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哈木台做出的抉择与冯国胜所料的差不多。他将三万出头的骑兵组成两个梯队,最精锐骁勇的卫拉特、阿苏特部精兵在最前沿,准备用这把尖刀从明军队形中撕开一个口子,然后第二梯队的大队人马跟着一涌而出。只要离开这个包围圈,这些步兵就拿他们这些骑兵没有办法了。
也正如冯国胜所料,格哈木台深知这三万余骑兵的价值,这些人都是各部族的勇士,也是这些部族军队的骨干和支柱,要是他们折在这里,就算各部族还有青壮男丁,也只是一盘散沙,无法形成足够的战斗力。所以在失去大部分贵族领的同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这些人了。
格哈木台知道,要想突破这数万明军用枪炮组成的防线必须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在他想来,自己三万精骑要想吃掉击败这数万明军是不可能的,但是想突破一个缺口却应该是较容易的事情。这不是偏见,而是数百年的一种惯性思维。
格哈木台的命令引起不少将领的不解,为什么不向没有防守的缺口突围,反而要迎着明军的枪炮口去送死?
格哈木台黑着脸反问道:“明军难道没有骑兵吗?按道理说这么大的行动他们应该有骑兵参战,可是他们的骑兵都到哪里去了啦?”
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谁说明军没有骑兵?每年一次的暴雪行动就是例子。大家都是打过仗的人,明白一旦冲出缺口反而是漠北骑兵最薄弱的时刻,因为人一旦月兑离危险,他先想到的不是再去战胜危险,而是离危险远远的。这个时候大队明军骑兵再杀出来,漠北骑兵估计鼓不起三分之一的勇气去迎战,只会想着如何逃命,届时将是一场灾难。而且一旦漠北骑兵分散逃走,占人数优势的明军可能会分队追击,咬着尾巴对自己穷追猛打,在草原上骑兵最大的敌人就是骑兵。
如何权衡下来,只有向北逃去,虽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可以出其不意地摆月兑明军的骑兵伏击,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早就逃出上百里了。在草原上,数十上百里的距离足有让追兵追之不及。
“进攻!”格哈木台当机立断地下令道。
看到漠北骑兵对自己起了进攻,冯国胜不由舒了一口气。战场对决,除了要斗智斗勇之外,有时候还要堵上一把。冯国胜针对漠北骑兵统领主将格哈木台的性格和现在他所处的环境设下疑云和圈套,但是在敌人中计之时,一切都是未知数。谁知道格哈木台会不会在一念之间改变主意?
五千精锐的漠北骑兵组成一个强大的锥形进攻阵形,向明军呼啸着冲去,先迎接他们的是三十门野炮,他们这次打出的是散弹,铺天盖地的铅弹在两三百米的距离呼地一声扫倒了数百人。接着是前队三排齐射,在这一百米的距离里。三千铅弹足以形成一道弹幕,数百漠北骑兵又倒下了。
仅仅不到几息的时间,五千漠北骑兵几乎丧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这足以让后面紧跟着的格哈木台郁闷不已。但是接下来的情景却让他大喜过望。
三千前队明军以队为单位,迅收缩兵力,以两三门野炮为核心组成了一个小方阵。他们依然是三排队列,最前排蹲下,手里的滑膛枪后两排斜举着,笔直的刺刀高高地挺在空中,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后面两排士兵则在紧张地装填弹药。而前队这一收缩,一下子就空出了许多空隙,直通向明军军阵月复地。
前面的漠北骑兵策动着坐骑向前冲去,他们的坐骑都是久经沙场的战马,面对着如林的刺刀它们都明白了其中的危险,加上刚才火炮轰鸣和火枪齐射的“恐吓”,不少战马嘶叫着向周围跑去。而骑兵也清楚自己一头撞上去的后果,顺其自然地任由战马从空隙中冲了过去,只是顺便向旁边的明军士兵挥舞了几下弯刀。可是由于距离太远,弯刀只是在空中乱劈了几下,然后呼哨着就冲进了明军军阵中。
不过还是有几十个骑兵收不住冲势。一头撞向了明军前队小方阵。看到骑兵冲了过来,正面的第二、第三排步兵立即中断装填弹药的步骤,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滑膛枪,为刺刀森林增加了厚度。
眼看着骑兵就要冲到面前时,早就意识到刺刀危险的战马已经开始减,而当几匹战马感受到刺刀的寒气时,它们忍不住猛地停了下来,扬起了马蹄,而早已待命的明军步兵不顾马蹄乱踢的危险,将刺刀前刺,狠狠地刺进的战马的前胸。几把刺刀的几次刺杀,造成了伤害连战马也受不了,因为三棱刺刀的三道血槽失血度是非常惊人的。
