分警惕。
抬头却接到玉妮那双挑衅的双目。
再见那方皇后低头用膳,念青却是嘴角轻挑,索性坐着看看这到底是场什么戏。
黄道婆却是算出了一头汗,这账簿错漏百出,各个均有漏洞,让她在这堂前立即去补,除非再给个半日的时间,让她重做一份。
无奈地看了眼江前荣,只能将这本账簿呈上。
皇上接过账之后,看着上方的凌之字陷入了沉思,不由多看了玉妮一眼,才听黄道婆说来,“这个账簿上问题重重,应是被贪墨了千两白银。”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账簿到底出自谁之手。
却见玉妮冷冷瞪了眼念青,双眼微红地对着端木骏业说道:“父王,娘一不在府上,就有人贪墨银子,庶女妹妹更是个中翘楚。”
端木骏业身子一僵,难道皇上手中的账簿是自家的?这会儿端木骏业却是站了起来,心中一紧,那账本本就乱,有些暗钱管账的根本不知,这若是让皇上看了……。
这下更是恼了玉妮擅作主张。
念青直接行了一礼,父王刚刚带了娘出来,若是有心人说了娘管事不力,她端木念青头一个不答应。
皇上本就压着云双不让她进位,这会儿更是有借口来挟制端木骏业父女。
“朕不知,原来凌云王府这治家如此不力啊,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还未做到,凌云王该当如何为国效力?”
言毕,群臣噤声,言官们多看了凌云王两眼,却见凌云王不卑不亢,倒是想见见他是如何辩驳。
这些日子与端木骏业交好的几个大臣知道此事不能多说什么,皇上最是顾忌群臣为一人说话,怕会惹来猜忌,即使是急上脑袋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端木骏业拧着眉头,却是说不上话来,几番思量正要开口说话之时。
女子的声音传来,“皇上,可否让臣女看一看账本。”
石音染却是嘲讽道:“就在永隽殿查过一次账本就以为自己胜过黄道婆了?竟然敢对黄道婆姑姑质疑?”
念青虽不知道父王到底隐瞒了些什么,怕也是关于凌云王府的大事,念青上前,“臣女多次见过鱼目混珠之事,玉嫔娘娘久居深宫,最怕让人利用坏了王府的名声,念青不得不谨慎处事。”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皇上倒是也想看看念青有何发现。便允了江前荣将账簿给了念青。
念青细细对了下账簿,的确是有些问题,记得不清不楚的有几处。然而账本上的时日却让念青双目微敛,王妃还未被休离之前,贪墨的银子数量庞大,而在王妃被休离之后,想必之下只是小巫见大巫。
念青忍不住轻笑,玉妮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玉妮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坐了下来,将前几日的事情也给端了个实,“前几日各宫皆遇到了偷盗之事,这案子查到永福宫便断了,现在这凌云王府账簿也出了问题,我真是替王府悲哀,真真养了白眼狼。”
齐悦的手一顿,却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冽的气息。这端木玉妮竟然敢这般血口喷人,看来前几天的盗窃之事是为了今日造势!一招不成,再出一招!
几个被蒙在骨子里的大臣闻言,脸色各异。
荣郡王妃也深深看了端木念青一眼。
慕容泽却是双目一闪,有些不敢置信。
堂下唯有一人举杯饮酒,目光掠过那后背笔挺的女子,嘴角含笑,只是危险的双目却是半眯着看向玉妮。
正在大家投来质疑目光之时,念青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差点岔了气,“哈哈,笑死我了。”
皇上正疑惑,见念青这般倒是生了几分急。
“大胆,圣颜在前还敢这般无状!”皇后喝道。
念青收了笑,却是摇头说道:“皇上大可看看这账本的时日,再看看前后对比,便知一二了。”
念青将账本递上,皇上看了下,眉眼也眯了起来。顿时暗恨看向端木玉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玉妮观察皇上的神色,却不想皇上竟将那账本狠狠砸了下去,那双阴鸷眼睛紧盯着自己。玉妮被盯地一颤,脸色也微微一便,登时就上前看了眼那账本。
“为什么你娘还是王妃的时候贪墨的银子达到上千两,而你娘走了后,这银子多就几十两罢了。”皇上本不欲如此说,但这事已经闹到这步田地,若此时息事宁人,怕是凌云王府首度不应!
