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轻轻抚着这块牌匾,侍卫和宫人们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解,但谁也不敢催促和多问,就以皇上现在的面色看起来,虽不威迫,但是明显面色不是很好,就如同当日皇上看见慕静婉的尸体一般,同样的面色,浅淡、黯然。
“你说朕在这块牌子上应该写什么好?”懒
众人纷纷互相小觑,不明白皇上是在对谁说话,在问谁的话。
站在皇上身旁的李德卿也有些不明所以然,不知道皇上是在问自己,还是问陌露,或者还是谁都没问?
但是又没人敢回话,便都各自不言,回错了话也总比皇上再问一句要来得好,免得冒杀头之罪。
静婉只是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面上坦然,看不出有什么神色,双眼凝注着这块牌匾。
“朕给你安了家,家名……”皇上声音很轻很柔,李德卿知道,只有静婉在时皇上才会说这种话,那现在的皇上……就是在对死去的静婉说话。
皇上苦涩的笑了笑,笑容近乎看不出,“朕为这家题名,你一定要喜欢。”
众人这下全都明白皇上在对谁说话了,各个都念着帝王有片痴情的心。
随后又听皇上不紧不慢的声音,又像是略带哄慰的语气,“如果不喜欢,那晚上就托梦告诉朕,朕在替你换了重写。”
皇上竟用一身龙袍上的袖子,去轻擦那块牌匾,众人看得愈是一怔,好歹皇上穿得也是龙袍,比这牌匾不知贵多少,一个国家也只有这么一件,竟还用龙袍去擦。虫
李德卿看着未有劝阻,他知皇上喜欢慕静婉,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慕静婉重要,而现下他用龙袍去擦一块牌匾,是不是意味着……
“朕用龙袍替你擦家门,你知不知道这说明江山都不及你一分一毫。”
他的语气淡到就如在喝一杯茶,淡到无色无味,却字字强烈着敲打每个人的心扉,这就是帝王之爱……
静婉在一旁看得咬了咬唇皮,只觉得满身的罪恶感牢牢包裹着自己。
皇上缓缓提笔……那一刹,让周围的人都看清了,他的手微微颤了颤,但却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皇上笔法优柔缓慢,却每一笔都流畅凝重,像是在写人生中最重要的字。
静婉看着皇上握笔,他的手有些紧绷,他是在紧张,害怕自己的任何一笔会造成失误。
半晌后,深红色的两个字出来……
祭静
皇上将笔给了一旁的人,右手才慢慢放松。那两个字雄浑苍劲,蕴藉中又带着刚健和柔美,甚至让人产生隽永般的回味……
皇上看着这两个字,只微微叹了口气候,便让人将牌匾再次放回去,万分叮嘱着要小心。
宫人看是皇上亲自提笔写下的,已经颇为提心吊胆,皇上一嘱咐,愈加变得小心翼翼。
看着牌匾放上去后,皇上沉重的神色才放了放心,又迈步朝里走去。
静婉也一同跟着皇上,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为什么守卫这么森严?难道有什么宝贝不可?
静婉才没走几步,就被李德卿拦下,道:“陌露姑娘,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静婉看着皇上仍往前走着,倒是头也不回。
李德卿解释道:“这里自从安置完以后,皇上就从不让任何人进去,至今除了皇上以外,就再没有一个人进去过。”
静婉又疑惑问道:“为什么不给进去?”
“这……”李德卿看了看她,不就是声音听起来和慕静婉一个样嘛,若是慕静婉还活着,皇上早就把她赶出宫了,哪还会去理这丫头片子。
李德卿接口道:“这你就不用多问了,总之皇上不喜有人跟着进去,若是除了皇上以外的人进去,那恐怕……”
静婉看着李德卿欲言又止,又问:“恐怕什么?”
李德卿看了看周围的侍卫,点明道:“恐怕是杀头的死罪!”
静婉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有这么多侍卫站着了,原来就是为了不让人进去,她嗫嚅道:“什么宝贝让皇上除了自己,谁都不给看……连看一下都不给……”
“里面那宝贝啊……”李德卿一脸轻视道:“没听皇上前面说,江山都不及她一分一毫,你说比江山更可贵的人,算不算宝贝?”
静婉不以为然道:“我知道啊,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又……”
“嘘!嘘!”李德卿小声道:“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敢说这种话出来,若是给皇上听到了,免不了治你死罪!”
