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寇古面上的诧异之色,莫小川轻轻摇头,面上也泛起了一丝苦笑,道:“为此,本王刚刚被皇上训斥过。”
寇古顿时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随后,却又面露失望,轻声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寇大人可是言语过激,惹怒了皇上?”莫小川说道。
寇古苦笑出声:“呵呵,言语过激?也许有吧,老夫在朝为官多年,一直都为皇上尽职尽责,可是,这半年来,皇上却变了,老夫也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皇上没有了以前的沉稳,没有了那般睿智。若说,这是因为王爷在燕地的胜利,因为朝没有了柳承启,让皇上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话,老夫倒是觉得,还不如柳承启回来,王爷没有夺下燕地来的好,至少,那样的话,西梁的百姓,还不至于受苦……”
寇古的这等言论,让莫小川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忙道:“寇大人,言重了。皇上也不是……”
“王爷,您也莫要安慰下官。下官明白的很,这话有些忤逆,但是,即便忤逆,老夫还是要说,以前那位英明睿智的皇上哪里去了,现在,怎么只想着霸业,殊不知,百姓才是根本吗?”寇古说着,面色有些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莫小川急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摇了摇头,现在,他算是明白,莫智渊为何会说,这些老臣被他给惯坏了。为何会打寇古板了,想来,这倔来头,在莫智渊的面前,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话。若是以前的莫智渊,或许会忍下来,可是,现在的莫智渊,显然不会忍着,让寇古说自己的不是。
因为,现在的莫智渊,给莫小川的感觉,便是一个眼已经容不下任何不敬之言的人了。可以说,他已经是目空一切,又岂能让寇古如此说话。
没有杀了寇古,应该还是看在他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
“寇大人的气节,让本王十分的钦佩。”莫小川站起身来,对着寇古深深的鞠了一躬。
寇古见莫小川行如此大礼,面上顿时露出了焦急之色,急忙伸手相扶,只是,他在床上,又有伤在身,这一动弹,立刻又疼得他咧了咧嘴,赶忙说道:“王爷不可,下官受之不起。”
“寇大人,此次之事,你怎么看?你觉得,若是皇上非要出兵的话,我们该怎么做?”莫小川不想与寇古说那些没有用的。怎么阻拦莫智渊,现在已经是一个不现实的问题了。看莫智渊的态度,这件事回旋的余地,基本上是没有了。所以,直接讨论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如何将对百姓的影响降到最低,才是正事。
寇古长叹了一声,轻轻摇头:“谈何容易,若是皇上当真如此做的话,我们又能做什么。下官也知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减少百姓之疾苦,可是,大军若动,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到时候,方州一旦燃起战火,怕是,不单景州、辽州,便是化州、磁州、钦州,利州,定州,这些地方,都会被牵动起来。便是我们西梁再强,兵力也会不够用,怕是,大举征兵,也是势在必行。若是战事持久下来,天赋必然还会加重。到时候,壮丁匮乏,天赋又重,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了。便是,当真将南唐和楚国夺下,我们又哪里有什么余力来安抚天下?”
寇古说着,居然是老泪纵横,好似,已经看到这副情景一般。
莫小川看着寇古这副模样,也是心不太好受,他知道,寇古并非虚言,西梁军在攻取燕地的时候,用了完全正确的策略,莫智渊又准备了十几年,再加上,西梁的国力雄厚,可是,即便如此,稳定燕国,也是用了近四年的时间。
如今,燕地刚刚稳定下来,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再大局用兵,而且,还是举全国之力,多线作战,便如寇古所言,就算是被西梁打赢了,那又如何?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硬打硬拼下来,西梁能留下的人,又有多少?国力空前低下的时候,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怕是,到时候,当真要经历几年饿殍遍野的时间。
这些,不是莫小川想看到的,更不是寇古想看到的。
也难怪寇古会落下老泪来。
莫小川伸手在寇古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道:“寇大人,无需伤感,现在还不是没有到那一步嘛,我们再想办法。”
寇古一把抓住了莫小川的手,道:“王爷,如今皇上对于我们这些老臣之言,已经是听不进去了。唯一的希望,便在您的身上,您一定要救救百姓,救救西梁,让皇上物必断了此念……”
莫小川一脸为难之色,只是,望着寇古这带着泪水,布满皱纹的脸,他实在是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想了想,轻声说道:“寇大人,这件事,本王也不能说一定做得到,本王只能是尽力一试。”
“王爷,还有一人,或许能够劝说的住皇上。”寇古想了想,突然说道。
莫小川思索片刻,也明白过来,忙问道:“寇大人说的可是崔秀崔老侯爷?”
“正是老侯爷。”寇古也忙道:“老侯爷这些年,虽然一直都不参与朝政议论之,不过,皇上对他还是很敬重的,而且,当年的旧部,也多在兵部和各地任职。有他老人家出面,皇上必然会从新考量的。”
莫小川知晓崔秀和寇古是有一段师徒之情的,寇古应该也知道,崔秀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崔秀抬了出来,看来寇古当真是没了办法了。
莫小川对于寇古这为国之心,也是有些感动,轻轻点头,道:“本王会去尽力一试的。寇大人放心吧。”
“那便拜托王爷了。”寇古重重地说道。
莫小川点了点头,道:“老大人好生养伤吧。不过,皇上此次让本王来,是想劝说寇大人可以让兵部全力配合,本王觉得,寇大人还是多少让上一步,这样,也好让皇上的面上过的去。这件事,急也是急不来的。”
莫小川说这话,本来是好意,今日,听莫智渊的话,对寇古已经是心生芥蒂,若是寇古再一力违逆的话,怕是,会引得莫智渊动怒,到时候做出什么事来,便不是莫小川能够左右的了。
但是,让莫小川出乎预料的是,寇古这个聪明个老头,明明是听明白的莫小川的意思,却还是摇头,道:“王爷的好意,下官明白,只是,这件事却让不得,若是让了,皇上借此用兵,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候,谁都阻拦不住了。”
莫小川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好起身,道:“既如此,那寇大人好生休息,本王便告辞了。本王会尽快去侯府拜访老侯爷的。”
“有老王爷了。”寇古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头,道:“西梁的百姓,便托付给王爷了。”
莫小川轻叹了一声,寇古给自己的这个胆,倒是有些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