玉妮被问得一怔,齐悦却是笑了起来。若说这贪墨该是王妃贪墨了才是。
玉妮抖了抖,却是说道:“王府管账的嬷嬷是赵嬷嬷,赵嬷嬷一向刁蛮,这银子就是她吞了去的。”
皇上耐着性子问着,“若真是她吞的,为何现在却吞得少了?”
玉妮被问地一颤,却是嗫嚅了几声,没有说出口。
一直在下方听闻的荣郡王却是听了出来。
“那还不是赵嬷嬷成了念青的人。”荣郡王却是笑了起来,不免多看了端木念青一眼,她定是能力不凡的,若是这些银两都是赵嬷嬷吞没了去,赵嬷嬷现下已经算是收敛,瞅着端木念青还不知道赵嬷嬷贪墨一事就已经是这番效果,若是及早知道,哪里还有玉嫔撒泼之地。
尽管如此,玉妮还是看到了那最多不过二十两,低的也不过两三两罢了。
“这还是有人贪墨银子,几十辆依然是有的。现下口说无凭,传了赵嬷嬷上来问话便是。”玉妮说完,便有两人押了赵嬷嬷上来,赵嬷嬷被五花大绑,手臂上明显有了淤痕,怕是绑着有些时辰了。
赵嬷嬷一看到念青顿时泪眼朦胧,她悔啊,恨不得剁了自己,若早想到有今天,当初她就不应该贪墨银子。自从被念青收服之后,她真已经减少了向公中支银子了。这段时间,更是一两都没有取。
只是没想到这事情还是被挖了出来。念青见赵嬷嬷双眼透着悔恨,顿时也猜出了几分,只是没想到玉妮早抓了赵嬷嬷,自己又在深宫,怕是赵大当家的找得快疯了。念青越想火气越是往上冒,端木玉妮竟然一步一步给自己下陷阱。念青赶紧将自己怀里的软玉膏给赵嬷嬷抹上,赵嬷嬷摇了摇头,哭着跪了下来,“奴婢连累的小姐,奴婢罪该万死。”
赵嬷嬷年纪不小了,这般跪着念青心里更不好受,忙拉着她站起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事。”
赵嬷嬷顿了下,再看念青沉着微笑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定。
念青走上前去,再细细看着这账簿,却发现这纸张过于新了,只是王府的账簿每日都有人员倾点,定是带不出来的。谁能够在王府里把这些东西抄出来呢?这必然是王府中人。
因着各个王府都有些辛辣史,所以账簿是不能对外开放的,除非皇上宣旨抄家,否则除了王爷和管事的,没有谁能看到账簿。
如此,事情便好办了。
只是王妃内的爪牙她得好好拔除了。
念青这番思量,倒是没有谁打断她,有人笑看她应付,有人嘲笑她拖延时间,有人更是忍不住看她被拖下水,淋一身臭。
念青跺了几步,却是问向端木玉妮,“这账簿是谁给娘娘的。”
玉妮本以为搬回了一局,却在念青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猛地一怔,却是低头不语。
念青微微眯起了眼睛,大家也都看着玉妮,玉妮却是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斐然的方向。
斐然却是毫无避讳,“我给的,这是王妃的一个叫张婆子给我的。”
此刻,换云双诧异了,这段日子得了不少张婆子的照顾,本以为她改了本性,却不想她竟然将王府的机密外泄。
赵嬷嬷是否忠心,她当然知道。然而这张婆子,云双不得不再次擦亮自己的双眼,好好看看那张婆子的真面目。然而,她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就已经悄然转变。
念青闻言是张婆子,悄然勾唇,手下意识地转动了手上的玉扳指。
安平侯见念青这个动作,更是又喝了一口,双眼灿若星辰。
张婆子被押了上来,皇上便说道:“可是你递上的账本?”
张婆子跪着点头,“是奴婢带的。”
“哦?可是你自己写的?”念青绕着张婆子,两手放在广袖之中,没人看见她袖中的手正在不听转着扳指,一些些粉末随着她的走动而飘落了下来。
张婆子只觉得鼻端痒痒的,见念青如此一问,也有些诧异,“你如何得知?”
“这些簿子历来都是先买好了被打上凌王府的印记,又是一年前就开始记账了,纸质如何这般新鲜?”
张婆子眉眼一转,却是低头不语。
众人亦不知道念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念青却是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你自己写的了?你自己写的加上了凌的印记,便是凌云王府的账本了吗?我知道你恨前王妃被休离之事,但你也不能如此诬赖于赵嬷嬷,我娘既往不咎地待你,本以为你已然改过自新,真真是令人失望!”
