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禅房有一种静谧的美,衬着洞箫那独特的呜咽之调显出了别样的柔情。桃儿顺着那时断时续的箫音寻到了禅房外的一片桃林便失了踪迹。
桃林,又是桃林,怎么古人如此偏爱种桃树吗?桃儿轻轻抬脚漫步其中,这片桃林同先前灵隐寺下的桃林有着明显的不同。灵隐寺那片似是已经繁茂多年了,让人置身其中如置身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中,当然那种茂密也无形中替罪恶充当遮羞的帘幕。
但是桃儿眼前的这片却是不同。这片桃林规模不大,且桃树枝桠矮小,明显是主人前几年新种下的,且常来修剪。桃儿看着月夜下那迎着凉风笑闹枝头的嫣红一时迷了眼睛,沉醉了心灵,这是怎样的一幅美景啊。
“少女乃女乃?您怎么出来了?”
突然一个男子清亮且略带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桃儿惊讶地转身回眸却正看到了手执一柄洞箫的慕白。原来是他!
“慕….慕公子?怎么是你?我….日间我听小荷说你去你师傅那里替我求火莲去了。”
桃儿显然没有意识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慕白见面,又思及古人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来,一时之间颇为尴尬。
“哦,没错,慕白昨日是去师傅处帮少女乃女乃求取火莲了,好在师傅人很随和又与萧老夫人有些渊源,所以很爽快地交与了慕白五枝火莲,慕白已经将火莲交给掌门师太准备入药用了。”
“如此,真是多谢慕公子了。”
桃儿听慕白这么说心里更是感激不尽,岑惜颜这具病病歪歪的身子她也快受够了,早就想着要锻炼它,但总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正好能趁着帮岑惜颜调理身子的机会好好锻炼一下。总不能再让自己游上几百米的水就累倒昏厥了吧。
“少女乃女乃说哪里话,这都是慕白应该做的,少女乃女乃不必言谢。晚间曾听小荷说少女乃女乃已经醒过来了,现在看少女乃女乃精神的确好多了。不过夜间风凉,少女乃女乃出来赏花还是最好多穿些衣裳。”
听慕白这么一说桃儿才意识到自己穿的还是日间小荷帮她换上的一身新衣,晚上出门也并未加衣。
“慕公子,以后还是别总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的叫我了。你既和萧翎为友还是直接唤我名字吧。总被人叫做少女乃女乃让我觉得自己似乎很老了。”
被慕白这样两次三番的搭救,桃儿潜意识里已经视他为友,自然不愿意听他再以主仆之仪相称。其实就连小荷和贵妈她都不想听她们整天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地叫自己,但无奈自己又不能对她们解释些什么。不过这个慕白却不同,他不是和萧翎都称兄道弟的吗,那自己也没必要让他称呼自己为少女乃女乃了。
“少女乃女乃玩笑了,少女乃女乃的闺名又岂是慕白叫得的,翎兄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慕白这么一说桃儿才反应过来,她让慕白直接叫她名字,可她的名字是“惜颜”呀,他要真叫她“惜颜”了,估计她也会觉得不舒服呢。
“额….这…是我考虑不周了。既是如此….不如….不如以后慕公子就叫我‘桃儿’好了,‘桃花’的‘桃’。”桃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听到有人叫她的真名,似乎这是她印证自己真正存在的一种方式。
“‘桃儿’?”慕白环顾了一下这满目嫣红的桃花若有所思,“少女乃女乃何故让慕白如此称呼您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喜欢这桃花绚烂的样子,慕公子不必介怀。若慕公子实在为难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哦,不。少…桃儿误会了,慕白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名字。既是如此那慕白以后就叫少…叫你桃儿吧,桃儿你也不要总叫我慕公子了,可以直接唤我慕白。”
“如此甚好。”
桃儿看着这男子月光下温婉如玉的面容淡淡地笑了,心中却在暗想如此良人不知他朝将会是怎样一位佳人来与他相配。
“桃儿,其实翎兄他…是有要事在身,所以才….”
