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太君开口了,“写个欠条吧。”若是侯府的钱财自然是不用写欠条的,这用的是念青的陪嫁,说了出去,还以为侯府吞了人家的陪嫁。
二女乃女乃咬了咬牙就接过笔和纸写了起来。
念青看了眼那纸,在日期那写了下来,在下个月例银之日归还。
二女乃女乃瞪了念青一眼,念青状若无辜,笑道:“弟妹这算账的能力还是有待提升,算了四五天了还不能给我,我真是要请管账先生了。”
说着,念青在二女乃女乃几乎火冒三丈之时对着老太君福了子,“娘,儿媳告辞了。”
老太君深深看了念青一眼,苍老的话响了起来,“我给的药别停了。”
念青低眉,点了点头,双眼却是浮现出一抹暗光。
回了荔园阁,念青便关了门,让三个丫头守在外头,这会儿打开窗户,朝着窗下那日日用药水浇灌的含羞草看去。
含羞草虽然还是青青之景,却已然失了颜色。
掀开帘子,帘子下一放着一个铁笼子,笼子里放的正是芙儿为她买来的白兔,两只白兔子,雄的那只依旧跳着,雌兔子却是恍恍惚惚睡着,耷拉着脑袋,半眯着眼,似乎怎么睡都不够似的。
念青放下窗帘,怔怔坐在地上。
抱着腿,发起了呆来。
扣扣……
念青依旧在发着呆,半晌那敲门声继续,她才回过神来,“进来。”
芙儿打开门,见念青坐在地上一时间吓坏了,上前便要扶起念青,“夫人,地上凉,快起来。”
纤长的剪影一颤,她抬头对着芙儿说道:“芙儿,你说瑾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芙儿的动作顿了下,转而看向念青,见她的双眼转了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夫人,瑾夫人不是难产而死的吗?”
念青却是摇了摇头,若是瑾夫人喝了这汤药根本就不会怀孕,那么她的怀孕便是不受人容许的,她定是发现了什么,偷偷倒了药,然而,却还是躲不过这最后的一道关卡。
念青低头,再次陷入沉思了起来。
若真是老太君下的药,她的目的是什么?没有理由啊!
芙儿将念青扶到床上,见夫人似乎还在思考,便没有打扰,只是递上了茶,静静站在一旁。
“芙儿,快去打听一下,天一轩那老太君可有送什么药?如果有尽量那一份过来,我要看看。”
念青的话刚刚落地,芙儿才想起这些日子的药,怕是夫人发现了什么,难道那药还真有问题?芙儿眸色一沉,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念青打开八宝阁,打包好了银票让蕙兰送到天一轩去,这才收好了借条,i今日之事也不是偶然,这经济大权不在手上,那二女乃女乃想扣银子就扣银子,如此这般还真缺了安全感。
要做什么能生财又不至于完全被侯府之事所束缚?