端木骏业见念青如此一说,便也知道这事要赖了过去,皇上也不会因着这几十两银子便抄了凌云王府。
端木骏业也站了起来,“这事定然是你这婆子满心不安分,扯出的事。”
皇上见端木骏业也如此一说,却是怕这机会错失,再次逼问了起来。
“这是你抄的还是你自己写的?”
念青深深看了眼皇上,他竟然如此忌惮凌云王府。念青却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见张婆子半天不说话,有个心急的说了句,不知为何,张婆子立刻上去,生生咬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痛得尖叫了起来。江前荣大喊,“护驾!”
几个侍卫迅速上前,闪身而出,动作快得令人乍舌。却看那人怎么推张婆子却不见她松口,就在那人以为那块肉就要分崩而出之时,张婆子赤红的两眼一翻,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几个太医立即上来,搭脉翻眼后,神色严肃,“这婆子疯了。”
疯了?玉妮听得一震,却是不敢置信看着张婆子,见张婆子被人拖走,她只能怔怔看着。
皇上冷眼一扫,定在了端木念青身上,前一秒还正常的人,怎得突然就发疯了?他狭长的眼眯了起来,直直逼视坐下安然饮茶的女子。
“这事就散了吧,他人休要再提。”皇上说着,眼眸一动,却发现地上的那小沓子账本竟不见了。
念青广袖一收,晚上定要将这东西毁了!
宴会继续,斐然公主夹起筷子,正要递上韧宣哥哥最爱吃的夹心果,却见韧宣脸上愠怒一片,也知道此次自己办事不利,便笑着哄了几句。韧宣吃了口便低头闷哼,半句不多说。
斐然也暗暗觉得委屈,若不是你自己去招惹端木念青何来的这样的问题,现在还怪到我头上来!
想着,斐然亦不发一语。
斐然不知道,当她低头闷不吭声之时,岳韧宣却是抬头双眼痴迷地看着端木念青。
念青亦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狡辩让不少人纷纷侧目。
京城大家族里都有些辛辣故事,要的自然是聪慧的主母,若各个都像玉妮一样将事情抖了出来,那还不成了京城的笑柄,言官们更是无处不钻,这种情况下,念青的表现更是入了各大家族的眼。
那转动着太极球的手一顿,一双黑曜石的双眼登时睁开,迸发出凌厉的目光。站在他身旁的萧昂却是浑身僵硬,低头不语。
“他们要和我抢娘子。”暧昧的声音传来。
萧昂讪笑,不敢回半句。
安平侯却是眯起了双眼,看向端木念青的方向,顿时又咳嗽了起来。
念青耳朵一束,只觉得心疼地厉害。
却见安平侯站了起来,“皇上,微臣身子不适,暂先出去。”
皇上点了点头。
念青这会儿自然是以出恭为理由和皇后请示后,便也出来了。
夜间,雪色微凝,尽管天色暗沉,却是红烛照应着,雪色染红,竟如少女之脸色,白里透红娇艳可人。
刚走到一个暗黑的拐角处,腰上立刻被一双大手捞了起来。她惊得一跳,突地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顿时浑身酥麻了一片。
“什么时候嫁给我?”男人咬上她的耳垂,念青猛地缩了身子,浑身上下都颤抖地厉害。
却是软弱无骨地闷哼了声,“呜……”
男人双眼深邃,黑曜石般的瞳孔收紧,他猛地吻上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透过他的唇直达她通透细腻的皮肤,她颤了颤,有些无力地承受着。
因着他轻轻一吸,她喉头一松,“嗯……”地一声溢出了喉咙。
突地,脖颈间的动作停滞了,男人的轻笑声传来,念青陡然一愣,这会儿更是恼羞成怒,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两腿一勾,直接挂在男人的腰上,挂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猛地收紧,隔着衣服,他仍能感受她的曼妙曲线,他的身子微微一僵。念青却并不满足,勾起他刀削的下巴,轻轻低头,任着自己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脖间。
她不知,她的头发微微一动,也能引起他的战栗。
一顿吻火辣辣地勾起他最原始的想法,他大手用力一揉,更是加深了这个吻。念青微微喘息,却是埋在他的怀里半天闷不吭声。
男人见她头发捋顺了,沉声说道:“在担心我?”
