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赵 第五卷 经略东道 第七十九章 各自暗战

作者 : 迦叶波

余不更听了彭公乘的话,眼波猛地一跳,弯腰间更是低声下气,谄媚的笑道:“诺诺诺,小人明白。只是此事……上边这手似乎,似乎插得太早了些……”

“余成!”

彭公乘猛然喝断了余不更的话,两条袖子几乎抖了起来,凑近了头极力压住嗓音怒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怪我不该禀报上去!”

“彭公乘息怒,息怒,小人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余成的话何尝不是这个意思,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却不敢这么说,连忙抬手顺着彭公乘的衣袖讪笑道,

“冰台向来不许擅自行动,小人做了这么多年,明白规矩。只是,只是小人觉着这事儿若是能办出些眉目再禀报上去似乎更好些。”

彭公乘听到这里脸色更冷了几分,愤然挥袖打掉余成的手怒道:“好你个余成,这意思还是在怪我喽!你不要忘了……”

余成又是一阵讪笑,忙打断彭公乘的话笑道:“彭公乘息怒,小人并不是怪您。只是您想啊,此事若是做成便可直接将耳目通到赵胜身边,必然是大功一件,人人皆可有赏。可若是做不成,冰台那里必然要发落下来,到时候……更何况此事连铁鹰都已经知晓了,那就得必须办成才行,若是咱们这里落了手,最后反而让邯郸那边办成,那您说……”

彭公乘心里顿时突地一跳,猛然意识到余成说地没错,这次自己破裤子先伸腿确实是冒进贪功了,如果做不成冰台那里尚且必然治罪,若是再被其他地方的人做成了的话,那罪名可就更大了。

彭公乘一脑门子的虚汗,却依然放不下脸面,虽然腔调放下了许多,但还是带着些许怒意低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废物!莫非不是你跟我说清楚其中来龙去脉绝不会失手?谁想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你们竟然这么久还办不好。余成你给我听着,此事若是办岔了,我项上这颗人头能不能保住不好说,你的人头么……”

余成连连点头笑道:“诺诺诺,小人这不是知道轻重才来向彭公乘禀报的么。如今他们已经跟乐毅汇合在了一处,无论要做的事会不会有眉目也必然不可能继续在大梁待下去,咱们下手的机会便更少了。若是让邯郸那边捡了便宜功劳,咱们……”

彭公乘狠狠的咽着唾沫挥手止住了余成的话,沉着脸思忖良久才低声吩咐道:“此事不能失手,更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冰台那边我自会周旋以争取时间。你和你的手下这几个月不要做别的事了,就算追到邯郸也要紧紧盯住他,绝不许失手,若非万不得已时也绝不能让别处的人插进手去。川资用度你用不着操心,只要能做成这件事,不管出多少钱财我都甘心。”

“诺诺,小人明白,小人谢彭公乘。”

余成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唯唯诺诺躬身告退,满脸挂着笑后退了几步,刚刚转回身去嘴角却是微微一撇,脸上顿时现出了鄙夷的神色。余成确实也有些看不上彭公乘,说起来彭公乘在冰台里的资历比他还要低许多,可如今却做了他的上司,主管秦国对魏国的密探工作,将他这个老冰台郎指挥地如同狗一般。

要说彭公乘资历浅倒还罢了,偏偏这人官瘾还大,眼下这事明明是余成寻到踪迹想出来的计策,谁想还没点眉目却被他贪功报了上去,这样的情况余成哪能心服?不过不服也没办法,还是那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其实自从彭公乘到了邯郸以后,余成便不想在这里干了,以他身上的功夫,提兵握刃赴趋沙场,绝对不可能只得到这么个小小的“不更”爵位。可他却又不能这样做,当年铁鹰对他有活命之恩,又传授他武艺和密探之法,他对不起谁也绝不能对不起铁鹰。

“只要做成这件事封赏必定小不了,还得想办法跟铁鹰说说,今后说什么也不能在大梁混了。”