念青低眉,想起那日花朝节之时,路经医药堂那骂骂咧咧之人,心里倒是有了主意。
这下了早朝,不到一刻就见到尉迟的身影,紫衣一路小跑,青女敕的声音充斥在院子里,“爷,等等奴婢。”
尉迟转头,森冷的目光看得紫衣一凉,冰冷的话语让她听了个真切明白,“从今日起,我不需要任何贴身丫鬟,你就做了二等丫鬟,负责端茶倒水就是了。”
紫衣低声应了是,便还是跟了上来。
“萧昂,她要是靠近我十步内,就打了丢出去。”
“是。”萧昂说着,看了眼紫衣。紫衣不敢动弹,只好驻足看着爷入了屋。
萧昂站在门边,并不进去。
芙儿与清茶从长廊处过来,萧昂这几日因着寻找吴道子的下落不怎么到后院,更是几日没见芙儿,此刻芙儿穿着枣红小袄,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她长长的发梳成饱满的小小细辫子,显得活泼俏皮。
芙儿一早就感受到萧昂的眼神,这会儿头垂得低低的,两腿似乎都软了起来。
清茶站在芙儿的侧边,更是将她这红透了熟得要掉果子的样子看在眼里。却是轻笑了起来,“芙儿姐姐,红鸾星动了啊。”
芙儿闻言,瞪了清茶一眼,清茶吃吃一笑,引得芙儿羞恼一瞪,“好你个丫头片子,嘴巴子几日没磨了啊。”
清茶知道芙儿是个嘴硬的,便对着萧昂说道:“萧昂,芙儿姐姐欺负我。”
萧昂几步上前,捞了芙儿便走了出去。
芙儿心脏咚咚,他要干嘛,萧昂对着里头说道:“爷,我修理我媳妇。”
里头传来一声清冷的话语,“快去快回。”
芙儿脸红地就要扭了萧昂的耳朵,萧昂哪里肯,只把门关上,闲人勿进。
待芙儿出来,芙儿三步并两步跑了起来,闪入了念青的屋子就不出来了。
念青看芙儿嘴唇微肿,不免笑了起来,芙儿的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给她找个好归宿。
看着萧昂也是如狼似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念青瞪了眼靠在小榻上的尉迟,便说道:“萧昂什么时候要对我们芙儿负责?”
男人挑眉,却是说道:“芙儿月兑了奴籍便是行的。”
芙儿闻言,眼眸一敛,低着头拿着刚刚清茶端上来的茶壶走了下去,“爷,夫人,奴婢去沏茶。”
念青看着芙儿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揪得难受,那茶他们一口还未喝呢。
这大锦对奴籍之人很是苛刻,奴籍想要月兑籍并不是主子有多大权力便可以随意月兑籍的,因着大锦生产的需要,奴仆的量几乎是在一个平衡稳定的区间,奴仆月兑籍,必须要自身拥有谋生的事业,月入不得少于一千两,然后交给县令打了证明才可以承上户部,等着月兑籍。
要求如此严苛,所以在大锦一旦被定为奴籍是很难月兑籍的。
芙儿作为奴是可以嫁给萧昂为妾,但是为妻只有月兑籍。
念青闪了闪眼眸,陷入了思量。
尉迟放下书,走上前来,对着念青说道:“莫担心,这事是有化解的空间,只要给了芙儿做了掌柜的,置一份业给她便是可以的。”
念青眉眼一亮,笑盈盈地看向尉迟烨,这药房倒是可以开了。
跑了出去的芙儿哪里知道二人所想,在假山后抹了眼泪,心里更是难受得紧,跟了夫人,自己心性儿也是高了,哪里愿意嫁人为妾,由着别人踩在自己脸上,看着萧昂入别人的屋子,还不如直接挖了她的心来得爽快。
她拿出帕子,抹了眼泪,大不了和萧昂说,日后别来惹我,左不过就跟小厮过一辈子罢了。
正要离去,假山后传来他人的话语。
“可是知道谁是接头人?”男人的声音阴冷,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女人呵呵一笑,“要是这么快就能知道暗卫的秘密,那皇上早就接手暗卫,还轮得到你?”