念青点了点头,一只手搭上他的脉搏,却是发现他的脉相依然是有力的。
“你在调戏我?”男人的闷声传来。
念青听得一愣,才收回放在他脖颈间的手,见他喉头滚动了下,念青不免轻笑了起来。
“小姐?”不远处的回廊里传来芙儿的声音,念青立刻跟做贼一样,迅速滑下他的身子,拔腿就要离开。
不想腰被人一拽又猛地撞到一人怀中,念青叹了一口气,不免郁闷了起来。
男人手中的短匕只有一指长,却是刀锋一转,两人头发都少了一截。
念青惊愕地看着他,他低头,吻上她的前额,然后将头发收进盒子里,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走吧。”男人话毕,闪身越到墙外,念青看那快速飞跃的人,心里顿觉甜蜜了起来。
芙儿找到小姐立刻说道:“小姐,快回去呢,石音染要让皇上指婚!”
念青眉眼一冷,笑意顿无,转头便去了永隽殿。
刚刚落座便看到了安平侯安然坐着。
皇上呵呵一笑,见石将军也愿意让石音染嫁给安平侯为妾,这事倒也是简单,正要下旨,安平侯却是站了起来,“我的身子不比皇上,经不起太多女人。”
众位官员低头闷笑,却没有一人信他身子不好。
自然,安平侯俊野非凡,身姿昂然,玉树临风,哪里会是他说言之况。
只是,一直以为是笑话的念青这会儿信了,虽说刚刚她把了脉,但她清晰记得那一天他虚弱地一推即倒。他到底承受了什么?
又是什么药让他这会儿像没事人一样?
皇上听到安平侯这话,虽很是受用,但也并不信他这话。
石音染红着眼,实在不满意他现在的回答。
皇上招了江前荣来,正要准备拟旨。
念青心里一紧,猛地站了起来。
安平侯的动作却是更快,“我此生只要一女子便可。”
念青听得一怔,身子却是微微一颤,心口咚咚作响。
安平侯看了眼念青,便对着石将军作揖,“多写石将军抬爱,小辈觉得慕容兄会是良婿佳选,不若考虑下慕容兄?”
慕容泽两手一顿,不解的目光看向安平侯。石将军脸色一变,却是思量着慕容泽的确也是一表人才,很是得他的眼,不会像安平侯如此不识抬举。
石音染却是转头对着皇上说道:“音染此生非安平侯不嫁。”
安平侯却是冷笑了起来,“可是我此生非娶不可的人不是你。”女人,多了,吵!
石将军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这会儿几个石将军的部下纷纷嗤之以鼻,安平侯家中还有个姨娘呢,如何能说出这般话,不过就是为了沽名钓誉。
下方已经议论纷纷,安平侯却是纹丝不动。
顿时,两方剑拔弩张。
萧昂脸颊微汗,其实侯爷已经很是收敛了,记得侯府的姨娘那次要爬上侯爷的床,直接被侯爷丢了出来,真是令人汗颜。
石音染却是出口问道:“是谁?”
安平侯只是走了出来,“微臣不喜欢聒噪的女人。”说着,安平侯低头,等待皇上的旨意。
皇上这次也是看不透安平侯,更是对安平侯此生必娶的女子也产生了几分怀疑。只是依着他的意思必然是娶为妻的,那会是谁呢?
环视了一圈,皇上的目光停在端木念青头上,却是暗自摇了摇头。
见安平侯出现了几分抗拒的神色,石音染今日的表现也的确差强人意,如此,皇上倒也没要下旨。
石音染却是眯起了眼,你今日不娶,不代表你往后也不娶。我石音染嫁定了你!
念青却是低头,心里头一片沉重。
待宴会散了,念青让芙儿先回去歇息,自己一人到御花园走走。
不想正要上亭子,亭子却已经被他人占了去。
那男子背对着她,她抿嘴,抬脚就想去另一个方向。
却听着那男子与人的说话之声,“你说父王还有半年寿命?”
对方并不说话,念青却躲在了假山后面,开始听起了墙角。
男子身子一颤,却是哀戚说道:“天下除了你,没有医术更为高深的大夫了吗?”
对方冷哼了声,“不信的话,世子爷倒是可以布榜,此事皇上定是支持的。”
半年寿命?
