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在附近的鱼塘又转了一圈,张杰发现这张家集的鱼塘养殖的鱼,种类都有些单一,而且没有充分利用鱼塘的立体空间,若是加以改进之后应该大有可为。边思考边慢悠悠的踱回村委会,正要回自己办公室,却被从房门里向外看的张德贵发现了,“来,张助理,一起开个会。”
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张德贵,他的大儿子治保主任张彪,他的二叔会计张守财,他的堂弟副记张德旺四个人正坐在一起商量征地补偿款的发放问题。
张德贵瞥了一眼张杰,操着一口浓厚的淮海音说道,“张助理也不是外人,咱接着说,扩路一共占了咱村三百多亩地,给了九十五万,这笔钱已经花了一部分,剩下的钱全发下去是不可能的,村里的路也该修修了,都被大车压坏了,村里的治安也得搞好,总有不三不四的人进来,给治保会的人都赔一套行头,还得准备准备,镇里最近要把咱张家集树成典型,怎么也得招待招待。”
张守财补了一句,“一分不发也不好,万一上面来检查,不如一亩地补偿款三千,咱发三百下去,省着被张大年抓住小辫子。”
张德贵瞥了一眼张守财,“那就发三百,怕他娘的熊,他张大年算个什么东西,咱这也是为村里做贡献,都是为了村集体,回头张彪你去镇里派出所问问,常年不在村里住的,还给他留户籍么?”
张彪哎了一声就不在说话,看样子昨天晚上被张德贵训的不轻,从头到尾,张德贵就没想过村里人什么意见,他的所作所为是否合法,也没问问张杰的意见。
中午吃饭,张德贵拉着张杰跟他们一起去了张彪家里,几个人喝的醉倒在地,张杰死命推辞之下却是一点没喝,他并不是不能喝酒,而是不屑于跟这些掌控盘剥村民民脂民膏的蛀虫喝酒,跟爷们一起喝酒的资格,你们几个没有。
吃过饭刚刚回到村委会里的宿舍,张杰就发现有人在等他,是张大满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老伯的身体十分健壮,竟然没有一丝佝偻,等待的眼神里面全是焦急。
“张助理,你可回来了,这是我大伯,张启发,他的小鱼塘里鱼都开始泛白了,你赶紧去瞧瞧。”张大满一把就抓住了张杰的手,拉着他上了自行车,往鱼塘那边去了,后面的张启发也上了自行车,边骑车边对张杰千恩万谢,“张助理啊,你可得帮帮我,这塘鱼可是我的命根子了,天天守着,还出了这个事。”
“张大爷,你放心,应该没事,我这就跟你去看看,泛白的鱼多么?”
“俺来的时候,泛白了百十条了,可我怕越来越多啊,白瞎了一塘鱼。”
十分钟后,张杰他们来到了鱼塘哪里,张启发的鱼塘不算太大,也有四亩左右,此刻水面上飘着白花花的一片鱼肚皮,张杰跳下自行车,跑到塘边,先试着跟塘里的鱼**流,鱼群反馈的信息十分晦涩,但张杰理解了,呼吸困难,说明鱼塘的氧气量太低了。他伸手从鱼塘里掬了一捧水,用鼻子一闻,略微有些臭鸡蛋味,张杰虽然高中化学学的不好,也知道是硫化氢,他转头问张启发,“张大爷,这鱼塘该换水了。”
张启发很纳闷,“我前些天捞了一半的鱼卖掉了,这剩下的一半怎么还要换水这么勤?”虽然是问话,但他还是去把水塘的进出水口都打开,水泵也开动起来。
“大爷,你鱼卖出去一半,投饵量减少了多少?”
“我想让这些小鱼苗多吃点,原来是二百斤,现在放了一百八。”
“你这塘里,鱼饵大量堆积,还有鱼粪什么的,一分解,需要消耗大量的氧气,所以鱼就没有氧气了,而且产生的氨,硫化氢等气体会让鱼中毒,所以要换水,要彻底解决,得种点水藻之类的植物,消耗有害气体,产生氧气。”张杰其实也不是很懂,只好大概的解释一下原理。
张启发将浮上水面的鱼用网捞起来,放进装满水的大桶里,足足装了两大桶,泛白的鱼偶尔有几条又活转过来,不过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他犹豫了一会,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张助理,我听大满说你说的,鱼塘里也能养王八?”