芙儿听得疑惑,身子一低,朝着这枝条缝隙中看去。
那男人的眸子很是漂亮,只是异常阴寒,芙儿见过他,虽是一面倒是记得清楚了,这男人是二爷,尉迟风。
那说话的女子很是明艳动人,她的衣服相对不是很华丽,芙儿眨了眨眼,还想继续看下去,就听到那边几个丫鬟从路上走来。
那两人相视一眼,就停了话。
丫鬟们上前行礼,“二爷,尤姨娘,老太君说宫里赏了金容酥,让奴婢过来请你们去品尝。”
两人应了,便朝佳年苑的方向去了。
待这些人都离去,芙儿快步离开这,走向了荔园阁。
这两日由着白管事帮着招人和找店铺,念青也正筹备着拿钱做前期投资,这事倒一开始红红火火办了起来。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迎来了这三月三,三令节。
一早府中上下都陷入了忙碌之中,荔园阁中,芙儿和几个丫头们忙得昏头转向。
这头,清茶打了水,念青梳洗后,便被压在椅子上。
芙儿负责给念青搭上配饰,蕙兰帮着梳了流云髻,戴上了双凤衔珠金翅步摇。
这会儿念青已经换上月牙色绣小朵紫芙蓉的窄袖曳地裙,手戴五彩珠串套在雪白手腕上,深浅五种的圆润珠串,淡黄、橘黄、金黄、血红、褐茶,分别是松塔蜡、蜜蜡、金珀、血珀、雀脑,乃是传说中的琥珀五层,此番打扮既富贵又不显得老陈。
念青细细贴上花钿,描眉,柳叶秀眉微微一扬,她看了眼镜子中出现的男子,笑着说道:“相公。”
尉迟紧盯着镜中的女子,眉眼几乎都长开了,丹凤眼一颦一笑,媚态天成,修长的脖子细女敕地都能看到上面透明的茸毛,他接过念青的画笔,替她描画起了眉毛。
四目相对,她听到他胸口咚咚作响之声。
他看着她微微长开的粉女敕唇瓣,竟是毫不避讳直接吻了下去。
芙儿立即转过头去,在场的丫鬟们都低下了头,脸颊绯红。
蕙兰却是怔怔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换气,她的脸不可思议地红了。
一个吻结束,尉迟冷冷抬头,盯了蕙兰一眼。
蕙兰顿了下,便低下了头。
出了侯府之门,就看到二女乃女乃穿戴整齐站在门边,也是艳压群芳,甚是出众。
尉迟风陪着她而立,他的声音微淡,“二哥,走吧。”
尉迟点了下头,揽着念青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走着,念青却是想着一个问题,昨儿个夜里芙儿说老太君只是偶尔送了汤药给二女乃女乃,并未让二女乃女乃日日饮药,念青还查了那药,只是枸杞,何首乌等温补之药。
她抬头看了眼那抹紫色锦服的男子。呐呐开口道:“相公,你和小叔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吗?”
尉迟顿了下,伸手抱起了念青,安放在腿上后,他点了下她秀挺的鼻子,“真是聪明劲。”他深深看了眼怀中的女子,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她都能敏感如斯。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幽远,“记得我随父亲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我才五岁,那五年的时间里,父亲让我学很多东西,直到风出生。那一次父亲和白管事说话,想将侯府的爵位传给风,这事侯府上下虽是忌口了,但还是有些人知道,包括风。”
他顿了下,双眼一颤,“后来,随着风长大,父亲就没有提过这事,直到父亲逝世,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他拽了下衣袖,一抹淡淡的悲伤笼罩着他,他继续说道:“自那之后,风与我就是这般相处。”
念青看着他深深蹙起的眉头,心尖一痛,是什么让老侯爷动了换继承人之心,当时的尉迟只有十岁大吧,当整个侯府认为继承人会换成尉迟风之时,谁还会对他这个霸占着侯府继承人之位的局外人多看一眼?
难道老太君就是为了要尉迟风,所以行事这般乖张无章法?
念青暗暗点了点头,是了。天一轩若是先有了喜脉,那么事情就迎刃而解了。所以给我的药里面有着致命的不孕因素,而天一轩那却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老太君这般偏袒尉迟风,置尉迟于何地!她伸手,拥住了他的腰,轻轻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烦闷的心跳,她眯起了眼。
尉迟抬头看向车板,修长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种束缚的安慰让念青顿觉得沧桑和痛楚。酸涩的感觉直冲鼻头,她看着他抬头,淡漠的微笑,这微微松懈下来的真实样子,竟是这般得孤寂和无奈。
想是没有人告诉他,当初自己为什么差点被换了。在这权利倾轧的后院深处,他慢慢成长,才成就了今日这般性格。多面,阴冷,霸道。然而却是真实地让人心疼。
想起那日方姨娘走的时候那句祝福,她定是也看到了他在外表阴冷无情之下的铁骨善良,若非经过那些年的磨砺,他定是至善至纯的男子。
念青拥着他,粉唇轻启:“相公,不论日后发生什么,我会陪着你。一定!”