念青听着疑惑了起来,想起今天见到的荣郡王,不免猜测了起来。荣郡王的身子的确虚弱,怕是早就伤了根基,现在也是用药物拖着。
方太医见慕容泽并不说话,躬身告辞。
念青本就心情郁结,看方太医离开,转身也欲走。
“谁?”慕容泽弹了起来,纵身一跃,跳到她的面前。
念青被慕容泽吓了一跳,差点惊叫了出来。却是对上慕容泽的忧伤面容,不忍多说什么。
“原来是三小姐。”
念青本欲走,这会儿却是看着慕容泽,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皎洁,她嫣然一笑:“天下大夫要的东西各有不同,或许并非是万两黄金。不若就请皇上对治好荣郡王之人许个诺言,只要不违背大义即可。”
慕容泽晦暗的眸色也亮了起来,他不免对了看眼前的女子,却见她眉间愁思萦绕,自是有了几分心事,本应该摒除男女之嫌隙的他,此时却是看了下这片香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小生谢小姐解忧。”
念青听着这小生两个字顿觉好笑,慕容泽可不似那酸腐书生。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
想着不若就问他一个尘世的问题,看他如何解。
只是开口的时候,她却是双眼暗沉了下来。“庶女真的不能为妻吗?”从安平侯提出此生只娶一人之时并没有人怀疑到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改失落。
她能够预想到,自己日后的路并不好走。
慕容泽双目微敛,却是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这虽然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然而她的果敢和善良已经刺入他的脑海,只是世俗的确对妾室庶出过于严格。
记得他小时去大伯家做客的时候,大伯的妾室就要在一旁帮着布菜了。只要一想到让眼前的女子做那布菜之人,他的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
“也并非人人都是如此,比如东城的关家娶的也是庶女,她就是当家主母。”慕容泽顿了顿,突然想起那个庶女主母早几年已经被休离了。
念青却是深吸一口气,不发一语。
慕容泽却是看着念青低头深思的样子,顿时一股冲动盈然而出。温柔的嗓音听得人很是舒服,“会有人娶你为妻的。”
念青轻笑,却是抬脚往永福宫的方向而去,只是两步之后,她的脚步一顿,回头深深看了眼在亭下的男子,一袭月白锦袍飘逸清新,一如他刚刚的话,不带半句腻味。
念青却是笑着说道:“我也相信。”
她信爱情,从不怀疑。
慕容泽看着她离开,才缓缓将心里的悸动平了下来,他理了理思绪,差点为刚刚的冲动暗骂自己唐突了佳人。
回了永福宫,永福宫里的气氛却是怪异地紧。
何姑姑站在门前,锁儿和芙儿一左一右看着,脸色阴霾。
锁儿哭丧着脸,“三小姐,快进去看看娘娘吧,刚刚皇上让公公过来传话,说是今晚不过来了。”
何姑姑也是脸色一沉,“皇上本是说年夜要和皇后一起过,这小年夜各家主子都在抢呢,皇上前几日说要在永福宫过,小厨房也都准备好了好酒好菜,没想到刚刚……这会儿,主子在里面哭着呢。”
念青沉吟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今晚我陪姐姐睡便是了。”说着,念青便上前敲门,“滚!”
里头的震动声极大,念青眼帘一颤,姐姐声嘶力竭的喊声,让她心头一颤,心尖更是疼了几分。
“姐姐,是我。”
屋内静了静,咿呀一声门被打开,念青入屋,齐悦却是扑了上来,双眼含泪,“他又这般变化莫测,不是说君无戏言的吗?”
念青拍了拍齐悦的肩膀,叹了一口气。帝王之心最是难猜。
“姐姐,对他不要有所期待。”她低头,竟不敢看齐悦的眼神,那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直达她的灵魂深处。
齐悦却是笑了起来。“对他不要有期待?他是我夫君!”