余成拿定了主意,一双油手下意识地在衣襟上一擦,快步走出了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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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的态度说暧昧也行,说明确也无不可,不管在哪一方看来都是站在了赵国一边。这番没明说的表态在各国迅速掀起了波澜,除魏国继续加强安邑、叶地对秦防线和桂陵对齐防线以外,韩国也迅速增兵野王直面秦占伊阙,宋国则增兵睢阳盯住马陵,虽然因为兵力兵多,多少有些只是表明态度的意味,但蚊子腿也是肉,终究还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与此同时楚国也分兵两路前抵淮水和上庸,虽然同样没派多少兵,但基本的态度已经表示出来了。如此一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魏韩宋楚各国虽然还是顾虑颇多,对赵国更多的依然只是虚张声势的声援,但横纵两家联盟相抗的局面却已见雏形,秦齐要想毫无后顾之忧的动手已经不是那么容易。

完成了大任务,乐毅自然迅速赶回宛城,而蔺相如躲进芒卯府等了几天,得到的密令却是让他即刻赶回临淄,找还留在那里跟大儒们蘑菇的左师触龙待命。密令自然牵扯到许多机密,那么信里的内容就不可能牵扯太多。蔺相如明白如今局面依然严峻,别想就这么消消停停的回邯郸,于是二话没说便带着叔段等墨者悄悄离开了大梁,取道直奔齐国而去。

魏王也不是没得到一点好处,除了孟尝君秘密抵达大梁向他透露了不少齐国方面的机密,令他更加下定了挺赵的决心以外,派范痤“大骂”了乐毅和蔺相如一顿以后也收到了“奇效”,没过多少天工夫,赵国那里便屁颠屁颠的派来了“告期”的使臣,上告魏王以九月初七为迎娶吉日,到吉日吉时赵胜将准时抵达大梁亲迎季瑶。虽说适合王室贵胄的吉日不是那么好寻找,这一竿子直接支到了将近半年之后,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了准信,魏王也就不再说了什么了。

赵国之外一时间暗波汹涌,赵国国内同样不消停,云中方面战报不停传回邯郸,楼烦王出兵攻打高阙频率越来越急,虽然人马时多时少,表明他请来的那些帮手得不到多少好处换得极快,但这么久以来依然没见最为势大强悍的匈奴人身影。

赵胜要捉的是大鱼,那就得沉住气,然而与这些战报几乎同时传来的一些消息却让他不得不好好面对了。

据刺马军云中探报回报,从赵胜回到邯郸以后半个月左右开始,云中军里突然涌出许多谣言,什么样的都有,对军心动摇很大,刺马军留守邯郸的刘元接到消息以后不敢怠慢,连忙与冯蓉一同赶去了平原君府。

刘元是冯文的亲传弟子,冯夷冯蓉他们正儿八经的嫡派师兄,年前为给师傅报仇差点死在大梁城范痤府门前,由此足见他与冯夷冯蓉兄妹俩的感情,然而越是如此,对他来说有些事越是难办,所以有冯夷的吩咐在前,当冯蓉那天一身墨服地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差点没一头栽在地上。

因为有冯夷、叔段这些人在,刘元原先并没有单独面见赵胜的经历,如今心里又有了“阴影”,坐在赵胜面前不时偷看一眼站在斜对面的冯蓉,心里怎么都是拘谨,心里一慌,好几次差点没把要说的话给忘掉。

“……据报公子离开云中时尚无谣传迹象,不过这些日子却是谣言乱起。有说大赵已经与秦国打起来的,有说公子顶不住胡人压力暗中已向大王请辞的,有说大王与公子因,因……”

赵胜端坐在几后看见刘元那副拘谨的模样,自己也是一阵难受,下意识的瞥了冯蓉一眼,尽力保持住平静笑道:“这些话也不是刘壮士传的,刘壮士尽管据实说就是。”

“嗳……”

虽然赵胜一再给刘元宽心,但刘元犹豫了犹豫终究还是没勇气再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下去。刘元是那种心重没嘴的人,虽然在诸亲师兄弟里头年龄最长,地位却并不很高,冯夷之所以将其他师兄弟都派往它地挑大梁,却将刘元留在邯郸坐镇,正是因为他能稳住大局却略欠应急变的能力。

冯蓉从小就在刘元身边转悠,对他了解极深,深知下边那些话就算赵胜已经发了话,刘元心有顾忌之下也不可能顺畅的说出来,便替他说道:“那些话确实有些不好听,有人说大王与公子因军权的事已经翻了脸,如今朝中混乱,不日便会大乱。”

“什么!”