战马载着骑兵噗通卧倒在地,正当面的几个步兵毫不犹豫端起滑膛枪,用刺刀在来不及站起来的骑兵身上一刀接着一刀地刺。躺在地上的骑兵只能一声接着一声地惨叫,而声音却一声比一声低弱。看在眼里的漠北骑兵由于需要保持高的冲势,继续向明军阵形月复地挺进,无法停下来,只好挥手一刀,砍翻一个明军步兵,算是为同伴报仇。
有的战马收势不住,一头撞进了明军前队,巨大的冲势将几名明军士兵撞飞,而自己也轰得一声停了下来,站立不稳,斜倒在地上,旁边的明军士兵当即围了上来,用刺刀将人和马尽数解决。
前队激起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下来。五千漠北骑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出一个缺口。引导大队人马冲出去。现在缺口已经冲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他们当务之急就是继续往前冲,保证缺口的纵深,所以他们没有去过多纠缠明军前队方阵。
而明军前队小方阵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紧急处理完“意外”之后,立即将敌方和己方的尸体清理,补上缺口,继续装填弹药,迎接后面的漠北骑兵大队人马。
看到前军非常轻松的突破了明军前队,格哈木台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这些明军中看不中用?虽然明军军阵还有纵深需要突破,但是根据格哈木台的经验,只要骑兵冲破步军的第一道防线,深入其中,那么对于布军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而且明军后面的阵形看上去非常松散,完全不是他很顾虑的密集型阵形,他对突破明军阵形又多了几分信心。
于是格哈木台招呼大队骑兵,不要与前队明军做过多的纠缠,顺着前军的路线,从缺口快冲进去,利用骑兵的度和冲击力,一鼓作气突破明军的阵形。
可是当他随着大队人马冲来后就感觉到不对了。因为明军散布的菱形阵形,原本集结在一起的骑兵一下子全散了,上万骑兵顺着菱形阵形间隔出来的的空隙散得到处都是。格哈木台一眼看去,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部队冲进了一个巨大的迷宫。
这时,明军的菱形阵形开始威了,第二、第三排举着滑膛枪的士兵在军官的口令声中开始齐射。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滑膛枪射击时喷出的烟雾,而被夹在交叉火力之中的骑兵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性,纷纷被击中。这么近的距离被铅弹打中,就是有重甲也照样饮恨沙场,更何况这些没有什么铠甲的漠北“苦哈哈”骑兵。按照大明6军军事研究所的测试。一铅弹只要不是打中脚趾头、手指头、耳朵等“枝末”地方,绝对可以让一个雄壮的大汉当即失去战斗力,可以让一匹战马痛得失去理智。那么同时被两、三、甚至四铅弹击中的话呢?那么下场只有一个,扑街!
躲在菱形阵形中的游猎兵也赶紧趁着战场没有烟雾完全笼罩的大好时机,端起线膛枪就开始射击了,由于这些骑兵装饰装备都差不多,看不出谁是贵族和领,因为真正的贵族和领大部分已经入土了。所以他们选择的目的都是些在弹幕中漏网的鱼,或者是敢于向菱形阵形起“自杀式”进攻的勇士。
而掷弹兵则在滑膛枪装填弹药的空挡,纷纷将手榴弹丢掷到呼哨而来的后续骑兵当中,四处响起的爆炸声丝毫不亚于刚才的齐射,飞溅的弹片大部分扎进了战马的月复部和骑兵的双下肢,甚至还有部分恰好击中了骑兵的上半身要害。
格哈木台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部属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且这倒下的度甚至赶上了骑兵向前突击的度。经常是两个菱形阵形同时一阵齐射,数十上百骑兵在烟雾中就倒下了。相对非常诡异的游猎兵猎杀,手榴弹就显得声势浩大,往往是几枚冒着烟的手榴弹一炸就是一片,而且被炸的骑兵人和马还不会当场毙命,只是带着沉重的弹片和流个不停地鲜血在地上惨嚎,更为诡异的是他们的伤口上还冒着丝丝青烟。这是由于手榴弹爆炸时产生高温,弹片飞进人体和马身上时还带着数百度的温度,只是这高温的灼伤和撕裂血肉的疼痛混杂在一起,让这些骑兵伤员已经分不清什么了,唯一的反应就是大声哀嚎,试图能有人将他们从万分痛苦中搭救出来。
格哈木台当即喝令道:“全部后撤!全部后撤!退出去,退出去!”