“是,他是你夫君,他也是君!你是臣,伴君如伴虎,姐姐!”念青不得不说,尽管这句话对姐姐来说何其残忍,她不得不说。
齐悦却是哭了起来,“是啊,我要的从来就是他给的权,只是他给的权罢了。”
念青撇开头,双眼赤红,眼眶灼热,她伸手抹了泪,便对齐悦说道:“姐姐早些歇息了吧。念青晚上陪你睡。”
齐悦呆怔着点了点头,双眼晦暗。
听说皇上今夜去了敬妃那,小年夜,呵呵,可笑的小年夜,皇上在永隽殿那样压制着凌云王府,他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听说皇上今夜去了敬妃那,小年夜,呵呵,可笑的小年夜,皇上在永隽殿那样压制着凌云王府,他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小年夜一过,怕是内务府又会送些挑剩下的东西给永福宫了吧。
只是情况却有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第二日一早,便传出了永福宫的宫女与敬妃娘娘的贴身侍婢打了起来。这事还是皇后派了冷公公才将事情平了下来。
永福宫早就沸腾了起来。
几个小太监把早上之事绘声绘色说了出来,“早上宫中新进了一批布匹,又是近年夜,各宫都派了宫女去挑了,没想到,到了内务府,看到了一匹被人裁了的布,后敬妃娘娘的贴身侍婢喜儿又趾高气扬,惹得锁儿与她吵了起来,后面就发展到动手了。不少人上来劝架,待拉开的时候,锁儿的腿已经断了。”
“啪!”齐悦握着梳子的手一松,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小艺子也哭了起来,开口说道:“我们永福宫还从没有被人欺负到这头上,锁儿姐姐现在还以蓄意闹事之名被扣在了锦华宫。我怕锁儿姐姐……”
念青心里咯噔作响,那日流烟被弃在护城河,尸体被打捞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她心里一痛,难道锁儿,她转头看向齐悦,见齐悦焦急地双眼赤红。她也暗暗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都别慌,小艺子,你去锦华宫前问问情况。”
小艺子哎了声,告退。
念青坐了下来,右手却是抚模着翡翠玉扳指,这会儿去内务府怕是内务府上下都被套了口供了,这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锁儿伤势如何?”
何姑姑暗叹,“听说锁儿是被人拖着的,当时都出血了,锁儿是疼晕过去的。”
齐悦怔怔听着,眼泪也落了下来,“锁儿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她才十六岁,念青,我要去救她。”她站了起来,抬手就将头上的发钗抽出,长发落下,她转身就要换一身素白锦华。
念青张臂拦住了她,摇头道:“这是皇后的计谋,姐姐去不得,敬妃是皇后的人,她怎么会偏袒你,这去了不过是自取其辱。”
齐悦却是摇了摇头,“若是我不去,锁儿要怎么办?”
念青闻言一颤,双手却是一软,齐悦冲了出去,念青索性也月兑去了外衣,也换上了素白锦衣,见芙儿也准备月兑去外衣,她陡然喝道:“永福宫上下都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宫里,何姑姑你看着,谁走出一步,便给我逐出永福宫。”
宫女太监们一震,见念青一身素白去了锦华宫,同样是一身素白,这回去锦华宫情况却是危机十分。
锦华宫里,敬妃娘娘坐在皇后对面,见皇后脸上带笑,便说道:“皇上昨夜并不大开心,许是丽妃惹恼了皇上。”
皇后却是摇了摇头,她和皇上是结发妻子,这二十几年算也是懂得皇上的心,昨夜端木念青虽澄清了自己,但是皇上却是对凌云王府起了戒心,关看昨天的账本便知道凌云王府开销极大,虽有些出入不明,若是别人贪墨了还好,若是凌云王拿去运筹别的事,那皇上又怎么肯对丽妃有一分好脸色。
玉妮还是女敕了些,那些账本本就是小戏台驻唱,她要引起的就是皇上的戒心。
本来端木齐悦和端木念青本都是伶俐聪慧之人,只是他们对皇上还少了几分了解,若不然自己还有可能处于下风,现在不乘着他们落魄之时打压至残,日后这种机会就不多了。
她看了眼敬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昨夜皇上选了你,这段日子你得多多努力留住皇上,别又让别的宫里给勾了去。”
敬妃颔首,却想起皇上昨日在自己宫里时,艳贵人那边琴声阵阵,真是令人厌烦。若不是两宫隔地近哪里有这尴尬场面。
小冷子走了进来。“娘娘,丽妃娘娘和端木小姐来了,正在宫前等着传召呢。”
“可是穿着华服?”
