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伽大陆极北,终年乌云漫天不见日光,厉风号吼,尘沙飞扬,此地地壳自来阴寒,草木皆枯槁难活,人兽声息更无。阴寒之地多有黑谷幽壑,其间鬼气阴森深浅难测,传说都能通往阴间鬼狱,那渊谷壑间不时飘荡荡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嚎,声音悲凄忧怨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处漆黑渊谷深处,成群结队嘶嚎呼啸而起数列游魂般鬼魅幽影,飞升即将突破谷口时,猛地被渊谷之顶陡盛的七彩光网所阻,排列靠前首先撞碰到光网上的鬼魅游魂,惨嚎励呼声撕心裂肺,转眼间化成缕缕浮烟被渊谷的无尽漆黑吞没。
鬼魅列队似乎接受着什么指令的操控,继续不间断地接连冲击着渊谷顶处的光网,一阵阵揪心的惨呼励嚎,一缕缕浮烟的无形消散,光网的七彩线光逐渐暗淡,最后竟是有几处线条渐显松驰。猛然间,鬼魅群队中三道粗黑幽影疾射而上,在光网线条松驰的缝隙中几经挣扎破网而出。再看地面上,三个头戴黑斗篷的黑袍人飘浮而行,状若幽灵。
“呸,这该死的封印,过了百余年法力还如此强横,出来一次又废了我上千的尸魂。”
领头的黑袍人声音凄厉阴森而又略带疲惫,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嘿嘿,鬼使大人,何必急在一时,这帮修者狗贼嚣张不了多久了,一旦我们鬼王的化血神功练成”
“对,到那时别说什么破封印,就是他们七大派全来了我们也不拒,人间界早晚还是我们鬼府的天下。”
另外两个黑袍人阴阳怪气的劝解着愤怒的领头‘鬼使’,语气卑微极是恭顺。
“算你们两个小子有见识,好好跟我干没你们亏吃,哼,我带你们好好到人间去快活快活,哈哈哈哈”
鬼使狂虐的爆笑和两个鬼奴随声附和的嘿嘿谄音飘荡在厉风飞沙中久久方散。
‘鄢’国,蒙伽大陆列国之一,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国力强盛,都城‘丰陵郡’,城坚壁垒,人口数万,市井闹街中更是尽显一片繁华。
孙天蕴和玉灵真人并肩走在郡城大街上兴致颇佳,他们在高山幽静生活惯了,目睹着眼前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顿觉眼界大开,目不瑕接。
叹服郡城城郭高耸壁坚的森严,又惊诧于城内居舍朴素而不失高雅的安闲,两者相谐成趣丰陵郡好一派独特的建筑风韵,仔细端详着街中行人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装彩服、耳朵中塞满街道两侧叫买叫卖的特色吆喝、还有被困在水泄不通的戏曲杂耍人群中相互彼此高声呼喝,每样事物都让他们感到新鲜、刺激、乐在其中。
“师傅,原来这城里这么好玩啊,可比我们整天参悟修炼刺激多了。”
孙天蕴边走边留意着街边各色各样的小吃,垂涎欲滴之余随口和身边美女师傅搭讪一句。
“是啊,看上去这人间界好一派繁华太平,要是没有鬼魔逞凶、人心相欺那该有多好哇!”
听到美女师傅话中语气颇为老气,似乎她那份冰冷也在被这眼前的人间景致慢慢消融着,孙天蕴不由得扭回身顽皮一笑。
“师傅,要不等咱们铲除了鬼府余孽,在这城里也找个地方隐居下来怎么样?”
“呸,真应该割了你的舌头,痴心妄想,小心你掌门师伯的门规严惩。”
看孙天蕴越说越不像话了,玉灵子秀眉微皱‘啐’了他一口。
“嘻嘻,你别生气呀,我就是这么一说,呵呵。”
虽然知道美女师傅不是真的动了气,但孙天蕴还是赶紧把话拉了回来。
伸手模了模腰间老妈给自己带上的散碎银子,琢磨起应该给身边的美女师傅卖点什么,与此同时,脑海中又浮现出老妈老爸看向他们师徒俩的那种暧昧眼神。
那一日,二人从空中降落到猎户村孙家门外,隔着树枝栅栏看到院中正忙着晾晒毛皮山珍的熟悉背影,孙天蕴鼻子一酸,眼泪竟是夺眶而出,喊了一声‘妈’,推开柴门跑了进去。
孙妈妈猛的一惊,忙起身抬头向门口张望,四年来她耳边不知响起过多少次跟今天同样,同样的儿子呼唤‘妈妈’的声音,她一次次的惊喜一次次的失望,如今早已麻木了。
看着眼前扑向自己的健硕少年,蓝白相间的整洁套服,黑发散肩,身后背剑,古铜俊脸上除了那明目皓齿似乎还依稀熟悉,可哪里还有当年自己铁蛋小儿的半分模样。
用手使劲揉揉眼睛,孙妈妈再次仔细端详扑倒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颤抖着声音询问:“你你是铁蛋?”
