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师姐既然有命,哪敢不从,我等自是要奉陪的。”旁边一个中年男性筑基修士抚掌笑道,“只不知师姐要玩什么?”
修真者大多都来自乡下平民,入了仙门之后又忙于修炼,虽然因为久居上位移气养身、装饰打扮的原因,个个看上去风采翩翩,谈吐举止有礼,但实际上大多只是个认得字、不做文盲睁眼瞎的水平,没什么文化,像李仲晟和袁晴蛉那种自小受到过正规教育的极少。吟诗作对、弹琴下棋、曲水流觞之类的雅事,这群人却是玩不起来。
苏小宛仰头笑望满树桃花,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因为仙门四季花开不败,果实也并非是按季节结的,就见灼灼繁花之中,还挂着许多或成熟或青涩的桃子。
苏小宛笑着缓缓道:“咱们就来玩摘桃。大家坐在原地不能动,各施术法手段,拣熟的大桃摘,看谁摘的最轻巧,花瓣掉落最少。一轮下来,若有人输了,便罚酒三杯,而魁首则可命令输的人当场做一件事情。”
大家闻言,纷纷赞同,说这个法子好。虽说他们玩不来什么风雅之事,但既为修真者,这却也是凡人玩不来的游戏花样。
“苏师姐,既是你提议的,便由你先来吧。”旁边的中年男筑基修士凑趣道。
“我来便我来。”苏小宛坐在原地捋了捋袖子,准备开始。
贺金锁却在旁放柔了声音,娇嗔示弱道:“这法子好玩是好玩,只是这里都是筑基期的师兄师姐,似我和汪周师弟,还有洪师姐和新入门的颜师兄,却怕是注定要垫底了。”
苏小宛不甚在意道:“不过是个玩意儿,大家图个开心,你们若怕输给师兄师姐们,便做个中人论输赢,计算掉落的桃花数吧。”
贺金锁笑着依言领命,让人拿了洒金纸和香墨,在面前铺开,用狼毫当头写上“苏小宛”三个字。她修为低浅,为了在门内过的顺遂些,平素很是在杂学方面下了功夫,字迹娟秀婉约,写的倒真是不差。
接着,苏小宛看中了繁花掩映间的一颗大桃,当下笑道:“这游戏其实越先来的,反而越占便宜,今日我便讨个巧。”
话音刚落,就见她指间戴着的红宝石戒指中,射出一缕半透明的丝,直射她所看中那颗大桃的结缔把儿。
那丝十分细柔,又操纵灵活,竟是绕过那丛丛繁花,直接将那大桃射了下来。
而后趁那桃子自枝头跌落到半空的时候,那细丝又绕了上去,将其细细密密的层层包裹,至桃子送到苏小宛手中,这才缩回戒指中去。在这个过程中,众人皆五感敏锐,看的十分清楚,只是桃子坠落的时候,在路径中砸落了六朵桃花。
苏小宛这一手看似简单,实际上十分考较力度拿捏,同时还要计算桃子击落后的下坠路径,以最少的落花损失完成任务。
既是游戏不是比武,那么考较的自然不是修为和破坏力高低,而是技巧和计算。
苏小宛托着那颗完整无损,看上去颜色鲜艳的大桃,咬了一口之后,笑着随手递给身边的青年俊美子附,道:“味道不错,阿浣,赏你了。”
生长在灵脉之上的植物和其所结果实,皆无杂质,且蕴含灵气,却是只供应修真者,平素子附们若非得宠,外加自家主君身家丰厚的,并不得一尝。比如贺金锁的子附,虽说日子过的比外面凡人是要好上许多,却也是很少吃到每月定量供应的灵食灵茶。
阿浣显然是苏小宛身边得宠的子附,笑着接过那桃子,以袖掩唇,满面欢喜的一口口吃了。旁边苏小宛的另一个俊美子附虽刻意遮掩,却难免则露出些嫉妒愤怨的神色来。
修真者五感敏锐,那另外一个子附虽刻意遮掩,但他的神色还是落入众人眼中。这里的修真者无论男女,大都是中年以上的人,颇通人事,见此情形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觉得是种情趣,呵呵而笑。
贺金锁在纸上“苏小宛”的名字之后,写上落花数量,就见身边一个望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男筑基修士起身,作了个团揖,道:“苏师妹之后,就让我老马来吧。”
说完,只见他大袖一挥,就从袖子里钻出只拳头大小,浑身金毛的猴子出来。
见此情形,就有人叫道:“马师兄好狡诈,竟是猜到今儿要行这酒令游戏,特特带了只拳猴来么?”
