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骏趁我和司马泳转移了穆盈的注意力,闪身出了正堂客厅,见那个伙计也没拿灯笼,就带着穆忠从走进了左侧的月洞门。燕骏如影随形,在黑暗中悄悄跟踪,他的轻身功夫极佳,闪转腾挪快似闪电,又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为防穆忠给冯小怜他们示警,慕成事先不但点了他的哑穴还点了三处筋脉要穴,使其血脉受滞,无法做出纵越、跑跳等需要力量和速度的动作,故而穆忠一直没有说话并只能慢慢行走。
那伙计顺着左侧院墙将穆忠一路带到了西跨院,在几间看似仆人居住的房舍前停了下来,屋里亮着烛光,燕骏立即闪到了一棵大槐树后。就听那伙计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停顿一下又敲了三下,不一会儿,门开了,燕骏看不清开门者的容貌,但能看出那人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子。伙计与那女子低语了几句,那女子便让穆忠进了屋,关上门。那伙计则转身往回走,走过大槐树时,被燕骏一指点中后颈,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燕骏将他拖到阴影里,然后对埋伏上房顶上的慕成等人打了个手势,慕成带了四个侍卫跳了下来,孙隆、马骅和其他侍卫继续留在房顶,调整好位子,分别把守住各个方向的通道。燕骏将四个侍卫分配为两组,分别守住这排房舍的侧门和前后窗户,然后和慕成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停一下又敲了三下。等了一会,门又开了,燕骏闪电出指,开门的女子立即软瘫倒下。
就在此时,房舍后窗突然传来木头碰撞碎裂之声,燕骏暗叫不好,同时就听见孙隆叫道:“有人破窗出逃!”
慕成想也没想跳跳上了房顶,各个房顶上的人大都冲向房舍后方。燕骏正欲上房到后面查看,忽觉不妥,怕其中有诈,便停住了身形。紧接着他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屋里窜了出来,燕骏急忙出招急抓,那人肩头一下就被抓住,痛苦地尖叫了一声,显是个女人。
燕骏毫不迟疑,出手疾点那人五处要穴。但他只点到第三个穴位时,又一个黑影从他们身边掠出了房门,燕骏被抓住的那个女人阻挡,竟未能阻挡。不过他并不惊慌,依旧将五处穴道都封了才放下手中的女子,然后提气朝黑影直追。
此时慕成他们已经发现后面破窗而出的穆忠,显然不是他自己跳出来的,而是被扔出来的。马骅的反应快,立即回头,就看到一个宽大的黑影,从房舍前面飞身上了北面的院墙,迅即如风,在墙上阻截的两个侍卫被黑影一招打落。这一瞬间的迟缓,燕骏的人影已拔地而起,直扑黑影背后。那黑影一纵身形,穿房跃脊而去,燕骏在后急追。马骅也立刻展开轻身功夫,追了上去。
燕骏已经看清,在前方起伏窜跃的并非一人,而是一个黑衣人夹持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无疑是有人救走了冯小怜。燕骏心中冷笑:“带着一个人也能从我手里逃掉?笑话!”
令燕骏不可思议的是他认为的笑话真的发生了,那黑衣人夹持这冯小怜,竟然越跑越快,与燕骏的距离从三丈扩大到五丈,然后到了七长,越来越远。此时燕骏再发暗器已经伤不到对方了,燕骏不由大急,前面的个黑衣人此时却回头看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借着朦胧月光,燕骏和稍后的马骅都看清了黑衣人戴着一副寒光四射的面具,极其狰狞恐怖。
黑衣人虽然回头但速度不减,距离已经扩大到十丈开外,燕骏落到一个房顶上停了下来,马骅飞跃而至,被他一把拉住,轻轻摇头说:“对方乃世外高人,我们追不上了。”
二人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衣人带着冯小怜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然后垂头丧气地赶回春深苑。
“面具?!狰狞恐怖的面具?!”我自言自语道。
司马泳看着我,眉头紧锁,一字一顿地说:“兰陵王的面具!”