“妈,是我呀,是你的铁蛋回来了,妈,这几年你过的好吗,看看头发又白了不少?”
看着面前妈妈略显沧桑的面孔,还有鬓角新添的白以,孙天蕴一头扎进妈妈怀里泣不成声。
“铁蛋,真的是我的铁蛋回来了,儿啊,可把妈想死了,我的儿呀”
孙妈妈惊喜间恍如梦中,抱紧怀中孙天蕴痛哭失声。
玉灵子幼小失去双亲,从未享受过父母的挚爱亲情,眼前情景让站在门口的她也顿觉心中好一阵难受,多年的淡定从容在这一刻似乎一下子土崩瓦解,一双美目不油得也是波光涟涟。
“铁蛋妈,你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听到院中孙妈妈母子俩的声音,孙大壮快步出屋,正看到妻子怀中搂抱一位少年痛哭不止,院门口怯生生地还站着一位二十左右的秀美姑娘。
“老爸,铁蛋回来了,回来看你啦。”
孙天蕴听到父亲声音,忙从妈妈怀里抽出身,迎向孙大壮。
“铁蛋,你真的是铁蛋,好,回来好,哎呀,你小子,长这么高了。”
孙大壮粗壮有力的两只大手不停地拍打着孙天蕴的肩头,彪悍粗犷的黝黑脸庞上,一双虎目噙满泪花。
“铁蛋,这位姑娘是?”
孙妈妈此时用衣襟拭干眼中泪水,也惊喜的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与儿子同来的那条优美身影。
“对了,老爸老妈,光顾着和你们亲近了,差点忘了,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在圣剑门的恩师,玉灵真人。”
“啊,师傅,这姑娘是你师傅?”
孙大壮夫妻二人不由惊呼出声,张着嘴半晌无语,他们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比铁蛋大不了多少的可人儿姑娘,竟会是自己儿子的师傅。
“哎呀,老爸老妈,看你们,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师傅她可是修真高人,长生不老的仙子啊!”
感觉自己的老爸老妈有些失态,孙天蕴连忙圆场,他心里清楚,美女师傅长的这么年青,任谁也不能一下子接受眼前的现实。
“蕴儿又在胡说,二位好,圣剑门玉灵有礼。”
虽然被徒弟这个不轻不重的马屁拍的心里极为舒服,但玉灵真人还是立马收敛神情,向着孙氏夫妇娉婷一礼,不过感觉嘴上实在不好对二人做什么称呼,论年岁自己可是比他们大上许多呢。
“哎呀,原来是铁蛋的恩师,那可是仙道中人哪,我们山里人家不懂规矩,多有怠慢,多有怠慢,快,快快屋里请,铁蛋妈,快去把我从城里买回来的新茶拿出来。”
孙大壮呆愣半晌,缓过神来对自己的大惊小怪也是好觉惭愧,人家是神仙人物,怎可与凡人相提并论,连忙一边表示歉意一边热情招呼师徒二人往屋里请。
在孙家盘桓数日,起居席间孙大壮夫妇热情款待问长问短自不必提,单说玉灵真人几日来心境的起伏变化却是不小,从未感受过亲情的美女修真者,不知觉中竟然也渐渐地淡忘了自己与孙家人在岁齿和辈份上的差距,向来冰冷的面容也整日间变的越发喜气盈盈。
孙妈妈女人心性心下仔细,察觉儿子和他这位小姑娘师傅眉目言谈间,好像绝对不只是师徒关系那么简单,虽然也清楚这辈份的道德约束,但毕竟山里人家不是什么庙堂显贵酸儒氏族,她可是由心往外的欢喜着这对小儿女的般配,所以说话聊天中也就不把玉灵真人当成儿子的长辈。
猎户村十几户人家,片刻间铁蛋归家消息传开,连日来都相继过来探望,老人们嘘寒问暖,再看到儿时的众多伙伴,孙天蕴可是得意忘形,当年的黑小子黑妞妞们也都变了模样,如今相聚感觉甚是亲切。
看着自己的蕴儿被幼时玩伴们你拉我拽的嬉闹不停,玉灵子心里不太得劲,感觉自己一下子受到了冷落有些孤单,想想自己为解蕴儿思念双亲之苦,毅然在掌门师兄处请领下的任务,不觉开始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蕴儿,你过来一下。”
听闻美女师傅清冷的声音叫自己,孙天蕴挣月兑伙伴们的拌扯走到玉灵子身前。
“咱们出来时日不短了,你可别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师傅,你的意思是想”
孙天蕴听出美女师傅是想离开,虽然心中十分不舍,但一想她为了自己已经是大开方便之门便不好违拗。
“怎么,铁蛋,你们要走了吗?”