这拳猴又名墨猴,可藏于人袖中或者豢养在笔筒中,平素在窗台捉蚁虫或者舌忝墨为食,精灵活泼,主人写字时还会递纸笔,文人喜欢养之,存世十分稀少。而这只拳猴头顶观之有气,虽只是炼气初期的水准,却也算是只灵兽,就更加难得。
那马姓师兄嘿嘿一笑,拈须解释道:“苏师妹临时起的主意,我哪里知道。只是近日得了这只猴儿,性情颇为精灵乖巧,爱不释手,总是随身带着,谁知刚好撞上这事,也算是我的一场运气。”
说完,朝那拳猴道:“猴儿去吧,替我摘颗大桃来,小心别碰落了桃花。”
那拳猴虽不能做人言,却是通了灵智的,吱吱叫了两声应承下来,灵巧轻捷的沿着桃树干三蹿两蹿,就见其小小的身影淹没在灼灼繁花中。
没过一会儿,就见那拳猴捧了颗比自己身体还大上一倍有余的熟桃,奉在马师兄的案前,得意的吱吱乱叫。猴儿擅摘桃,且身小轻捷,这个过程中,竟是一朵桃花都未曾碰落。
“看来今日魁首,非马师兄莫属了。”旁边一片恭维赞叹声。
马师兄起身笑道:“承让承让,不过是我今日运气好,取了个巧罢了。待会儿输了的也不必怕,都是同门,我必不会十分为难。”
说完,在同门面前露了脸的马师兄,便心满意足的回了座位,在两名美貌少女子附的服侍下,继续喝酒挟菜。
接下来席间的近百筑基都一一试手,各出术法花样,却至少也要跌落一两朵桃花,并未有超过那马师兄的。
而最后一算,排名最末的是位修行火系功法的凌姓筑基师姐,她身上不巧没带什么轻巧灵器,所修功法又是大面积杀伤,一道火蛇喷过去,倒是把桃子摘下来了,也灼焦了小半树桃花。
修真者多半性情豁达,不拘泥于小事,再说这只是游戏,那凌姓师姐虽已是中年人,却也不臊,迳直到马师兄面前,深深一躬道:“马师兄,有事请吩咐。”
马师兄却也不为难她,看了看顶上焦了半树的桃花,笑道:“师妹既是把我们这儿的花都烧了,让我们无花可赏,就罚师妹去林子深处拣好的繁茂的,多折几枝来,让我们这儿一人案上放上一枝,以做赔偿便罢了。”
凌姓师姐当下便笑着应了,留下子附,去了桃林深处。
折上百余枝桃花抱回来,对修真者而言真是轻而易举的事,马师兄让她这样做,并非为难,而是在席间增添些风雅。然而当凌师姐的身影消失在桃林间没多久,就听得一声惨叫自桃林内传来。
所有人都听出,那是凌师姐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洪招娣身边的苏小宛霍然起身,头上银饰的红玛瑙珠子一阵乱摇,脸色大变。
“或者……是凌师姐在戏耍我们?”贺金锁见状,连忙将话题往好的方向带。
“不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的好。”令凌师姐去摘花的,是马师兄,若凌师姐出了什么事,他自觉总有些责任,便率先朝发出惨叫声的方向大步走去。
众人见状,连忙呼啦啦跟在马师兄身后。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让马师兄一个人去探看总不行,再说真有什么事的话,大家聚集在一起总比分开来安全。
洪招娣亦是这样的想法,便亦步亦趋跟在苏小宛的身旁。
大家走了一段路,就见着凌师姐倒在潺潺而流的溪水边,顶上气已散尽,裙畔和胸前还散落了几枝娇美桃花。
凌师姐带来的两个子附扑在尸体旁边,痛哭失声。
马师兄倒还算冷静,上前仔细翻动检查了一番凌师姐的尸体,然后道:“奇怪,体表看不出伤痕。凌师妹……这是如何去的?”
苏小宛沉吟了片刻之后,道:“我看此事蹊跷,咱们瞧不出端倪,还是先守在这里,将此事禀报掌门和长老,让他们过来看看为佳。”
众人皆称是,苏小宛便自怀内取出一道烟讯符,在手中搓燃,便只见一道五彩烟柱冲霄直上。
这些筑基弟子虽因结丹无望而属内门,却也是门派的一股中坚力量,因此身上都有紧急时可联系金丹长老的烟讯符。
烟讯符烧起后大约过了一刻,就见有人踏着剑光疾驰而来,从天而降。
金丹之后的修真者,便可御剑飞行,众人皆知是门内长老来了,连忙避让出一片空地,摒气躬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