“慕白你不用替他解释了,我都明白。”
慕白看桃儿的浅笑里有遮不住的忧伤有些不忍心,不禁想开口替萧翎解释,却怎奈居然被桃儿一口给回绝了,他不禁露出了丝苦笑。是啊,遮掩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事情当事人应该会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吧。
而桃儿此时心里却是不停地在泛着苦涩的味道。下午听小荷说起那些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能很潇洒的面对,却不想萧翎只是几天的宠溺就已经让她深陷其中了,现在又听到慕白试图为那男人开月兑桃儿更觉得自己像个在演独角戏的小丑,早早地就到了灵隐寺满心期待地等他,却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
而他心里从来都只有那个假的不能再假的上官柔!为了她他居然连老夫人的命令都敢违背,为了她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把新婚妻
子一个人扔在了这荒郊野外。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知不知道自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呢?他是否也曾担心过自己呢?
“桃儿,其实翎兄并非是你想的那样薄情,只是这上官柔之于他有些特别的含义,所以他才会…唉,你若愿意,我可以给你讲讲他们两个的事情。”
慕白看桃儿双眸低垂无神,面颊原本还有些红润后来竟也变得苍白了,就知道萧翎的事情对她打击不小。看着这样的桃儿慕白心里也暗暗觉得不是滋味,真不知道自己那个挚友何时才能醒悟过来啊。希望到时候不会太晚。
“桃儿洗耳恭听。”
其实桃儿心里是不太愿意去听萧翎和另一个女人的故事的。但怎奈却又受不住那份好奇的折磨,好奇他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女人念念不忘。桃儿抬眼忘了一下这宛若峨眉的新月,想她今日也睡足了,这么晚回去也无事可做,不如留下来听听慕白讲故事。
“也好。希望慕白能帮你解开心结。”
慕白听了桃儿的话淡淡一笑,一撩袍摆席地坐在了一棵繁茂的桃儿下。
“那是四年前的杭州三月的一天,我和翎兄也才结识不久。一日我们二人相约在茶楼叙话,忽听得远处一阵喧闹之声,原来是两个衙役在押着一位女子去官卖。
从茶楼的二层我们两人都清楚地看到那女子虽然身陷囹圄,衣着囚服却不改清傲孤绝的气质,特别是她那不着脂粉却犹胜她人的素颜更是引人注目。翎兄当时就被她吸引了,说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后来翎兄还专门差人下去打听了,才知道她原是杭州知府的千金,只是因为累于叔父的罪行才被官卖。官卖的女子是有固定去所的,且不能赎身。所以当时翎兄也只是感叹了一番却并无过多的举动。”
“那女人就是上官柔吗?”
桃儿不知道何时竟然坐到了慕白身边来双手托着腮沉浸在慕白所勾了出的画面里。她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上官柔在萧翎眼里一定像极了一枚误落泥沼的红叶,让他爱慕让他怜惜。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身处那种不堪之境的上官柔都能保留着一份真纯和傲骨,怎么如今的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正是。”
慕白回眸看了一眼坐在他身侧的桃儿,发现她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丝丝的苦涩,更觉得有些心疼她。
“那时的上官柔的确有着出污泥而不染的气息,翎兄动心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当年翎兄也是遭遇家变不久,万事都是在从头做起,你知道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少爷突然要他屈居人下、韬光养晦他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所以看到上官柔在衙役面前拼死维持的那份尊严时他便想到了自己。所以他才会说上官柔身上有他的影子。”
讲到这里慕白停了下来偷眼看了看桃儿的反应,见她没有阻止才继续说下去。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一年后他们那次意外的重逢,说来那还都是慕白的不是。
那日慕白陪着翎兄在扬州办事,正事办完后闲来无聊我便拉翎兄去秦淮河上喝花酒。谁知就是那次,那个弹琵琶的姑娘居然是上官柔!当时翎兄一眼就认出了她,听老鸨说她这一年来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都坚持只卖艺不卖身时翎兄才对她有些真的动心了。
后来翎兄又单独去捧过她几次场子,不过也仅限于听听歌喝喝酒水而已。谁知后来有一次她身边的小丫头,就是那个叫柳儿的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找翎兄说老鸨子因不满上官柔一直不肯接客给她灌了药,要晚上强行给她开苞。那个柳儿说上官柔感念翎兄和她相识一场,希望翎兄能去搭救于她。”
“后来他去买了她的初夜是吗?”
听到这里桃儿方觉后悔,原来听他和另一个女人相识相爱的故事对自己竟然是这么大的折磨。特别是问出她心中所想时那种附骨之痛竟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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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明天接着讲慕白后面的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