小冷子谄笑,“是素服呢。”
“让他们在殿外面等着,就说求见本宫所谓何事,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就让她们回去。”
小冷子颔首退了出去。
外头冷风正盛,寒冬刺骨,没了之前的狐狸斗篷,齐悦已经发起了抖来,念青揉了揉齐悦的手,她也打了几个喷嚏,这会儿却见了小冷子出来。便服低了身子。
“皇后娘娘问丽妃娘娘此次来所为何事?”小冷子眯起了笑,他倒是不介意多跑几趟,只是你堂堂一个丽妃本是来求见皇后的,却是一直跟我一个太监在门口受冻,真是自取其辱。
齐悦顿了下,明眸一颤,“臣妾是来负荆请罪的,臣妾的奴婢锁儿今日重伤,臣妾定当带回去好好教养,还请皇后宽容。”
念青抿嘴不语,却是深深看了眼这华贵异常的锦华宫,里面的女人更是十分难对付。
今日锁儿被打断了腿,本以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却不想皇后竟然将锁儿关了起来,还强加了这么一个罪名。
锁儿毕竟是为了丽妃娘娘,即使再有过错,在宫人耳朵里也是个忠心护主的美名。
姐姐在皇宫想站稳根基,一是权,二便是人了。皇后必然是想到了这一点,若是姐姐没有到锦华宫请罪求情,皇宫人多口杂,必会传出姐姐过河拆桥,苛待宫奴,日后哪里有人敢为姐姐效命。
只是,姐姐这次来了,皇后更是有了借口,姐姐这管事不力,惯奴行恶的罪名却也是坐实了。不论怎样,都会让皇上对姐姐存了几分不喜之心。
念青下意识咬唇,十根纤纤玉指握紧,指甲嵌入手心,念青竟觉得胸口怒火焚烧得厉害,这会儿见小冷子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后又消失在宫墙之后。
突地,天上又灰蒙蒙一片,黑云压城,一阵烈风吼地狂啸而来,齐悦脸色一紧,却是半分不动。
念青身子微微僵硬,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见缝就钻,脖颈一冷,念青立即拉了下衣服,身子却是冷了个透。
不一会儿,小冷子便笑着出来,“皇后娘娘说了,这天头疼地厉害,等过些天,再来吧。”
齐悦刷地抬头,过几天?过几天锁儿还有命!
小冷子见齐悦脸色不善,更是讥笑了起来,“若是娘娘真心疼那丫头,倒是要表现出几分诚意,虽说法令如山,但也不外人情。”说完,小冷子便笑着看天色,“这怕又要下大雪了。今儿早上可好端端的,这要是断腿的被丢在那护城的冰河,啧啧……”
念青脸色一沉,心底发凉,目光却是冰凉入刀。
齐悦却是听得脚步猛地退了下,目光怔怔地看向那冰冷的墙。
小冷子冷哼了声,转头就走了进去,对着守宫的太监们说道:“关门!”
只听着咿呀一声,这厚实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门上的兽头面目狰狞,似乎在嘲笑眼前的这对姐妹。
蓦地,地上传来噗通一声,念青看去,却见齐悦跪在地上。
念青深吸一口气,身子后退了两步,却是也跪了下来。齐悦眉眼一跳,“念青,你给我回去。”
半晌却听不到念青的回应,齐悦看去,眼前这个清新的女子,脸上无一分妆容,她纤长的睫毛一颤,冰冷的雪落在她的鼻端,随即融化成水呼入她的脖颈,她禁不住抖了下,却是笑着回头说道:“念青说过,念青会陪着姐姐。”
一种酸苦的味道席上她的眼眶,齐悦却是握着念青的手,“有我齐悦一日,便有你念青的一日。”
念青嫣然一笑,握了握两相冰凉的手,有我念青一天,就会为姐姐打造幸福。
还未到一炷香的时间,冰凉的地上不断有寒气袭上脊背,念青打了个喷嚏,不免暗咒道:“要当鼻涕虫了。”
齐悦扑哧一笑,“就你爱美。”
念青抿唇一笑,脸色微微苍白。
一朵飘雪落在她的发上,她轻轻拍了下,不想,却是一朵接一朵,齐悦的声音却是大了,“下大雪了。”
念青抬头看黑不隆冬的天空,心下却是叹了声,屋漏偏逢连夜雨。
锦华宫内。
敬妃娘娘撩开了窗,看着这飘雪,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却是笑着说道:“这雪恐怕要下大了。”
小冷子也笑道,“丽妃娘娘和端木念青都跪在门边呢。”
皇后挑眉,嘴角慢慢浮起阴冷的笑意,“去请各宫妃嫔到锦华宫来坐坐。”
小冷子一愣,却是谄媚一笑,狗腿地哎了两声,便退了出去。
敬妃低头,坐在软榻旁,接过嬷嬷的活,开始给皇后捶起脚来,“皇后这一招可是让丽妃在后宫抬不起头来了。嫔妾真真是心生佩服。”
皇后冷笑,“我倒是要看她们能坚持到几时。”
墙外,齐悦已经发起了抖,念青的身子也冻僵了。
这会儿门开了,齐悦刷地抬头,却是见到一个小太监越过了她们,走了出去。
齐悦失望地收回了眼神,念青帮着拍了她的肩膀,暗暗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见不远处芙儿奔来,念青的脸色又冷了三分。
芙儿一见念青便急急说道:“小姐,娘娘,快披上这斗篷。”
念青眉眼一转,拉着芙儿的手,芙儿颤了颤,却是惊叫了起来,“小姐,你怎么这样冰冷。”
念青却是眨了眨眼睛,芙儿不知念青何意,这会儿又是关心起念青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分神。
念青却兀自笑道:“什么?你说锁儿回宫了?”