燕骏和马骅面面相觑:“兰陵王的面具?”
司马洋急忙叫一个侍卫去找笔墨纸砚来,然后对我说:“陛下,臣听说过兰陵王的面具极其狰狞恐怖,但臣未曾见过,在冯氏的兰陵王画像上也没有面具。陛下曾在太上皇的一个戏子那里看到过兰陵王遗像,画上有面具,那戏子演出《兰陵王入阵曲》时也要戴上假面。拿来纸笔,陛下将那面具的样子描述给臣听,臣将其画出来,让燕骏他们看看是否跟那黑衣人戴的相同。”
不多时,侍卫将笔墨纸砚拿了进来,我就依据记忆口述,司马泳边听边将面具在纸上画了出来。画完先给我看,我指点做了些修正,觉得已经很像了,便叫燕骏、马骅过来看。
他们二人凝视了半晌,又相互看看,神态犹豫。我忙问:“你们看到的面具与此不同?”
燕骏说:“回陛下,臣不敢确定,不敢说完全不同,也不敢说就如此图。”马骅也点点头。
我气得差点抬脚给他们踢过去,司马泳见我脸色不对,立即说:“陛下,他们二人在黑暗中看到那人回头的侧影,而此图乃正面又无色彩,他们自然不敢确认。”
马骅忙说:“那面具是银色的,寒气逼人!”
我叫道:“银色!兰陵王的面具就是白银打造的,那戏子用的面具虽是木制,却也涂成银色!”
司马泳微合双眼说:“天下恐怕只有兰陵王使用银质面具,不过明日还是请陛下将那兰陵王遗像和戏子的面具借来一观,燕骏、马骅二人必可认得出是否相同。”
我点点头,又不无疑惑地问:“先生,是否完全相同可以证明什么吗?如果相同,难道那黑衣人便是兰陵王不成?”
司马泳微笑道:“陛下,臣想落实燕骏他们看到的面具是否兰陵王的遗物,如果是,那么黑衣人与兰陵王的关系就非同一般。如果不是,就有可能只是有人想冒充兰陵王,混淆我们的视听。”
“冒充兰陵王?谁不知道他早死了?”我问。
“臣游学山东时听到过不少兰陵王未死的传闻,有人说他逃出了齐宫,有人说在泰山上见过他。臣原也以为只是许多人怀念他,传说聊寄心愿,但此次兰陵王面具再现江湖,黑衣人武功又如此高超,臣可就吃不准了。”
孙隆跪在一边接口道:“不但武功高超,还鬼得很,先将穆忠从后窗扔出,声东击西,然后有将一个侍女扔向房门,引开了燕大哥的注意力,真他妈滑得像泥……”
燕骏回头低声训斥道:“住口!都是我等无能,找什么借口?!”
我又问:“春深苑的人知道那个黑衣人吗?”
燕骏答道:“臣已经查问过了,胡、穆及仆人均说从未见过黑衣人,不似作假,那黑衣人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若非带着冯氏,臣恐怕也难以看清他的身形和面具。”
我叹了口气说:“都起来吧,天外有天啊。先说怎么处置春深苑这些人吧。”
司马泳将画着面具的纸收了起来,对我说:“陛下,臣以为只需警告胡、穆二人,再有冯氏消息立即举报,我们派人暗中监视也就行了,仍旧让她们照常做生意,她们的名气太大,不如此就会搞得沸沸扬扬。”
我点点头问燕骏:“除了穆氏,其他人知道是朕来了吗?”
燕骏答道:“都不知道,臣等全都是便装,没人知道臣等身份。”
司马泳说:“陛下,让燕骏他们几个先行送你回宫,这里留几个侍卫,臣留下来处理善后事宜吧。”
我允可了这个安排,让燕骏留下马骅和九个侍卫听司马泳差遣,其他人跟我回宫。走出门来,月朗星稀,银辉满地,不远处的青楼妓院依旧灯火辉煌、歌舞升平,气氛显得那么祥和,我却连见见胡太后的心情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