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断肠词人朱淑真
李清照之后,南宋另外一个女词人朱淑真在词坛大放异彩,只是遇人不淑,一生抑郁,导致英年早逝,其墓在杭州青芝坞。著有《断肠诗集》和《断肠词》,其诗词多抒写个人爱情生活,早期笔调明快,文词清婉,情致缠绵,后期则忧愁郁闷,颇多幽怨之音,流于感伤。作品艺术上成就颇高,后世常与李清照相提并论。典型的作品包括:《生查子》、《谒金门?春半》、《江城子?赏春》、《蝶恋花?送春》等。
上中学的时候,学过朱淑真的《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最近查查却是欧阳修著作的,觉得很难理解,朱淑真的另外一首诗有和此文一样的表达:
元夜诗
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赏灯那待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所以这首词是朱淑真做的可能性比较大,朱淑真一生写了许多首同名词牌的词,也是明证。一般来说,填词就是依据声律填词,一旦一个词人爱上某个音乐旋律,就会多写几首类似的歌曲,这个方向理解也可以解释得比较圆满。
朱淑真的另外几首《生查子》如下:
生查子
寒食不多时,几日东风恶。无绪倦寻芳,闲却秋千索。
玉减翠裙交,病怯罗衣薄。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
生查子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
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
因为这首《生查子》,后人又称之为《楚云深》,联想到第一首元夕,可以预见:朱淑真所想所念的人都是之前曾经的恋人,而不是嫁给的文笔小吏,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所以生活情趣皆无,愁肠百结,心绪烦躁。寒食不多的时候,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东风夜放花千树的时节,在词人眼里,秋千也无趣,寻芳也无趣。一树梨花开,她却连卷帘看的心绪都没有,可见生病的词人感慨料峭春寒的时候,内心却因为无爱而更加寒冷,梨花似雪,心情似雪,纷纷而落,端的心寒。下一首《生查子》是在梅花开的时候,感慨自己的人生,不肯回家的人,更怕江南来信催自己回家,不是不想回家,是怕见不相见之人,“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无心喝酒,无心拭泪,除却愁绪还是愁绪,两个字互用的时候,更能体会到词人的心情,泪从分别后,已经很少流泪了,酒只愁闷深深的时候,才会一杯一杯饮下。更无奈的时候,发出了“人远天涯近”的感慨,天涯海角的恋人才是自己的归宿,才是自己开心的伴侣,唯有此时思念至深的词人,才有一点点开心,一点点心绪。
谒金门?春半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春天过半,目光所及,繁华即将逝去,日日倚栏杆,寂寞徘徊的女词人,愁绪满怀,却无人理会,风和日暖的日子,却无法比的上那些莺莺燕燕们,双双对对,双宿双飞!残花满院,落红无数,芳草萋萋,思念的人远在天边,终日不得见,唯有思念断肠。词人的作品集叫《断肠词》,却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字里行间,都是断肠之情。
全词至此结束,言有尽而意无穷,读来情思缱绻,荡气回肠,一个凝眸远方、忧伤不能自已的思妇形象跃然纸上。这与晏殊的“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踏莎行》)、李清照的“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点绛唇》),词意相同,但朱淑真写得隐晦,而晏、李说得明朗,敢直言“意中人”、“人何处”,这是因为晏殊不不惧封建礼节,李清照思念丈夫为人情所不能非议。而朱淑真婚后思念情人则被视为菲力,故难以明言,只能隐晦表示。
江城子?赏春
斜风细雨作春寒。对尊前,忆前欢,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
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
昨宵结得梦夤缘。水云间,俏无言,争奈醒来,愁恨又依然。
展转衾裯空懊恼,天易见,见伊难。
这一首《江城子》,名为“赏春”,实则“伤春”。朱淑真在少女时期曾有过一段自由婚恋的幸福,可是后来由父母包办婚姻,强嫁一俗吏,志趣难合,遂愤然离去。这棒打鸳鸯散的忧伤,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的悲痛,郁结于心,使她在恨、愁、悲、病、酒五字生涯中凄然以终,所以她的作品名字都能看出:《断肠诗》、《断肠词》。
这首《江城子》算是最典型的代表作。时当春日,词人独对孤樽,借酒浇愁。但“斜风细雨”、这料峭“春寒”,却勾起了她对往日情人“前欢”的一段往事回忆。少女时期的词人曾经与恋人聚会在花前,在月下在深闺。但情人去后“曾把梨花,寂寞泪阑干。”情人离去寂寞无欢,只有手把梨花,独自泪奔!“芳草断烟南浦路,和别泪、看青山。”南浦路上,青山绿水,芳草萋萋,一对恋人,相拥而泣。那是怎样的一种不忍别又不得不分开的悲伤场景!写送别,难怪江淹《别赋》中说:“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刚刚回忆了从前的聚会与离别,过片又转入对昨夜梦会的追思。“昨宵结得梦夤缘,水云间,悄无言。”梦魂之中,水云之间,与伊人喜结丝萝,绸缪纤绻,悄然无语。梦中欢情,正如水云渺渺,倏忽即逝,一觉醒来,“愁恨又依然”如故。回思梦中幽欢,面对眼前寒衾,展转反侧,倍觉凄凉,无计可施的词人,从那心灵深处发出了绝望的哀鸣:“天易见,见伊难!”词在凄绝哀婉的情绪中嘎然而止。尤如凄厉的旋律达到高端处时而弦绝声止,虽然曲终韵歇,但那哀痛的余音却经久不息地震荡在人们的灵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