孙妈妈一听小姑娘师傅要带自己儿子离开,脸色一下绷的好紧,走过来把孙天蕴的两手紧紧攥住,看向儿子的眼中又是波光闪动。
“是的,老妈,这次要不是师傅替我敷衍周旋,铁蛋是不能回来看望你们的,所以时间不能耽搁太久,我们还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办呢。”
“回来一趟,知道他现在一切都好就行了,铁蛋妈,咱们不能让玉灵师傅为难哪。”
孙大壮心里其实也想让铁蛋多呆几天再走,可看到儿子那美艳的小师傅很是坚持,不得不硬下心肠过来解劝孙妈妈。
就这样又是一番别离泪,孙天蕴被玉灵真人领着走出猎户村,在众人惊呼声中,二人腾身飞在半空转眼远去。
只不过,乱糟糟的场面中,谁也没有留意孙妈妈抱着儿子掉眼泪的同时,还偷偷塞给儿子手中一张包裹着碎银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铁蛋我儿,爸妈很是中意这位姑娘,给她买点东西以表爸妈心意。
仔细留意着街边的各处买卖,孙天蕴想着妈妈字条里的嘱咐,脑子里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晕,老妈,你这应该不算是见面礼吧?
“滚开,滚开,哎,我说你瞎了,往哪撞呢?
光顾着想心事,孙天蕴的身子不小心‘咣’的一下撞到了对面来人。
转头看眼前站定三人,一名公子模样人居中,看他面白如玉锦衣华服,眉宇间好一派不凡气度,不过隐隐现出一股子孤傲之气。大他身旁左右站着两名仆从打扮的青年汉子,虽是粗布衣衫却也很是讲究齐整。
那个刚被孙天蕴撞到的汉子,此刻满脸蛮横的直瞪着他,他刚刚推在少年胸口的左掌如今隐隐有些发痛,心中可能正在埋怨撞自己愣小子的身板太过结实。
不小心撞了对方,孙天蕴本想立马给人家赔个礼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可听来人嘴中不干不净,还有这主仆一幅蛮横架势看上去又让人极不舒服,不觉心中火起向前一挺身,口中跟着回应。
“哎哟,我当撞了人了,却原来是群不会讲人语的畜牲。”
“好个小王八蛋,活的不耐烦了,你骂谁是畜牲。”
锦衣公子的两个仆从闻听孙天蕴骂人不带脏字,当下爆怒,撸胳膊捥袖子,看样子立马就想上前打人,这边孙天蕴怎肯示弱拉开架势也准备随时出击,双方一时可谓剑拔弩张,旁边不少人想看热闹围拢了过来。
“蕴儿,不得无礼,还不退下。”
玉灵真人一声清冷喝住孙天蕴,伸手一把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那位锦服公子一直站在两位仆从中间并未吭声,可突见玉灵真人的绝美容颜,眼光陡亮,眼球一下子被眼前那亭亭玉立妩媚婀娜的飒爽英姿牢牢拴住,脸上原本那幅桀骜不训的神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混帐东西,两个狗奴才太过无礼,还不快给这位姑娘,哦,不,不对,是给这位小哥赔罪,瞅什么,还不快去。”
正在呲鼻瞪眼的两个汉子本来以为自己主子必定会替他们出头,可未曾想还没出手打别人,自己二人倒先挨了一顿臭骂,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再看看主子那张阴沉没有半点玩笑成份的玉脸,‘哧’的一下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嚣张气焰顿时瘪了回去,心里暗暗咒骂:平常一向比我们还横,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妈的,翻脸比我们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