可是已经全部冲进来的漠北骑兵整个队形都开始混乱起来,前部分冲得很深的骑兵大部分被歼灭,剩余的就是想推出来也是困难重重,层层的菱形阵形足以让他们全部留在那里。只有靠得近数千骑兵听到了格哈木台的命令,纷纷掉头就跑。而其余的骑兵由于战场的混乱,加上传令兵不是被击中就是在烟雾中找不到部队,所以他们还在纷纷向前冲去,执行此前冲出去的命令。可是惨痛的教训让他们开始胆怯,这时终于听到有人在高呼:“退出去,退出去!”他们就毫不犹豫调转马头开始后撤。
但是整个战场已经烟雾弥漫,到处只看到红色的军服在若隐若现,却找不到该去的方向。这些骑兵只好在这满是烟雾的迷宫中到处乱窜。试图找到没有红色的去处。可是到处都是红色,到处都是齐射,到处都是从烟雾中飞来的手榴弹,而只要一靠近红色的明军,除了明晃晃的刺刀就是准确无误的猎杀,在战场满是烟雾之后,游猎兵的机会就很少了,所以他们格外珍惜难得的机会。
格哈木台带着后军拼命地向后撤,他们深入地还比较浅,没有陷入到迷宫的泥泞之中,依稀还能分辨得出来时的方向,但是他们依然遭到了齐射的威胁。菱形阵形的阵形虽然看不清他们,但是可以从马蹄声中探知动静。稍有马蹄声响,先是手榴弹飞过去,然后是齐射火力铺盖。
打了一个多时辰后,格哈木台带着残军跌跌撞撞冲出明军阵形,前队的明军不仅用滑膛枪齐射迎接他们,还推出野炮,对准他们的尾巴,用轰鸣和散弹欢送他们。
几经磨难,格哈木台带着不到一万骑的残军终于月兑离了险境,他们此时没有其它任何顾虑,只有一个念头,从西边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格哈木台尽管担心西边的埋伏,但是此时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晓明事理,这数千如丧家之犬的骑兵也不会听得,只好随着大队人马向西逃遁。
当格哈木台离那个该死的战场越来越远时,他不仅听到那个一天一夜也没有打下来的军营爆出一阵欢呼声,还听到更远处战场上依稀响着零星的枪声和爆炸声,这些枪声好爆炸声宣告着被陷在那里的残余骑兵的下场。
狂奔了三十多里,终于看不到那该死的军营,也听不到那令人无限恐怖的枪声,但是所有人都依然策动鞭打着坐骑,继续疾奔着,在他们心底深处,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
而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处丘陵上,一个明军将领正用望远镜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行进路线。此人正是西路明军的统帅-邓友德。
他率军赶来汇合时,路上的确遇到了些问题。他们意外地遇上一队漠北骑兵,这是一支被格哈木台派遣回去报信的队伍。为了全歼这五百人的队伍,而又避免打草惊蛇,邓友德只好放弃继续前进,费了一番功夫设下一个圈套,全歼了这支队伍。
邓友德部原本就路途遥远,而且一路上还要“照顾”时不时会出现的漠北侦骑,所以时间非常紧迫。经过这一耽搁,等他们赶到离战场不到五十里时,已经听到了枪炮声。
听完哨骑的回报,邓友德已经清楚了冯国胜的意图。他明白,这三万骑兵绝对闯不过冯国胜的菱形大阵,当年明军就是用这一阵法将扩廓帖木儿的数万精兵尽数歼灭,今日这三万骑兵又算得了什么?
邓友德连忙找带路的情报人员询问这里的地形,知道往北是济南王部、广宁王部的地盘,而且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戈壁。现在东部蒙古已经与中部、西部蒙古撕破脸,对待格哈木台残军不会比明军更好,加上戈壁的艰险,邓友德断定格哈木台残军一定会向西逃窜,于是他率部埋伏在四十里外的西去路上。
“正则,可有胆量咱们比试一番。”吕光豪笑着问旁边的侯明道。他原本擅长骑兵作战,明军骑兵组建,他就出过大力。而侯明也因为是骑兵科毕业的,组建骑兵后也被调遣过来,只是他从军的比较早,军衔被吕光豪要高。两人算是大明骑兵部队的两员猛将,只是两人一直心中对对方不是很服气,所以暗中较劲的事情时有生。这次邓友德率骑兵会战,侯明为副将,统领一万主力骑兵,而吕光豪统领前锋骑兵。
“比就比!到时你可不要怨我兵马多!”侯明淡淡地说了一句。
“兵马在精不在多!”吕光豪毫不在意地说道。
在远处的邓友德没有看到这些,他只是对旁边的军令官说道:“传令,吕光豪部将敌军冲散,侯明部进行围歼,其余诸部外围警戒,追杀逃匿之敌。”
过了一会,看到格哈木台残部终于冲进伏击圈,邓友德端着望远镜说道:“吹号!进攻!”
数支牛角号被吹响,号声传遍了整个荒野草原,格哈木台心里的叫苦声还没叫完,只听到旁边的丘陵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吕光豪一马当先,率领前锋骑兵直冲下来,而侯明则以吕光豪部的突击为掩护,带着一万骑兵开始迂回包抄,其余一万骑兵则缓缓跟在吕光豪部后面,呈扇形展开。
“颍州吕建业在此!杂鱼给老子闪开!”吕光豪大吼道,几名漠北骑兵刚迎了上来,他从马鞍旁边掏出一把短铳,对准一名骑兵的胸口就是一枪,然后将打过的短铳往袋子里一装,一转手又掏出一把短铳,轰得又是一枪,而他身边数十名亲兵也是同样打法,只听到轰轰上百声枪响,漠北残军已经倒下一片,而吕光豪则直冲向格哈木台等人。
看到吕光豪已经率部将漠北残军冲散,并且离格哈木台越来越近,侯明眼睛一横道:“***,让他抢了先机!兄弟们,跟我杀!”
一万明军骑兵呼啸着向四散不已的漠北残军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