芙儿被问得一愣,不解地看向念青,锁儿何曾回宫了?她正要开口,念青猛地拉紧她的手,她惊讶地看着念青,却见念青的脸上出现三分焦急。
齐悦晃悠悠站了起来,“真的?锁儿回了永福宫?”齐悦直直看着芙儿,芙儿眉眼一跳,再看念青的时候,念青满脸笑意,芙儿心里微微一痛,面上却是装出了几分高兴。“是啊,刚刚见别人将她抬回来呢。这会儿太医们都在那诊脉呢。”
齐悦顿时笑了起来,回头拉着念青,“快,我们快回去。”她愉快地笑着,却不见芙儿眼底的不忍。
念青也呵呵一笑却是是摇头道:“你先去,我得去见一下刘冶,怕太医院落下他了。”
齐悦也知道刘冶开始向念青学习医术,尽管之前对念青的医术也心存疑虑,自娘的天花之毒好了后,她倒是尊重了念青,没有多问。此时又满心欢喜,便走了回去。
芙儿也跟着往回走,只是走出了几步,她顿了下,猛地回头,见方才立着的念青这会儿跪了下来。芙儿心尖一颤,那件大红裘丢在一旁。
“芙儿,快跟上。”齐悦的语气透着欢愉,若是她此刻回头,或许就能看到念青那发白的脸色。
芙儿欲言又止,跟了三小姐这般久,她又怎么会不懂小姐,恐怕她又要将罪往自己头上揽,她真的以为自己是神了吗?这寒冬腊月,积雪累寸,她到底要做什么?
芙儿正要跑上前来,念青丹凤眼一挑,凉凉地看了过来。
芙儿心尖一颤,脚步不由得顿了下。见念青红唇张了张,芙儿看得分明,她刚刚说,“回去,看着姐姐。”
漫天银光素裹,白衣女子跪在雪地里,若非她黑发如墨,红唇如樱,眉眼如黛,那便是雪景也是有人信的。跪下的人眉眼带笑,雪花落在她的鬓角,那儿濡湿了一片。
芙儿突觉得喉咙哽咽,跺跺脚狠心地回头,却是在那一刻双眼赤红不堪。走了两步登时猛地跑了起来。
念青低头,却是笑了起来,双眼如寒风裂骨,透过这冰墙,看向锦华宫上的琉璃瓦。
几落轿辇拐了个角便出现在锦华宫百米外的墙头。
“皇后今日找我们来所为何事?”落在在轿辇上的艳玲一脸郁色问着前头带路的太监。
“呵呵,妹妹何必着急,左不过就是嘱咐着一些事罢了。”玉妮两手摆放在扶手上,双眼却是凌厉地看向前方。
一旁跟着的彩霞顿时也顿住了脚步,怔怔看着前方跪着的人,心顿时紧了紧,昨夜,她一夜未眠,她自小父母双亡,一直由赵嬷嬷照顾着长大,被分配去了依翠园照顾大小姐,她从无怨言,为三小姐做事也只是因为赵嬷嬷的嘱咐。
然而昨晚,赵嬷嬷被五花大绑,她那时候多么想冲上去,若是昨晚,赵嬷嬷被……她不敢想象。对着玉嫔,她的心是冷了又冷,却是对那跪着的人儿,又是靠近了几分。
------题外话------
亲们,首先预告,只是渲染得虐了些,其实不虐,真不虐,主旨就是不虐……
不过接下来,要开始虐一些人了,首先就是皇后的亲妹妹。(丫,剧透了啊,亲们,给个支持吧)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