赵胜心里陡然一惊,下意识的一问,冯蓉已然沉着脸重重的点下了头去说道:“还有些比这更难听的话,不过都是在大王与公子之间搬弄是非,以此搅乱军心。嗯……不需细说公子也明白。”

如今冯蓉已经放下了全部顾虑,再不像先前那样心事重重,如出笼的黄鸟一样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早已恢复了原先果决飒爽的英姿,说出话来简洁明了,意思已经说清楚,那些犯忌讳的话也确实没必要再说出来了。

搅乱军心,搬弄是非……赵胜细细咀嚼着这八个字,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这些谣言出现的日子如果推算一番的话,恰好可以追溯到自己回邯郸以后的那场宴会,这也就是说传谣者除了不想公开与赵胜面对面以外,根本就不在乎赵胜知不知道他们是谁,果然是明目张胆、有恃无恐,就像那场秦国图赵的谣言一样,明面上是传谣,事实上却是在施加压力……

“好,刘壮士,此事我已经清楚了。我明日禀明了大王便予以你们朝廷任命,你回去准备准备各项安排,另外即刻去书向冯夷说明。”

刘元心里猛地一跳,长跪而起下意识的说道:“公子是想……”

赵胜点了点头道:“正是。不过这件事你先等我想清楚了具体事宜之后再去做。”

“诺!”

刘元心中一凛,连忙站起身啪的一声拱手向赵胜鞠下了身去,见赵胜向他摆了摆手,忙瞥了冯蓉一眼便告退了出去。

赵胜一直将刘元目送出了厅门,等他身影消失依然若有所思的望着门外,良久才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要来的终究躲不过。”

冯蓉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此时听见赵胜这样说,走过来坐忍不住问道:“公子莫非当真要和他们翻脸?”

“嗯……他们都没翻脸,我为什么要翻脸,难不成要让他们抓我的短儿?”

赵胜一直陷在自己沉思里头,陡然听见冯蓉问他,微微一愣才回过头向冯蓉看去,见她一身劲装结束,曲线尽透,刚柔相济之中尽显女侠一般的英姿飒爽,一如当初在大梁初见,一时间心中欣慰,笑道,

“好,这才是蓉儿应当有的样子。只是我让你去帮刘元他们,你这一去却是半个多月不回来,看样子平原君府确实关不住你呀。”

冯蓉被赵胜说的一阵羞赧,下意识的低头打量了打量自己的装束,嫣然一笑道:“公子又不是不知道草莽中人心直口快,不喜欢服人。师兄他有时候口太懦,虽然大哥给他撑了架子,却还是有些人不服管。公子都开金口了,我哪敢不尽心去帮师兄?其实我……”

赵胜见冯蓉忽现扭捏,便点点头笑道:“刘元这个人口是懦了点,不过心里有数,是个能稳得住阵的人。只要你帮他把手底下的人都理顺了,后边的事他都能压得住。嗯,我看就算没有冯夷交代,刘元恐怕也不喜欢你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这倒是有些难为他了。”

“他爱喜欢不喜欢,谁还稀罕。”

冯蓉俏脸微微一扬,虽然说出的话难免让人觉着有些酸,但看她表情却真是不怎么稀罕的样子。这丫头此时正与赵胜隔几相坐,赵胜抬手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忍不住笑道:

“不稀罕那就算了,我正好要让你跟我离开邯郸一段时日。也省得你看他不顺眼,他看你也不顺眼。”

冯蓉连赵胜的光屁*股都看见过了,哪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轻轻挥手打掉赵胜的手指,好奇地问道:“离开邯郸?公子莫非要回云中?”

赵胜笑道:“那倒不是。云中那边楼烦人打得越急越说明还没到火候,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暂时还没工夫去。我打算先到临淄去一趟,不过何时能去还不好说,明天去见大王就是要商量这件事。不过成行也快,你这几天去赵墨里头多挑几个得力的人准备一下,到时候和你一起跟着去。”

“去临淄?”

冯蓉突然之间想到白萱已经回临淄望眼欲穿的等着赵胜,下意识之下便忍不住扭捏了扭捏,突然之间又意识到自己这小动作实在丢人,便做贼心虚地偷偷白了赵胜一眼,满面通红的说道,

“我去能干啥,公子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连拿捏都做不好。”

说到这里,冯蓉瞟见赵胜似乎要发恼,连忙鞠身站起,一边快步向门外跑去,一边头也不回的尴尬笑道,

“哦,光顾着跟公子说正事了,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蘅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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