“能,立体养殖,我也是从网上看到的,水里养鳖,养鱼,岸上养鸭子,或者养猪,鸭粪猪粪能喂鱼,也能养水藻,供应氧气,具体养殖比例我得上网查查看,回头我抄写一份给你们看看。”
“俺信你,张助理,你看我这个小塘子能养多少?”
“张大爷,你这鱼塘有三亩多地,一亩地七十只老鳖,两百多只鳖苗就够了,你现在养了几种鱼?”
“鲫鱼和草鱼好卖,我就养了这两种。”
张杰开始仔细回想看到的那篇文章,应该是白鲢养一半,草鱼三分之一,剩下的是鲫鱼和鲤鱼。他想到一个好主意,也是扎根张家集的好方法,这张启发的小鱼塘大小正好,而且张启发年龄长,辈分高,通过他一个人,就能影响全村人,他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折里还有历年来积攒下来的一万块钱,父母临来之前又给了他一万,假使是赔了也够弥补张启发的损失了。
“张大爷,这口鱼塘是你最小的一个,我有个想法,我出鸭仔,鱼苗,鳖苗,饲料,你出鱼塘,土地和人工,毕竟你老人家有经验,咱俩合伙养这一口塘,若是赔了,你一年赚多少钱,我赔给你。”
“承包这个小塘子才五百块钱,一年最多就赚**千块钱,哪能要你赔嘞,我觉得你脑子好,主意肯定错不了,要是赚了钱,咱对半分?”
“行,我学习学习怎么养鱼,这周末回家就去联系。”
张启发此刻已经发现鱼塘里的鱼不在有中毒浮起的,脸上的担忧也换成了喜色,张杰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就要走,却拗不过张大满,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没等张杰回到村委会,他的自行车专车就被半路拦下了,拦车的正是那个被叫做老三的光头混混,老三客客气气的把张杰请进了一座三层小洋楼里,那个满口东北腔的张大年坐在院子里正等着他。
“张助理是,不好意思把你请过来了,我是张大年,张家集的,这些年在外闯荡发了点小财,就想回家带领兄弟们都过上好日子,可张德贵怕我夺了他的权,对我百般阻挠,所以才有我选村长这么个事。”
张大年上来就把他跟张德贵的恩恩怨怨说了一遍,结合张杰这一天时间所了解的张德贵,觉得张大年所说到有八分可信。张大年从东北回来之后,凭借着好勇斗狠,在县城里也算混出了一点名号,趁着房地产业的兴起,他做起了沙石生意,就是给建筑工地送沙子,土方,积累了些钱,想起来自己老家的南平河里就有上好的河沙,便想回家挖沙子,顺便把老家的穷乡亲们带一带,多少能多赚几个钱,看到村里孩童大都没有念,他一狠心,决定把村里孩子上学的学杂费都包了。
张德贵不让张大年承包河道,他就想自己竞选村长,当上村长之后自己不承包,包给随便一个自己人,也照样能将沙石生意红红火火的搞起来。
张杰答道:“这些事情跟我讲没什么用处啊,我是个小小的村长助理,还不知道助理你们谁呢。”
张大年豪爽的大笑,“张助理,你别怕,我跟你说不图你什么,知道你是大学生,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跟张德贵,谁能带乡亲们过上好日子,若是我当上村长,你安心的给我出谋划策,让张家集在南平镇变得响当当,富得流油就行了。我听说你一大早就去鱼塘那边看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张杰反问:“张村长有什么想法?”
听得村长二字,张大年很是受用,嘴角裂开了一个夸张的弧度,“村长不敢当,还没选举呢,要说想法,我觉得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平河这么好的河沙,质量在整个营房县都是数一数二的,我投资开个沙场,拉沙的车我出,销路我负责,咱村子里的人只要出地,出点人工,就等着数钱。”
匆忙告辞之后,张杰在回去的路上慢慢考虑,现在对这些人了解不多,这个张大年明显比张德贵油滑一些,更会钻营一些,也更爷们有担当一些,两者比较,还是张大年当村长略微好些,张杰也不介意帮张大年一把,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惊扰,那哭泣声里,夹带着失去一切希望的哀号,仿佛被屠宰的猪羊,被放尽鲜血之后那最后的挣扎,仿佛用指甲划在白铁皮上,让张杰觉得心痿,“有人家里办丧事了?”这是张杰的第一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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