说着,李德卿就席地而坐,坐在了门前。
静婉嘀咕着:“我看你才不要命了,一会儿皇上出来就你坐在地上,非治你死罪不可!”
李德卿得意着笑道:“你等着看,现在是晌午,皇上不到傍晚是不会出来的,你若是想站,那便站着等到傍晚罢。”
“这么久……”静婉扯了扯衣角,随处找了一面墙就靠着站,嘴里絮叨着:“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看的……”
皇上走到院里……
就一片像小豆芽一样的苗子种在土里,等到明年的时候,它们就会开出一株株的……薰衣草。
自从静婉离开皇宫以后,当日皇上就命人去查静婉曾经说过的薰衣草,他想等静婉回来以后,就带她去看,即使那些薰衣草没有盛开,但等到明年、或是无时无刻……他都可以带她来看,和她一起种下它们,再看着它们盛开在他们眼前。
可如
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种下它们,看着它们盛开。那份等待的爱,是再也等不回来了……
皇上走到一快墓碑前,而这块墓碑也是皇族人才有资格享用的墓碑,但墓碑上并没有刻下名字,一个字都没有,只是空白的一块普通墓碑。
那是因为他为了弥补过错,将静婉的尸体让给了闻峥王爷,所以这块墓碑并没有留下字迹,只是闻峥王爷将那具尸体烧了……这块墓也变成了空悬。
皇上从怀里竟然取出药膏和药酒,他将药酒全数洒在墓碑上,又用手指沾着药膏涂在墓碑上。
“如果你还在朕的身边,朕这样每日为你上药,你的伤口一定全都痊愈了。”皇上修长的手指碰触在墓碑上时,十分的轻缓,就像是当日静婉面部满是伤痕,他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时一样。
“你说仗打完以后,就会乖乖回到朕身边来,那现在的你……”皇上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却还是未有停下,“现在的你一定回到朕的身边来了。”
“你看朕找到你喜欢的薰衣草,它们一直都陪着你,可朕却是在等你……”
皇上的语气有些淡薄,却就恰如静婉在他身边,听着他的絮叨。
“静婉,你说得真不错,朕的心容得了天下,容得了江山,帝王之心,心之宽广,却终究容不下片许寂寞……”
皇上蹲坐在墓碑前,接着道:“朕好想你,才这几天,朕总会把别人当成是你……如果你在的话,一定又会气朕,怪朕把她当成是你,会不会还怪朕没有好好保护你,怪朕当初不让闻峥王爷随你一起去……”
“朕就错在,明知那里很危险,却还糊涂的让你过去……”
说着,皇上又拿出一把玉箫,“如果还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朕为你吹,你来唱,那该多好……”
皇上将玉箫放在嘴前,随着寒冬里的暖阳倾泻在身上,随着寒风徐徐吹出一曲,过往……
站在外头的静婉,听到了熟悉的曲子后,心里起了几分忐忑……如果这样骗他下去的话,那岂不是骗了他一生?让皇帝一生都背负着伤感,会不会……
静婉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只是蹲坐在墙角,身子蜷缩成一团。
在这寒冬里,只要是附近的宫殿,都听到了这曲幽怨的凄凉,他们都知道,那是皇帝在为他死去爱人所吹得萧。
刚从太后宫里出来的闻峥王爷,也听到了这首曲子,踱步往祭静走去……
静婉用手捂了捂两边的脸颊,只感觉面上有一阵阵刺痛,像是因为这寒冬里起的冰冷,所以让她觉得面上十分疼痛。
难道这是她易容后,产下的什么病况?
静婉蹙了蹙眉,两手捂住自己的面颊也变得重了重,她明显感觉到疼痛感,想起当初清墨对她说,面上很有可能会随时产生疼痛,那是她在短短一个月里尽快愈疗所产生的代价,但却未想这股疼痛会这么强烈。
“很疼吗?”
从太后宫里出来,听到这里有箫声,便已经猜到是皇上吹得箫声,这是他独有的伤怀,只是今日他的箫声太过凄怆,引得他这个做皇兄的,想过来劝慰几句,却未想静婉蹲坐在角落,似是忍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静婉仍是两手捂着脸,道:“好疼……”
闻峥王爷伸手搭在静婉手背手,要去拨开她的两只手,“让本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