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云只觉得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一丝一丝,吹在她的脖子上,挠的她心里痒痒的,一阵触电般的酥麻,自脚底升起,鸡皮疙瘩涌上手臂。
“看来,死不了嘛,大惊小怪的,做给谁看呢?”
妙云闻听这个声音,忙转过身,但见福晋崔良爱正站在自己身后,距离自己不过是半米左右,想来刚才的呼吸声就是她。
“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妙云慌忙跪下请安,膝盖被地下的小石子镉的生疼。
崔良爱不理睬,提裙裾,越过她,漫步向前走去。
“玉笙给福晋请安,愿福晋吉祥如意!”
薛祥礼见她过来,稍稍皱眉,扫一眼身旁的玉笙,玉笙机灵的跪地请安。
崔良爱上下打量一下薛祥礼,见他仍旧小心地照顾着施婉青,既不向自己行礼问安,又仿似看不到自己一般,不由得她在心底暗暗生出了诸般计较。
这是哪家的公子?怎地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这样的气度,断断不会是下人奴才。
崔良爱纠结的想着,向旁边挪动几步,细细打量起薛祥礼。
“咳咳……咳咳……”施婉青悠悠醒来,盈盈泪睫,缓缓睁开,身子不住的打着冷颤,不自觉地往薛祥礼的怀里缩了一缩。
“请福晋让一下。”薛祥礼将施婉青打横抱起,玉笙小心地跟在一侧帮衬着。
崔良爱不让,并将双手张开,死死挡住去路。
“福晋这是何故?”薛祥礼不悦的皱起了眉,抱着施婉青的手又紧了紧,缓缓向前一步,逼近。
崔良爱显然是心虚害怕,脚底不稳,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怜儿……怜儿……你过来。”崔良爱大声喊着怜儿的名字。
“是,福晋。”怜儿紧张的跑过来,跪下,不敢抬头。
“你倒是教教这位……这位……教教他,该怎么和本福晋说话。”崔良爱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得简单用‘他’来代替。
怜儿小心地抬头看向薛祥礼,唤一句:“薛公子……”之后再无他话,面色憋得通红,紧张的低下头去。
“你个死丫头,真是被你气死了,看我不扎破你的手。”崔良爱当真自头上拔下一只金簪,朝着怜儿扎去。
“福晋绕了怜儿吧,您绕了怜儿吧,怜儿再也不敢了……”怜儿跳起来,躲往薛祥礼的身后。
“福晋请自重,动辄打骂奴才不应是福晋这般温柔的女子所为。”薛祥礼低头看一眼怀中的施婉青,嘴角微微上扬,大步走过去。
“你……你是说本福晋不温柔了?喂,别走啊,别走啊……”
崔良爱看看握在手上的簪子,看看远去的薛祥礼与一众人,恼怒的将簪子扔到地上,并狠狠的踩了几脚。
怜儿闻声怯怯的跑回来,将簪子捡起来,在衣裳上擦拭干净,小心地交到崔良爱手上,崔良爱执着簪子对怜儿再次比划几下,吓得怜儿急忙跑过去追上薛祥礼他们。
“‘薛公子?’哼,咱们走着瞧。”
*
“你,你的伤可好些了么?”妙云低着头,手里不住的绞着手帕,飞霞扑面。
“恩,已经无碍了。”薛祥礼悄悄将手挡在伤口处,口中只说着无碍。
“你……你还走么?外面可是不太平的很。”妙云抬头,小心地打量他的神情。
“暂时会在醇王府待上一段时间,如你所说,现今是不太平的年代,所以,我们更应该去做一些什么来改变这个现状。”薛祥礼的目光变得深邃,目视远方。
妙云知道这是薛祥礼的英雄情结,妙云不懂,也不想去懂,她担心的只有他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那……那你可否明日来看我?明日我有演练,扮上与你瞧瞧可好?”妙云红着脸上前挽住薛祥礼的手臂。
“嗯,好,那我明日再来。”薛祥礼将手敷在妙云手上,不漏声色的将她的手拿离自己的手臂。
妙云乖觉,面颊又红了一分,“那我等你。”
转身,尚未走几步,又转回头,见他仍在原地,妙云向他挥挥手。
“苏妙云”他唤她。
妙云欢喜的转身往回走。
“请你……想请你帮个忙。”
妙云心内欢喜,欢喜他有事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欢喜他对自己用那个‘请’字。
“想请你一定帮我照顾好婉青小姐,好不好?你答应我。”
“帮你?”