男人笑了,他抱着女子,充满热力的温度几乎要让她融化。
对她,他如获至宝!
“爷,夫人,到了。”小安子说道。
安平侯牵着念青下车。由着负责接送的小太监引路,去了大明湖。
四人一起走着。踏着这春绯满人间之景,见一艘船飞速行驶在湖面,各大家族因着今日热闹也都带了孩子前来,孩子们由着嬷嬷女乃妈们看着。
侍女们纷纷求了舟,各个都当起了水手试试看这掌舵的滋味。
平静的湖面立即荡漾起了层层涟漪,碧波将倒影都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之景,今日看这景色,当是十分诱人的。
念青挽了尉迟的手立即上前,大明湖前的亭子已经人满为患。分几个场,最高的亭子上已经坐满了人,念青看去,中间的正是皇上,皇后和姐姐并排坐在两侧。
下方的其他各个场都摆了席位。
皇上看仕女游湖,顿时也生了兴趣,便拉了丽妃一同上了龙船,龙船高三米米,宽足有十米,长二十米。
众人见皇上入船,也跟着入了各自安排好的船。
皇后的凤船上是各宫妃嫔都落座了下来。石音染与皇后对视一眼,便拿了玉骨琴,开始弹奏了起来。
这是皇后安排的第一个节目。
这些日子锦华宫,皇上是一步都没有跨入,再这般下去,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对大皇子二皇子也这般冷淡,她必须要做什么让皇上重视自己才是。
石音染的琴声幽幽,欢畅的乐曲如鸟儿轻灵,一如现在的春色,处处透着怡人之风。
念青与尉迟上了船,周围的官员纷纷都赞扬了起来,“真是妙音啊。”
“这石将军之女果然是惊采绝艳,这琴音可是她当初所创的曲水流觞?”
“自然。”那官员看了石将军一眼,接着说道:“若不是当初永隽殿上的端木念青下了那样的毒誓,怕现在早已经嫁人为妻了。”
念青挑眉,怕是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才是。
尉迟朝那船上看了眼,便看向那静坐不语的花副将。
副将夫人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过去虽与花副将相敬如宾,然而副将夫人却是背对着花副将,念青看到这,挑了挑眉。
那边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下,“我的孩子!允儿!”
众人寻声看去,正是御史中丞黄大人的妻子在那喊着,再看湖里,孩子扑腾着水,这春水是极冷的,情况很是危机。
两个官员立即上来,对着花副将说道:“大人,快去救救那孩子吧。”花副将水性极好,曾经镇守边城,更是与敌人在江上作战,敌军首领跳水而逃,花副将手举大刀,厉声一喝,便跳下江去,生生砍了那人首级,江面染红,此时从此为大锦万人道也。
本以为花副将二话不说立即跳下去。
皇上也朝着看过来。
却不想花副将道:“身子不适。”便退到一旁,低头,眼眸子是半分不抬。
念青咬了咬牙,头一次生了砍人的冲动。看那孩子就要沉下去,她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冰冷刺骨的冷水却让她的头脑异常冷静,见那孩子即将昏迷,念青加快了速度,从孩子身后扣住他,将他拖到岸上。
念青一上岸,立刻就一个披风披了上来,男人蹙着眉头,揉搓着她的发,嘴巴却是紧紧抿了起来。
黄夫人上前,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哭了起来。
念青垂首,对着黄夫人道:“黄夫人,您先别急,孩子没事。”
念青压了压他的胸腔,孩子突吐出一口水,见到黄夫人,立即哭了抱上去。
众人看念青衣服都湿了,再看船那头的花副将,个个暗骂了起来。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