“哦,不,是帮施老爷,我想……我想我不说你也一定会的。”薛祥礼眼神飘忽。
“你叫住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照顾婉青小姐么?”妙云抬起头,问。
“嗯,婉青小姐实在可怜,拜托你。”薛祥礼双手搭上妙云的双肩,轻轻摇了一下。
“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婉青小姐?”
薛祥礼将手收回来,放在胸前,微微笑一下。
“傻丫头,婉青小姐是那么高贵的人儿,我怎么配喜欢?”他用一根手指刮上她娇俏的鼻尖,继续说道:“别乱想了。”
“那你喜欢的是谁?”
“喜欢的是……我不告诉你……哈哈……快回去吧,我也该去换药了。”
*
晚饭时分,施婉青受了风寒,不便起床,玉笙央了妙云将吃食送进施婉青的房间,是专程为她做的几样清淡小菜并一碗精细小米粥,滋补身体是最好不过了。
施婉青的房间昏暗一片,并未点灯,妙云模黑将灯点燃。
施婉青仰面躺在床上,盯着房梁,一眨不眨的看着。
“玉笙做了清爽的小菜,说是你平日爱吃的,央了我为你送来,你快起身来尝一尝吧。”
施婉青翻个身,面向墙。
“我知道你很难过,一日之间遭逢巨变,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有我们这许多的人在你身边,你不为施老爷,也不为我们,至少应该为了你自己好好活下去吧,我想这样施老爷与夫人在九泉之下才会安宁。”
施婉青慢慢转过身,看向妙云,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
“来,吃点东西吧,我看着都馋的不得了呢,口水等下流出来,你可不许笑我。”
施婉青见她说的可笑,知晓妙云是故意而为,不免又为她的体贴感动,遂支起身子,靠在高枕上。
妙云将细粥一勺一勺喂给她,不时为她加些小菜,一顿饭吃下来,妙云的手臂竟然都是酸的。
施婉青看着妙云为自己忙碌的身影,鼻尖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滴下来,妙云用自己的手绢儿不停地为她擦拭着。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父亲、母亲、家里的人都不在了,我还能到哪里去?”施婉青伏在妙云的手臂上。
妙云将她扶起来,再帮她把高枕放好,让她舒服的躺下,说道:“你现在不是在这里了么?我们与你在一起呀,有师傅,有我,有玉笙,还有……还有薛祥礼。”
“我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平白拖累你们罢了,又怎会是我真正的去处。”施婉青又禁不住要落下泪来。
“怎么会,你这样的身量和才华,如果肯,将来一定是戏台上最美的角儿,怕是连我都赶不上呢。”妙云极力的想要劝阻她。
“我是死也不会做戏子的。”施婉青坚定的说。
“戏子?戏子怎么了?师傅还是老佛爷钦赐的‘大青衣’呢,虽然是下九流,但也是最讲究最有功夫的一门儿,总比chang丨妓要好上许多。”妙云激动的辩驳道。
“总之,我发誓,就是沿街乞讨,也不做戏子供人观赏品玩,你不必再说。”施婉青转过身,面对着墙,气鼓鼓的抖动着肩膀。
“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你别忘了老佛爷的恩旨,别忘了是师傅处处维护着你,还有薛祥礼,为了你,为了救你,还那样……”妙云眼前又浮现出薛祥礼与施婉青双唇相接的情境。
“谁稀罕他救了我,如若不然,我早已去见了母亲,了了这一世的苦难,再不回来。”施婉青恼怒的坐起来,与妙云辩解道。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薛祥礼对你的好,别人求也求不来,你却说不稀罕。”妙云再也忍不住,将埋在心底的怨怼说了出来。
“你稀罕你尽管拿去,别说我占了你的。”施婉青无意间说中了妙云的心思。